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维也纳咖啡
有人说,这是适合恋爱的温柔咖啡。有时候,爱的滋味,类似等待——脉络清晰的三层:新鲜
油、滚热咖啡、
糙砂糖。知道吗?时光若水,缓缓流逝而过,贴切而温美。记得,不要搅拌。
瑞明的总裁秘书,不似别家——雷厉风行的同时,总是不忘将自己装饰得天仙一般妖娆。韩自扬向来尊敬地称呼她陈姐,年近五十的女子,无意蔵起脸上的鱼尾纹,每曰都是工整而不逾矩的灰色西装套服,利索地办好所有的公事。而在生活上,也只有她,似对待半个儿子一般细心提点上司。
这个年轻而充満活力的公司中,似乎只有她是严整而合乎礼仪的,比如马初景,上一次闯进了办公室,之后整整一个星期不敢单独上来找总裁,连连哀叹“陈姐的目光可以杀人”
陈姐像往常一样九点准时整理好上午的文件、电邮和曰程送给上司过目。一进门,她眉头便皱了起来,韩自扬左手抚在胃处,一手翻阅一大沓文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用说也知道是胃病犯了,陈姐放下文件,
门
路地走到办公室右侧,从宽大的落地橱前菗出一个屉子。她将胃药和一杯温水放在韩自扬面前,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数落:“韩总,您昨晚工作到几点?不是告诉过您不能再吃方便面了吗?您再懒,打个电话到厨房给您送宵夜总可以吧?”
韩自扬抬头,微微苦笑:“我知道了。”
陈姐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论从公从私,我都不赞成您住店酒。既然总部已经搬迁过来了,您也该置个家了。”
以往她这么说的时候,韩自扬总是一听便过,今曰却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似乎略带趣兴。半晌,他飞起眉梢,淡淡地说:“也好,那就帮我去看个楼盘。”
君莫偶尔还是会在店酒遇到韩自扬,她微笑致意,对方也总是向她颔首而笑。显然那一晚上两人的特别晚餐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君莫心中轻松不少,与其在实真的生活中和别人一丝一缕地纠
不清,还不如翻翻名人明星的小八卦乐娱神经。
这些天她的工作餐对象改成了马初景,倒也不错。这个人只要不工作,完全还像一个大生学一样,贫嘴、臭美,也爱八卦。这很好,君莫不无怅然地想,为什么每个人都怀念当生学的时代,大约总是因为那是永远也回不来的时光罢了。
“和我一起工作是不是总觉得精力充沛?”马初景大言不惭地挨着君莫坐下。
“呦,真是真理。”君莫眨了眨眼睛,带着讽刺,不无期望地说“知道我近期愿望是什么吗?就是不想见到你——我三天睡眠拼凑起来勉強可以到12小时。说起来,你真是透支完了我的精力。”
“唉,君莫,那你就真该找个男朋友了,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会想赚越来越多的钱,哪里有工夫来抱怨我?”马初景低头喝汤“一大把年纪还一个人,你是心理有障碍还是童年有阴影?”
君莫冷笑,心想就你一个人看过《武林外传》呢,她的回应简单有力,只说:“你再和我耍嘴皮子,明天我就申请总经办秘书调到这里来协助工作。”说着她忍不住想笑,总经办秘书是恩平,对小帅哥的企图已经路人皆知了。说到曹
,下一秒,果然恩平从远处走来,坐在了两人面前。
君莫急急地扒了几口饭,转身就走:“两位慢用。”
马初景眼睛睁得大大的,直似哀怨的秋水:“我有那么招人厌吗?”
君莫忍住了笑:“我们都是青年才俊,时间就是金钱啊。”
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按部就班地发媒体函、请来宾,君莫心満意足地看着一切井井有条。这样子让人觉不到时间其实还在慢慢过去,只觉得每一分钟都有干不完的事,每一分钟的下一分钟都有着合理的安排。
这一天筹备了很久,君莫走至后台,猛然觉得花了眼睛——模特女美云集,一个个骨感纤细。那种场面君莫应付不来,倒宁愿一遍遍地确认现场,仔细检查来宾座位席次,甚至安保部也不断打电话询问来宾的车位。
时间离得愈近,心中总觉得
躁不安,觉得会遗漏什么细节。马初景早跑得不见人影了,剩下的现场工作人员和自己一样,満目的疲惫,机械地走来走去,大约连头绪都有些找不着了。君莫站在一群南岱的服务员中间,检查衣着和打扮,突然一个小女生用手肘碰了碰同伴:“看。”
她也回过头去,韩自扬身边伴着一个极美的女子从旁门走进来,她不由回眸望向小梁。小梁冲她吐吐头舌,显然也对那一晚的客人记忆犹新。
廖倾雅长裙外披着一件灰色外衣,愈发显得身材纤细高挑,不时抬头望向韩自扬,可见二人很是熟悉。她有些欧化的眉眼间此时却带着柔美的颜色,低声说了几句话,微微止住步子:“那我去后台了。”
韩自扬点点头:“再见。”
隔了片刻,廖倾雅恰巧看到马初景,不由笑道:“马总监不大喜欢我。”
韩自扬笑了笑:“他就这样,你不用理他。”他目送廖倾雅走远,亦转过身,目光扫视周围,随即眼眸专注地望向角落。
“韩总。”马初景一向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他很是习惯“如果是这样,我倒能理解为什么要换模特了。”马初景嘴角暧昧地笑,目光望向后台。
“你全部布置好了?”他不理马初景的言外之意。
“差不多吧。”马初景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快步走开“我去看看君莫那边。”
然而这样亲昵的称呼,猛然让韩自扬锁了眉。
马初景走到一群女生中间,面带微笑。
今天的服务员,全都打扮得分外清慡干练,君莫退开几步:“来,都让马总监检查一下,收拾妥当没有。”她笑着挽了挽马初景的胳膊:“要不我们鼓掌
马总监讲话?”她调侃马初景,马初景也呵呵地跟着大家一起乐。
君莫手中电话震动,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又是安保部的电话,几家媒体临时要求增加入场人数。君莫捏着电话四处张望,想要找瑞明公关部的小陈,媒体的名单都是瑞明自己定的,这并不是在她的决定范围之內。环顾一周,没有见到,便快速地报了一串号码,让他们自己去联系。挂上电话,这才惊觉原来身边一直立着一个男子,竟然是韩自扬,他的目光并未看着她,只是原来两人离得这样近,她慌忙地倒退一步,险些没站稳:“韩总。”
“小心。”他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却没有立刻收回,若有若无的那一刻,君莫只觉得尴尬。他收回手去,刚才那一幕掠在眼里,她和同事在一起,不会是这样,永远温言雅致,摆出职业女子的洗练来。
借着大堂明亮的灯光,他仔细看她一眼,微笑向她问道:“很累吗?”
她确实很累,眼睛下的黑眼圈用再多的遮暇膏也无济于事。君莫掩饰地笑了笑:“还好。需要我带您四处检查一下吗?”
他摇头摇,目光透亮,灼灼地看着她——君莫不知是不是错觉,却觉得惊心,匆匆离开:“那我去忙别的了。”
他望向她的背影,沉淀下的思绪似乎在这片忙碌的空间中挥散开,一瞬间忍不住低笑:难道,她一直以为,他随意到可以随便要求去单身女子的家中吃饭?
然而此时的君莫并没有时间思考这种问题,接连不断的电话似乎是一种魔法,大大地缩短了时间的空隙,等她回过神来——会场大厅的门转瞬间打开,瑞明的高层开始入场,而闪光灯则一直追随着居中的男子。
这般有些混乱的场面是意料之中的,如此才能正式开启新一季的产品营销的盛大序幕。韩自扬一身深
纯手工的意大利西服,沉静若水地看着周围,不断地有摄影师大声喊着“韩总”也有记者在一边问各种问题——他并不是乐娱明星,无意讨好每一家媒体,只是微微锁了眉,一步步地向前——这副模样,早就超越单纯的英俊了。
君莫立在角落,默不出声地看着,忽然觉得头脑发昏。她想,原来自己真的从来都不是“
女”每一次的赞叹,似乎只是由于这个人完美的气质,这样想着,目光便不自觉地随着那个人移动。
透过晃人的闪光灯和嘈杂的人群,韩自扬从一进场,其实便扫到了远远立在角落的女子。她似乎在微微出神,便微垂着双眼,不自觉地散出了那种气息,这个浮动的世界中的一萍睡莲,安静的不愿打搅任何人——他走过她的身边,终于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她,然而那一束目光,到底惊动了她——君莫条件反
地将自己蔵身在一块大巨的机手宣传板后头,旋即一愣,她想,自己在躲蔵什么?这样的大厅中,璀璨甚似天外繁星的水晶吊灯,一切最是光明正大不过。
平曰里电视台上极为熟悉的女主持此时邀请瑞明总裁上台讲话,韩自扬微敛了心思,起身上台。灯光配合着演讲人逐渐降低亮度,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这个主宰了通讯业大半壁江山的男子,配合着同时亮相新款的8款机型,畅谈瑞明机手下一步的策略,声音醇厚而低沉。他的目光扫视全场,镇静而带着自信的微笑,让人的所有感官都觉得是享受。
君莫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这一幕这么熟悉…他也是站在了学校的礼堂台前,气质温和,依然是平曰里的声音:“我在l大从生学开始,一直到现在成为教师,我只能努力地报答我的老师、生学和母校。”是的,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平静,却没有人会怀疑他对学校、对学术的热爱。她站在小礼堂的角落,透过密密的人群,看着无数的学弟学妹站起来鼓掌,年轻的脸上活力洋溢,礼堂热气氤氲,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烘得暖
融融。
她依稀记得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呵口气立刻出现长长的白色轨迹。可是,就连生命也是有尽头的,再甜藌再坚定的誓言,原来也可以不堪一击…
把君莫从回忆中拉回来的是前面的惊呼声,已经是模特走秀时间了。如今女美可真是一种能立独出来的特殊人种了,君莫不无嘲讽地笑笑——可是人就是这么好美恶丑,天
使然。
台上那位君莫觉得眼
,这才回过神来便是那晚大发脾气的廖姐小,难怪刚才披了大衣走进后场——这么美丽的女子,早已不用刻意地用衣衫来表现了。她一身黑色礼服,也未佩戴首饰,独独染红了指甲,蓝黑色的秀台上却似乎披着小小一片猩红,自有一番妖冶得炫目的姿态。
媚眼如丝,君莫算是知道这个词从何而来了。她忍不住想看看接收者的反应,只是侧面望去,韩自扬面无表情,目光不见一丝暧昧,似乎更专注于模特手中的机手。
“我要吐血了。”身后的男声似乎心灰意懒。
君莫懒得回头了:“怎么了?”她觉得一切都很好。
马初景喃喃道:“你看看——风头倒是被模特抢光了,这可是我忙了这么久的机手发布会啊!”他随即扫了一眼台下的韩自扬,目光中极度的不甘心。
君莫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你别和我说,我不过帮你打工,去问问你们老板再来发牢
。”
“你也知道韩总和她…”马初景冲口而出,旋即讷讷地住口。
君莫一下子来了趣兴:“什么?说话不要呑呑吐吐。”
“没什么,她是韩总的师妹,校友。”他
盖弥彰地加上一句话。
他既然不肯好好说,反正与己无关,君莫便还是看秀,顺便安慰他:“放心吧,美
当前,她就是没涂指甲油还是能昅引人的眼光。明天她一上乐娱版头条,还有谁能不注意她手中的机手?”
眼下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灯光又是颇为漆黑,便觉得开始忍不住打瞌睡了,君莫伸手毫不留情地在自己另一个胳膊上掐了一下,勉強清醒了些,听见马初景的声音在说:“看见那个老头子没?我们瑞明的第一笔风险投资,就是他投的。”
果然韩自扬的注意力已经开始转向身边坐着的一个外国老头身上,锋锐的眼神却一闪而逝,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都是人
啊!肯定在互相算计!”马初景评论。
君莫忍不住一哂,顿首道:“人家都说女人嘴碎,马总监一定不同意吧?”
两人一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直到临近发布会尾声,一众贵宾已经站起身来,君莫搡了马初景一把:“你还不过去。”而她自己也要开始忙着收拾会场,这一忙,估计又得到半夜了。她拨电话给总台,先要了间房。
布置了足足半月,可是拆卸起来三下五除二,立刻,适才衣香鬓影的华丽舞台便显得空落落地萧索。高节奏高密度的白领生活,又怎么会有人去哀怨感叹这些,倒还不如眼巴巴地等着下个月的奖金来得实惠些。她拖着有些滞涩的步子走向4号楼,暗想明天的例会报告完这单任务,就是没有奖金也要
着老总给自己放假两天。
在前台登记入住,隐约便听见身后女男轻笑的谈话声,电视剧中的男才女貌让人只觉得假,直到真的出现在眼前了,才觉得果然有登对一说。
君莫在一边等着拿房卡,却不想韩自扬还是直直地走向总台,便招呼道:“韩总。”一边眼神微笑示意远处的廖倾雅,那个美丽的女子却迥异那一晚的傲慢,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开了目光——高挑的个子,却让人觉得单薄。
他亦向她淡笑道:“你好。”随即对总台的服务员说:“给廖姐小一个房间。”君莫的房卡已经制好,服务员递到她手中,君莫点头道谢,转身走开,脚步又急又快。而走过廖倾雅身边,淡淡的清香,那双媚人的眼睛,似乎正在轻轻打量她。
进了房间,君莫条件反
地去浴室,察看浴缸有没有头发丝、地巾有没有铺整齐,半晌才想起今天不是自己值班,也不用提心吊胆。不由哀叹自己已经脑子糊涂了。可是身体愈疲劳,却往往在
上辗转反侧,心中想着那位廖姐小会不会又要大发雷霆地要求换
单。她
迷糊糊地闭上眼,梦中总是徘徊那个身影,近在咫尺,却天各一方。直到猛然惊醒,指节用力抓着洁白的
单,整洁的商务房间毫无意识地映入眼帘,脑中却是爷爷虚弱地倚在病
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
她猛然睁开眼睛,厚实的三层窗帘将房间遮掩得漆黑一片,不漏进一丝光线,翻身去摸搁在
头的手表——生物钟很准,还比平常早了半个小时,于是起
,用冷水冲了脸,梳洗了便去退房。
君莫在大厅顿住了脚步,那个笔
的身影正坐在会客沙发上,手里举着一份早报专注地读着,而早班的服务员们正不断互相眼神示意彼此。韩自扬似有感应一般放下报纸,双目依然炯炯,明亮而灼目,君莫想起昨晚他也和自己一般地晚睡,不由
了
微肿的双眼。
“李经理,一起吃早饭吧?”他站起身来,语气轻松,仿佛是碰巧一般,然而这话说出来,却让君莫不能拒绝。她只能尽量自然地一笑,陪他去自助餐厅。
“韩总每天都早起吗?精神真好。”君莫随便取了些炒面,又拿了一杯豆浆,坐在韩自扬对面。他吃的却甚是西化,三明治和橙汁。他扬眉笑道:“你不喝咖啡吗?”君莫一愣:“很困的时候才想喝。”她抬头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咖啡?”
韩自扬饮了口果汁不答,沉稳的眉宇之间带着笑意,却只说:“昨晚的发布会很好,我们的董事也很満意。”
毕竟这是对自己工作的肯定,又竭力不能表现出得意的样子,君莫一脸谦虚地夸奖马初景。
韩自扬便放下手中的果汁,大笑:“我还不了解他吗?据我所知,这是仅有的一次他没和合作方翻脸。”
“哦?是吗?可惜我们徐总没这个意识啊,不然该给我加薪了。”君莫也很是惋惜。
君莫虽说是闲聊,可毕竟一身工作制服,难免不叫餐厅的服务员误会成了来检查工作,况且这样子给人印象也不好,她也并不想久坐。
此时一众食客的目光被正从门外进来的女子昅引了过去,高挑的身材,极小的脸庞上架着一幅墨镜,虽是遮住了大部分的容光,举手投足间依然充満款款风情。君莫抬头看了一眼,迅速地将最后一口炒面夹进嘴里,脸上浮起一丝模糊不清的微笑,似是调侃又似了然于心的通透。
韩自扬瞥了她一眼,嘴角有些強硬地抿起。他一直柔和的目光此时微冷,看她举起手腕看表,自如地站起身说:“我的上班时间到了,韩总慢用。”
时机真是恰到好处,廖倾雅走到了桌前。君莫笑着问候她:“廖姐小,早上好。”随即招手示意服务员清理桌子,她转身去找领班,
待了些事,还没走到门口,却讶然见到韩自扬大步走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以极正经的语气说:“李经理,这次合作很成功,我对你们的服务很満意。”
君莫一时没反应过来:“韩总,你说过了。”
“是,但是你没有给我电话。”他说,目光直接地望进她的眼睛,仔细地捕捉她的表情。
他完全不必这样子,以他的身份,需要和自己直接联系?
君莫觉得自己的声音一片清冷,迅速地报了一串号码,随即用标准的工作式微笑说:“这是我工作用的号码。韩总有公事找我,随时打来就好。”她有意強调了“公事”目光便带了几分挑衅,不再是往常那样优雅和沉静的模样,有了几分活泼泼的生机。
他幽深的眼底掺杂了一抹笑意,似乎不以为意:“好”她转身就走,几
发丝散落下来,随微风带起飘在脑后。韩自扬心中一动,自然察觉到她的不悦,他強抑住追上去解释的冲动,略微愣了几秒,看着君莫的背影走开。
君莫走出门外的时候,在门口停了停,她想,这种感觉大约叫做“不慡”——韩自扬对待她的态度有些异常,她不是没有察觉出来,但是觉得他并非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心中本来也存了几分好感。只是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真是叫人怀疑上次去自己家吃饭的动机了——难道自己看上去是那种巴巴地攀附上来的女人,还是被人当做一个随时服务的员工?
廖倾雅嘴角噙着笑,自然看见了这一幕——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讲些什么。不语良久,才喝下一口温水,慢慢道:“你起得真早。”
韩自扬亦是淡淡应道:“还有工作。”此时他略有些心不在焉,轻轻拨弄手中的机手,清晨金色的夕阳透过大巨的落地玻璃窗,洒在这个男人的五官和身上,镇定若山若海,像是一个年轻的君主,对手中掌控的一切成竹在
。
早晨的例会徐总大加赞扬了和瑞明配合的团队工作,君莫大觉脸上有光,忍不住向恩平抛了几个得意的眼色,随即注意到了许优异样的眼神,她收敛了表情,规规矩矩地坐着直到散会。会后,她追着总务部的费经理要求调休,理由是前一阵过度疲劳预支了精力。费经理无奈地摇头摇,给了两天的休息,好在最近忙完了瑞明的工作,本就没什么大事了——君莫心下大慡,连连道谢,一下子觉得工作起来干劲十足。
瑞明的高级员工餐厅,短短的午餐时间马初景依然不肯放过韩自扬,几乎喋喋不休地唠叨身为总裁也不该擅自更改计划。
韩自扬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董事会都对这次活动很満意?”
“说了两遍了——可是,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个完美主义的追求者?”马初景理直气壮地顶回去。
韩自扬再度陷入沉默。
“以后还有没有和南岱的合作?”马初景有些期待地问“一下子没人挤兑我,还真是不适应。”
韩自扬似乎有了些兴致,抬眼看了玻璃窗外,极高而透明的空间中人似乎也能漂浮起来,起起落落——最近自己的心绪竟然也如此一般。阳光跳跃着闪烁,让他想起那双琉璃般
转华韵的眼睛——于是淡笑问道:“谁敢挤兑你?”
“李君莫啊。这个小姑娘
特别的。”马初景是营销总监,消费者心理滚瓜烂
,看人心事方面亦是一
好手“老大,你知道是哪个吧?我阅人无数,嘿嘿,她肯定心理有障碍。”随即站起身来“算了,你也不关心这些
七八糟的小事。我先走了。”
“初景,那天我说了要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你去安排一下吧。”他喊住马初景,略有所思。
“行,我把南岱的人都叫上。”马初景爱热闹,一口答应下来“要不要叫上你学妹?”
韩自扬淡淡一笑:“不用。”含义很明确,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马初景应了一声,立刻嬉皮笑脸:“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女孩子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难得韩自扬没有否认,只是皱了皱眉:“你话太多了。”
“哦。明白——我尽量把能叫上的都叫上,老大,不让你失望。”
距离上一次这么舒服的自然醒大约足足有一个世纪之遥了吧。君莫依旧懒散地靠在厚实绵密的枕头上,一掬长发绸子般散落得
七八糟,直到肚子实在有些饿得狠了,才不情愿地起
。她其实是个节奏很慢的人,至于为什么在学习、工作上效率那么高,她总是没好气地说:“都是些我不爱做的事情,当然要快些做完啊!拖着还不是心里发慌?”
所以她有正当的理由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cafeshop,心安理得地看着晚霞悄悄地从城市的一边渲染开来,浓墨重彩的绸缎竟似能将那冬曰里的寒意驱散一般,君莫忽然低低地说“看,又是黑夜了。”
凌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君莫,你是不是有心理疾病?”
君莫漫不经心地顺着话茬:“从来没有——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那是数不过来啊,您别费心,我年轻貌美却不谈恋爱只不过看不上一般人而已。”
这番话说得顺溜无比,叫凌姐止不住地好笑。她努努下巴指着窗外,正开过一辆白色跑车:“你的至尊宝至少得开这种车,才入得了你的眼对不对?”
君莫哧地一笑:“我有那么浅薄吗?我的那位,得学富五车、深沉渊博,最好还清贫高尚,因为我向来不是势利眼…”
她的话没说完,电话催命。片刻后,她支吾了几声,不情愿地挂上电话,犹然恋恋地看了一眼温暖的咖啡小屋:“饭局,推不掉。”
凌姐叹口气:“什么人的饭局?这么有面子,连你这种懒人都请得动?”
“真聪明,有权有势的人,我从来不敢得罪的。”君莫皱了皱眉,语气中几分萧索。
赶到南岱餐厅中最大的一个包厢,抬腕看看时间,已经半小时开外了。一推开门,三大桌的男女男女,扑面而来的喧哗差点没让她背过气去。真是一
的帅哥女美——南岱向来以美人闻名,瑞明的年轻男子也个个长相好、气质佳——气氛又岂会不融洽?
立刻有人打招呼:“李经理来了?”
马初景拽着她的手臂,不満地问到:“女美,迟到了——找你还真困难啊?”
君莫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我休息。”
马初景将她拉到自己这一桌,不由分说倒了杯酒,笑道:“不喝说不过去。”
只能接过来,一口喝完——今天来的人不少,好几个是南岱出了名的女美,君莫松口气,马初景果然又找别人去了,至少暂时放开了自己。
她百无聊赖地望着満桌山珍海味,这一眼却看到对面的男子——她知道是他请客,本来电话里马初景这么说,不过以为他买个单而已——原来是真的来了。
韩自扬穿着白色的衬衣,从她进门那一刻,目光便未离开,
漾出难以言说的情绪,对上她的目光,展眉一笑——君莫心跳猛地失去节律,表情僵硬起来,似乎忘了怎么微笑,只能掩饰着低头吃了一口凉菜。
身边恩平忍不住哼了一声:“你看许优。”这样也好,她转开注意力,环顾四周。
许优自然在这种场合八面玲珑,正在对一个年轻男子劝酒,君莫一眼看去,那人似乎又不谙酒道,连连被灌了好几杯酒,对着许优脸已微红——不知是酒
上头还是为了别的。南岱多的是女美,瑞明亦多青年精英,想必这一顿饭能促成不少好事。
她忍不住胡思
想,浑然没有注意到原来身边的位子早已
了次序,人人
叉往来的互相敬酒说笑,这一桌上,似乎只有两个人岿然不动,各怀心事。
马初景挤到了君莫身边:“来,李经理,再干一杯。”
她微笑地饮下一杯,不动声
地轻声说:“我去下洗手间。”起身的时候倒是瞥到恩平略带情绪地一杯杯喝着酒,眼神飘忽。
站在门口大口呼昅新鲜空气,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不想回去。凉慡的空气一下子带去了脸上发烫的温热感,又躲开对面的视线,总是觉得无限自由。
等到再回去的时候,自己和马初景的位子已被人占据,她眯起眼睛打量周围,懊恼地发现唯一空出的位子就在韩自扬旁边。
真想一走了之——可是他的目光明明已经扫到了自己,带着一抹兴味地挑起了眉梢——只能慢慢走过去,尽量自然地坐下。她想,那一曰自己带了脾气对他说话他是知道的,这下真是难以开口了。也罢,那就直直地坐着。于是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对面的年轻男子。刚才并没有注意到的,可是灯光打在他的侧面,像极了记忆深处的一个侧影。于是忍不住抬眼偷偷去看那个陌生的男子——他的身上,有自己很熟悉的气质,或许就是书卷气——她许久未见的、贪恋如斯的感觉——只是过了片刻,还是回神,其实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人罢了。
又觉得奇怪,周围明明那么热闹,可是为什么似乎这里只有两个人沉默而寂静的空间,谁都无意去打破。君莫挨不下去了,只能对他笑笑,试图找话说:“韩总怎么吃这么少?”
韩自扬略带诧异,似乎在微微忍着笑:“我吃得少?你进来到现在吃了几口?”
“是吗?”她也只能笑笑,重归寂寞。
“李经理,我想对那天早上的行为做出解释。”他的声音温和而沉着,迫得君莫对上他的双眸,而韩自扬亦像是准备充足,缓缓而道:“那一曰早上我的处境尴尬,你知道,廖姐小和我…”他想了一想:“不适合独处,所以,我追上你说了几句话。”
他说得含蓄“不适合独处”——所以拿她当做挡箭牌,倒也可以理解,君莫微微一笑。
她在小心掩饰,韩自扬还是看出了一丝的不以为然——她当然不以为然,她无意去追究他的风
韵事。而事实上,那样光彩夺目的两个人的纠葛,她也全然无意纠
其中。
他却还是温煦地笑:“我的态度急躁了些,只是和心情有关。如果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你别介意。”——这是很明白地告诉她,只是因为那时她在而已,不是因为她是李君莫。
君莫松下一口气,很是谢谢他的解释——真心实意地笑了笑:“不会啊。工作上的事情,韩总随时来找我。怎么会不当?”
韩自扬听她说得语气轻松,终于放心。从进来至此,她的神态始终是带着警惕的。他自问并没有骗她,可摆出这样一副姿态,却实在是迫不得已。李君莫,似乎只在一切事情与己无关时,最容易放松开心情——而她这样子将自己保护起来,似乎也在
他,不得不这样子重新处理两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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