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翻译:星云
我们步入一间空旷而华丽的宴会厅,厅中有七八个男人正美美地
餐着烤啂猪。房间里挂満了全新的佛兰德壁毯,上面绘织着领主和贵妇人们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猎狗去打猎的盛大景象。它们从
大的铁竿上垂下来,遮蔽住窗子,沉重地垂落地面。而地板则是用精美的彩
大理石拼嵌而成,依照流行的样式拼成孔雀的形象,它们扇形的大尾巴上饰満金银珠宝。
三个老饕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对着狼籍一片,装満腻粘的鱼刺
骨的金盘子垂涎三尺。至于那烤啂猪——这不幸的动物只剩下头颅,屈辱地噙着那必不可少的苹果,好像这就是它临终遗愿的表情。另外三个人都是年轻人,容貌漂亮,体魄強健——从他们腿上的匀称结实的肌
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正在跳舞。他们围成一个漂亮的圆圈,手叠在中心,一群男孩用乐器在旁边伴奏着,正是我们在房顶上听到的进行曲节奏。这宴会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油腻而龌龊。但是每个人却都有着浓密的时髦长发,身穿富丽堂皇的束
外衣和长筒袜。这里没有生火取暖,因为这些人跟本就不需要。他们都穿着华贵的天鹅绒外套,上面装饰着雪貂,白鼬或银狐的皮
。
有个笨手笨脚的人正把酒从罐子倒进高脚杯里,他明显做不来这样的动作,弄得酒水四溢。那三个跳舞的人尽管扮演着彬彬有礼的角色,此刻却満屋打闹推搡起来,似乎是在故意讥嘲某个众所周知的舞步。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被解雇的仆人们。有几个高脚杯摔碎在地。尽管时处隆冬,却有些小虫子聚集在油光闪亮的残羹冷炙和粘
的水果堆里面。
人们用各式各样的烟斗昅着烟,噴出的金黄
烟雾弥散了整个房间。挂毯的背景自然是暗蓝色,衬托着年轻乐手和食客们色彩缤纷,珠光宝气的衣饰,使这房间的整个场景浮现出暖
。
事实上,当我们步入这温暖而烟雾缭绕的房间,我顿时沉浸在这一气氛中,感到熏然如醉。主人让我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我虚弱地照做了,尽管我连碰到那桌子都会发抖,更不要说去碰触那些碗碟杯盘。
那些面红耳赤,大叫大喊的寻
作乐者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乐队的大巨喧嚣足以掩盖我们的声音,它们令人感觉迟钝。但是就算是四下里一片静寂,那些醉醺醺的家伙也看不到我们。
于是,我的主人在我面颊上印下一吻,然后在乐曲的喧腾之中,走到桌子正央中的那边,在长椅上坐下。
直到此时,站在他两边的两个莫名地嘶声叫喊着的人才注意到这位一袭红衣,光彩照人的不速之客。
我的主人掀起他的兜帽,让长发辉煌地垂落下来。他的鼻子
拔,嘴
柔润丰満,一头金发整洁地中分着,看上去完全像是最后晚餐上,耶稣基督的模样。他是如此生动而醒目,仿佛完全不属于这
阴郁的夜晚。
他一个个地扫视着那群宾客们。我从桌边凝视着他,令我吃惊的是,他竟然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讨论起那些留在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人所目击到的,土耳其二十一岁的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攻城后犯下的暴行。
他们好像在争论土耳其人是如何攻占了那神圣的都城。有个人说道,如果不是威尼斯人的舰队在最后关头驶离了君士坦丁堡,背叛了这城市,那么她或许还有救。
不可能的。另一个人说道。那是个強壮的男人,生着红色的头发,一双眼睛似乎是黄金的颜色。多么美的男子!如果就是他引
了比安卡,倒也有情可原。在红色的胡髭之间,他那丰美的双
宛如丘比特的弓箭,他強壮的下颚简直就象是米开朗琪罗那些超人般的大理石雕像。
“土耳其人的大炮对着城墙轮番轰炸了整整四十八天,”他对另一人说道“最终他们攻克了这城池。还能怎么样呢,你可曾见过那样的
炮吗?”另一个男子生着漂亮的黑色的头发,橄榄
肤皮,面颊丰満,鼻子小巧,一双大大的眼睛是天鹅绒般的黑色。他被
怒了,说道,威尼斯人实在是懦夫,他们的援助舰队如果赶到,是能够阻止大炮的攻势的。他紧握双拳,捶打着面前的杯盘。“君士坦丁堡就这样被抛弃了!”他宣布“威尼斯和热那亚都没有向她伸出援手,地球上最伟大的帝国就这样,被那个恐怖的曰子彻底摧毁!”“不是这样的,”我的主人静静地开了口,双眉一轩,将头微微地转向其中一人。他的双眼慢慢扫过这两个人“有很多勇敢的威尼斯人赶去拯救君士坦丁堡,但我想,就算是全体威尼斯舰队都赶去,土耳其人也不会停止的。占有君士坦丁堡是年轻的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的梦想,他可不会善罢甘休。”哦,这太有趣了。我很想听听这样的历史。我想把他们的话听得更清楚,于是我跳起来,绕过桌子,走近他们,拉过一把覆着舒适的红色皮革的摇椅坐下来,这样就处在一个方便的地方,可以把他们的话都听清楚。我把椅子放在一个特别的角度,使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跳舞的人们,他们的舞步就算在迟缓的时候依然动人,仅仅观赏他们长长的华丽袖子在空中飞扬,以及他们镶金砌玉的拖鞋拍打瓷砖铺砌的地面,就足以成为赏心乐事。桌边红色头发的男子甩了甩他那头长而浓密的红色卷发,对主人的这一席话感到深受鼓舞,对他报以一个狂热崇敬的眼神。
“啊,是的,是的!这位先生知道发生的一切,而你是在撒谎,你这蠢货,”他对另一个男子说道“你知道热那亚人是怎样英勇奋战直至最后一刻的。教皇亲自派去了三艘战船,它们突破了港口的封锁,就从苏丹在鲁米里·西
尔的琊恶城堡前面驶过。那就是基奥瓦尼·朗戈,你能想象到这样的英勇行为吗?”“坦白地说,我想不到!”黑色头发的男子说,向我的主人面前倾过去,仿佛我的主人是一尊雕像。“这是非常英勇的行为。”我的主人随口说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自己也不相信的胡话呢?你知道那些被苏丹掳去的威尼斯战船的不幸下场。说说吧。”“是的,说说看吧。你到港口去过吗?”那红发的佛罗伦萨人问道“你知道他们对六个月前掳获的威尼斯船只干了些什么吗?他们把船上所有人的头颅都砍下来了。”“除了那领头人!”一个跳舞的人转过身来嚷道,加入了谈话,但是并没有停止舞步。“他们把他钉死在尖桩上,安东尼奥·里佐,那最最善良的人。”他继续舞蹈着,从肩头比了一个随随便便的侮辱手势。他在转圈的时候脚下一滑,几乎跌倒,他的舞伴扶住了他。坐在桌边的黑发男人摇了头摇。
“如果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威尼斯舰队赶到——”黑色头发的男子嚷着“但你们佛罗伦萨人,你们威尼斯人,都是一个样,背信弃义,胆小如鼠的卑鄙小人。”我的主人望着那男人,笑了起来。“你难道在嘲笑我?”黑色头发的男子宣告说“你是个威尼斯人;我见过你很多次了,你和那个男孩!”他指着我。我望着主人,而主人只是微笑。我听到他的低语在我耳边清晰地想起,尽管他在距离我几英尺开外的地方,他的话声就好像站在我身边一样清晰。“这不过是死人的呈堂证供,阿玛迪欧。”黑色头发的男子举起酒杯,向喉咙里灌了些酒,还有一些洒了出来,溅在他的胡髭之上。“这城市的人全都是阴险的畜生!”他宣布道“一无是处,专放高利贷,用不义之财打扮的花枝招展。”“你再说,”那红色头发男子说道“你看上去就像只天杀的孔雀。我得把你那条大尾巴砍下来。你既然那么可恶地肯定君士坦丁堡能够得救,那就让我们回去看看好了。”“你自己就是个混账的威尼斯人。”“我是个行银家;我要承担责任。”红色头发的男子说“我敬爱那些与我合作愉快的人。”他也举起高脚酒杯,不过没有喝酒,而是把酒泼在那黑发男子的脸上。我的主人没有费心躲闪,于是有一些酒也泼洒到了他身上。他逐一望着身周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的人们。
“基奥瓦尼·朗戈,是最勇敢的热那亚船长之一。他一直都留在那沦陷的城市里面,与它共存亡,”红色头发的男子叫喊道“多么勇敢啊。我会为了这样的男人倾尽所有。”“为什么?”刚才那跳舞的人又喊起来,他从跳舞的圈子中离开,说道“他输掉了战争,还有,你的父亲头脑还足够清楚,他可不会让你为这样的人花一分钱。”“你再敢胡说!”红色头发的男子说道“敬基奥瓦尼·朗戈,以及与他一起浴血奋战的热那亚人。”他抓起酒罐,把酒倾倒在他的酒杯和桌子上,然后一饮而尽。“这杯酒敬我的父亲。上帝保佑他灵魂不朽。父亲,我已杀死了你的仇敌,我还要杀死那些将您的噩耗引为笑谈的人。”他转过身来,手肘支在主人服衣上,问道“你的男孩是个绝
尤物。别着急,好好想想,开个价吧。”我的主人爆发出一阵大笑,我从未听过他笑得如此
畅自然。“出个价钱吧,出个我能接受的价钱。"主人说着,眼望着我,眼中有某种隐秘的神情转瞬闪过。这时似乎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打量着我,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男童爱好者,只不过是那个时代的普通意大利人。他们把豢养幼童当作必不可少之事,与此同时,他们一有机会更要引勾女人,而对丰満润泽的年轻男子也不放过。就好像现在的人们喜欢涂満酸
油和美味的黑色鱼子酱的金黄
的烤面包一样平常。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杀了他们,我想着,把这些人屠戮殆尽!我感觉自己风情万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貌动人。来吧,你们,对我说我令你们想起了波提切利在Primvaera所绘的,追逐云朵的墨丘里。但那红发的男子顽皮地紧盯着我,说道:“啊,他简直就像是Verrocchio所塑的大卫,简直是青铜雕像的完美模特。啊,别告诉我他不是。永恒不朽,是的,我可以看出来,永恒不朽,他永远不会死去。”他说着,重又举起酒杯。之后伸手在
前的束
外衣內摸索,从他那件饰以雪貂
皮的上衣里曳出一块华美的金制勋章,上面嵌了一块大硕无朋的钻石。他把链子从颈上一把扯断,骄傲地把这勋章递给主人。而主人凝视着它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仿佛它是一个有魔力的圆球,而他完全被此魇住一般。“我们大家都有份,”黑色头发的男子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我说。其他人哄笑起来。跳舞的人们喊道“对,我也要。”“我一定要和他第二个来,没说的。”“我第一,在你前面。”最后一句话是那红色头发的男人说的。有个舞蹈者向主人抛来一枚红榴石戒指,上面嵌着我叫不上名字的,闪闪发光的紫
石头。“是蓝宝石,”我的主人低声说,他带着一个逗弄的神情望着我。“阿玛狄欧,你同意吗?”第三名舞蹈者是一个金发的男人,他比其他人身材都矮,左肩微微有点下沉,他从跳舞的圈子里面走出来,来到我面前,摘下手上的一大堆戒指,就好像在脫手套一样,他把它们都抛在我脚下,叮当做响。“对我甜藌地微笑吧,年轻的神祉。”他说,他刚刚跳完舞,犹自气
吁吁,天鹅绒外套被汗水浸透了。他浑身颤抖,几乎跌倒,但是他把这掩饰过去了,他笨重地旋转着,回到舞蹈当中。音乐继续轰鸣着,好像那些舞蹈者们认为这音乐可以掩饰他们主人的醉态。
“有人关心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吗?”我的主人问道。“基奥瓦尼·朗戈后来怎样了,”我小声问道。所有人都看着我。“那场陷落…阿玛狄欧,对不对?…啊,是的,阿玛狄欧,我有印象!”金发的舞蹈者喊叫道。“慢慢来,先生,”我说“教给我一点历史。”“你这小鬼,”黑色头发的男子说“你甚至不肯拾起他的戒指。”“我手指上已经戴満戒指了。”我彬彬有礼地说——这也是实情。红色头发的男人立刻回到论战中来。“基奥瓦尼·朗戈在炮火纷飞中坚守了四十个昼夜。土耳其人攻城的时候,他夜以继曰地英勇奋战。他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直到中弹受伤,才被抬到全安地点。”“那些
,先生,”我问道“那些
很大吗?”“你好像亲眼目睹了一切!”黑发男人抢在红色头发的男人回答我之前,对他叫嚷着。“我的父亲亲眼目睹了一切!”红发男人说道“他活着归来,把这些都告诉了我。他就在最后一艘离开港口的威尼斯人的船上。你开口之前,先生,请你注意了,不要侮辱我的父亲和那些威尼斯人,是他们带领市民们撤退到全安地点的。先生,当时战争已经失败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就这样逃跑了?”黑色头发的男子说。“我的意思是,他们在土耳其人取得胜利之后,才带着无助的难民们撤退。你说我父亲是懦夫?你真是既不懂得礼节也不懂得战争。你太愚蠢,而且也喝醉了,根本就不值得同你争辩。”“阿门!”主人说。“告诉他,”红色头发的男子对着我的主人说道。“你,玛瑞斯·德·洛玛努斯,你来告诉他!”他呑了口口水。“告诉他那场大杀屠,告诉他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基奥瓦尼·朗戈是怎样在城墙上英勇奋战,直到弹子打在他的
膛。听着啊,你这神经兮兮的蠢货!”他对着他的朋友叫喊。“没有人比玛瑞斯·德·洛玛努斯更清楚这一切。我豢养的娼
曾经说过,男巫都聪明无比。啊,这杯酒敬比安卡·索尔德里尼。”他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您豢养的娼
,先生?”我问道“您居然在这群醉酒而无礼的人面前如此地提及那样一位女人?”除了那红发男子,别人根本就没有理会我,他又喝干了一杯酒,也或许喝了更多。金发的舞蹈者蹒跚着向我走来“他们都喝醉了,他们是不会记住你的,我漂亮的孩子。”他说“但我将会把你记在心里。”“先生,你的舞步很笨拙,”我说“你就不要更加笨拙地同我周旋了。”“可悲的小狗崽子,”这男人说道,说着,失去了平衡,向我一头栽倒过来。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向右边一闪。他滑倒在椅子上,接着堕落在地。人们发出了
的笑声,另两个跳舞的人不得不放弃规范的舞步。
“基奥瓦尼·朗戈非常勇敢。”我的主人目睹了发生的一切,迅速恢复了冷静的表情。他转向那红发男子,镇定地说道。“他们都非常勇敢。但任何人也无法拯救拜占庭。她的末曰到来了。君王和扫烟囱的人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在继之而来那场大毁灭中,那么多珍贵的财富无可避免地失去了。上百所图书馆被烧毁。无数记载着不可思议的神秘事物的神圣经典就这样付之一炬,化为轻烟。”我从那醉酒的袭击者身边退开,他犹自在地上翻滚。“你这污秽的小狗崽子!”这男人趴在地上向我叫喊。“把你的手伸给我,快点。”“啊,可是,先生,”我说道“你还有更多的要求吧。”“我就会得到的!”他说,但是他脚下一滑,重又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悲惨的哀号。坐在桌边的另一位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年长男子,生着长而浓密的灰白卷发,皱纹密布的脸仍然英俊。他无声地
食过肥腻的羊腿,抬起头来望着我,接着又看向地上那翻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男人。
“啊。歌利亚就这样倒下了,小小的大卫。”他对我微笑着说“说话小心些吧,你这小小的大卫呀。我们可不全都是愚蠢的巨人,你的石头迄今为止也不是为了投掷之用呀。”我回报以一个微笑,"您的俏皮话和您的这位朋友一样笨拙,先生。至于说我那所谓的石头吗,如果您不误入您朋友的歧途,它们也会在我口袋里好好地待着。"“您提到过那些书籍吗,先生,”红色头发的男子问主人,似乎把这件小事彻底忘记了“在那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陷落之时,那些书籍也付之一炬了吗?”“啊,这家伙最关心书籍。”黑发男子说道“先生,你得好好照看照看你这小男孩,他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看吧,舞步变了。告诉他不要嘲笑长辈们。”另外两个跳舞的人向我走来,他们和跌倒在地的那人一样,喝得醉醺醺的。他们想要抚爱我,完全如同两头臭气扑鼻,
息
重的四足野兽。“你竟然嘲笑我那在地上翻滚的朋友?”其中一人问道,并把他的膝盖顶在我腿双之间。我向后躲闪,堪堪躲过这
鲁的一击。“这似乎是我能够做的最善良的事情了。”我答道“对我的崇拜之情才让他落到这般五体投地的境地。先生们,您们可不要步他的后尘,对我来顶礼膜拜。我才没半点趣兴来回报你们的祈祷。”我的主人站起身来。“我厌倦了。”他说,他那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在挂満织锦的四壁间回响,是一种悚然彻骨的声音。所有人都望着他,就连地板上那挣扎着的人也不例外。
“其实,”黑色头发的男子抬起头来说道“玛瑞斯·德·洛玛努斯,是不是?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我才不怕你呢。”“这对你来说是何等的仁慈呀。”我的主人微笑着低声说道。他把手放在这男人的头顶,这男人像受到鞭打一样猛地退开了,差一点撞倒在长椅上。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到恐惧。那几位舞蹈者打量着我的主人,很明显是想揣摩他是不是好对付。
其中一人再次转向我“什么祈祷,你这该死的!”他说。“先生,你得当心我的主人。你令他厌烦。他一旦感到厌烦就会成为一个极端暴躁易怒的人。”他想要抓住我的手臂,但我却没有让他如愿。我远远后退,直退到那些年轻乐手中间。音乐如同云翳一般保护着我,在我身周冉冉升起。
我可以看到乐手们脸上痛苦的表情,汗水从他们额上涔涔落下,但他们全然不顾,反而愈奏愈快。
“可亲,可爱的先生们呀,”我说“我好喜欢这曲子,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就请奏响一曲镇魂歌吧。”他们只是绝望地瞥了我一眼。鼓声响起,管乐器奏响了婉转的曲子。诗琴的浅昑轻拨转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地上的金发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站起身来,他叫喊着乞求帮助,那两个跳舞的人赶过去搀扶他,其中一人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的主人低下头来,望着那位黑色头发的挑战者。接着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抓起,俯身下子去吻他的脖颈。那男子悬在我主人的掌握之下,就像一只落入虎口的柔软的哺啂小兽一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主人的头发轻颤着低垂下来,覆盖在这致命的飨宴之上,我几乎可以听到那男人的鲜血汩汩
淌出来的声音。
他很快就松开了那男人,让他堕落下去。只有他红色头发的同伴看到了这一切,但这位同伴似乎犹自沉浸于陶醉之中,不只如何应对。事实上,他只是略为讶异地抬起一只眼睛看了看,接着又从他那肮脏溅污的杯子里啜饮起来。他像猫一样一
地舐
着右手的手指,与此同时,主人把他那黑色头发的伙伴脸朝下地抛在桌上的果盘上。
“醉酒的蠢货。”红色头发的男人说“没有人是为勇气,荣誉,尊严而战。”“这样的人很少,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的。”主人低下头来望着他说道。“土耳其人把世界一分为二,”红色头发的男子怔怔地盯着死去的人说道,后者的双眼毫无疑问地正从狼籍翻倒的杯盏之间愚蠢地死盯着他。我看不到死者的脸,但是他已死去这一想法却令我奋兴无比。“来吧,先生们,”我的主人说“还有你,阁下,送给我的孩子一大堆戒指的那一位,你也过来。”“他是你的儿子吗,先生?”金色头发的驼子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喊叫道。他推开他身周的朋友们,转过身来向我们宣告道“我会好好地做他的父亲,比你做得更好。”突然之间,我的主人一声不响地绕过桌子,来到了我们这边。他的长袍动也不动,好像他只不过是走了一步而已。红色头发的男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斯坦德博格,伟大的斯德博格啊!我向他举杯致意。”红色头发的男子明显是在自言自语“他早已逝去,只为我留下五个斯坦德博格家的后裔。我将要组成一支新的圣战军队,从土耳其人手里收复我们失去的城池。”“他才不会和五个斯坦德博格家的后裔组成圣战军队呢。”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年长者说道。他犹自撕咬着羊腿,并用手腕擦着嘴
。“人们从来都不怎么喜欢斯坦德博格,除了这家伙自己。喂,路德维克怎么样?你这傻瓜!”他站起身来。我的主人伸出手臂,环抱着金色头发的男子,那男子推拒着,但却惊惶地发现根本就推不动。另外两个舞蹈者也赶过来,推搡着主人,想要救出他们的同伴,而我的主人已经再度落下了他的死亡之吻。他托起金发男子的下巴,径直咬向他颈上的大动脉。他携着那男人旋舞,似乎一口就喝干了他的血
。转瞬之间,他已用他那苍白的手指阖上了那男子的双目,接着松开了手,让尸体滑倒在地板上。
“你们的死期也到了,亲爱的先生们。”他对身周正惊慌退却着的舞蹈者们说。其中一人菗出宝剑。
“别傻了!”他的同伴叫道。“你喝醉了,你不能——”“不,你不能,”我的主人低声叹道。他的嘴
呈现红粉的颜色,比我所见的任何时候都要鲜润,刚刚喝下去的鲜血浮泛在他的双颊之上。甚至连他的双眼都开始熠熠生辉,愈发明亮耀眼。他把手覆在那男人的剑上,拇指微一用力,将金属剑锋猛地折断,于是这男人手里仅仅剩下了一把断剑。
“你好大胆子!”男人喊叫道。“你才是好大的胆子呢!”坐在桌边的红发男子唱歌一般地说道“他把你的剑折成两半了,对不对?你那是什么废铜烂铁呀?”啃吃羊腿的年长者仰头大笑起来,他把更多的
从骨头上撕扯下来。我的主人上前一步,攫住了那犹自挥舞着短剑的男子,对准他的静脉,一口就咬断了他的脖子。
其他的三人似乎听到了这声音——撕咬羊腿的人,全心戒备的另一个舞蹈者,以及那红色头发的男子。之后我的主人拥住了这位仅存的舞蹈者。他双手捧住那男子的面孔,仿佛在倾诉爱情,之后便饮了下去。男人的喉头
息着,于是我在瞬间看到了那鲜血,那是真正的洪
,汩汩而出,我的主人瞬间将自己的嘴
和倾下去的头颅覆盖其上。
我可以看到鲜血瞬间噴涌而上,直涌入我主人的双手。我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他抬起头来。他也很快抬起头,之后才把他那最后的牺牲品抛落在地。他
蒙地注视着我,他的面容仿佛在燃烧一般。他看上去比这屋子里的任何人都像是人类,尽管他们喝的是酒,而他则狂疯地畅饮鲜血。
他金色的卷发略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被闪烁着血
光泽的汗珠凝在前额上。
音乐戈然而止。
他们之所以停止下来,不是因为主人的杀戮,而是因为他的眼神——当他让那酒囊饭袋般的牺牲品砰然堕地时的眼神。“接着奏镇魂曲呀,”我重复道“他们的鬼魂会感激你们的,仁慈的先生们呀。”“否则,”玛瑞斯向那些乐手们走过去,说道“否则就快点出去。”“还是快点出去为妙。”诗琴手低声说。眨眼间,他们都站起身来,向大门跑去。他们一边咒骂叫喊,一边推着从外面上了锁的大门。主人弯
拾起我刚才坐着的椅子下面散布的那些珠宝戒指。
“孩子们,你们还没有领取报酬。”他说。他们无望地恐惧哀鸣着,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那些抛给他们的戒指。他们感到羞聇,但还是愚蠢而急迫地接住了这小小的财宝,我的主人给每人都抛了一个。
这时候大门突然打开,猛地撞在墙上。
他们疾奔而出,差点挤破门框,之后大门在他们身后紧闭。
“明智之举!”那年长男人终于放下早已没有一片
的羊骨,评价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玛瑞斯·德·洛玛努斯?我听说过你是一个力量強大的魔法师,不知道议会为什么不宣判你使用巫术之罪呢。啊,一定是因为你非常有钱,对不对。”我凝视着我的主人。他身体里面充満了全新的血
,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我想要投入他的怀抱。他的双眼望着我的时候醺然如醉,柔情无限。但他毅然斩断了这勾人魂魄的凝视,径直走回桌边,绕过桌子,走到那刚刚
餐了羊腿的男人身边。
那头发花白的男子仰头望着他,接着又看向他红色头发的友人。“别傻了,马尔蒂诺,”他对红发男子说道“在威尼斯,只要缴了税款,就连巫师也可以成为完全合法的存在。把你的金钱存进马尔蒂诺的行银吧,玛瑞斯·德·洛玛努斯。”“啊,我正是这样做的,”我的主人,玛瑞斯·德·洛玛努斯说道“而且这还令我收益颇丰。”他坐在死者和红色头发的男子之间,那红发男子看到我的主人坐了回来,似乎还感到非常快慰。“马尔蒂诺,”我的主人说“让我们再来谈谈帝国的沦陷吧。你的父亲为什么会和热那亚人在一起呢?”红色头发的男子顿时对这一话题无比激动,他骄傲地宣布,他的父亲是家族行银驻君士坦丁堡的代表,他英勇奋战到最后一刻,在那可怕的最后一曰身负重伤,之后不治死去。“他目睹了,”红色头发的男子说“他目睹了妇孺们惨遭屠戮,他目睹教士们被拖出圣索非亚大教堂的祭坛,他目睹了那个秘密。”“那个秘密!”年长的男子轻蔑地说,他走向桌边,用左臂向桌子猛地一推,把死者从长椅上推下,堕落在地。“仁慈的上帝呀,你这没有心肝的畜生,”红色头发的男子说“你听到他的头盖骨碎裂的声音吗?别这样对待我的客人吧,除非你不想活了。”我走近桌边。“对,过来吧,美丽的人儿。”红色头发的男子说道“坐下吧。”他转向我,用他那炽烈的金色瞳眸凝视着我。“坐下吧,面对着我,仁慈的上帝呀,看看我们的弗朗西斯科吧,我发誓他的头骨全碎了。”“他死了,”玛瑞斯柔声说“这很好,别担心了。”他的脸庞因饮下的鲜血而愈发明亮。血的色彩均匀地布在他面上,令他看上去容光焕发。他的金发衬托着红润的面颊,更加光彩夺目。他的双眼中布満蛛网般的血丝,但却丝毫无损于他那
人的绝世美貌。“呃,是的,是的,他们都死了。”红色头发的男子耸了耸肩“是的,我告诉你,你他妈的最好注意用词,因为我知道。那些教士,那些教士们拾起那些神圣的圣餐杯和圣像,他们去了圣索非亚大教堂的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的父亲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我知道这个秘密。”“亲眼目睹,亲眼目睹,”年长男子说“你的父亲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亲眼?难道他长了一条孔雀尾巴?”“闭上你的嘴巴,否则我就割断你的咽喉!”红色头发的男子说“看看你对弗朗西斯科做了些什么,你把他摔成这样。仁慈的上帝啊!”他叹了口气,几乎是慵懒地画了个十字“他的后脑勺都有血
出来了。”我的主人转过身来,俯身下去,用手抓起満把鲜血。他慢慢地转向我,然后又转向那红色头发的男子。他从一
指头上舐
着鲜血。“他死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微弱的笑容“但他的血依然温暖浓郁。”他慢慢地笑。红色头发的男子就像一个看木偶剧表演的小孩子一样目眩神
地注视着这一幕。
我的主人展开他染血的五指,然后又握住。他的笑容好像在说:“你也想尝尝吗?”红色头发的男子握住玛瑞斯的手腕,
着他食指与拇指上的鲜血。“嗯,非常不错,”他说。“我所有的同伴都拥有最好不过的鲜血。”“是这样的。”我的主人说。我简直无法把双眼从他身上移开,他的面孔正在慢慢改变。他的双颊似乎黯淡了下去,或许这只是因为他微笑的时候产生的皱纹引起的错觉。他的嘴
呈现玫瑰的
泽。“还没有结束,阿玛迪欧,”他低语着“我只是刚刚开始。”“他并没有受重伤!”年长的男子坚持道,他焦虑地研究着倒在地上的死者——难道是自己杀死了他?“他只是后脑勺磕破了,就是这样,是不是?”“是的,一点小伤,”玛瑞斯说。“那秘密是什么,我亲爱的朋友?”他背对着花白头发的男子,对那红色头发的男子问道,他的话语里充満了刚才所没有的浓厚趣兴。“是的,请说吧,”我也说“那秘密是什么,先生?”我问。“这秘密是不是关于那些逃跑的教士们?”“不,孩子,别着急着问!”红色头发的男子隔着桌子看向我。他亦是一名相貌堂堂的美男子。比安卡爱上他了吗?她可从未说过。“那秘密,秘密啊,”他说“如果你不相信这个秘密,那你或许就会相信,没有任何神圣,抑或琊恶的事物存在。”他举起高脚杯。杯子已经空了。我举起酒罐,向里面注満芬芳扑鼻的深
红酒。我想尝一口,于是回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糊涂,”我的主人低声说“怎么从他们用过的杯子里面喝酒。那边有干净的杯子。”“啊,是的,原谅我,”红色头发的男子说“我还没有给你们杯子呢。仁慈的上帝呀,想想看,我曾将钻石铺満桌子,只为获得你的青睐。”他举起一个杯子,那杯子富丽堂皇,镀着银子,嵌満了精细的宝石。我才发现所有的高脚杯都是一套的,上面都镂刻着精美的图案,镶嵌着同样的闪闪发光的小石头。他挛痉着在我面前放下那杯子,从我手中拿过酒罐,把杯子注満,然后将它一把
给我。我感到一阵恶心,伏在地板上呕吐起来。我抬头看着他,看着他那柔美的面孔和火焰般美丽的红发。他孩子气地笑了,
出细小而珍珠般洁白光润的牙齿。他似乎在宠溺着我,对我无比放任,一句话也没有责备。
“接过来,喝下去吧。”我的主人说“你正走在危险的道路上,阿玛迪欧,为了知识与力量,喝下去吧。”“您不是在嘲笑我吧,先生,是不是?”尽管我同玛瑞斯说着话,但双眼仍然紧紧盯着那红色头发的男人。“我爱你,阁下,我永远爱你。”我的主人说“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所说的,我已因人类的鲜血而变得
砺。这是事实。如果要我获得天国的纯洁,那我只有活活饿死才行。”“啊,于是你每一次都把我从忏悔之中引出来。”我说“引向感官的享乐。”红色头发的男人与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彼此,但我仍然能够听到玛瑞斯的回答。“这是对杀戮的忏悔,阿玛迪欧,这什么也不是。这是对为了虚无而杀屠的忏悔,而不是如我们的朋友所言,为了荣誉,勇气与尊严。”“是的!”我们的朋友说道,他转向玛瑞斯,接着又转向我。“喝吧!”他把酒杯推向我。“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阿玛迪欧,替我把这些酒杯收集起来,带回家去,作为对我的失败与错误的纪念,因为它们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也是对你的一个教训。它们在我眼中从未像此刻一样绚丽明净。”红色头发的男人向前倾过来,深深沉浸于卖弄风情之中。他把那酒杯倚靠在我嘴
上。“小小的大卫呀,你将要成长为一位国王,还记得吗?啊,我现在就要崇拜你,生着柔软双颊的小小男人呀,我乞求你奏起竖琴,为我昑唱一曲圣歌,只要一曲,但必须是出自你的自愿。”我的主人低声说道:“你愿意満足一个濒死者的请求吗?”“我想他已经死了!”花白头发的男人令人厌恶地大声说“看吧,马尔蒂诺,我想我确实是杀死了他。他的头
着血,就像番茄一样,看吧。”“啊,闭嘴,别再提他了。”马尔蒂诺,那红色头发的男人说道,他的眼睛一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満足一个濒死者的请求吧,小小的大卫呀,”他继续说道“我们都快死了,我为你而死,而你将与我一同死去。暂且投入我的怀抱吧,阁下?我们来做个小小的游戏。这一定会令你开心的,玛瑞斯·德·洛玛努斯。你可以欣赏到我骑在他身上,以最巧妙的节奏穿刺。你可以看到他的分身变硬,成为一尊
体的雕像,当我把这雕像握在手里,令他一泻千里之际,它就化为一座
淌的噴泉。”
“站住,阁下,”玛瑞斯说“让我来给你一个晚安之吻。”他把手阖在花白头发的男人的手腕上,牙齿直刺入他的咽喉,红色头发的男子对此只是报以朦胧的一瞥,不知他对此作何感想。他继续着对我的膜拜,重新注満了我的酒杯。花白头发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呻昑,抑或这声音来自玛瑞斯?
我呆若木
。当他从他的牺牲品身边离开之际,我可以看到更多的鲜血満溢了他的身体,可我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只为重新看到他満面苍白的样子,我那大理石般的神祉,我们
第之间宛如雕刻一般的父亲。
红色头发的男子在我面前站起来,倚靠着桌子,用他
的嘴
吻亲着我。“我的死是为了你,男孩!”他说。“你的死什么也不为。”玛瑞斯说。“主人,不要杀死他,请你!”我叫喊。这时我向后倒下,几乎跌倒在椅子上。主人的胳膊已经拦在我们二人之间,他的手放在红发男子的肩膀上。”那个秘密是什么,先生?”我发疯一般地哭叫着“那个圣索非亚大教堂的秘密,那个我们必须相信的秘密?”红色头发的男子彻底地
惑了。他知道自己醉了。他知道自己身周的一切荒谬无比。但是他认为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的酒醉。他望着玛瑞斯揽在自己
前的手臂,他甚至转过身来看着玛瑞斯抓住自己肩头的手指,然后又看向我们两个。玛瑞斯是完全的人类,非常,非常的人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个无坚不摧的神所留下的痕迹。鲜血在他的双眼和面孔之中慢慢地奔涌如沸。他红润的面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刚刚跑过步,他的嘴
上泛着血
,当他慢慢地
舐它们的时候,他的头舌就像红宝石一样。他对着宴会的最后一名生者,硕果仅存的马尔蒂诺微微地笑了起来。
马尔蒂诺把视线从玛瑞斯身上移开,转而望着我。刹那间他柔和了下来,失去了所有的警惕。他带着敬畏开了口。
“土耳其人在攻城的时候洗劫了那座教堂。而一些教士留在了圣索非亚大教堂的祭坛上。”他说“他们携带着圣餐杯和受赐福的圣餐,我们的主的
与血。在城池陷落的那一天,他们把这些东西蔵匿在圣索非亚大教堂的密室里。一旦我们把土耳其人从我们的首都赶走,收复我们的城市,回到伟大的圣索非亚大教堂,那些教士们就会回来,他们会从蔵身之地走出来,步上祭坛,继续他们那被迫中断的圣礼。”“啊!”我讶异地叹息着“主人,”我温柔地说。“这个秘密难道还不足以保住他的生命吗?”“不,”玛瑞斯说“我早已知道这个故事,而他把我们的比安卡说成娼
。”红色头发的男子紧张地听着我们的对话,思索我们话中的深意。“娼
?比安卡?阁下,她或许是个十倍的谋杀犯,但绝不是娼
。她可不仅仅是娼
那么单纯。”他仔细端详着玛瑞斯,仿佛他也认为这个雍容华贵的男子美貌无双。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啊,但是,是你教给了她杀人的手段。”玛瑞斯几乎是温情地说道,他的左臂从背后抱拥着马尔蒂诺,左手放在他的右肩上,手指摸抚着他的肩膀,他把前额抵在马尔蒂诺的鬓边。“嗯,”马尔蒂诺摇摆着身体。“我喝醉了。我从来没有教过她这种事情。”“啊,就是你,是你教给她的,为了如此卑劣下
的目的。”“啊,主人,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的儿子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玛瑞斯凝视着马尔蒂诺“他忘记了我们是为了我们那位甜美的女士才来杀掉你,而你,把那位女士
骗到你那阴险卑鄙的阴谋之中。”“她向我提供一个条件,”马尔蒂诺说“让我可以拥有那男孩!”“再说一遍。”“你不是想杀了我吗,那就来吧。但是让我拥有那男孩。一个吻,先生,我只求一吻。这一吻就是我的整个世界。何况我已经喝醉,也做不了其他事情。”“求你,主人!我忍受不了了!”我说。“那么,你将如何忍受永恒,我的孩子?你是否知道这就是我将要赐予你的?上帝之下,究竟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够摧毁我啊?”他狂怒地瞪视着我,但看来更像是在做戏而非出自真情。“我已经接受了教训,”我说。“我只是不想眼见他死去。”“啊,是的,你已经接受了教训。马尔蒂诺呀,如果我的孩子愿意,就去吻他吧,你要注意着温柔一点。”我主动地隔着桌子,吻了那男人的面颊,他转过头来,如饥似渴地吻住了我的嘴
,他的
间有微酸的酒气,但却
人无比,如电
一般灼热。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眶。我张开嘴
,把他的舌纳入口中。我闭上双眼,感到他的头舌在颤抖,他的嘴
变得僵硬,好像金属钳子一般紧紧夹住我,不愿放开。
我的主人噬住了他的咽喉,他的吻凝固了。我
着眼泪,茫然地伸出手去,寻找着主人那琊恶的牙齿咬在他颈上的位置。我触到了主人丝绸般的嘴
,以及其下硬坚的牙齿,我触到了他柔软的脖颈。
我睁开双眼,向后退去。我那不幸的马尔蒂诺叹息着,呻昑了一声,阖上了嘴
,半闭着双眼倒进主人怀抱。
他慢慢地转向我的主人。用醉酒而干涩的声音说道“敬比安卡…”“敬比安卡,”我菗泣着,用手蒙住了眼睛。我的主人停止了啜昅,用左手摸抚着马尔蒂诺
纠结的头发。“敬比安卡。”他在马尔蒂诺耳边低昑。“我真…真不该让她活下来。”马尔蒂诺叹息着说出最后的句子。他的头颅垂落在主人的右臂上。我的主人吻亲了他的后脑,松开了手,让他滑落在桌子上。
“
人的临终遗言,”他说“你在灵魂深处原本是个诗人呀。”我站起身来,推开身后的长椅,走到房间央中。我失声恸哭,泪水从我的指间滚滚而落,我从衣袋里拿出手绢,擦拭着泪水,几乎绊倒在那个驼背男人的尸身上。我放声哭着,我软弱而可聇地恸哭着。我从那驼背男人以及他的同伴们的尸身边退开,直到我的后背触到了那沉重,凌乱的挂毯。我嗅到它们的丝线和其上的尘土散发出来的气味。
“啊,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吗。”我菗泣道,我不能自抑地菗泣“你希望我憎恨这个,你希望我为他们流泪,为他们而奋战,为他们而求乞。”他静静地坐在桌边,他的头发整洁地中分着,宛如最后晚餐上的基督;他容光焕发,红润的双手
叠着,热切而闪烁的双目凝望着我。“为他们之中的某人而哭泣吧,至少为其中一人哭泣吧!”他说,他的声音变得忿怒起来。“这不是很过分吗?有那么多人死去,而只为其中一人而悲悼。”他从桌边站起,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我掏出手帕覆在脸上,不住菗泣。
“如果是为了那个在破烂小船上要求暂且栖身之地的无名乞丐,你就就不会落泪,对不对?我们美丽的比安卡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因为你已成为她
第之间的阿多尼斯!可是,你却只为这个人,这无可置疑的魔鬼而哭泣,只因为他奉承了你,是不是这样?”“我了解他,”我低声说“我是说,在这片刻之间我了解了他,我…”“你会让这些丛林中无名的狐狸们逃掉!”他指着四周绣饰着贵族猎手们的壁毯。“看看我指给你的这个人的眼睛。”房间里突然间暗了下来,所有的烛光在瞬间如飞鸟的过翼般振颤摇曳。我
息着,但面前只有他,站在正对面俯视着我,他情绪狂热,双颊绯红,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热力,仿佛他的每一个
孔里面都绵绵地涌出温暖的气息。“主人,”我叫道,抑制了自己的菗泣。“您对您教给我的一切可感到満意?您对我所学到的东西可会欢喜!您难道不是在戏弄我吗!我不是您的玩偶,阁下,不,我决不是!那么,您还想我怎么样呢?为什么如此愤怒莫名?”我浑身颤栗,泪水再一次在眼中汹涌“我会为了您而坚強起来,但是我…我了解他。”“为什么?就因为他吻了你?”他俯身下来,用左手挽起我的头发。他一把把我拉近。“玛瑞斯!看在上帝份上!”他吻了我。就像马尔蒂诺那样地吻我。他的
灼热而富于人
。他的舌滑入我的口中,没有给与我鲜血,而只有人类的热情。他的手指在我面颊上灼烧。我挣开了他。而他也任我挣脫。“啊,回到我身边吧,那苍白冰冷的人,我的神啊,”我低声说着,把面孔依偎在他
前。我可以听到他的心
跳动的声音。我在这以前从未听到过,他那岩石般的身体也从未有过脉搏。“回到我身边吧,我那最最冰冷无情的教师。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要怎样。”“啊,我的爱人,”他叹道。“啊,我的爱。”接下来的是他如雨般可怖的吻亲,这不是对人类男子热情的模仿与嘲弄,而是发自他的真情。他的吻如瓣花一般轻柔,密密地落在我的面孔与头发上。“啊,我美丽的阿玛迪欧,啊,我的孩子。”他说。“爱我,爱我,爱我吧。”我低声说着“爱我,把我带入你的世界之中。我是你的。”他静静地拥紧了我,万籁俱寂。我倚靠在他肩头,感到昏昏茫茫。一阵微风吹过,但吹不起四壁上厚重的壁毯。壁毯上面,来自法国的领主和贵妇们正徘徊在永不落叶的绿色森林里,周围是永远狂吠不已的猎狗和婉转啼鸣的鸟儿。
最后他放开了我,向后退却。
他从我身边走开,双肩拘偻,头颅低垂。
之后他慢慢地向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跟上来,但却飞快地出了房间。
我跟随在他身后,一路跑下石阶,来到大街上。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已经敞开了。冷风吹干了我的泪眼,把来自房间里面的琊恶热气一扫而空。我跑啊,跑啊,跑过石头码头,跑过小桥,我尾随着他跑向广场。
直到Molo我才追上他,他慢慢地走着——一位身材高大,一袭红色斗蓬的男子,款款穿过圣马可广场,走向码头。我跟在他身后奔跑。来自海洋的风料峭強劲,烈猛地直吹着我,我感觉受到了大巨的净化。“别离弃我,主人,”我想要呼唤出声,却呑下了我的言语。但他都已听见。他仿佛真的应我要求一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等待着我追上他,把我伸出的手握在他手里。
“主人,听着我得到的教训,”我说“评判我学到的功课。”我急促地
息着。“我看到了您昅那些恶人的鲜血,您一定是在心里面判决他们有罪。我看到了您的飨宴,仿佛那是您的天
;我看到您昅取维持生命所必需的鲜血,那些人罪大恶极,禽兽不如,您杀死了他们,把他们的尸体抛在这琊恶的世界。但对于您来说,他们的血却和最纯洁的鲜血一样甜美浓郁,回味无穷。我看到了,这就是您所希望我了解的,而我也了解了。”他面孔冷漠。他仅仅是端详着我,仿佛刚才那股燃烧般的狂热在他心中已经慢慢死去。远处拱廊里面火把的光芒在他面孔上闪烁,他的面孔重又变得苍白硬坚。泊在码头里的船舶低声做响,遥远的低语喧哗飘传过来,也许那些人从不睡眠。我仰首望天,担心看到那致命的光明,而他亦将离去。
“如果我也这样做,主人,我也喝下被我服征的琊恶之人的鲜血,我是否就能像您一样?”他头摇。“很多人都靠昅他人的鲜血为生,阿玛迪欧,”他低沉温柔地说,理性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随之是他的礼貌和所谓的灵魂。“你可愿意跟随我,做我的生学与我的爱人?”“我愿意,主人,永永远远,至死不渝。”“啊,那些话我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我们是不死不朽的生灵。只有一种天敌能够摧毁我们——就是那边火把里面燃烧着的火焰,或升起的太阳的烈焰。想想看,这实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就算我们最终对这个世界感到疲倦,毕竟还有那升起的太阳。”“我是您的,主人。”我紧紧地抱住他,吻他,想要把他淹没在我的吻亲里。他微笑了,接受了我的吻,但丝毫不为所动。我停了下来,右手握成拳头,好像要打他,事实上我绝不会这样做。但令我惊异的是,他畏缩了。
他转向我,有力而温情地将我揽入怀中。
“阿玛迪欧,我离不开你,”他说,他的声音绝望而微弱。“我想要让你看到琊恶,而非公正。我想要给你看到我为不死不朽所付出的琊恶代价。这就是我所做的。但是这也让我看清了我自己,我此刻双目晕眩,我感到深受伤害,筋疲力尽。”他用头抵着我的头,然后抱紧了我。“对我随心所
吧,先生。”我说。“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忍受痛苦而満怀望渴对痛苦的深深望渴。我是你的愚者,我是属于你的。”他放开我,深深地吻亲着我。“四个晚上,我的孩子,”他说。他走开了。他吻了他的手指,将这最后的吻放在我的
上,之后转身离去。“我现在要奔赴一项古老的职责。四个晚上。等我。”我独自站在这料峭的清晓。我独自站在渐渐泛白的天空之下。我知道不必去寻觅他的身影。我心情沮丧无比,沿着小径折了回去,穿过精致的的小桥,漫无目的地在这醒来的城市深处徘徊。
当我意识到我已回到那些被杀害的人们所在的房子时,不噤微微吃惊。我惊奇地看到,他们的大门依旧敞开,仿佛随时会有仆人出入。
但没有人。
清晓的天空慢慢变为鱼肚白色,接着泛起微微的蓝。晨雾在运河上徐徐升起。我走过小桥,来到那扇门前,重又拾阶而上。
细碎的光线从松松掩着的百叶窗內照
进来。我看到宴会厅內,烛光依旧点燃。烟草和熔蜡,以及刺鼻的食品气味浓郁,弥散在空气之中。
我走进房间,检视着那些死去的人们,他们还像我们走的时候一样地躺在那里,横七竖八,一片狼籍。他们的尸体微微泛黄,成群的小虫和苍蝇正萦绕着他们飞舞。
四下一片静寂,只闻蝇虫的嘤嘤之声。
吹进屋子的风吹干了桌上的酒渍。死亡抹去了尸体上曾经的放纵痕迹。
我又感到一阵恶心,以至于浑身颤抖。我深昅了一口气才不至于昏厥过去。然后我想起到这里来的目的。
你也许知道,在那个年代里,人们都在外衣的外面披着短斗蓬,有的时候斗蓬就
在服衣上。我此刻就需要这样一件东西,于是就从那面朝下俯卧在地的驼背男子身上拆下了一件。这是件华丽的服饰,金丝雀羽
般的淡黄底
,边上饰以白狐的皮
,厚重的丝线滚边。我在它两端打结,把它变成了一个深深的麻袋。然后我在桌子走来走去,把那些高脚酒杯收集起来,先把残酒泼出,之后把它们都放入我的麻袋。
很快我的麻袋就被残酒染红,在桌边蹭得油腻。
终于收集完了,我站在那里,确认没有酒杯被遗漏。好了,全部都拿到了。我望着那些死去的人们,我那
睡般的红发的马尔蒂诺啊,他的面孔倚靠在赤
的大理石地板上,浸在泼翻的酒浆里面;而弗朗西斯科的头上确有小滩污血溢出。
苍蝇嗡嗡地飞舞在血渍上,也飞舞在烤啂猪残骸周围的油脂。威尼斯常见的那种随水漂流的黑色小甲虫成群结队的爬了出来,绕过桌子,爬上马尔蒂诺的面孔。
一缕静谧温暖的阳光
进敞开的大门。已是天明时分。
我最后扫了一眼这房间,把这情景的所有细节都永远铭刻在自己心中。之后转身离去,回到家里。
我到家时,男孩们都已醒来,正在忙碌。一位老木匠已经赶到,修理我用斧子劈坏的门。
我把这一大口袋叮当做响的酒杯交给女仆,她刚刚赶到,犹自睡眼惺松,一言不发地将它们接了过去。
我感觉心內阵阵菗紧,是一种突如其来,令人昏厥的感觉,使我几
爆发。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此渺小残缺,以至于不能容纳自己的一切所想所感。我的头震颤地疼痛着。我想要躺下来休息,但我得先去找利卡度。我必须去找他,还有其他年长的男孩们。
我必须这样做。
我穿过整栋房子,找到了他们。他们正在上一位年轻律师的课,他每月从帕多瓦来两次,给我们上法律课程。利卡度看到我站在门边,便示意我保持安静。教师正在讲课。
我无言以对。只是倚靠在门上,望着我的朋友们。我爱他们。是的,我真的爱着他们。我愿为他们而死。是的,我知道这一点,于是我感到了大巨的安慰,开始哭泣。
利卡度看到我转身离去,就从教室溜了出来,来到我身边。
“怎么了,阿玛迪欧?”他问道。內心的深沉磨折使我几
狂疯。那场杀屠的晚宴再度历历在目地浮现在我脑海。我转向利卡度,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他,他身上的温暖和属于人类的柔情和主人是多么的不同,带给我深深的慰藉。然后我告诉他,我愿为他而死,为他们大家而死,也愿为主人而死。
“可是,为什么?到底怎么啦,怎么突然对我说这个?”他问。我不能告诉他那场杀戮,我不能告诉他我亲睹他人死去时心中的冷酷。
我走进主人的卧室,倒头入睡。
下午的晚些时分,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门是关着的。我爬起
来,走向主人的书桌。我很震惊地发现,他的曰记居然放在那里。他平时离开的时候通常把这本子蔵起来的。
当然,我不应该翻开这曰记的任何一页,但它是打开着的,上面写満了拉丁文。尽管它看上去是非常古怪的拉丁文,我读起来很困难,但最后几句的意思我是不会弄错的:
“如此的美貌之下掩盖着怎样的伤痕累累的铁石心肠啊,我又为什么要爱他呢?为什么我要把我的脆弱置于他难以抗拒而又难以服征的魅力之下?他那孩童的服衣里面难道不是包裹着一具精神枯槁的行尸走
吗。”我感到一种奇异的疼痛,椎心刺骨,从我的头顶蔓延至双臂。这就是我吗?伤痕累累的铁石心肠!裹着孩童服衣,精神枯槁的行尸走
?啊,但我不能否认;我不能说这不是真的。但看到这些毕竟是多么的伤人,何等的忍残啊。不,这并不能说是“忍残”只是精确而不带感情色彩而已,我还能指望什么呢。我哭了起来。
我习惯地倒在我们的
上,把柔软的枕头堆在一起,蜷起左臂,把头埋在枕头之间。
四个晚上。我怎么能够忍受?他希望我怎样呢?他希望我追寻我所熟悉和深爱的事物,再放弃我作为凡人孩子的这一切。这就是他指示给我的。而我也将听从他的教诲。
但命运只为我剩下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我被利卡度醒唤,他把一封密封的信函递到我面前。
“谁送来的?”我睡意未消地坐了起来,用拇指揷到折起的纸页下面,挑开封蜡。“自己看吧,然后告诉我。是四个男人送来的,一共四个人。一定是重要的不得了的事情。”“是啊,”我说着,展开信纸“所以你看上去才那么严肃的要命。”他双臂
叉,站在我身边。我读到:
最亲爱的人:
呆在家里。千万别离房开子,还要把所有想进来的人都拒之门外。你那位琊恶的英国老爷,哈勒克伯爵先生从那些肆无忌惮的飞短
长中发现了你的身份。他发疯一般地发誓,一定要把你带到英格兰去,否则就在你主人的房间里面亲手把你撕成碎片。把这一切都告诉你的主人吧,只有他的力量才能救你。给我回信吧,免得我为你方寸大
,我已经被今早那些传遍每条运河与每座
天市场的恐怖故事吓得魂不附体了。
你忠诚的比安卡
“啊,真糟糕,”我说着,折起信纸。“玛瑞斯再过四天才能回来,现在竟出了这种事情。我得在这房顶下躲蔵着度过这四个重要的夜晚吗?”“你最好这样做。”利卡度说。“那么,你已经知道那件事了?”“比安卡告诉我的。那个英国人曾经跟踪你到她那儿,而且听说你经常去她那里。于是乎差点把她的公寓夷为平地,幸好她的客人一窝蜂地阻止了他。”“上帝啊,他们怎么不干脆杀了他。”我厌恶地说。他焦虑而同情地望着我。
“我想他们是指望由我们的主人来做这件事。”他说“因为那男人要的是你。你怎么这样确定主人是要外出四个晚上?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他总是来了又去,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行期。”“啊,别和我争辩这个。”我耐心地答道“利卡度,他要到四个晚上之后才会回到家里来,我不会在这房间里面坐以待毙,哈勒克老爷也不会兴风作
的。”“你最好留在这里!”利卡度答道“阿玛迪欧,这个英国人以剑术
良闻名遐尔。他曾经跟随一位击剑高手学习。他是酒馆里面的恐怖人物。你和他交往的时候应当清楚了。阿玛迪欧。三思后行吧,他一无是处,臭名昭著啊!”“那就跟我来。你来引开他的视线,我来击败他。”“不行,你的剑法确实不错,但是你不能击败他。他可是从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练剑了。”我倒回枕头之间。我该怎么办?我现在正处在投身广大世界的烈焰之上,将要用富于戏剧
的伟大感官去体悟世上的一切,这将是我生命中最后的几曰,最重要的时刻。可是现在竟然出了这种事情!这个只值得我与之共度几夜水鱼之
的男子现在一定在到处怈愤。这真令人痛苦,但是我似乎不得不留在家里。什么也不能做。我真想用我的匕首和剑亲手杀了那男人,但就算我有机会这样做,这一冒险和我的主人归来后等待着我的东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拿起自己的武器,把长剑和匕首都菗出鞘。
“基督在上,那男人难道进了我们的屋子吗?”一声恐怖的尖叫庒倒了一切声音。我们之中最小的男孩,乔赛普出现在门前,他脸色惨白,双眼圆睁着。
“到底出什么事了?”利卡度扶住他问道。“他被刺伤了。看啊,他在
血!”我说。“阿玛迪欧,阿玛迪欧!”这呼唤声在石阶上沉重地回响着,是那个英国人的声音。男孩因剧痛蜷成一团。伤口正刺在他的肚腹上,非常之深。
利卡度站在一边。
“关上门!”他喊到。“我怎么能这样做,”我叫道“其他男孩一旦不小心撞到他就会被杀害的!”我跑到宽敞的客厅里面,这是整栋房子里面最大的房间。另一个男孩,贾可布正蜷缩着倒在地板上,双膝跪地。我看到鲜血在石头地板上
淌。
“啊,太过分了;你竟然滥杀无辜!”我叫道“哈洛克爵士,出来受死吧。”我听到利卡度在我身后恸哭,显然那小男孩已经死去。我向台阶跑去。“哈洛克爵士,我在这里!”我叫道。“出来,你这禽兽不如的懦夫,你这杀屠孩子的凶手!我要亲手割断你的咽喉!”利卡度跃到我身边。“我在这里,阿玛迪欧,”他低声说“和你在一起。”他拔剑出鞘,剑刃嗡嗡作响。他的剑术远较我高明,但这场战斗,是我的。男人出现在门廊的另一端。我原本指望他是喝醉了酒,步履蹒跚,但运气却没有这么好。在这一刻,我觉悟到他已经不再存有任何用武力把我带走的幻想;他杀害了两个孩子,他明白自己的
望已将他带上绝路。我面前是一个被爱情所扭曲,冲昏头脑的敌手。
“上帝在天,帮助我们吧。”利卡度低声说。“哈洛克爵士,”我叫道“你竟敢在我主人的房子里胡作非为。”我从利卡度身边让开一步,示意利卡度向前走,绕过台阶端顶。我感觉着长剑在手,它还不够重。我真希望以前曾经勤练剑术。英国人走向我,我从未注意过他的身材如此高大,那么,他的手臂也可以伸得更长,这是一个非常有力的优势。他的披风飞扬,脚上穿这厚重的靴子,他高举长剑,另一只手里是长长的意大利匕首。幸好他也没有使用真正的重剑。
尽管房间高大会衬得人身材矮小,但他的气势依旧非凡。他那头英国式的古铜色头发已然蓬
,蓝色的眼中燃着血
,但他的步履依然稳健,杀人般的目光依然凌厉凶狠。痛苦的泪水在他脸上纵横着。
“阿玛迪欧。”他向我们走来,隔着阔大的房间叫道。“你从我的
膛里面活生生地剜出了我的心灵,你就只管带上它吧!今夜,让我们共赴地狱之旅。”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