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17
县委大楼这边突然间有些冷落了。
县长没有到位时,县委这边其实就是湖东的权力集中地。三个副记书在这边,而且其中的程杰之副记书还是暂时“主持”所有部门、乡镇,还有大大小小的企业,基本上都往这边跑。府政那边,虽然王成山也承担着临时负责的角色,可是他哪能与三位副记书相比?最后定夺的,还不是县委的这些记书们?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宗荣副记书正式上任,又经过了湖东县人大例行程序到府政当县长了。府政这一块事务,立即回到了府政那边。部门、乡镇、大大小小的企业,开始往府政跑了。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虽然宗荣是县长,可是秦怀仁还在双规,事实上她就是湖东的一把手了。即使程杰之还是湖东县委的“主持”可他参与府政大大小小事务的可能
已经没有了。既然没了,县委这边稍稍冷落些也是正常的。
严格地说,这不叫冷落,只能说是回到了正常状态。因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內,
政合二为一的情况毕竟不是太正常的,也不符合
政分开的原则的。
小车班的司机们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种冷落。
一大清早,黄炳中就到了办公室。最近,他的心情好些了。上次的事情结束后,他确实是懊恼了很长时间。可是后来听到上头在查二颜了,他心里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好!虽然自己曾经也得到过二颜的好处,可这样过河拆桥的人还是抓了的好。这样想着,心情就好了起来。而且,经过了那件事后,他对很多事情一下子想开了。要钱干什么?家中的经济情况不错了,孩子出来了,自己和老婆的工资管着过曰子,也算是小康了。再争再努力,也只不过是一串数字,临了,还是带不走的。想想秦怀仁记书,当到县委记书了,还不是说倒就倒了?
人生安乐,无事为大。黄炳中有些顿悟了。
李红旗进来时,黄炳中正给自己的杯里添茶叶。李红旗道:“班长早啊!”“哈,在家没事,还不如来办公室。大家都闲了,好啊!”黄炳中说完,递过支烟。看见李红旗有些疲惫,便问“昨晚喝酒了?熬夜了?”
“没喝酒。上网。”李红旗想到昨晚与顾燕的聊天,脸上忽地笑了下。
黄炳中说:“与女孩子聊天吧?你们年轻人哪。”
“哪是。与战友。”李红旗这话也没撒谎,他确实也同时与几个战友聊着的。战友们虽然身在各地,可是一方小小的QQ,马上将大家联系起来了。一个给一个打招呼,一个向一个发出邀请,李红旗的QQ上已经有20多个战友了。
“快过年了。今天十五了吧?”黄炳中问。
李红旗说似乎是,想想也真快。一年将尽了。过了年,自己25了。
黄炳中问:“程记书还在家?”
“好像是。这几天没用车。”李红旗昨晚听顾燕说,程记书和她父亲前两天到省城去了一趟,至于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可能是散散心吧,住了一晚上就回来了。
鲁小平咋呼呼地进了办公室:“前一阵子,县委这边可是人来人往,现在好了,
都打不着人了。都到哪了?连导领们也不大见了。”
“都到府政那边了呗。”
旺边进门边接道。
几个人都哈哈一笑,再不往下说了。停了会儿,鲁小平道:“叶记书他们明天出发了吧?”
“出发?到哪啊?”黄炳中问。
“怎么?连班长也不知道。不是到港香嘛。考察万盛,吴坤也去。”鲁小平说着望了望大家。黄炳中说:“我哪知道?这是导领们的事啊!不过,吴坤这小子这次可是…叶记书这点倒不错,没忘了司机。”
正说着,人大的司机李永久过来,探着头问:“怎么这么热闹呢?有什么新鲜的事?”
旺笑着,调侃道:“能有什么新鲜事?再新鲜也得过人大关啊。永久同志,好久不见了嘛。”
李永久摸摸头,拿出烟,给每人发了支:“不是不见我,而是你们县委的司机面子大,我见不着啊。一见,又挨批评。这不,就批评了。”
“看看,看看,好个永久。学会赚口了。”鲁小平问是哪个大主任过来了,李永久说是梁天超梁主任。
旺凑到李永久边上,轻声问:“听说梁主任在外面还有个孩子,不是真的吧?”说着,拿眼瞟了眼门外。
李永久马上正
道:“可别瞎说。这事不是小事。导领
部干的作风问题,是个严重问题。”
旺笑着:“我是瞎说。就当没听见,没听见,好了吧。”
事实上,就是李永久不说,大家都知道,人大的常务副主任梁天超梁主任在外面是另有女人的,甚至传说那女人就在人大內部。当然是谁,没有人会说出来。作风的事,可大可小。很多人一生在作风的钢丝上走,稳稳当当;而有些人一踏上作风的钢丝,顷刻就掉了下来。不是处理艺术的问题,而是运气的问题。人要倒霉,你躲也躲不过的。
梁天超在湖东算得上是一个老杆子了。从乡镇记书一直干到县委副记书,然后到人大当常务副主任。在湖东,很多部干都是梁天超提拔的。而且,他到了人大后,人大的威信明显提高了。各种视察,对府政的监督,搞得有声有
。如果撇开他的其他问题不说,单就工作能力,梁天超绝对算是县级部干中的佼佼者。早些年,他有过很多次机会
到外县担任主要负责人,可他不愿意。他说的最有名的话是:转一圈还得打回来。那为什么要转?不是瞎腾折吗?
但这个人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湖东的部干都知道,梁天超为人洒脫,在女男问题上尢为开放。在乡镇时,据传跟妇联主席、广播员,甚至一些小学的女老师,都有广泛的接触;到了县直,也是经常传出些桃
新闻。可是这人也厉害,传了这么多年,也没人抓住什么小辫子,更没有哪个女的往组织上闹。在湖东私下里传着句话:要洒脫,就学习梁主任。阅尽风
不出事。谁要有这能耐,谁也去!
可谁敢说自己有这能耐呢?
李永久是梁天超的司机,其实不仅仅在人大是,以前在县委这边也是。甚至在之前梁天超在常务副县长任上时,他就是。一个司机,跟着一个固定的导领,转了三四个岗位,也不简单了。这里面既可以看出梁天超对李永久的信任,也可以看出梁天超这人在湖东是敢想敢为的。他要带着司机走,谁也拦不住。秦怀仁记书任人大主任,基本上是不问事。秦记书一双规,人大就是梁天超梁主任说了算,程杰之不好问,宗荣更不好问。其他人,还有谁能问?
上周,人大开会,通过宗荣的代县长程序。据说通过是通过了,可是不能算十分顺利。在会上,梁天超就湖东现在的工作,给县府政提了若干质疑。对宗荣出任代县长,梁天超用了个词:组织意图。他是在会上公开讲的,连程杰之也表示了不同意见。但是,梁天超又说:服从组织安排是每个
员导领
部干最起码的素质,因此,人大必须通过宗荣同志的代县长任命,而且必须是高票通过。
结果自然是没有出乎梁天超的意外:除了1票弃权,其余全数通过。
就是这一讲一通过之间,梁天超事实上给宗荣上了一课。你宗荣既然到府政了,作为府政的监督机构,人大的滋味现在就让你尝尝。免得以后有什么不妥时,你再出来说不知道。可千万别不把人大当回事啊!17(3)
李永久坐了会儿,又同大家说到前不久发生在邻县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审计局副局长突然失踪了,家里人找了好久也找不着。结果有一天,人们在一个公用车库里发现了他,是和一个女的一块的。发现时,两个人全身赤
,还在爱做状态中。
“真是做鬼也风
啊!”李永久叹道。
鲁小平凑近李永久看看:“我看永久同志也了不得,一脸的风
相。是不是羡慕人家了?”
“我倒不是羡慕。羡慕死人,没意思。我只是说怎么能到死都还在爱做?怎么会呢?”李永久有些迷茫。
李红旗心想这不好解释,根本就没来得及撤出啊!
司机们都知道,冬天车里开着暖气,如果不打开车窗,有时是很危险的。排放的尾气,很快就会让人晕倒,而且等感觉到了,事实上已来不及自救了。这审计局副局长和那女的,一定是在爱做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就走了的。不过这也好,没有痛苦,而且相拥而去。风
啊风
!
“要是我,就不会在车里。那么个小地方,连手脚都伸不开,还做事?太寒碜了吧。”
旺说着,李永久瞥了他一眼:“
师傅是
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人家饿狠了,还管什么地方?天地做
,一样是爱嘛。”
“高见!”吴坤竖起大拇指,说“梁主任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高见!”
李永久看见外面梁天超的身影一晃,就赶紧道:“我走了。”
黄炳中看着李永久的背影,笑道:“跟了梁天超十几年了…”
天又下起雪来了,今年雪下得早,而且密。湖东这个地方,很多年来,已经很少下雪了。即使下雪,也只是一场小雪而已。可是今年入冬来,已经是第三场雪了。有雪的冬天才像冬天,李红旗看着雪,就想起小时候在乡村上吃冰凌条的滋味。还有那些在雪地上印着鸿爪的小鸟…
中午,李红旗刚准备休息,QQ上跳出了顾燕。她在线上,李红旗一激动,马上下了
,打了招呼。顾燕说她正在网上查一点资料。
李红旗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顾燕说没关系的。我是一边查一边上QQ的。
李红旗笑着说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顾燕说白雪覆盖了一切!
李红旗说诗意。
顾燕笑了,说我喜欢下雪,在雪地里行走,有一种特别纯洁的感觉。
李红旗说我也是,特别是在空旷无人的雪地里,一个人走着走着,就感到天地广大,人心渺小了。
顾燕说没想到李师傅还这么哲理。
李红旗说见笑了,只是平时瞎想而已。关键是碰到了你,
发了我的想像。
顾燕沉默了会儿,说没出车?
李红旗说当然,出车了还能在这?
顾燕笑笑。
李红旗突然问有男朋友了吧?
顾燕愣了下,说没呢。
李红旗说真的?
顾燕说也算有吧。
李红旗呆了会儿,说他有福了。
顾燕又笑了笑,说我有事了。
李红旗说那好,再见。
说了再见,李红旗心里却是十分别扭和难过的。事实上,徐五四说过顾燕似乎是有男朋友的,但是由顾燕自己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了。他是谁?长得什么样?在哪里?
下午快下班时,李红旗打电话给徐五四,问他晚上有事不?
徐五四说没事,想喝酒?还是又想得点报情?
李红旗说两样都有,过来吧,在百福门,我等你。
雪渐渐停了,路上的积雪却很厚,脚踩在雪上,绵软而有弹
。街道两旁的灯光,因为雪的反衬,显得有几分迷茫,并且透过一缕缕说不出的风情。这使李红旗想起早年看过的一部曰本电影,那里面全是雪,茫茫雪原,几个行走的乡村歌手,路旁热气腾腾的小店酒,唱着歌,逶迤而来的姑娘…17(4)
先是李红旗和徐五四两个人喝,话说得差不多了,该
代的也
代了。人数便开始增加,程唐来了,接着是吴小黑,最后连翟军也来了。
翟军似乎有些忧郁,进来时已是満身酒气了。一坐下,又喝了一大杯啤酒。
李红旗问:“怎么了?不快活?”
翟军叹了口气:“怎么快活?中午同莫局到了省里,省厅对莫局的态度好像也…唉,看来真的…”
“不会吧?事情也没这么糟吧?”李红旗道。
“怎么没有?有啊。”翟军说着,端起杯子,敬了李红旗一杯“不过我得感谢红旗,以后还得多关照些。”
吴小黑在边上问:“翟哥是不是有什么事?跟兄弟们说说啊。”
翟军不作声。徐五四道:“不说也就算了。不过心里有事,可千万别一个人扛着。何况又不是你的事,你愁着也没用。”
李红旗回了翟军一杯酒,劝道:“也是,五四说得对。何必呢?”
酒喝完后,吴小黑建议去泡脚,说天冷,泡着舒服。李红旗却不干了,他想着早点回家,也许顾燕正在网上呢。翟军和李红旗一道往回走,翟军拍着李红旗肩膀,说:“兄弟啊,我可是一直跟着莫局的人,要是莫局倒了,唉,我也不可能再在安公混了。”
“别这么想。他是他,你是你。你不就是司机吗?别太掺和了。”李红旗说的是实话,一个司机怕什么?
翟军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啊,莫局的很多事我都知道。我不是怕我倒霉,而是怕莫局啊!
“怕莫局?这事我就不懂了。”
“你当然不懂,不过不懂好。红旗啊,我也就是一说,别放在心上。回吧。”
回到叔叔家,上了网,顾燕却不在。李红旗心一下子空落了。顾燕好像他
口上的一颗痣,已经同他的心连在一起了。
这就是爱的感觉吧?
李红旗躺在
上,听着窗外,似乎又传来下雪的声音了。听雪怀人,无限的寂寞就漫漫地笼罩了他。
天一放亮,李红旗出门一看,果真又是夜一大雪。瑞雪兆丰年哪!
到了单位,叶能文副记书的车子正好出门。吴坤对着李红旗按了下喇叭。进了办公室,
旺说:“你看吴坤那劲头,足死了。不就是去趟港香吗?”
李红旗笑笑,问到港香怎么还开车过去?
旺说是开车到省城,然后坐机飞。车子就放在机场的,回来时再取。
上午,程杰之记书过来了。他带着府政的陆县长、国土局局长,还有县委办的刘主任,一道到了湖东县城边上的外环路。车子在一大片空地上停下来,顾怀成顾总已经在等了。
李红旗拿眼瞄了瞄,顾燕不在。他站在边上,点了支烟。
顾怀成说:“就这块地,我交给府政了。”
陆县长笑着:“顾总怎么突然这么高姿态了?这一大片地,小两百亩吧?”
顾怀成一拍脑袋:“陆县长果然厉害,两百亩。当初来时,是两万一亩。我交给府政,原价。行吧?”
国土局黄局长道:“当然行。这你顾总不太…”
程杰之哈哈一笑:“老顾有那么好人?他是有目的的。跟大家说了吧。”说着,望了望顾怀成。顾怀成便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地说了。说完,陆县长开玩笑说:“原来是套狼啊!”“怎么叫套狼?这一下子,府政这边可以得出让费好几百万的。”顾怀成道“如果我一直放着,府政能得这几百万?这叫做双赢哪!”
“双赢!哈哈,双赢!”陆县长看着程杰之副记书,程记书点点头,这就表明了他的态度是明朗的:支持。陆县长便向着黄局长,问:“怎么样?老黄。”
“这事还得府政定。不过…”黄局长有点犹豫。
“不过什么?是不是比较难办?”程杰之一问,黄局长改口了:“只要府政定了,事情也不太难办。反正这事肯定得找省局,然后再按程序办就是了。”
“这就好!”程杰之笑着,对顾怀成道“就这么办吧。你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我就不参加了。”
说完,程杰之就要上车,陆县长上来小声说:“这事可能还得给宗荣县长说说。”
“你说吧,啊!”程杰之说着,身子已经跨进了车內。陆县长看得出来,很有些无奈。等程杰之的车子一走,他向着顾怀成道:“老顾啊,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嘛!”
顾怀成问:“宗县长应该没问题吧?”
“我觉得有点问题。”陆县长摇了头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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