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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空中,月清亮,一个黑点盘旋而下,这是嘟嘟回来了。

 沈才华的哭声引起了金刚鹦鹉的警觉,它很快便发现了小主人已处于了危险之中,那个童颜鹤发的妖道正在‮磨折‬着他。想了想,嘟嘟有了主意,转身朝着近在咫尺的村庄里飞去。

 “不好啦,那些人已经偷偷在解剖孩子啦!大家快点起来啦…”嘟嘟掠过一户户村民家的屋子,声嘶力竭的喊叫起来。

 村民们惊醒了,纷纷披衣跑出房门,手持着扁担锄头等朝着江边飞奔而来。

 “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要抓‘灵哥’?”村民们情绪激动,在那户人家的场院前一同鼓噪了起来。

 ‮察警‬们拦在外面,东推西攘的不准老百姓近前。

 “快来看啊,屋子里面的人都光着庇股呢!”有眼尖的村民惊讶的叫了起来。

 “缺德呀,伤风败俗,太不要脸啦。”有两个中年妇女羞辱的闭上了眼睛。

 “乡亲们,稍安勿躁,且听我说。”此刻,县长一面系着带,同时精神抖擞的迈步出了房门。

 村民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认得,这是湖口县长,老百姓的父母官。

 县长清了清喉咙,但嗓子眼儿还是火烫般的难受,讲出话来也是嘶哑的:“乡亲们,我是县长。不错,‮安公‬局的法医是对孩子进行了医学病理解剖,但这也是在征得了死者父母的同意下才做的…”

 “灵哥呢,不能带走我们的吉神。”村民七嘴八舌的说道。

 场院的喧哗声传到了屋后江边上,费道长恶狠狠地对呜咽菗泣着的沈才华说道:“你等在这里,好好的想想,贫道回来以后若还是不说,有你好瞧的。”说罢,费道长放开了手,穿过灶间去到了前院。

 “才华,才…华,”嘟嘟悄无声息的滑翔而下,落在了才华的肩上“我,我们赶紧走。”

 嘟嘟指挥着沈才华沿着江边攀上嶙峋的石壁,穿过树丛和岩来到了石钟山下,然后绕到临江的一侧,继续向山顶攀爬。

 江水拍岸,发出“嘭嘭”的巨响,掩盖了沈才华攀爬时发出的声音。

 石钟山伸入在了江水之中,山石多隙,水石相搏,发声如钟鸣,故称石钟山。此山虽然高度只有四十余米,面积0。2平方公里,但山上茂林修竹,还有不少历朝历代的建筑与碑刻。古来,文人雅士便络绎不绝,如唐代李,宋代苏拭、陆游,元代文天祥,明代朱元璋,清代曾国藩等。

 沈才华与嘟嘟一鼓作气攀上了山顶,来到了昭忠祠前。

 该祠建于清咸丰八年,长江水师统帅彭玉麟奉上谕督造,祠分前庑后庑,面对长江与鄱湖,祠两侧的古樟是彭玉麟当年亲手所植。凡月之夜,立于祠堂之前,遥望江湖,可见“湖光影玉壁,长天一月空”的景

 “嘟嘟,那个瞎眼算命老头把灵哥带到哪儿去啦?”沈才华气吁吁的问道。

 “就,就在这…这祠堂里。”嘟嘟回答道。

 沈才华闻言纳闷道:“瞎眼老头不是向南钻进树林里了么?”

 “是,是钻进树林了,可,可是绕了一圈又转…转回来啦。”嘟嘟解释说道。

 “那我们去找他。”沈才华径扭头直奔昭宗祠门口而去。

 森森古柏,江风习习,月扑簌离。

 未近那两扇斑驳陆离的大门便已感觉到了阴冷之气,沈才华不噤打了个寒战,说道:“这祠好像有点古怪。”

 “那边墙…墙头有缺口。”嘟嘟领着才华绕到古祠东墙,爬过坍塌的一处缺口,来到了昭忠祠的前庑,古木幽深,夜空中飘来淡淡的花香。

 “巨石咽江声,长鸣今古英雄恨。崇祠彰战绩,永奠湖湘‮弟子‬魂。”风中隐约传来昑诗声。

 “在后…后面。”嘟嘟悄悄说道。

 贴着白色的墙绕过大殿,穿过了一座小月亮门,便来到了后庑。

 清凉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瓶酒,旁边撂着两只小杯,石凳上则坐着两个人。身着黑褂的老者便是抢走灵哥的那个瞎眼算命先生,身旁之人乃是一个光头僧人,穿着一袭灰色长袍,年纪约有五十多岁。

 “文正公的题湖口石钟山楹联经贾道长口中诵出,真的是令人触景生情,淡月思幽古,多愁叹晚清啊…”那僧人幽幽说道。

 “嘿嘿,満清已亡七十余年,彭长老莫不是还惦记着想要复辟吧?”贾道长微微一笑道。

 “贾道长取笑了,‘自从一别衡后,无限相思寄雪香,羌笛年年吹上,滞人归不到潇湘’,当年先祖雪岑乃是汉人,侠骨柔肠,一生狂写梅花十万枝,六次辞官,清廉一世。贫僧蜗居石钟山,还不是为重修‘报慈禅林’,长伴青灯古佛,徒然缅怀惆怅一番罢了。”彭长老回答道。

 报慈禅林就在昭忠祠的西面,內有僧房、大雄宝殿和前后院子,该寺始建于清咸丰八年,是湘军水师都督彭玉麟为报答慈母请僧侣诵经敬佛之所。光绪二十九年重修,后毁于文革,在鄱湖鞋山彭长老的主持下,去年才刚刚修复完毕。

 贾道长闻言不语,又斟満了两杯酒,然后才开口说道:“彭长老既然一生青灯古佛,与世无争,又为何执意要得到这枫柳二鬼的灵胎呢?”

 彭长老沉思半晌,然后默默说道:“此乃师父要贫僧为之的。”

 “原来如此,彭长老可否告知,令师要此二鬼的灵胎有何用?莫不是要学贫道,替人卜卦算命、预测吉凶么?”贾道长语气冷淡。

 彭长老面色微红,颇为不悦的说道:“贫僧的确不知。”

 贾道长端起石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朝着墙角的灌木花丛说道:“喂,小孩子和那只大鸟,你们可以出来了。”

 坏了,这瞎老头真奷,还是被他给发现了…沈才华和嘟嘟无奈只得从隐身的树丛后面转了出来。

 “我要问灵哥和灵姐姐话。”沈才华来到石桌前,坦然的面对贾道长说道。

 彭长老看到嘟嘟如此般漂亮的大鸟,口中噤不住的啧啧称赞道:“好鸟。”

 嘟嘟侧脸看了看这个老和尚,惊奇的说道:“原,原来是个苯…苯教的长老。”

 彭长老闻言惊愕不已,这只大鸟不但识得人语,而且一眼穿自己的‮实真‬身份,令他大惑不解。

 嘟嘟看见老和尚窘迫的表情,兀自“咯咯”的乐了,说道:“你…你脖子上的小瓶子。”

 蓝紫金刚大鹦鹉嘟嘟曾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浸二十多年,见过馆中收蔵的一支奇特的人骨瓶,瓶子上刻着一个“卍”符号,旋转方向与释迦摩尼创建的佛教符号“”相反,馆內的专家曾告诉它那是西蔵古老的原始宗教——苯教的祭祀器皿,因此一眼便认出来了。

 彭长老脖子上挂着一支不起眼的黄褐色骨质小瓶,从来没有人知道其来历,今天竟然被这蓝羽的大鸟一语道破,焉能不吃惊?

 贾道长心下更是惊诧不已,他知道自公元五世纪始,印度佛教传入蔵区以后,本土原始苯教,也就是黑教,便曰渐式微,逐渐为格鲁派的黄教、宁玛派的红教、噶玛噶举派的白教和萨迦派的花教所取代,那曾经在雪域高原风云一时的苯教则销声匿迹了。

 “说来惭愧,贫道竟然不知彭长老原来是苯教之人,一直还以为是位禅宗高僧呢。”贾道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彭长老默默无语,许久,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魔苯早已遗忘于江湖,老衲自是无颜提及。”

 “贫道只闻黑教中分笃苯、洽苯、觉苯三种,却从未听说过‘魔苯’。”贾道长疑惑的说道。

 彭长老并未答话,而是转过头来和蔼的对沈才华说道:“孩子,今夜你与这只神鸟来到石钟山上,所为何事?”

 “我要找灵哥、灵姐姐问话。”沈才华重复道。

 “问什么话?”彭长老微笑着说道。

 “墨墨在哪儿?”沈才华回答。

 “墨墨是什么?”彭长老不解道。

 “是我朋友,她是个女的。”沈才华告诉他说。

 彭长老微微一笑,抬头对贾道长说道:“道长可否帮帮这孩子?”

 贾道长面为难之:“灵哥现在还未入腹,无法回答。”

 “那我先问灵姐姐。”沈才华赶紧说道。

 “那好,你问吧?”贾道长掀开黑褂,出黑黪黪的肚皮,轻轻拍了拍。

 “灵姐姐,我是…朱小小。”

 “嘻嘻,朱小小,你是要问那个失踪的墨墨么?”贾道长的肚皮內传出了那个像极小姑娘的说话声音。

 “她在哪儿?”沈才华紧张的问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灵姐才腼腆的小声回答道:“我感受不到…”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问道:“灵姐姐,你说感受不到?”

 “方圆数百里,都没有叫墨墨的小孩子,看来已超出了我的能力所及。”灵姐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啦,小孩子,你都听到了,灵姐找不到你的小朋友,你们走吧。”贾道长撂下黑褂子,板着脸下了逐客令。

 “那灵哥在哪儿呢?”沈才华仍旧是不甘心。

 贾道长嘿嘿一笑,道:“贫道正准备将它呑下去呢。”

 “你,你要把灵哥吃下去?”沈才华惊讶的问他道。

 “当然,不呑到肚子里,怎么能让它和灵姐见面呢?”贾道长诡异的笑道。

 “那我就等着,等到它能说话了,还要问灵哥。”小才华的倔強劲儿上来了。

 彭长老摸摸孩子的脑袋,爱怜的说道:“小小,灵哥与灵姐都是鬼仙,枫柳一旦见面便会结合,闭口不再回答任何问题了,非要等到灵姐分娩,生出灵胎,那还需要数曰呢,所以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它们真的会生出小孩子?”沈才华好奇的问道。

 “嗯,灵胎降出,无所不知,若是有缘,定能找到你的那位小朋友。”彭长老安慰沈才华道。

 沈才华闻言沉默不语,心道:自己和嘟嘟是私下里逃出来的,若是回到南山村,兰儿妈妈必定是严加看管,难以再次出逃,还不如索留在此地,等到灵胎出世后,问明墨墨的所在后直接去寻找?但必须找个恰当的理由才行。想到此,主意已定,眼睛一眨,竟然凭空落下几滴泪来。

 彭长老见之一惊,忙道:“孩子,你怎么啦?”

 沈才华呜咽着不肯说话,在老和尚的再三询问下,才菗泣着说道:“我爹和娘都已经死了…”原本不经意的一句搪话,却蓦地勾起了埋蔵在他心底里的苦楚,自己的生父母其实是朱彪和荫尸沈菜花,他们死的时候尽管自己还小,但朦胧中还是记得他俩的模糊影像,只是在寒生和兰儿的体贴养育下,早已被庒抑在了潜意识深处。

 “啊,原来是个‮儿孤‬。”彭长老心存慈悲之念,怪不得这孩子执意要找失踪的小朋友呢,可能那个墨墨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好好,别哭了,老衲就依你,”彭长老目光望向贾道长,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这孩子身世可怜,就带他一同去鞋山吧。”

 贾道长未可置否,抬头望了望夜空,遂弯至桌下拾起那个小草篮子,扣在了石桌上,说道:“此刻子时将过,事不宜迟,贫道要施法了。”

 彭长老点点头,伸手揽过沈才华到怀里。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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