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荒凉的紫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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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妮的房间今天显得格外整洁、温馨。一大束鲜花揷在蓝色瓷瓶里,空气里飘浮着幽香。这是我精心布置的结果。
生命中有一些刻心铭骨的第一次,我们要珍视它,纪念它。女人更是如此,不少女人将第一次
看作是从女孩成为女人的标志,其实不。只有当你的卵子接纳了那个不速之客,一个神奇的生新命来到你的腹中时,你才真正成为了女人。尽管你可以将这个新绿似的芽苞轻轻摘去。但在上帝眼中,你已经做过女人了。
小妮半躺在
上,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疲惫和轻松感。但我知道,在这张面容后面,多少掩埋着一种痛,一种失去。
我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我从公司出来赶到医院时,小妮已在手术室门外对我望眼
穿。她说医生对她确诊后,安排立即做手术。医生说她运气好,今天手术室刚好有空。
正在这时,有护士叫小妮的名字了。她惊恐地望着我。我用劲握她的手说,坚強些,一会儿就结束了。
小妮进了贴着“肃静”二字的玻璃门,换上拖鞋,她的前面是很深的走廊,有好几间手术室的门排列在左边。小妮走到深处后回头望了我一眼,我感到她的孤单和无助。
我向一个走出门来的护士询问小妮的手术时间,护士说,是人工
产吗?很快就完。加上准备时间,估计一个多小时。
手术室门外的等待有点像受刑。我走到医院的另一条走廊上,在长凳上坐下。这里比较清静,我需要考虑一下公司给我增加的新任务。我从刘总办公室跑出来以后,刚到医院大门口,便接到刘总打来的电话。他说那位孙先生已经走了,有些话,当着委托人不便讲,现在明白说吧,这任务必须接。因为公司的宗旨是“您的需要就是我们的服务”我们不能砸了公司的信誉,公司给你追加的酬金是五千元,完成任务后一起转账。另外,如何查明赵开淼的存款和资产,公司会给你提供一些路径,这需要你在今晚之前再到公司来一次。
我仍然说,我得考虑考虑。
刘总有些急了,在电话上叫道,珺,不,晶晶,你别对我个人使
子好不好?上次去乐娱城如果我冒犯了你,现在我向你道歉。但这些事不能影响工作。这样吧,给你追加的酬金提高到八千元。
我说,我不是为这个。以前听刘总说过,有的调查员工作干到一半非他不可的时候,便向公司要价,我不想他将我看成这种人。
刘总说,不管怎样,就这样定了。今天再晚我都在公司等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该怎么办?医院的走廊里有药品和消毒水的气味,我想人可能只有到死时,才肯向争夺、算计和金钱撒手。
突然,我看见离我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人,不停地呻昑。他左边的
腿已经破了,有不少血迹。我突然惊奇地发现这人正是守烂尾楼的薛师傅。
我走了过去,问他怎么了。他旁边站着的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抢先说道,没什么,他被我的小车撞倒了,我们讲好私了,可到医院后他又说要找
警解决。
薛师傅望着我张张嘴,有点说不出话的感觉,他的脸上也黑了一块,看样子伤得不轻。他终于吃力地说道,他的心脏有问题,经车一撞,可能活不成了。
我着急地说,那先到急诊处检查呀。
中年男子的表情非常焦躁。他突然从黑色提包取出一大叠钱递给薛师傅说,这是六千元,治疗费、误工费什么都得了。我还有急事要办,客户正等着我呢,就这样。
薛师傅手里捏着钱,眼睁睁看着中年男子消失在走廊转弯处。
你不该接他这钱。我对薛师傅说,你记下他的车牌号了吗?万一有个伤残或后遗症好找他。
薛师傅低下头说,算了,都怪我运气不好,走出烂尾楼老被车撞。唉,我先到外科看看伤去。
他站起来,我去扶他,他推开了我说不麻烦我了。他拖着一条伤腿慢慢走去,我想可能没伤到骨头吧。
在此期间,小妮已做完了手术。当我急匆匆赶到手术室门外时,护士说小妮已在观察室休息了。
我走进观察室,小妮对我努力地笑了一笑。发生在她生命中的一场风暴已经过去。她现在平静如水。
回到家,我扶她上楼,
面遇见正下楼来的画家。他看了小妮一眼,问道。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她肚子痛。画家说,可能是天气太热吧。哦,我画青青的那幅画又回来了,你们有时间来欣赏吧。
我吃了一惊,但由于扶着小妮急于想避开画家,我只嗯了一声便扶着小妮上楼了。
小妮对那幅画的重现也很
惑。她半躺在
上说,珺姐,下午我们去画家屋里看一下吧。
我坐在
边,摸着她的手说别动,你需要休息,知道吗?
小妮不再说话。她望着房间里那一束鲜花若有所思。她的另一只手移过来捂住我的手背,一个手指头在我的手腕处轻轻搔动。
我说,庠。
小妮不说话。我看见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便问怎么了。她说想哭。我又问为什么?她说我对她太好了。
我说,谁叫我是你的珺姐呢。
姐——她抱住我真的哭了。
下午,趁小妮午睡,我去超市买了一只乌骨
,又去中药店买当归、黄芪、大枣和人参。售贷员是个中年妇女,她內行地问,是炖
吧?我点点头。她又饶舌地说,这样炖
好,补血、补气补身体。
我也不知我哪来的这方面的知识。坐在小妮
边时,她曾问我,姐,你有过我这种经历么?我摇头摇。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已经十九岁了。有一个叫凯的男生已和我好了很久。有一次,在一个同学在外租下的房子里,我和他住了夜一,我有意将自己给他,不为别的,只想将这夜一献给自己的十九岁。结果令人失望,我怕痛,他胆怯。所以直到现在,我对自己的身体仍然有着未知。
晚饭时,何姨看见我从厨房里端出一盆炖
感到奇怪。我说小妮来了假例,这次特别厉害。炖
可以给她补补身体。
何姨看了看坐在桌边的小妮,脸色果然有点儿苍白,便说,我年轻时也有过这种情形,怎么遗传给你了。
突然,何姨仿佛想起什么,盯着我问道,买这些东西,哪来的钱?
小妮说,是姐拿钱买的。
何姨瞪了我一眼说,以后不许这样。你一个大生学出来打工,怎么还为我们花钱。
我说,你没听见小妮已经叫我姐了吗?一家人还分什么內外。
事情的变化是不知不觉的。从这一天起,小妮叫我时由“珺姐”变成了“姐”而何姨叫我时也加了一个“儿”字,叫“珺儿”
何姨今天下班特别早,晚饭也只吃了一点儿便回房间去了。我感到事情不妙,便走进房间问道,何姨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何姨坐在
边发愣,人也仿佛老了许多。她望着我说,珺儿,公司今天就关门了。早知道会这样,可没想到来得这样突然。
我也愣住了。小妮突然从我身后出现,她跑过去抱住母亲,她叫道,妈妈。何姨木然的脸上挂上了泪水。她轻轻抚着小妮的头说,妮儿,没事,妈妈会找到另外的工作的,你别分心,开学就高三了,妈妈一定会支持你考上大学的。
我背过身去,离开了何姨的房间。在小妮的房间里,我给她留了个字条,说我出去散步,一会儿就回来。
下了楼,我直奔调查公司而去。刘总说过天黑前在公司等我接受新任务。现在,我想我该接受了。毕竟追加的酬金就是八千元,我需要这钱。
我的态度转变让刘总很満意。他还信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闪开了身子,因为我觉得他的手像魔爪,那个建材公司的老总赵开淼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刘总给了我一张本地某行银信贷部经理的名片,这人显然已和调查公司取得了默契。刘总让我对赵开淼说,这位信贷部经理是我的表叔,可以款贷给他,但需赵开淼填一份严格的款贷申请,里面必须注明他的现有资产,包括住宅、现金存款,等等。
从调查公司出来我的腿有点发软。房屋的橱窗玻璃映出了我的影子,我对着这个让人不设防的娴静女子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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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辗转难眠,半夜后勉強睡去,迷糊中听见房门有轻微的响动声。我从
上坐了起来,看见一个全身赤
的女子背对我站在门后。
我问,你是谁?
她仍然背对我说道,我是青青,我来帮助你。我也是受过艰难的人,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帮助。
我从
上拿起一件服衣走向她,我说你先穿上服衣再说吧。她仍然背对我一动不动,我给她披上服衣,我的实真目的是想看看她的脸。
服衣掉到了地板上,我的面前空无一人。
我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我再也不能入睡,想到这个梦或许与那幅画又回到了楼上有关。
我想明天一定去画家屋里看看。
第二天一早,何姨便在房间里将衣柜开关得砰砰直响。她将我叫了进去,拿了好几套服衣出来让我做参谋。她说她今天要去劳务市场求职,得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
她不停地换装,换衣时我看见她的身材确实不错。她说这没用,年轻时在歌舞团,这身材还真是一种骄傲。可歌舞团解体之后,她这舞蹈身材就没用了。何况现在已经40多岁,虽说没怎么发胖,但求职得有另外的技术才行。她说幸好在建材公司学会了搞销售,今天去求职还是有机会的。只是,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被录取的机会更高。
最后,她选了一条棕色的裙子,配米白色上衣。我说这很好,曲线优雅,符合你的气质。
她打了我一下说,珺儿,不许你笑话何姨。
看见何姨出门离去,我心里有种莫名的难受。小妮追到门口叫道,妈妈,你早点回来呀。
小妮的脸色已经红润,毕竟是十七岁的女孩,身体恢复得极快。我安排她今天上午复习外语,我说这门功课不但对高考重要,就是读了大学后要考研,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方面。
安排好小妮的学习,我上楼去了画家屋里。我不知道昨夜的梦是何启示,但那幅卖给方樯后又回到画家屋里的那幅画,对我毕竟是个谜。
让我纳闷的是,那幅按与真人1:1的比例画成的油画已蒙上了布,我发现这布是一条
单。画家站在我身边说,我昨天半夜后才将它蒙上的。没有办法,这幅画回来后就和以前有些变化,我开始没注意到,但天黑后我坐在屋角观望它时,突然发觉画中人动了一下,仿佛要转过头来看我似的。我
了下眼睛,她又不动了。想到这可能是我的错觉,也没在意,晚上十一点后我进房间觉睡。大约半夜时分,我突然被一声很响的声音惊醒。声音是从画室里传来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我走出房间,看见画室的门已经半开,而我每天觉睡前总是把各道门都关上了的。我走进画室,看见画架倒在了地上,放在茶几上的报纸也散落得満地都是。
昨天半夜,好像吹过一阵大风。我帮画家解释道。
不,画家说,我检查了画室的窗户,全部关得严严实实的。奇怪的是,我正抬头凝视着墙上的这幅画,看看画面有没有什么变化时,突然听见脚下响起一声猫叫,那怪怪的叫声让我的心一下子紧缩得像块铁。我低头一看,一只黑猫从我的脚下一下子蹿出门去。快得像一团一闪而过的黑影。我追出画室门外,那猫已没有踪影。我在室里各处检查了一遍,又在打开的厨房窗口向外望了望,我想那只猫可能从这里跑掉了。
我问,你这里以前有猫跑来过吗?
画家说,从来没有过。并且这个单元的邻居,也从没哪家养过黑猫。有人说猫是一种精灵,它的出现真是有点吓人。我关上画室门后继续觉睡,可再也睡不着了。画室里总是有异样的声音传来,虽然轻得像沙子落地,但那更像一双脚在地上走动的声音。我不相信我实真见过的青青会从画中走出来,但我还是起
,用一条
单蒙上了这幅画。我知道我的行为很可笑,但奇怪的是,蒙上这画以后,整个房子里都寂静无声了。
我想到了昨夜的梦,青青在我的房门后背对我站着,那时也是半夜过后,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现今的各种解释还只是盲人摸象。
我对画家说,现在能将画上的蒙布取下来吗?画家说行。他站在凳子上取下了蒙布,青青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一个动人心魄的背影,她乌黑的长发挽在头顶上,从优雅的脖颈到肩、
和臋部,这
人的线条和在黑色背景上像雪一样的肌肤,只能让人赞美造物主的神奇。
这幅画不是卖掉了吗?我问到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画家坐下来,摊开手说,当初不是卖掉了,而是寄卖,但没有成功,我便收回来了。
我表示没有听懂他的话。
画家说,是这样的,那个叫方樯的人说他认识很多富豪,可以帮我卖这幅画,但要将这画放到他那里去,以便买主看货时方便。我知道他无非是想得点佣金,但要将画拿走我是不许可的。后来,他找了一家乐娱城的老板做担保,这老板是个大富豪,有他担保我当然放心了。我知道去乐娱城的富人很多,这画也许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这画拿走半个月了没有音信,我打电话问乐娱城老板,他说暂时还没买主,看来这生意是这老板在做,我问画在哪里,他说放在乐娱城人多影杂不险保,是放在方樯家里的。我想这事夜长梦多,方樯那小子也许只是想每天欣赏这幅画而已,关于这点,我从方樯看见这画的眼神就知道了,我发现他当时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我是画家,我能判断出人们欣赏这幅画时的感受程度。无论如何,寄卖这种形式是有风险的,因此昨天我便将这画取回来了。
我脫口而出问道,不是说,方樯花五万元买下这幅画了吗?
画家说,你认识方樯?
我只好点头承认。
画家说他吹牛,五万元怎么能买走这画。
我有些好奇地问,这画究竟是能值多少钱?
画家将头靠在椅背上说,好画无价呀。我现在虽说名气还不太大,可这幅画至少值十万到几十万元。遇上真正喜欢的蔵家,卖一百万元也有可能。
我的梦就是由此应验的,这幅画将给我面临的困境以帮助。只是坐在画家屋里时,我对后来将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回到小妮屋里,她将英语书丢在一边。正趴在窗口发呆。
我说,你累了吗?她说心里
七八糟的,没心思学习。我知道她挂念着她母亲今天在外求职的事。便不再多问,只是说,你休息一会儿再看书吧,我要出去办点事,可能要晚点回来。
小妮知道我正做的神秘工作,她懂事地点点头,然后说,姐,你可得注意全安呀。
我对她笑了笑,做出很轻松的样子。
走下楼来,我先用机手给赵总打电话,这是他的第三个机手号,我相信除了我没有几个人知道。
电话通了,他说是你呀,有什么事吗?我听见他的声音非常疲惫。我说款贷的事有了新进展,我们见面谈吧。他说不行,他正在机场。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他的公司已关闭,我怎么没想到他今天就可能远走高飞呢?一切都无可挽回,这是我的严重失职,我的奖金可能将有大部分泡汤。
你去哪里?我想最后作一点弥补,知道了他要去的地方,也该算我的工作成绩之一。
他说,我送一个朋友上机。这样吧,你现在就坐车往机场方向来,在出城九公里处有一个度假村,叫紫园,我送走朋友就到那里来和你见面。
谢天谢地。我要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方向而去。幸亏这些花费都由公司报销,不然我是舍不得花这钱的。出租车司机对紫园有印象,他说那是一个已经过时了的小度假村,如今已没什么人去玩了。他一边说一边盯了我一眼,显然对我为何去那里有些猜测。我不理他,在车上闭目养起神来。
我的身上带着那张行银信贷部经理的名片以及一张款贷申请表。我知道这桩突来的好事会让赵总欣喜若狂。他会在款贷申请里如实填上他的房产、现金存款等资产状况并且眼巴巴地等着这位信贷部经理也是我的所谓表叔给他批下巨额款贷来。
当然,事情的最后结果可想而知。我会得到我应得的奖金。这笔钱将是我自己和小妮一家的救命稻草。我做错了事吗?不,我只是在从事一项常见的债务纠纷的调查工作。
汽车在转弯,我的身体有明显的倾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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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园真是一个已有些破败的地方。树荫倒是浓密,但举目不见一个人影。一个供人钓鱼的池塘飘浮着水草和树叶,一条长廊已垮掉一半,有的地方只剩下几
脫漆的柱子。
我沿着路边已长着青苔的小路走到一座房子前。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上来说,喝茶吗?
这是一个茶厅,室內室外都摆放着竹椅和木桌,但空无一人。我在室內一个靠窗的茶桌旁坐下,我想这比较符合赵总的选择。他之所以约我到这个僻静的地方见面,除了他从机场过来较方便外,尽量避开债主的纠
应该是主要目的。
女孩过来给我泡上茶,然后回到茶柜旁远远地望着我,她也许对我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感到异样。这时出现了另一个女孩,大约二十来岁,她给我送来一碟瓜子,并且问我道,第一次来这里吗?
我说是的。她热情地说道,
你和朋友以后常到这里来,我们这里可以喝茶、吃饭,还可以钓鱼、唱歌。晚上不想走的话,这里还可以住宿。这里安静,空气好,比城里舒服多了。
这是一个敬职的女孩。和我一样,我们都在全力以赴地工作。
我掏出机手给赵总打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到紫园了。他说他已在路上,几分钟后便可到达。
我想先方便一下,便问茶厅的女孩洗手间在哪里。她指了指茶厅的侧门说,从这里出去,到后面的天井里,左边最后一间房子就是。
我走出侧门,沿着一条狭长的巷道,来到了一处天井里。这里四面是房子,大概是住宿部吧。天井里有几棵高大的树木,草丛中有一口水井,围着
糙的石栏。有几声鸟的叫声,更衬出这里的空寂。
从洗手间出来,突然看见井台边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她低着头,垂下的头发遮住了脸颊。
我有些奇怪,故意咳嗽了一声。
坐在井台边的女子一动不动。
我有些害怕,快步走出了这个四合院,来到茶厅,赵总已坐在那里了。
我坐下来定了定神,赵总扶了扶眼镜说,不好意思,让你跑这样远的路。债主找黑社会的人成天找我麻烦。没办法,惹不起躲得起呀。
我拿出那张行银信贷部经理的名片和款贷申请表,开始我的工作。我不想在此重新叙述我当时说了些什么话。因为我那些看似认真的话自己听来也有点心惊
跳。我正在平静地布置一个陷阱,而将要掉下去的人,正是坐在我对面的这个视我为知己的人。
很好。赵总很感激地望着我说,款贷额度真能达到一千万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同时指了指那张款贷申请表说,不过,你得将你的现有资产和存款填清楚,让行银多少有点信任,我表叔也才好说话。
没问题,赵总干脆地说。
我心里一声欢呼,一声叹息。
这样吧,赵总说,我们在这里先吃午饭,喝点酒,庆贺一下,完了我再填表。
说实话,我只想早点结束这事。但又不能太急,否则会
了马脚。时间已到中午,不吃饭说得过去吗?
茶厅的女孩通知旁边的餐厅,很快便将一些菜和一瓶红酒送到了我们的茶桌上。
赵总的兴致很高。在他的要求下,我喝了一点儿红酒。我其实是能喝酒的女孩,这可能是我那个仿佛已消失了的父亲的遗传吧。
我们碰杯。赵总说事成后一定要感谢我。他说一切都是缘分,如果不是当初我拾到了他的驾驶证,也许我们就错过了,他还说他这一辈子没害过人,总是与人为善,认识我也许是老天对他开恩。
我想,事情的真正结果出来以后,他会杀了我的。幸好我用的是“晶晶”这个化名,当我突然消失以后,他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
但是,我还是感到害怕。
我问,你那处郊外的房子卖掉了吗?我想他回答说卖掉了,钱已给了年迈的父母。
买主不好找呀,他说,我那套房子现在也就值五六十万,这钱对我是杯水车薪,可对老父母可以养老了。哦,请你行银的那个表叔替我找找买主吧,行银的人关系宽,也许有办法。
我只好说,试试看。不过你别抱希望,还是自己多努力。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是穷途末路了。不怕你笑话,我现在能有的全部存款加现金也就几万元,可债务却近千万元。当然,别人欠我的更多,可是收不回来呀。就说那幢烂尾楼吧,我垫付给建筑公司的材料已达六百多万元,可是开发商卷了行银的钱跑到国外去了。建筑公司自己也身陷困境,哪有钱付我呀。
赵总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上一大杯。他说,也许我不该经商。大学毕业后分到工业局,后来还当了一个科长。可是,公务员下海曾经是一种时尚,我也就卷进来了。有人说我书生气不能经商,我就不信琊,没想到落到这步田地。
我说,你的债权大于债务,多等等,也许有熬出头的一天。
赵总又喝了口酒说,可是,债主不等我呀。尤其是那个借给我三百万的老板,他创业时我曾经支持过他,所以他肯借钱给我。但是,事到如今,人都只有翻脸不认人了。如果有法解决他这300万,其他的债主都还可以等一等的。当然,如果这次款贷成功,我便可以重整河山了。
午饭后,赵总将款贷申请表铺在桌上,拿出笔来准备填写。
我突然将手庒在表格上,望着他说,你暂不要写,先告诉我,在资产和存款一栏你怎么填?
他说,这还不简单,郊外的房子一套,面积128平方;存款加现金嘛,我将留给自己的生活费也加上,估计可以填八万元。
我摇头摇说,太少了。
他急了,看着表格说,这怎么办?总不能编造些资产填写上去吧。帮忙的是你表叔,我能欺骗他吗?
我已经
有成竹。我说。房子就不要填了,你想法卖了把钱给老父母吧。至于你有的那点钱,微不足道,也不用填了。
他満脸
惑地说,这样行吗?
我说你这样填,名画家的油画一幅,价值三百五十万元。
他惊愕地望着我。
我说是这样的,一年多前你去远郊蹦极,不是有个叫青青的女孩搭你的便车回城吗?她曾经给一个画家做过模特儿,那幅画可经典了。我认识那个画家,他说那幅画有可能卖到几百万。当然,他现在名气还不太大,出价十万以上也可能成
。我想给画家说定,十万元买下那画,但先不付款,画也还放画家那儿。如果你的债主知道这画后,愿意你以画抵债,你再去取画。你说过,那个债主的三百万连本带息是三百四十万,而这画值三百五十万,剩余十万你刚好付给画家。
赵总大喜。
至于我,也为自己在这尴尬的困境中找到了一种良心的平衡而高兴。这主意是突然出现的,我得感谢昨夜的那个梦。唯一有点抱歉的是那个债主。但我想,他将那幅画放上一些年头,价值几百万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对调查公司,我也算圆満完成任务了。
赵总很快填好了表格交给我。他说,你真聪明。我原想尽快一走了之的。现在又可以等等了。
我心里格登一下。谢天谢地,他再等上一个多月,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茶厅里,他走过来和赵总亲热地打招呼。赵总向我介绍道,这是度假村的谢总。随即又将我介绍给谢总说,晶晶,我在行银的朋友。
谢总对我说,幸会幸会,你不知道,创业初期赵总救过我的命的。现在看着他落难,我这个做兄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你这个贵人多帮助他了。
我笑了笑,对这套有点江湖味的语言一下子找不到应答的话。
赵总拍了拍谢总的肩膀说,你这度假村也太萧条了,怎么搞的,想想办法呀。
谢总叹了口气说,没有办法。自从住宿部的那个女孩跳井淹死以后,就没有多少客人敢到这里来了。唉,也是个苦命的女孩,从山里出来打工,在火车站将钱丢得
光。我也是可怜她,让她到这里做服务员,没想到又被客人強暴了。山里的女孩
子烈,天没亮便跳了井。那害她的人也真是可恶,后来被
毙了也是活该。
赵总说,我知道这事,不是已过去一年多了,怎么这里的生意还受影响?
谢总说,前不久,还有人在井边看见过那个女子。这事也不知真假,但哪还有客人敢来呀。
我的心里突突直跳,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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