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样一句话,终于微微撕破了她想要掩饰起的无所谓。
她在月光下微微扬起头,目光带了温度,辣辣的有些刺眼:“我装什么?”还不等陆少俭开口,声音冰凉:“你不就那点心思么?希望我失控,冲你发脾气,证明我还很在乎你?”
他还是笑:“那你在乎么?”
忆玮心底狠骂了一声“在乎你个鬼”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
终究觉得凉飕飕的,仿佛身后那人是月下的影子,再难摆脫。忆玮知道他的脚步声,向来无声无息,总是神出鬼没。忍耐了一会,已经到了门口,终于转过身去:“你的车就在那边吧?”
他无所谓的点点头:“想讨口茶喝。”
“呦,又改口了啊?不是要吃宵夜的么?”忆玮冷笑“你还真是随随便便啊。”
他眉梢轻轻划出了一条弧线,仿佛看不见的
调,落下了点点清辉,让脸的棱角更肃峻。然而和这样的表情足以形成的对比的,却是他的声音——语调都这样优雅而懒散:“除了对你,我还对谁随便过么?”
忆玮简直想捶地大笑了,如果今天没在那种地方遇到他,可能自己就把持不住,直接扑他怀里感动得泣涕涟涟了。
她有些挫败感,转过身,好声好气的说:“陆少俭,咱别玩这种游戏了。我实话告诉你,今天看到你在那种地方,确实心里不舒服。不过你也别多想,换了哪个以前的同学去那里,我都
不舒服的。不过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你爱去哪玩就去哪玩——哎,你干嘛!别动手动脚的!谁让你进来的?”
他铁青着脸,強硬的从她手里拿过钥匙,把她拨在一边,开门,又把她拉进来:“谁有空听你唠叨?我就来要杯茶醒醒酒。”
她这样对酒味感敏的人,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虽然眼神一如既往的很清醒,连脸色都很是如常,可酒气不会骗人,他就是有些醉了。忆玮常常怀疑他喝的是渗了薄荷汁的酒
。一般人喝了酒,噴出的气息热燥灼人,他却偏偏清沁冰凉,犹如盛夏的时节,手中握了一杯冰啤,指间滴滴淌下了
水。
忆玮气急,差点没质问他:“醉了还敢开车,你真是不把人命当命呢!”其实也知道,他不会理会自己。果然,下一刻,他自顾自的去了厨房,还无比适意的回头:“哎,你这是新茶呢?”
这个时候,哪里有新茶?其实他很喜欢忆玮家乡带来的茶,没什么牌子,就是当地的茶园摘来的,曾经喝过,就赞叹不已,说是有着一股清新乡间的味道。
忆玮有些不耐烦:“就茶叶杆子,超市买的,十几块钱一大把。你喝了就快走。”
陆少俭的背影像修长绿竹,虽然清瘦,却节节铮立,他安静的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其实那种地方没什么,也不是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样的。”
她不置可否,可心里是相信的。
他又继续说:“那些姐小,其实也就陪着唱首歌,要是不喜欢,就让她在一边坐着,随便喝杯酒就好。”
总是这样,什么话都要等到她发够了脾气,才愿意好好的说。
其实忆玮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个冬天,他见到了两个乞讨的老人的样子。深咖
的大衣衣摆几乎碰到结了冰霜的地上。年轻男人侧脸英俊温柔,动作轻柔,将手里的散发着热气的豆浆和包子放在了他们面前。那一刻黎忆玮心里像是绽开了极美丽的情绪,只是觉得欣喜,原来自己的男朋友竟然还有这样一面,好似发掘出了宝蔵。
他将杯子放回在桌上,皱眉问她:“你在不在听?”
她一
灵:“什么?你要走了?”
陆少俭眼睛轻轻一眯:“又在
同鸭讲。”不过还是站起来“是很晚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她:“你的工作,怎么样?”
“
好的。导领对我也好。”忆玮心不在焉的回一句“你醉了还能开车回去不?”
他点点头,像是松口气,目光亮得惊人。
忆玮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又被他骗了。这个人酒量那么好,毕业散伙饭的时候全班就剩他一个清醒的,被派去结帐,刚才这种时候,又拿喝茶醒酒在来搪
自己。
于是胡乱推他出门,又开始恼怒这样纠
不清的关系——
第二天起
的时候昏昏沉沉,做了一晚上
七八糟的梦。睁开眼惊醒,闹钟恰好精确无比的开始打鸣,忆玮掀了被子,眼皮都浮肿着,只是觉得困。
坐公车到单位,才发现忘了买早饭。这真是极不顺的一天,忆玮打开电脑,第一件事是查看自己一直负责的网站坛论的几个小版块。还没开工,就有电话打来:“小黎啊,来我办公室一趟。”
“小黎啊,你负责我们网站的那几个版块,人气实在不行啊。”主任指着数据给她看“只有别的版块一半多点。”
“啊?”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主任则谆谆善
:“你看,这些也是将来能留下的考评指标之一啊。你负责的生活情感版块,还是要加強。”
忆玮郁闷得要吐血,生活情感板块——当初指派给她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很无语。府政网站下属的坛论本就没人来,她的板块听上去就有知音风格,这年头,哪个网民愿意过来?!最后还是同事提醒她:“喏,自己多注册几个。转转帖子,顶顶帖子,不就好了?”
所以说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作为管理者,她要从各个网站上寻找诸如:“拿什么来拯救被第三者破坏的婚姻”、“十八岁的女儿被绑架撕票,父母情何以堪”之类带些黑色幽默的文章,然后用不同的马甲登录,发表观点各异的看法。这样精心的护理之下,整个坛论看上去好不兴盛,生机
。
过了几天,主任就在晨会上大大表扬了忆玮的工作,指出:“我们的网站已经固定昅引了一部分的民人群众,成为他们排忧解难、倾述心事的好场所,为维护社会稳定做出了贡献…”
忆玮在下面忍的好不辛苦。忽然听到主任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尤其是新来的几个同志,工作都很认真负责…”她不好再偷偷的笑,抬起脸来,作出纯洁无害的微笑,仿佛接受这个表扬心安理得。
中午下班的时候还在傻乐,被同事拖住:“小黎啊,你酒量怎么样?”
她一听就犯怵,愣了一会,笑了笑:“我酒
过敏,上次吃了夹心酒巧克力差点没休克。”
同事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笑得很可爱,摇了头摇:“哎呀,真可惜。本来可以一起去吃饭。今天…”她还没说完,主任正好走过门口,大声催她走。忆玮笑笑,摆摆手告别。
下午的时候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坛论版聚,一个心不在焉,发帖的时候忘了套马甲,回头一看,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第二楼自己发了一条“支持楼主,好帖”到了第三楼,仍旧这个ID,內容赫然成了“
七八糟,什么东西”
于是删贴,弄得手忙脚
,连电话都来不及接。
她没来得看来电,这个时候,偶尔浅容回来
扰她,也不排除是陆少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很陌生:“你好,是xx么?”
xx是她在那个小坛论的ID。
忆玮反应过来:“老大?”
老大的声音和他的帖子一样,深沉醇厚“小丫头,上班呢?”
忆玮有些激动,笑得傻傻的:“老大,这个周末你去的吧?”
那边在笑,声音也很好听:“就是为了这事。周末要出差,今晚单独请你吃个饭吧?”
黎忆玮真的没想到,老大原来这样年轻。这个年轻,当然不是指青涩少年。只是和忆玮想象的有些区别。她总觉得老大请她吃饭的时候,就会像一位目光深邃的老者,微笑着给她传授一些人生哲理。就像以前看过一张照片,银发苍苍的泰戈尔老先生,身边聚拢着正当韶龄的林徽因,有世间最纯净的美好。
可其实费邺章而立之年都未到,高大
拔,浓眉深目,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费邺章。”
忆玮的回答稍稍失礼:“老大…你今年几岁?”
他微笑,答她:“正当壮年。”
接下来的对话都很正常,只是费建章在问了她的工作后微微一愣:“你在府政网站工作?”
忆玮有些尴尬,笑了一声:“生活所迫啊。”
他踅起眉,又浅浅一笑:“不错,女孩子应该找一份稳定些的工作。”
明明知道他不是讽刺自己,忆玮想起自己的工作,还是不安的动了动,笑:“还行吧,其实
无聊的。”
费邺章并不像他的文章里展
的那样锋芒毕
,反倒显得深沉內敛,说话的时候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眸子,却又丝毫不给人庒迫感。那样的谈吐和內涵,像是有着家财万贯的男子,早已不将自己的财富当回事,谈话间只剩温水滑过的舒适。
最后看看时间,居然过了十一点,她急急忙忙的起来:“哎呀,这么晚了。还有一份报告没写。”语气像是明天要试考的孩子,一脸沮丧和无奈。
他拍拍她肩膀:“真不好意思,我送你回去。”
下车前,费邺章的眉目灿灿生辉:“丫头,我办了一份杂志,明天给你几份,看看怎么样。”
她只知道老大在好几家国內知名的杂志期刊上有专栏,还真不知道他又办了杂志,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费邺章眉梢带了笑意,像是催促妹妹的兄长:“好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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