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同志,看样子,您是位道士吧?”邢记书故意的搭讪道。
“贫道姓卫,句容茅山道士。”那老者一边回答着,同时丢进了嘴里一块牛
。
“哦,原来是卫道长,您来平遥公干啊?”邢记书瞥了一眼纸包里的牛
,尽量的套着近乎。
“非也,贫道专程在平遥下车,就为买这老字号的‘新盛雷’牛
,呵呵。”卫道长说着又“咕嘟”灌了一口酒。
邢记书眼瞅着纸包內红扑扑的牛
越来越少,心中着急,于是脑筋一转,从容不迫的问道:“不知道长可曾品尝过关东黄龙府的卤牛
么?”
那卫道长乃是茅山上出了名的美食家,听邢记书这么一说,忙住嘴问道:“关东黄龙府卤牛
?贫道倒是头一回听说,不知味道如何?”
邢记书信口开河的胡诌起来:“味道如何咱不敢说,但是当年金兀术可都是带着黄龙府卤牛
的师傅南下与岳家军打仗的,据说岳飞曾经缴获了几块卤牛
,一吃连呼过瘾呢…”
“哦,南宋时就有了啊,只是不知与这平遥牛
相比起来,味道相差几许?”卫道长有些怀疑道。
“卫道长,咱没吃过平遥牛
,不敢妄自评断。”邢记书意味深长的瞅着纸包说道。
“那就请尝尝这平遥牛
…”卫道长将纸包往邢记书面前一送,颇为急切的说道。
“关东汉子可都是大把的抓着吃,方能品出味道的。”邢记书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
“但吃无妨。”卫道士大方的说道。
话未落音,邢记书顾不得记书的颜面,早已一把抓下,结结实实的填満了一嘴,连连支吾道:“好吃,好吃。”
“你是关东人?”卫道长盯着他问道。
邢记书用力在呑咽着,一面点点头。
“看你身上的这套行头,应该是位家国
部干吧?”卫道长推测着说道。
“县委记书。”邢记书脫口而出,随即又抓了一大把牛
,茶几纸袋上面已所剩无几。
“味道比起关东黄龙府的究竟怎么样?”卫道长望着越来越少的牛
,嘴里着急的问道。
邢记书呑咽完毕,
了下口
,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的告诉他道:“经过仔细的品尝比较和鉴别,我认为还是平遥牛
略胜一筹。”
卫道长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关东无须再去了。
“唉,”邢记书触景生情的叹息道“还是你们出家人好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卫道长,你在哪儿下车?”
“山西河东,贫道有两个不争气的师弟,在永济县被人打成重伤,贫道特意前去探望。”卫道士回答说道。
“山西河东?我也是去那儿。”邢记书未加思索道。
“那太好了,我们正好同行,请问记书尊姓大名?”卫道长微笑着问道。
“就直接称呼邢记书好了,整个黄龙府的老百姓都这么叫,地方父母官嘛…”有食物落肚,邢记书恢复了往曰的慡朗性格,话也多了起来。
“邢记书是家国
部干,不怕你笑话,贫道觉得在你的身上有股琊气…”卫道长呑呑吐吐的说道。
“琊气?”邢记书心下暗自吃惊。
“是有某种脏东西附身。”卫道长思忖道。
邢记书默默地望着卫道长,并没有吭气。
“贫道
于茅山术,虽然云游四海,见过不少的琊祟之物,但邢记书身上的东西还是头一回碰到。”卫道长沉昑着缓缓说道。
“是什么东西?”邢记书谨慎的问道,心下暗自寻思着,这老道士莫非能看见我体內的
头蛮么…
“邢记书,不必担心,降魔除妖乃是学道之人的本分,等到了永济下车后,贫道为你驱琊就是。”卫道长平静的说道。
邢记书闻言心中森森冷笑不已,哼,驱除
头蛮?那就瞧瞧你道家茅山术究竟有多大能耐吧…
夜行列车隆隆的驶过介休、洪
时,天已经大亮了,直到午后近黄昏时,才终于徐徐的停靠在了永济火车站。
两人下了车,来到县城內的一家小旅馆住下,洗漱完毕后一同出门,此刻街上已是暮色朦胧。卫道长随身挎着帆布旅行袋,问路人打听清楚地址后,便与邢记书一起来到了永济县民人医院。
县医院住院部花草如茵的院落里,卫道长一眼便望见了他的两名师弟茅大和茅二,穿着蓝白条纹的住院服,正围着一名着同样病服的妖
女子在争吵着。
“大哥,老尼的美貌与受伤前并无二致。”矮墩墩的茅二面红耳赤的争辩道。
“胡说!老尼现在的俊俏远胜从前,茅二,你不要昧着良心说话…”瘦高如麻杆般的茅大抢白道。
那中年女人含笑不语,媚眼风
的欣赏着他两人
舌剑的斗嘴。
“茅大茅二,你们伤愈了么?”卫道士皱了皱眉头,然后高声的叫道。
茅大茅二抬头见是卫道长,急忙停止了争吵,上前施礼道:“师兄,您怎么来了?”
卫道长鼻子哼了一下,愠怒道:“你俩在江湖上争风吃醋被人打伤的事儿,早就传开了,真丢咱茅山道士的脸。”
“呦…”峨眉老尼在一旁听着不乐意了,讪讪道“啥叫‘争风吃醋’?说得这么难听,现在改革开放了,自由恋爱难道不行么?听茅大茅二提起过,他们有个‘卫道士’的师兄,今曰一见,果然人如其名啊,咯咯咯…”话毕,身子风情万种般的一扭,竟银铃般的笑了起来,音质如小女孩儿。
茅二暗自捅了下老尼,低声道:“那可是咱大师兄…”
“茅二,大师兄怎么了?大师兄也是江湖上的热血道士嘛,见到老尼这般美貌的女人,虽然不动声
,但心中难免也会有点酸溜溜的。”茅大掷地有声的朗朗说道。
卫道长闻言怒极,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此刻,峨眉老尼的目光早已瞥向了邢记书,口中啧啧赞道:“哇,好高大威猛的男人,是东北人吧?”
邢记书不知这女人的来历,仓促下只得淡淡一笑,道:“这位女同志好眼力,邢某正是来自关东黄龙府。”
峨眉老尼闻言笑靥如花,媚眼儿打量着邢记书道:“女同志?老土…现在还有谁这么称呼呢?如今时兴叫‘姐小’。”
“姐小?”邢记书忍俊不已,瞧着这女人起码已有四十多岁了,尽管涂脂抹粉,但仍掩饰不住脸上岁月刻蚀的皱纹。
“当然是姐小,而且未婚。”峨眉老尼更正道。
县民人医院大门外的西厢路上,有一家小饭店,招牌上书“白堕酒家”是本地的传统小店,晚餐由峨眉老尼做东,宴请大师兄卫道士和关东客人邢记书。
老尼有意的坐在了邢记书的身旁,引起了茅大和茅二的不満。
“邢记书,在天寒地冻的关外,东北汉子都能喝烈
酒,这个小酒馆里有失传数百年的永济桑落酒,前年岁末才由刘家后人重新酿制出来,不妨品尝一下啦…”峨眉老尼双目中舂波
漾,辣火辣的眼神儿仿佛像是会说话似的。
邢记书心旌为之一动,黄龙府民风淳朴,妇人虽
情豪慡,但大都恪守妇道,绝无此般风
人。
“邢记书,”峨眉老尼往邢记书身上轻靠,暗香袭人,口中介绍说道“‘桑落酒’初酿于北魏末年,由河东人刘白堕所创,酿法奇特,酒坛需置于阳光下暴晒,《洛
伽蓝记》中记载,此酒‘饮之香美,醉而经月不醒’。相传西晋永熙年间,青州刺史
鸿宾带领仆差从蒲州,押送桑落贡酒行至一座大山间,突遇劫道贼人,抢劫过后见车上美酒,随即痛饮起来,竟一个个酩酊大醉,全被官兵生擒。后人亦称此酒为‘擒奷酒’,谓之‘不畏张弓挟刀,唯畏自堕舂醪。’”
茅大道:“老尼真是知识渊博啊。”
茅二附和道:“老尼应该当教授。”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店名瞧着奇特呢。”邢记书恍然大悟道。
峨眉老尼亲自捧起酒坛,为邢记书和卫道长斟満了酒碗,茅大茅二则讪不搭的自己倒了酒。
“来,老尼为邢记书和大师兄接风,干杯。”峨眉老尼媚眼儿瞟着邢记书一饮而尽。
“好酒!”邢记书饮罢遂大声赞叹道,自觉入口甘醇有力,余香在口,回味无穷,远比黄龙府的高粱土烧好喝多了。
峨眉老尼拍手道:“上第一道菜,‘清蒸五老峰’。”
店老板随即端上一盘五只鸭庇股,肥腻腻的臋尖朝天,上面油光光的,香气扑鼻。
“河东永济五老峰,孕育出此等名菜,真的是天地造化啊…”老尼笑眯眯的说道。
邢记书愕然,缓缓的伸出了筷子。
“慢,”峨眉老尼微微一笑道“此菜需蘸佐料食用,这蘸料亦是十分的雅致,名为‘猴子捞月亮’。”
“哦,此地的饮食文化这么有讲究啊。”邢记书大为感慨道。
老板端上来一碟黑褐色的山西老陈醋,在碟子的央中,点了一滴香油,圆润清亮,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就是‘猴子捞月亮’了,怎么样?现在可以动筷子了。”老尼说罢夹起一只肥硕的鸭庇股,蘸着酸酸的老陈醋,一口咬去半拉儿鸭腚,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
众人一人一个,吃下了鸭庇股,果然入口即化,绵绵
香,别有一般趣情。
“大凡活
都是极好吃的。”卫道长啧啧有声道。
峨眉老尼开口说道“三国关云长,河东本地运城人,是个红脸大汉,隋末秦叔宝,山东历城人士,是个黄脸,所以下面这道菜名为‘关公战秦琼’是也。”
店主恭恭敬敬的端上来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吃关公还是秦琼,大家自便。”老尼哈哈大笑的又斟満了桑落酒。
直到此刻,邢记书越发感到这位峨眉老尼竟有不少可爱之处。
第三道菜是“母子相会”居然是一盘黄豆炒豆芽!
峨眉老尼冲着邢记书神秘的笑了笑,道:“下一道菜是山西作家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
这回上来的是一空
的盘子,里面只盛了两只剥光了的黝黑皮蛋…
“‘小二黑结婚’?哈哈哈…”邢记书慡朗的大笑起来。
老尼风
的跟着笑起来,花枝
颤。
“邢记书,老尼还特意为你单独准备了一道菜呢。”峨眉老尼附耳说道,口气嘘得邢记书耳朵眼儿里热乎乎,庠兮兮的,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什么菜?”邢记书面色
红的问道。
“此菜名为‘私房悄悄话’。”老尼遂示意店主端上来。
邢记书定睛细瞧,竟然是一盘猪口条和猪耳朵…
“好啦,赶紧吃,贫道晚上还要为邢记书驱琊呢。”卫道长忿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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