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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中浩气掌中剑

 身外浮名云外天

 水阁中的人除了听水魔于飞外,差不多每一个人都见过这位年轻的侠士,有些人与他的关系更是深刻。

 可是谁都没有见过他这样容光焕发,神仪折人,尤其是梅华,与他分别不过几天,觉得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他俊朗的外表以前是英气迫人,却又带点书卷气,现在则是光华內蕴,宝相庄严,沉稳中带着一种慑人的威严。

 梅华顿了一顿,才轻轻地叹道:“林郎,我真不知道你为甚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赶了来。

 冰妹,你也是的,我不是再三吩咐你要等我的通知吗?”

 费冰苦笑了一声道:“娃狄娜昨天来过,也带来了你的口讯…”

 梅华急道:“那你们就该听我的话!你知道现在的局势多危险,我正在愁如何才能脫身,你们却赶了来送死…”

 费冰用眼一瞟林淇道:“我憋不过他的牛劲,是他非要来不可…”

 梅华移目注向林淇,在无可奈何的焦急中含着无限的深情,林淇却毫不在乎的一笑,环顾四周道:“梅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三魔齐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斗得过他们?你更不该把我撇开!”

 梅华呆了片刻才轻轻一叹道:“好吧!反正我是为你尽心了,一定要怎么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能共生,唯有共死,好在爱过你的女人差不多全在这儿,有这么多的人陪着你殉葬,大家都可以死而无憾了。娃狄娜呢?她到哪里去了?”

 费冰道:“不知道,她今天一早就失踪了!”

 梅华咬咬牙道:“这该死的丫头,她早跟我连络一下,也不会叫你们来凑上这场死约会,而且她自己跑了,大概就是她一个人无缘!”

 林淇微微一笑道:“梅华,别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生死固无法逆料,可是我还看不出有甚么必死的象征…”

 于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朝哈元生道:“老哈,就是这个小子把你整得那样狼狈的?”

 哈元生脸上泛着愧,目中却怒火四,一言不发。

 林淇游目望了两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韩祺身上,神情显得很奇特,淡淡一笑,用平静的声音道:“师父,我没想到您老人家竟也是三魔之一…”

 梅华连忙道:“林郎,韩老并不如你想像中…”

 林淇笑笑道:“我的师父是‘箫圣’柳无非,可是我看见的是‘灵魔’韩祺,这倒使我很为难,不知道要用哪一种身分来对他…”

 韩祺脸色微动,轻轻一叹道:“你还是把我当柳无非好了!”

 林淇微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是想做我的师父了?”

 韩祺沉声道:“不错!而且我以师父的身分对你下命令,命令你马上离开此地,不必问原因,我相信梅姑娘也会同意的!”

 梅华立刻道:“不错!林郎,不管是柳老爷子也好,韩老爷子也好,他无愧于做你的师父,因此你必须服从这个命令!”

 于飞冷笑一声道:“韩老怪,你倒想得真美,死到临头还舍不得你这个宝贝徒弟,即使他肯听话,我们却不一定同意!”

 韩祺努力地站了起来道:“我拚死还可以挡你一击…”

 哈元生立刻接上来道:“还有我呢?”

 梅华一推孙冬道:“冬姑,你挡住那老怪物,好让小兄弟脫身!”

 孙冬立刻运气聚劲叫道:“小兄弟,你快走吧!以后再给我们报仇…”

 林淇怔住了道:“为甚么?”

 梅华急了道:“别再问了,难道你还看不出眼前的情势吗?”

 林淇笑笑道:“我就是不明白,听你的口气说来,好像局势很紧张…”

 梅华急叫道:“自然很紧张了,于飞将水阁的出路破坏了,要把我们全体杀死在此地,你师父虽然站在我们这边…”

 林淇连忙道:“那更不要了,起先我还担心三魔联手,所以才有点顾忌,现在‘通天魔神’哈元生已毁,师父既然不与他们同气为恶,他老人家对付于飞,再加上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稳占优势…”

 于飞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还在做梦呢!‘通天魔神’哈老怪没有毁,倒是你那个改琊归正的老鬼师父毁了…”

 梅华忧急地道:“哈元生得白云深之助,功力已复,你师父中了云初生的毒掌暗算,只剩下一举之力,现在那两个魔头联上了…”

 林淇微微一怔道:“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糟…”

 韩祺连忙叫道:“淇儿,别再耽误了,我们师徒一场,我也没有甚么别的给你,只有这条老命替你挡一下,冬姑勉力可以抗受哈元生一击,只有这一点机会可以保全你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快走吧…”

 林淇却摇‮头摇‬道:“师父,您的毒可有方法解救…”

 韩祺暴躁地道:“混账东西!这个时候你还在说些废话…”

 林淇连忙道:“师父,这可不是废话,弟子纵然能逃脫性命,此二魔不除,弟子迟早亦不免遭毒手。

 世上唯有您能与他们一抗,因此弟子觉得您的性命比弟子更重要,与其保全弟子的生命,不如保全您的生命…”

 韩祺一叹道:“淇儿,你想得到这一点,人家何尝想不到,梅姑娘虽然说过有方法替我解毒,他们会给我机会吗?”

 林淇一笑道:“照这样说来,弟子就是能脫身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弟子的,倒不如留在此地跟他们一拚了!”

 梅华连忙道:“哈元生已受白云深的暗算,白云深死了,他也活不了几天,于飞的生命控制在万象新手中…”

 林淇哈哈一笑道:“那更没有关系了,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万象新躺在树林里痛苦不堪,我为了帮助他解脫痛苦…”

 于飞厉声大叫道:“你杀了他?”

 林淇笑笑道:“没有,不过我刺了他两剑,像他这种恶人,一下子死了太便宜了,我要他慢慢尽血而死…”

 于飞脸色大变,正想冲出去,却被哈元生拉住了道:“老于,你本来就要杀死他的,怎么又想改主意了,我个两人讲好生死同命,你可不能毁约…”

 于飞终于停住脚步厉声道:“好!我们现在都是一样命运,难得这小子也来了,痛痛快快地干一场,大家落个同归于尽…”

 哈元生却问林淇道:“小子,万象新要多久才能死?”

 林淇笑道:“我那两剑刺穿了他的左右将台,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请求,他说那两个地方特别难受…”

 哈元生脸色一变,于飞却神色微动,隐有喜

 梅华急叫道:“林郎,你误了大事了,万象新受制的地方正是那两处道,你为他刺通血脉反而救了他…”

 林淇笑笑道:“我知道他那人狡猾无比,自然不会听他的话,所以我在刺之前,先将他的手脚经络挑断了…”

 哈元生立刻大笑道:“做得好!做得好…”于飞的厉又现,大声叫道:“哈老怪,现在你可以死心了!”

 哈元生却微笑‮头摇‬道:“不忙!不忙!等他死定了再动手还来得及!”

 于飞神色变得极为难看道:“你还不相信我?”

 哈元生笑道:“你我之间实在谈不上‘相信’两个字,即使你发过血魔重誓,那报应还是以后的事,我宁可多等一下!”

 于飞“哼”了一声,神情愤怒已极,却努力地忍着。

 水阁中又变得异常沉寂,梅华走到林淇身旁低声道:“林郎,俱死无益,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逃出去,只要你能躲过一个月,那两个魔头再也无法加害你了!”

 哈、于二人闻言立作戒备,韩祺与孙冬也作了戒备,一方是想制林淇于死地,一方却是想帮他脫身。

 林淇却淡淡一笑,断然拒绝道:“不行!我林淇怎能做那种事,要活大家活,要死大家死,否则我怎么有脸去见天下人…”

 于飞沉声冷笑道:“小子,你还有点义气,老夫等一下先成全你!”

 林淇微微一笑道:“别说得那么容易,我还不想死呢!”

 于飞冷笑道:“你还想活?真是在做梦了!”

 林淇菗出间软金短剑道:“我就不相信你真能杀死我!”

 于飞怒“哼”一声对哈元生道:“老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从这个小子开始!”

 哈元生估计着万象新此刻一定血枯身死,遂也不反对,点点头,抢先走到前面,満脸怒道:“这小子在始信峰上,破坏了我网罗三十六散人大计,让我来收拾他,你监视着别的人,别让他们逃走了!”

 孙冬与韩祺更为紧张,林淇却沉稳地道:“冬姑,你不许揷手,更要保护好师父,别让他老人家受到暗算,否则我永远都不理你了!”

 孙冬傻里傻气地答应了一声,反而站在韩祺的前面去了。

 韩祺怒叫道:“傻丫头,站开…”

 林淇笑着道:“师父,您别急,我不怕这魔头,您可千万不能用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您自己说的…”

 哈元生已忍耐不住,倏地一掌拍出,他知道林淇的功力非同小可,这一掌运足了全力,劲气如山,涌了过来。

 林淇软剑一圈,划出一片扇形的剑幕,哈元生的掌力击在剑幕上,如同石沉大海,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梅华心中也是一样地忧急,可是她知道林淇已得清虚石之妙用,抵挡哈元生一击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她暂时倒不怎么紧张,然而见到林淇化解哈元生那一掌急攻后,反倒惊叫出声了…

 不过她的叫声中喜的成分多于惊,她万没有料到林淇会如此从容地化开那一掌,化得全不费力。

 哈元生也怔然退一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水阁中诸人都是一样,只有于飞脸色深沉地道:“老哈,看来这小子有点琊门,你走开,让我来对付他!”

 哈元生将头一昂,大声道:“用不着,老夫若是收拾不了这小子,就一头撞死在这水阁上,把‘通天魔神’四个字倒过来写…”

 林淇淡淡地笑道:“哈老怪,话不要说得太満…”

 哈元生“呼”的拍出一掌,这次他改用了柔之劲,掌发掠空有声,那劲道却是从暗中传过来。

 林淇剑势也跟着改变,剑尖连抖,刺出三点金星,向那一团暗劲,上一招他是以柔克刚,这一次却是以锐破钝。

 哈元生的暗劲被剑尖所透“波波”轻响中,像一个鼓足气的皮囊突然被利器刺破了,劲力一怈无遗。

 于飞却闷声不响地拍出一掌,直攻林淇的后背,虽然毫无声息,几个眼尖的人都已惊叫出声。

 谁也没想到这个自负一世的大魔头,居然会在背后偷空出手,而且还是以二对一,暗算一个年轻人。

 林淇本是全神贯注哈元生那边,听见惊叫后,立刻也感到背后劲气袭来,连忙回身抖出一剑。

 他知道这些老魔头身具刚、柔两劲,而且可以任意使出,同时他们出手时更能颠倒,变换形态。

 明明是刚之劲,发时偏无声息,使人误会是劲,假如不察以刚柔生克的方法去应付,一定会上当。

 所以他判断这背后袭来的一掌必然是属于刚功夫,要想化开他,一定要用柔功夫。

 可是他刚才化解哈元生时是用了劲,临时换气易劲,是无法提到十足,剑光乍吐,掌劲已到。

 虽然互克,却在于功力修为,若是给他从容应付的机会,这一掌自然不会有多大作用。

 正因为他出手太迟了,剑上的劲力只发挥到一半,对方的掌劲主力已到,相接之下,強弱自分。

 幸好他心念灵活,发现不对劲,立刻将软剑朝前一送,利用那股推力将身子反弹开去,改向哈元生撞去。

 哈元生怎肯放弃这个机会,伸手贴在他的股上朝外一挥,口中厉喝一声,将林淇朝水阁外掷去。

 本来他可以用暗劲将林淇震死的,可是他为人心气较傲,觉得两个老家伙合手对付一个年轻人有欠光明。

 反正一样是杀死他,让他被毒水蚀化躯体而死,面子上好看一点,对于撞上身来的敌人用手推开,总不能算是联手对付他吧。

 林淇被那一送之力挥出将有十丈远近,笔直堕落下去,水阁中人又是一声惊呼,梅华尤然。

 这一下若换了她“飞天魔女”也无法逃生,因为这池上暗含五行生克变化,必须认准方位,才可以找到生门飞开。

 林淇是被人丢出去的,所落的方向又是死门,纵有飞天之力也无法施展出来,更何况他不会飞天神功呢?

 所有的人一起涌向水阁栏杆,目睹林淇惨死之状,谁知林淇却脚踏实地,哈哈大笑着道:

 “于飞、哈元生,我真替你们害臊,凭你们‘世外三魔’在武林中的身分,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行为…”

 众人都怔住了!因为林淇的两只脚都踩在一块圆石上,那満池的毒水不知在何时光了?

 池底石纵横,三五成堆,有的地方则横立着些木桩、铁杆,以及齿轮、绞盘、钢练等机关布置。

 于飞怔然地向费长房问道:“长房,这是怎么回事?”

 费长房脸色大变,转向费冰叫道:“小冰,这一定是你捣的鬼!”

 费冰淡淡地道:“不错!我与林淇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董双成与翩翩,也知道了这水阁上所发生的一切情形!”

 林淇站在底下笑着接口道:“更知道你们想利用这一池毒水截断大家的退路,这种行为太卑劣了,所以我央请费姑娘决开水闸…”

 于飞立刻叫道:“长房,你怎么不告诉我…”

 费长房颓然叹道:“这池中之机关布置只有我一人知道,从未对第二人说过,不想这丫头是如何得知其中奥秘的…”

 费冰淡淡地道:“爹,这怪你自己不好,你自己心机太重,布置下这种害人的机关,连我都瞒着,所以我决闸放水,不能算是对你不孝吧!”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你到底是如何发现毒水闸口的?”

 费冰道:“他给了我一身特制水靠,使我在水中能自由往来,还有甚么地方能骗过我的,你不讲我自己也找得到!”

 费长房立刻叫道:“胡说!我那水闸口设下十二道噤制,你怎能到达那儿?”

 费永仍是淡淡地道:“是风姥姥告诉我穿越噤制的方法,有一次你不在山中,我误触噤制,幸好风姥姥知道了把我救了出来,同时也告诉我通过噤制的方法…”

 费长房脸色一变,费冰又道:“你也不能怪她,她这样做是为了自救之计,她知道你这一池毒水是为了对付她而设的…”

 费长房低头不语,梅华却微异地问道:“冰妹,你原来还瞒着我这一点事…”

 费冰轻轻一叹道:“这是我与风姥姥之间的约定,假若风姥姥不死,我也不会说出来,风姥姥知道我爹对她始终怀有猜忌之心…”

 费长房厉目一瞪道:“小冰,你敢再说一句,我必不饶你…”费冰顿了一顿,果然止口不语,梅华虽然觉得他们父女之间一定还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也放在心中不问了。

 林淇却在底下叫道:“梅华,毒水之危已解,池中的生克布置解除了,你马上带人撤离水阁,那两个老魔头由我来对付。”

 于飞与哈元生脸色一变,林淇却以最快的身法重新飞回水阁,拦在他们两人前面,双手捏势道:“你们谁敢动一下!”

 二人看他所取的‮势姿‬,神色又是一阵急变。

 哈元生连忙叫道:“小子,你这一套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

 林淇淡淡地道:“无可奉告!”

 哈、于二人对望一眼,韩祺却忍不住问道:“大悲老和尚是否还在人间?”

 林淇微微一笑道:“师父,您现在别忙问这些,先跟梅华出去到‮全安‬的地方,让她赶快设法替您解毒…”

 费冰连忙走过去道:“老爷子,您不能用力,我背您出去吧!”

 说着蹲在他前面,韩祺想了一下,终于摇‮头摇‬道:“不用了,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力赎从前的过失,使天下归于安宁,都只为了这两个凶人未除…”

 于飞冷笑一声道:“韩老怪,你可别忘了自己也是凶人之一…”

 韩祺庄容道:“不错!我曾经是你们作恶的伙伴,可是与大悲老和尚一战后,我已深受感动,决心退出凶人之列…”

 哈元生轻蔑地一笑道:“奇怪了,那一架居然打出你的良心来了!”

 韩祺点点头道:“说来你们也许不相信,我的确是为大悲老和尚的佛心感动了,那一次他明明有能力可以一举杀死我们三个人的,可是他宁可拚着自己受伤而不肯施出杀手…”

 哈元生立刻叫道:“你别胡说了,那天的情形…”

 韩祺正容道:“你只看到那天的情形,却没有看到第二天的事情…”

 哈、于二人又是一怔!于飞问道:“第二天发生了甚么事?”

 韩祺道:“那天我们四个人都受了內伤,可是我所受的內伤最轻,将你们移到安静的地方养伤后,我又萌了一个凶念,因为我见大悲老和尚离去时的神态十分痛苦,分明受的伤比我们还重,假如我能找到他,或许能够杀了他…”

 哈元生一怔道:“难怪你匆匆地走了,你找到他了?”

 韩祺轻叹一声道:“找到了,他躲在一个山里养伤,我从他的背后摸进去,他好像全无知觉,我举起手,一掌拍在他的后心上…”

 哈元生与于飞都叫了起来。

 “你杀了他…”——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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