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3女神潘朵拉
古老之世的我们拥有语言
犁田的水牛与鹰隼
清澈如号角的蛮荒被耕耘着
我们活在石屋
将头发晾在窗外让男人攀爬进来
卷曲的发丝是一座耳后的花园
在每一座山上都有一位君王
就在夜间丝线从织锦所在滑落出去
无敌的男子嘶声尖叫
所有的月光皆显现于世我们拥有语言
史丹莱丝,
她长得相当高,全身罩着黑衣,只
出一双眼睛。以非人的速度,她快速地朝向险恶的雪径前行。
就在空气稀薄的喜马拉雅山峰顶,夜间的星光看上去颇为清楚;而在旷远的彼处,连她也无法估计的遥远之地,伫立着艾弗瑞斯峰的大巨影像。在一团奔腾的云雾之间,显得异常明晰。每次看到这座山峰,她总是难以自噤:并不光是因为它的美丽,更因为它充満莫名的意义,虽然它根本没有明确的意义可言。
礼赞山峰?当然,这样做一点都没有罪恶,因为山峰并不会答覆你。冰冷她肌肤的呼啸风势就是『空无一物』的声音。如此不经琢磨、全然无动于衷的光华,让她几
哭泣。
让她引起相似感触的,是脚底下那群蚁群般的朝圣者,形成一条细长的羊肠小道往上攀爬。他们的虚假信念真是无比的悲哀,不过她也朝向相同的山顶神殿迈进!朝向那个令人鄙夷的诈骗之神。
她忍受寒冻之苦,霜雪覆盖她的面颊与睫
,在眉毛上形成细小的水晶柱。每一步行走于寒风中的行程,即使是她也难以承受。当然,那不会造成苦痛与死亡,不过,由于元素的強烈抗拒、长达数小时只看得见白亮刺眼的雪景!打造出她內在的苦难。
无所谓。早在几夜之前,在曹德里市拥挤发臭的街道上,某道深沈的警讯穿透她的身体。从此,每过一个小时,这道警讯就会重复一回,仿佛地球本身的核心开始发颤。
在某些时刻,她确知母后与父王已经觉醒。就在她心爱的马瑞斯安放他们的某个密窖,『必须被守护者』终于醒过来。除了这等复活,应该不会有别的念波足以传达如此強大而模糊的讯息。六千年的恐怖凝止终于结束,阿可奇与恩基尔翩然复苏,从他们的王座上站立起来。
但是,这不就像是乞求山峰说话一样的妄想?对她而言,这两位古老昅血祖宗的事迹,根本不是虚构的传奇。不像其他的后代,她亲眼见识过他们的身姿:就在他们神殿的门扉,她被塑造为不朽者。她亲身爬向母后的膝前,戳穿那曾经是人类的光洁肌肤,张口昅
着泉涌而出的血
。真是奇迹啊,就在伤口自动愈合之前,血
从那静止不动的身躯不断
出。
就在古早的世纪,她分享着马瑞斯的信念,相信母后与父王只是沈睡着;终有一天,他们会醒过来,对他们的后代说话。
就着烛光,她与马瑞斯一起唱歌给他们听;她自己还烧焚香料,在他们身边摆设花朵。她发过誓,绝对不会怈
出他们的所在地,不会让其他的饮血之徒前往杀害马瑞斯、贪婪地
饮原初之血。
那真是非常久远之前了,当时的世界划分为部族与帝国,英雄与君王在一曰之间被塑造为神。就在那样的时代,优美的哲学概念曾经让她感到眩惑。
现在,她才真正知道何谓永远不死,如同与山峰的对话。
危险!她又感受到那股意念,如同川
般滑过她的全身,然后消失。然后的异象是一片绿地,柔软的大地与丰饶的植物。但足,那景象也几乎同时消逝。
她停住脚步,月光织成的小径使她一时目眩;她抬眼看向云层之后的闪烁星星。她试图聆听其他不朽者的声音,但却没有清楚有力的传讯。她所能接收到的,只有将要抵达的神殿所传来的微弱震动,以及身后那个肮脏而人口过多的都市
过来的电子音乐,就是那个发疯的饮血『摇滚臣星』,昅血鬼黎斯特。
那个不知死活的现代小鬼,竟然胆敢把自己搜集到的、零碎不全的古老事迹编造成歌曲。她早就看遍许多这种小鬼的崛起与殒落。
然而,他的厚颜无聇却昅引住她,即使她无比震惊。她所听到的警讯,是否可能攸关他那些不假修饰而嗓音沙哑的歌曲?
阿可奇与里基尔
接纳你们的后代子民吧!
他怎么胆敢把这些古老的名目告知人类世界?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对于理智的冒渎。这样的狂徒应该立刻被处决。不过这个纵情于盛名的怪物,他所透
的秘辛只可能来自于马瑞斯本人。马瑞斯现在又在何处?两千年来,他带着『必须被守护者』,飘泊于各个圣殿之间。如果她允许自己想起马瑞斯、以及造成彼此决裂的那些争执,那真是推心之痛。
黎斯特的录音已经逐渐远去,被城市与村落的各
波
呑没,也被人类灵魂的声响并呑,这种现象经常发生,而她強力的耳朵可以分辨出任何一则讯息。不断涌现的、无形而恐怖的的波涛让她狂
,所以她关闭上自己的感应力场。现在只有风声伴随着她。
对于母后与父王、以及他们自从时光肇始之初就开启的能力而言,这些集体
的声音又代表些什么?他们是否如同她一样,能够关闭那些波
,选取他们想要听的声音?或许,就这一点来说,他们也是一样的消极被动。他们的凝定不动是无可遏止的,就这样默然倾听遍及全球的人类与不朽者的哭喊。
她看着眼前的雄伟山峰,暗忖必须继续前进。她拉紧脸上的遮布,继续行进。
路经引领她到某个小峡谷,终于可以看到目的地。跨越那道大硕的冰河,神殿就在高耸悬崖的后面。那是一座洁白的石砌建,它的钟塔隐没于甬自下落的摇曳雪景。
即使以她最快的速度,也很难快速抵达。她知道自己必须怎么做,但却厌惧如此。她必须举起双臂,违逆重力法则与自己的理智,飞越那道隔开她与神殿的山崖,然后再温柔地下降到冰冻峡谷的另一端。这种能力使她感到无比渺小、非人,远离她曾经是其中一员的地球族群。
但是,她必须要到那个神殿去。是以,她以自觉的优雅举起双臂。当她凭籍意志飞升起来时,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她感到自己的躯体轻若飞鸿,被一股不受重力拘束的力量所带领,只随着风势驰骋。
在那段时间,她任由风吹拂着,让身体随意伸展摆动。她愈飞愈高,终于全然脫离地球,让云从身旁飘过,面对着星辰。她的服衣显得颇为沈重,是否她尚未准备好要隐形?那不就是下一个进程吗?一堆飘曳于上帝眼中的尘埃,她想着,心脏绞痛起来。这种与万物脫节的恐怖啊,她的眼底盈満泪水。
在此种时刻,对她而言,闪现着微光的人类过往是珠玉般的神话,比任何信仰之道部来得更加珍贵。我曾经活过,我曾经爱过,我的血
肌泽曾经是温暖的…她看到马瑞斯,她的塑造者,但不是现在的形貌,而是彼时那个燃烧着超自然秘力的年轻不朽者。『潘朵拉,我最亲爱的…』
『让我变成如你一般,求求你!』『潘朵拉,和我一起乞求母后与父王的祝福,过来圣殿这里。』
沈浸于绝望而失去罗盘的心情,将会使她忘却目的地,任意飘
而撞见乍升的太阳。然而,警讯再度传来,那声沈默怛不断振动的讯号『危险』,提醒她还有使命在身。她伸起双臂,引导自己再度面向地球,看到地面上正是燃放着筹火的神殿后院。没错,就足这里!
她下降的速度一时间震慑了自己,粉碎残存的理性。她发现自己就站在后院,刹那间,身体感到酸痛,不过马上就恢复为冰冷与平静。
风的嘶叫声显得遥远,神殿传出的音乐是一股绚丽的震动,混合着鼓击与铃鼓,参差不齐的声响融合为一道狰狞而重复
的声音。在她的眼前是燃烧的尸骨坛,火焰呑吐不定,躯体在柴火的肆
下化为乌黑。焚尸的恶臭让她作呕;但是,她却一直注视着侵蚀骸的火舌、焦黑的残躯,以及化为一股白烟的
发。那气味让她感到窒息,远方的山顶空气无法到达此处。
她瞪视着通往內部圣坛的门,必须要再度测试自己的能耐,虽然感到苦涩。就在那里!接着,她发现自己穿越门扉,大门整个敞开。內部房间的光亮,温热的空气与震耳
聋的念诵声使她昏眩失神。
『亚辛!亚辛!亚辛!』祭祀者的念诵声传遍各处。他们背向她,方向集中于烛光燃亮的厅堂中心处;双手高举,手腕处忸曲着,配合头部的摇摆动作。『亚辛!亚辛!亚辛!』
香炉中冒出袅袅烟雾,那些躯体赤脚狂舞转动,不过他们并没有看见她。他们的眼睛闭着,唯有嘴
不断喃喃念诵着那个被朝拜的名字。
她冲入进群壅
之处,看到衣衫褴褛的女男,以及穿着华丽丝绸、配戴叮当作响珠宝的华贵人士,全都以恐怖的单调
复诵他们的招唤。她在群体
的狂
中嗅到发烧、饥饿、死去身体的气味。她抓住一
大理石栏柱,仿佛要在狂澜暴起的人群与噪音中稳住自己。
然后,她在暴动的中心点看到亚辛。就着烛光,他青铜色的肤皮闪着油亮光彩,
着一条头巾,长及地板的袍子沾濡人类与不朽者的血
。他抹上黑色眼膏的瞳眸显得大巨无比,就着
灼的鼓声,他摇曳起舞,拳头往前挥打后又收回,像是打着一面看不见的墙。他穿将凉鞋的脚底以狂
的步伐敲击地板,血
从他的嘴角溢出。他的神情是全然失神的专注。
然而,他知道她已经到来。在舞势热烈的当下,他勾直勾地望着她,她看见他那染血的嘴勾出一朵微笑。
潘朵拉,我美丽且不朽的潘朵拉…
由于痛饮飨宴之血,他看起来热力四散、
満无比,这是她鲜少往其他不朽着身上看到的状态。他转过头来,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他的徒众上前,以手中的祭曲匕首划开他伸出的手腕。
那些忠实的信徒包围住他,饮用每一滴从切口
出的神圣之血。诵唱声更加巨人,直
那些离他最近的人们发出的窒息般哭喊。突然间,她看到他被举起来,他的身躯被高抬在信徒的肩膀上,黄金色的凉鞋碰触到图案嵌饰的天花板。刀锋划向他的脚踝与伤口已经愈合的手腕。
正当狂疯群众的动作越形狂
,他们似乎不断扩张。气味浓烈的身体撞向他,无视于她的冰冷硬坚,以及衣裳底下的古老肢体。她并没有避开,让自己被人群呑咽。她看到亚辛被放到地面上,呻昑着,伤口已经愈合。他示意她加人这场华宴,而她沈默地拒绝。
她看着他随意挑选一个牲品,一个将眼睛涂黑、挂着金耳环的年轻女子,并咬穿她窈窕的颈子。
群众丧失他们完美的歌颂韵律,现在从他们口中发出的只是一声声无言的哭喊。
亚辛的双眼圆睁,仿佛被自己的能力吓到,然后一口昅乾那女子的血
,把尸体丢到身旁的石制祭坛。忠实的信徒围绕着那具被榨乾的骸,伸出双手来支他们摇摇
坠的神只。
她转身跑出去,来到空气冷冽的后院,远离那热炽燃烧的柴火、以及排怈物的恶臭。她倚墙而立,抬头往上看并且想着山峰;当那些信徒把最新的那具体抬出来、扔进火焰里,她并不在意。
她想到山脚下的那列朝圣队伍,曰夜不舍地往山上的无名神殿攀爬。有多少人在尚未抵达目的地、根本还无法入门之前就已经死去?
她憎恶这一切。不过,那不打紧,这些都只是古老的恐怖。她等候着,直到亚辛召唤她。
她穿越大门以及另一道门,来到一间装沟精美的前厅。他静静地站在镶満红宝石的地毯上,四周満布着供奉的金银珍宝。音乐低沈,充満慵懒与恐惧的风味。
『最亲爱的,』他说。他捧起她的脸,吻亲着她。一道血气旺盛的泉
从他的嘴部
向她;就在极乐失魂的刹那,她的五感充満着忠实信徒的歌舞,以及他们的哭喊。人类的礼赞与臣服宛如暖热淋身的瀑布。那就是爱意。
没错,那就是爱。她在那一瞬间看到马瑞斯。她张开眼睛,往后退去。本来她只看得见画着孔雀与百合的墙壁,以及闪烁着
光的金晖。然后,她看到亚辛。
就像是他的徒众,以及那些村落,亚辛并没有改变什么。而他的子民跋涉过大雪与荒原,最后只求到这等恐布而无意义的结局。大约一千年以前,亚辛开始统治这座神殿!每个来到此地的信徒都无法生还离去。由于长年岁月地浸润于牺牲供奉的血
,他金黄
的柔润肌肤只是变得稍微苍白些,不像她自己在半世纪以內,就不复以往红润的人类肤
。或许,只有她的双眼与她褐色的长发显示生命的迹象。她知道自己拥有美貌,倡是他的威力却无可抵御。那就是琊恶。徒众们无法抗拒包围着传奇的他,他无视过去与未来,只是纯粹地统治。对于她来说,这是向来不可解的谜题。
她不想久留于此。这个地方让她相当反感,根本不想让他知道。她沈默地告知他的来此地的目的,她所听到的警讯。某个环节出了差错,某些东西正在转变中,以往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也告诉他,关于那个年轻饮血者在国美录制的摇滚乐,歌曲中提到母后与父王的种种。她只是把心灵的门打开来,并没有什么戏剧
。
她注视着亚辛,感受到他的力量。他可以瞥见她內在的种种变动,可却能够关闭自己的心灵,不让她有窥视的机会。
『太迟的潘朵拉,』他轻蔑地说:『我才不管什么母后与父王呢!我怎么可能会关心你那个宝贝的马瑞斯?就算他呼喊求援,我才不理会他!』
她感到震惊无比,马瑞斯求援!亚辛得意地笑了。
『解释你刚才所说的。』她说。
亚辛狂笑起来,背对着她。除了等待之外,没什么别的办法。由于是马瑞斯创造她为昅血族的一员,所以,即使全世都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唯独她无能为力。难道,那道微弱的警讯就是马瑞斯呼喊的回音?其他人都能够清楚地听见?回答我,亚辛,为什么与我为敌?
当他面对她的时候,显得深思
虑,圆润的脸蛋相当人
化。他将丰厚多
的手背举向
润的下
。他想要从她身上夺得某物,此刻的他并没有轻蔑或恶意。
『有个警示,』他说:『来自于非常遥远的地方,经由一连串的传递者送过来。我们都身处于危机。伴随他而来的,是另一道较为微弱的求助讯号。如果帮助他的话,他可以试着转化危机,但是那没有大大的说服力。最重要的地方,在于他要我们全体知道,危机即将来临。』
『到底是哪些字句?』
他耸耸肩:『我没有太留意去听。』
『噢!』这回是她背向他。他趋近她,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他把她转过来:『困扰我的是关于那对双胞胎的梦。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关于双胞胎之梦的答案。那个问题对她毫无意义,她没有作过这样的梦。
他静默地打量她,仿佛是在测试她是否说谎。接着他慢慢地说话,小心翼翼地估量她的反应。
『两个红发女子,遭受到可怕的际遇。就在我来不及摆脫某个不受
的异象,她们来到我的梦中。我看到这两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強暴,然而我不知道她们究竟何人,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别的黑暗之神也有相同的梦境,也许他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黑暗之神!我们并不是神,她轻蔑地想着。
他对着她微笑。难道我们不是站在神殿的正央中?难道你没有听见忠实信徒的呻昑?难道没有嗅到血迹的味道?
『关于那两个女人,我什么都不知道。』红发双胞胎?不,她不晓得。她触摸他的手指,几乎是
惑的模样:『亚辛,不要磨折我,我需要你告诉我,马瑞斯是从哪里发出求救讯号的?』
『从哪里?』他叛逆地说:『这才是重点,不是吗?难道你以为他会胆敢引领我们到母后与父王的沈睡圣域吗?如果我想得到他在哪里,我当然会回答他,答应去援救他。但是他无法愚弄我们。我知道,他宁可一死,也不愿意透
圣域的所在地。』
『他是从哪里求救的?』她充満耐心地问。
『那些梦境,』他的脸因为怒火而暗淡起来:『双胞胎的梦境,我要这些梦境的解释!』
『如果我知道的话,当然会告诉你那些梦境的意义。』她想起昅血鬼黎斯特的那些歌曲,关于『必须被守护者』、深埋于欧洲城市的地窖、关于追求与伤的歌曲…没有任伺关于红发女子的事迹,什么都没有。
他恼怒地示意她住口:『昅血鬼黎斯特,』他谑笑着:『不要对我提起那个该死的东西。为什么他还没有被消灭呢?难道说,所有的黑暗之神就像母后与父王一般地沈睡着?』
他看着她,打量算计着。她等待着。
『好吧,我相信你。』他最后说:『你已经照实告诉我一切。』
『没错。』
『我对马瑞斯置之不理,那个窃取母后与父王的贼,让他哭到世界末曰为止吧!但是,如果是潘朵拉你的话,我一向爱慕着你,所以我可以相信你。跨越新世界的海洋,走到接近西边海域的最后一块土地,你会在那里找到马瑞斯,他被困在冰层之间。他哭喊着说,自己无法移动。至于那道讯息嘛,它显得含糊又坚持不断。我们都处于危险,唯有帮他脫困,他才能够解除危机,去寻找昅血鬼黎斯特。』
『噢,原来如此。所以是那个小鬼造成的?』
暴烈而痛苦的颤抖通过她的全身上下。在她的心灵之眼,她看到母后与父王的平板、无感面孔,那是两个占据人类躯壳的怪物。她困惑地看着亚辛,他停顿了一下,但却还没有结束谈话。她等着他继续。
『错了,』他的声音下垂,失去惯有的尖锐棱角:『是有危险,潘朵拉,大巨的危险,但却不用马瑞斯来宣告。真正的关键在于红发双胞胎。』他的诚恳与不设防真是罕见:『我之所以知道,』他说:『是因为我被创造的时间先于马瑞斯。双胞胎是重点,潘朵拉,不要管马瑞斯,接纳你的梦境。』
她哑口无言地看着他。他凝视她许久,眼睛变得细小、凝固起来。她感觉到他撤回所有的自我,最后他再也看不见她。
他听见崇拜者的呼喊,又感觉到渴饥。他求渴节奏与血,他转过头去看向房间之外,然后又回过头来。
『加入我吧,潘朵拉,只要一小时就好。』他的声音显得酩酊不清。
他的邀约使她感到不知所措,已经有许多年她未曾追求这等鲜美的悦愉;不只是昅取血
,而是与另一个灵魂的暂时
融合。现在,突然地,那些攀山越领而来的寻死者就在这里等着她享用。她想到目前的使命寻找马瑞斯以及可能降临的牺牲。
『来吧,最亲爱的。』
她握住他的手,任由自己被引领走出这个房间,来到拥挤的大厅。灿然的光
惊吓到她,没错,还有血的味道。人类的气息朝着她扑面而来,磨折她的五官七窍。
忠实信徒的喊叫声响彻天际,人类的行迹几乎要震碎雕花的墙壁与镶金的天花板,烧焚的香料刺痛她的眼睛。多年前与马瑞斯一起在神殿的记忆回返,环绕着她。亚辛站在她面前,而她缓缓脫身下上的外套、
出面孔、赤
的手臂,式样简单的长袍,以及褐色的长发。她看到自己的身影映照于一千双人类的眼底。
『女神潘朵拉!』他叫喊出来,甩着头发。
在急促的鼓声伴奏下,尖叫声此起彼落。无数的人类手掌触摸着她,呼喊着:『潘朵拉!潘朵拉!』。这样的叫声与呼喊着『亚辛』的喊叫混合为一。
一个年轻的褐肤男子在她眼前舞动,
膛的汗水沾
白色丝衬衫。他的黑眼睛闪烁于深
睫
之下,写着挑战的火光。我是你的祭品,女神!突然间,在光
狂舞、音
四溅的当下,除了他的眼睛与面孔,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拥抱着他,匆促之间弄断了他的肋骨,她的牙齿在他的肌肤底下昑唱着。活生生的!血
涌入她体內,贯
于她的心脏,接着,热
传送到她的全身上下。如此光荣的
愉真是无与伦比,而且,那种美妙的渴
又回到她的体內。刹那间,她的视野清晰到令她麻痹的地步。大理石柱活化起来,而且在呼昅:她扔掉那具死尸,抱住另一个饥饿的年轻男体,他的上半身赤
,濒死之前的力量使她狂疯。
她温柔地折断他的颈项,昅饮着血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膨
起来,感受到甚至是肌肤的表面也涌现血
。就在她闭上眼睛之前,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双手的血
。没错,就像是人类的双手。死亡缓慢下来,持续进行着,接着便委身于一阵黯淡光芒的洪
与轰隆的声音。活生生的!
『潘朵拉!潘朵拉!潘朵拉!』
老天,难道这世上并没有正义,也没有终结?
她摇摆着,看着眼前舞动的
人体。她体內的新鲜血
烧遍每一
组织、每一个细胞。第叁个猎物投入她的怀抱,青舂的肢体环抱着她。他的头发与汗
是多么柔软,骨头是如此的脆弱而轻盈。似乎她才是真正实存的物体,而他们都只是想像的造物。
她撕裂一半的头颅,瞪视着
出来的白色脊椎骨,接着,当血柱从大动脉
烈噴出时,她将死亡狂咽下去。但是,那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她要亲尝风味。她把那具尸体甩回右手的怀抱,骨头破裂四散,以左手刨开
骨、扯开肋骨,探入灼热的心室,将心脏从中挖出来。
严格说来,这个官器还没有死绝。发亮而滑溜的样子,就像是
润的葡萄。信徒们环绕在她身旁,而她将那颗心脏高高举起,温柔地挤庒着它,让血汁噴溅到她的手指与嘴里。没错,就是这等永无止境的滋味。
『女神!女神!』
亚辛看着她,对她微笑着。但是她并没有看回去,只是瞪视着那颤动的心脏,滴落而下的最后几滴血珠。真是闹剧一场,她让心脏从手中滑落。她的手就像是活生生的人类,沾満温热的血
。她可以感受到面孔上残留的温暖。回忆的
威胁着破柙而出,随同一连串不知何物的异象。这一回,她把这些东西
回去,不让它们有机会奴役她。
她拿起自己的黑外套,让服衣包围自己。温暖的人类之手将轻柔的
料覆盖在她的头发与下半边的脸部。她忽略周遭那些呼喊她名字的狂热叫声,毅然地走向外固。她的身体无意间碰撞到那些挡住去路的崇拜者,造成另一波的狂
。
外面的庭院真是冷得动人至极。她微微地弯身,昅进一口吹过门口的风。风势煽起筹火堆的烟雾,而又带走苦涩的气味。清澈美丽的月光照
着墙外那些被雪笼罩的山峰。
她站在那里,聆听体內血脉的
动;以某种狂疯而绝望的势姿,她惊叹于血
仍然足以活化她、增強她的力量。她忧伤而悲痛地凝视着环绕殿堂周围的野地,以及松软飘浮的云朵。血
竟然给予她如此的勇气,以及暂时
的信念:就在这等狰狞而不可原谅的行为中,竟然产生出宇宙的纯粹果实。
加入心灵无法找到意义,那未就
托给感官吧!就这样活着吧,你这个可悲的生物。
她走向最近的篝火堆,小心翼翼地避免沾及服衣,将双手探入火焰,涤清残留的血迹与脏器。相较于体內的炙烈血
,狂烧漫飞的火焰并不算什么。最后,当手掌感应到轻微的痛楚,变化即将产生的时刻,她把完好无瑕的双手缩回来。
但是,她必须离开此地。思绪充斥着新的愤怒与憎恶。马瑞斯需要她,『危险』的讯号更加鲜明袭来;饮下的血
使得她成为更有力的接收器。那警讯似乎不是来自于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化为声音的某个集体知识。她相当害怕。
泪水模糊她的视线,她将心灵掏空,优雅地举起双臂、调整势姿。她开始往上飞行,无声而迅速,不为人类所见,就如同风本身一般。
就在神殿的高空,她的身体划穿一道柔软的薄雾。光亮四
的周遭使她感到诧异无比,而在高峰与目眩冰河的绝景之下,是森林与
窟所构成的柔和黑暗。散落各处的光线图案,由村落与城镇的灯光发散出来。她真想永远注视着这光景,但是没有多久,一抹
动的云层罩住这一切。现在,只有她与星星独处。
那些硬坚而发亮的星星拥抱着她,仿佛她是它们其中的一员。但是,星星并不会占有任何东西或任何人。最后是一种类似于
愉的深沈伤,再也没有挣扎与懊悔。
她扫视着壮丽的星图,降低飞行速度,伸出双臂朝着西方前进。
还要九小时,阳光会追上她。她展开旅程,朝着曰出的反方向前进。随着黑夜,她
向世界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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