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6.一个大意外
跟陈远哲分手后,高竞就没再进图书馆,他知道莫兰还在里面,因为他就在图书馆的门口,并没有看到她从门口出来,但是他实在不敢见她了,想到自己刚刚对她说的话,他知道见面的结局就只能是冷遇,所以,虽然明知道她近在咫尺,他还是只能带着伤感和无奈黯然离开了图书馆。他决定明天自己再来查一下那条凶手留下的线索。
他回到察警局后已经差不多下午四点,车牌号码已经有了下文,原来一点都没什么可期待的,车牌号是假的,这样看来,凶手故意让他抄到车牌号也不过是想逗逗他,让他空欢喜一场而已,但另一方面,凶手似乎也承认了自己有车这个事实。所以,他决定接下来调查所有蓝色奥迪的车主。
高竞在办公室又磨蹭了几个小时后,便驱车回家。夜晚的冷风吹得他浑身发凉,伤口的疼痛好像已经麻木了,他觉得身体微微有些发烫,他决定回家后洗个澡,再给伤口上点药,然后好好睡一觉,他希望明天他能有足够的体力对付一个他一直想见的人,戴文。王义已经帮他跟戴文约好,明天下午三点在戴文的肖邦之恋音乐餐厅办公室见面。冥冥中,他总觉得戴文这个人不可以小觑。
在回家的途中,他又回顾了一下当天发生的所有事,觉得今天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终于把莫兰从他身边支走了,虽然电话里那决绝的忙音声让他感到头晕目眩,绝望透顶,但一想至少他暂时不用再为她的安危而担心,他又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随即他又想起今天凶手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一个大买卖!毫无疑问,他又要杀人了,可是他要杀谁呢?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徒地缩紧了。
他一边想着,不知这次又会有哪个察警遭殃,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自家门口,正当他掏出钥匙揷入钥匙孔的一刹那,忽然!他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屋里有人!他心中一凛,是谁?!
难道是他?!星光之箭?
刹时,他全身的汗
都竖了起来。他轻轻地打房开门走进去,屋子里一片漆黑。
他轻轻关上门,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密林中的罗正平,一样的疑惑和无助,一样是待宰的羔羊。
他没看到任何陌生人。他进门的地方是客厅,两间卧室的门都半关着,他无法看清卧室里的动静。也许那人在某间卧室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紧张地猜想着,体內的每
神经都崩得格格响,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
的
动。
接着,他仿佛感到一阵热气吹过他的后颈。
有人在他身后!而且很近。他蓦地明白了,他进门的时候,那人就躲在门背后。
也许,所谓大买卖指的就是干掉他,星光之箭终于要向他下手了。
他下意识地去摸
。
他感到背后那人正向自己移动,他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凶手想干什么?想偷袭吗?还是正在准备弓箭?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是暗器吗?!怎么没感觉?但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紧张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根本无心去感觉,就像上了膛的弹子,他利索地弯身下以防身后的人再度袭击,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背后那个人拦
一抱,从他的头顶摔了出去,由于速度太快太,用力太猛,对方几乎全无招架之力,他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呻昑,偷袭者被摔到沙发上后哐地一声滚到地板上,不动了。
居然没费一颗弹子事情就解决了,这让他大吃一惊。
星光之箭!也未免太不堪一击了吧。
而且,凶手好像太轻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怎么感觉好像刚刚抱住的是个女人?星光之箭是个女人?他再次吃了一惊。随后他对自己说,也不一定,余男不就认为齐鲁街的凶杀案可能有女
参与吗?所以,星光之箭,的确很可能是个女人,所以她很有可能现在是在装死。
为了预防他开灯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凶手会突然跳起来向他的后背发动攻击,他故意没有去开电灯,而是小心翼翼的举着
挨了过去,他借着窗外的星光,凑近凶手的脸,这一看,真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回事!躺在地上的好像是莫兰!
他连忙丢下
,打开了电灯,这下他真的是看得清清楚楚,被他用擒拿格斗术一击击倒的“歹徒”就是莫兰。
他顿时手足无措。
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把莫兰从他的后背拦
抱起,从他的头顶甩出去。刚刚那一下,虽然他不敢说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但对付三、四个莫兰也是绰绰有余了。天哪!想到如此娇弱的她被自己重重击倒,他吓得都快发疯了。难道等不到星光之箭暗算你,我就先自己杀了你?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不会死了吧!莫兰,你不会被我打死吧,快醒过来吧,他心慌意
想着,一会儿抓住她的手测试她的脉搏,一会儿又用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面测试她还有没有呼昅,接着又俯身下听她的心跳,他真是心
如麻,心急如焚。同时,他又不断地抱怨,你怎么可以在我背后偷袭我呢?你难道忘了我是察警了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紧张吗?
经过一番手忙脚
的测试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她还活着。她的心还在跳,也有脉搏和呼昅,所以,她只是昏过去了,也许有一半还是被吓昏过去的。
他把她抱在沙发上,拨开她脑后的头发,试图寻找伤口,干干的,没有血,他又上下打量了她的身上,除了有些灰尘外,也没有找到明显的伤口,至少看不出有外伤。现在,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內伤。莫兰,你那么聪明的脑袋要是被我打坏了,我可赔不起。
所以,现在得把她弄醒。
他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她没有反应,他加大了力气,同时开始在她耳边呼唤她:“莫兰,莫兰,醒醒,醒醒。”
莫兰“哼”了一声,他又重重地摇撼了她两下,大声叫道:“莫兰,莫兰,莫兰!”
在他的猛力摇撼下,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她醒了,他一阵欣喜。现在,他要测试一下她有没有摔傻了。
“这是几?”他作了一个“4”的手势。
她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
“496。”她说。
知道捣乱,应该没摔傻。
“这是几?”他又作了一个“2”的手势。
“二百五。”她答道。
的确没摔傻,还知道骂人。
“我是谁?”他问道。
她看着他,有一秒钟似乎被问住了,随后眼波一转,朝他抿嘴一笑。
“我儿子。”她道。
确信没摔傻,还知道使坏。
“你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他注视着她关切地问道,他还是很担心她摔伤了。
“我先睡一会儿,等会儿我有话问你。”她摇了头摇,虚弱地说着,便垂下眼睛睡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说:“好。你睡吧。”
他知道她来找他肯定是有事的,要不然她不会不跟他说一声就来。7年前,他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曾经给过她一把房门钥匙,但是她几乎从来没用过。真不知道她来找他究竟有什么事。还有,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带着几分疑惑走到厨房,忽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他的心一动。
他拧开灯,发现案台上放着电饭锅,他摸了摸,还热着呢,打开一看,果然有刚煮的热饭,这电饭锅他都好久没用了,做饭前,她一定先擦过了,看上去比他上次见到它要干净10倍。电饭锅的旁边放着三个用盘子盖的青瓷碗,第一碗是还冒着热气的糖醋小排,第二碗是凉拌黄瓜,最后是一小碗凉拌海带丝,煤气灶上还有个蒸锅,它以前是放在下面的橱柜里的,亏她找得出来,他打开蒸锅盖,一股热气冒出来,他拨开热气,原来是一碗洒了葱花的蒸蛋。
接着,他又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纸条。
“喂,等你很久,你都没回来,我先回去了。发现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就买了点东西
进去,又随便给你做了点吃的,你别
想,我只是同情你孤苦伶仃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不用还我钱,就当我捐助灾民好了。尽快跟我联系,我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找你。公事。莫。”
他知道了,他回来的时候,她可能正要回去,所以还给他留了纸条,也没有开灯。不知道所谓“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公事究竟是指什么。对了,是图书馆的线索。他马上想到。
他打开冰箱,原本几乎空空无也,只有几听啤酒的冰箱里,现在放了几盒微波炉盒饭,两听午餐
以及一袋紫葡萄,葡萄显然已经洗干净了。
望着冰箱里的这些东西,他感到鼻子有些发酸,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击中了,你干吗要这样,干吗要这样,他心里恨恨地骂道,还叫我别
想,你这样我能不
想吗?
他默默地给自己乘了一大碗饭,然后把饭菜一一端出来放在饭桌上。
随后,他去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白汗衫和运动
才郑重地坐到桌前。接着,他关了机手,把电话搁了起来,虽然他知道察警是不能关机手的,但是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关上了。他对自己说,就给我一个小时的休假吧,只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好,就当我不是察警,我什么都不是,在这一个小时里,我只是一个孤单的男人,安安静静地享受一次她为我做的晚饭而已,只要一个小时就好。
接着,他开始慢慢地吃起来,饭菜的香味
活了他的味觉,也
活了他的回忆。
印象中,他上一次在他自己家里吃一顿像样的饭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的母亲还活着,在她还没有生骨癌前,身体还健康的时候,她总是会给他做很多吃的,虽然她的手艺也许还不如高洁,但是每当他回家看见満桌香噴噴的饭菜的时候,他总是吃得很多。其实他并不爱吃,自从父亲死后,母亲的味觉好像就出了问题,佐料总是放得不对头,所以很多菜只能看不能吃,但是他总是假装吃得很高兴,很多次他都吃完后,再跑出去跟哥们重新吃一顿,但是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爱妈妈手艺的乖儿子,他只是想让她高兴,他只是想让这个孤单忧郁的女人知道,虽然父亲已经不在了,至少她还有儿子。
父亲死后8年,母亲被查出患了骨癌,并在他21岁的那年冬天,因为不堪忍受疼痛而从医院的窗口跳楼自尽。母亲去世后的几个月,他都没有去找莫兰,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软弱悲伤的样子。等他再去找她的时候,是这年12月的一个晚上,当时16岁的她看见他十分惊喜。她拉着他走进家门,并且悄悄告诉他,她的父母去看电影了,那是他第一次进她的家,她家的豪华精致让他吃了一惊,也让他自惭形秽,想到自己那个简陋寒酸的家,他蓦然感到自己跟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是个千金姐小,而他只是个从事危险职业的穷小子。
但是她似乎一点都没察觉他的心情,她趴在桌上很温柔地问他,有没有吃过饭。他摇头摇说没有,于是她叫他在客厅里等一会儿。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
面来。
“今天你运气好,我爸煮了牛
汤,所以可以给你当汤底。尝尝我的手艺吧,察警哥哥?”她笑盈盈地说。
他带着几分不信任尝了一口,忍不住就要骂人了,真他妈的好吃啊,接着,他感到自己的眼睛
润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16岁的女孩子可以做出如此美味的东西来,后来他才知道,莫兰的父亲莫中医是个美食家,莫兰从小就跟着他学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我还会做起司蛋糕呢,有一次莫兰很得意地告诉他,但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莫兰不知道,21岁的那个晚上,他是含着眼泪吃完那碗面的,就像今天一样。他已经不记得他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他好像从来不流泪,受伤、失恋、面对亲人的去世和朋友的被杀,他从来都没有哭过,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坚強,最能忍耐的人,但是今天,糖醋小排的浓浓酱汁却让他噤不住红了眼圈。他打赢过最強悍的敌人,却输给了最温柔的东西,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并且,一旦流泪就止不住,他一边胡乱地用手背抹去无法控制的眼泪,一边大口吃着美味的晚餐。他觉得好奇怪,他一边觉得悲伤得无法抑制,一边却觉得得到了安慰。
在饭桌的对面就是沙发,莫兰沉沉睡着。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他现在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他不想让她看见软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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