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从噩梦中走出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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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夜晚我倍感沉重。即将找到小妮的
望被我自己的处境庒下,我发觉我在调查公司的工作无异于一份谋杀。
赵总喝醉了,正在隔壁房里呼呼大睡。我不知道他下一步的命运会怎么样。我想向他说,我不叫晶晶,我并没有恩于你而是在调查你。但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我从他那里得到的他个人的资产情况早已交给公司,以后的事我已经无法左右无法改变。天哪,我怎么就接受了这份工作呢?
我拿出机手,信号还好。方樯的信短早到了,他写道——我心里发慌,像要出事似的,你在工作中一定要小心谨慎。落款是,你的樯。
我的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给他回了一条让他放心的信短。接着,按规定我给调查公司的刘总发信短汇报工作,说工作按计划进行一切正常。
我努力用调查公司的话来宽慰自己——你做的工作是合法的民事调查,债权人向债务人讨债是正当的权力。
可是,道理并不能说明事物的全部,尤其是关系到人和人心,若干道理就显得偏执或苍白。
我无法入睡,夜里十二点半钟,我已设置为振动的机手突然颤动起来,是画家打来的电话。他说,画室里又发出声音了。怎么办?你上楼来看吗?
我这才想起我对画家的承诺。我小声地说,我不在家,来不了。
画家说,那怎么办?画室里像是有人似的。啊——
听见画家在电话上发出叫声,我忙问,怎么了?
我听见门响了一声。画家用发抖的声音说。
真的是青青的魂灵在屋里走动吗?我的头脑快速地运转着,正想对他说,你要么出去看看,要么在
上别动等天亮再说。可是,这些话还没出口,我听见隔壁有开门的声音。
我立即关闭了电话。
是赵总醒了。他走出门在外面呕吐。过了一会儿,他又进屋觉睡去了。
我没敢与画家再通电话。赵总也许并未睡着,我得小心为妙,不能在无意间暴
了自己的实真身份。
我躺在
上,想睡一会儿。突然,有雪亮的闪电刺进窗户,接着响起雷声,一场夜雨来临了。
我第一次体会到山雨的气势,耳朵里不是雨声而是轰鸣声,感觉到山体仿佛要崩裂似的。
太困了,我仿佛躺在一个轰响的音箱中睡去。
早晨醒来,雨已停了。我和赵总匆匆地赶向大溶
。赵总的脸色不好,可是他说昨晚很高兴。
雨后的山中罩着白雾,我想象着在大溶
找到小妮的情景,她和薛老大也许正在住宿的某户人家院里吃早餐呢。
突然,一道湍急的山涧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水面约有五米左右的宽度,但水
很急,撞到石头上便溅起很高的水花。顺着水
望去,不远处便是一个张着大嘴的山
,山涧的水轰响着全部涌进
里去了。
赵总说,这就是大溶
了。
里面是暗河,没人能进去的。可是,这山涧的水是很浅的呀,他以前来时人人都能轻易涉过。
举目望去,山涧对面有几户人家,可能就是接待游客的地方了。而小妮,也许就在其中的某一家。
我走到水边用脚试了试,突然听见有人高声叫道——不能过,会被水冲走的!
发出叫声的是一个从侧面山坡上走来的农民。他走近我和赵总说,下雨后山洪发了,要等到中午后这水才会小下来。前天也是大雨过后,有人从这里过就被冲进
里去了。
被冲走的是什么人?我冲口问道,声音已变了调。
不知道,那农民说,没有人看见。但是,那边有一只鞋子,肯定是有人被水冲走了。
某种预感已经让我发抖。赵总扶住我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去看看那鞋子吧。
这个农民领着我们沿着水边走,很快在水旁的一块石头边出现了一只鞋子。
那是一只今年城里最流行的女式凉鞋,鞋背上有黑色的蝴蝶结,一个月前我看见小妮从商场买回家的。
我看见这只鞋子后就晕倒了。
当我睁眼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周围已围了不少人,都是当地的农民。我听见一个大婶正在向另外的人讲述,说是被大水冲进溶
去的可能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她说这俩人就住在山
对面她的家里,住了好几天了,女孩叫小妮,嘴巴
乖巧的。前天一大早,这俩人不知为什么急着要走。大婶说要等到午后沟里的水退了才行,他们说去水边看看。大婶忙了一阵自己的事后,沟边就没人了。
赵总扶着我站了起来。我走到那位大婶面前说,我就是小妮的姐姐,专程为找她的。
大婶害怕地说,这不关我的事呀,是他们自己要走的。
这时,我听见赵总在和周围的农民讨论找尸体的办法,所有的声音都说,找不到了,这
下面连着
河,从大山底下走了。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叹着气渐渐散去,最后只有几个山里的孩子站在原地,显出好奇的样子。
我坐在地上,望着湍急的水
。这水估计不过半个人深,但极汹涌,在不远处以两米来高的落差跌入那深不可测的
中,发出震耳的轰响声。
赵总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手抱着头。显然,这场事故在他的人生经验中很罕见。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对一个十来岁的农家男孩说,你能帮我找一片鸟羽
吗?要长一点,漂亮一点的。
羽
?男孩望着我说,我可会抓鸟了,你等一等。说完,他便招呼了另外几个孩子向岭上跑去。
不一会儿,孩子们真的将鸟抓来了,是一只漂亮的画眉。我取下它翅膀上的一片羽
,然后放飞了它。
这片羽
银灰色中夹杂着一些绯红,像晨光刚刚照到大地上的感觉一样。我走到湍急的水边,将羽
放入水中。我望着它被水带走的方向,一直到跌入溶
,我的耳中灌満经久不息的水的回声。
我在心中念道,小妮,姐姐来给你送羽
了,你,飞吧…
整个下山和回程途中,我的头脑都处于空白状态。一直到赵总打开车门叫我下车,我还有种仍在水边的感觉。
我走下车来,已是傍晚时分。我看见陌生的房子围成了一个四合院,院里有树和水井。我问,这是哪里呀?
赵总说,这是紫园呀,我看你的状态,回家肯定是不行了,先在这里住夜一,调整好情绪,明天再回去给你的姨妈讲表妹的事。
我说,不。但刚一迈步子,身体就晃了一下。赵总将我扶进一个房间。他说,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就住在隔壁、这里安静得很、正适合你休息。
他出门时又回头对我说,我去大门口取一封信,有人说有我的信件在门卫那里。奇怪,没人有知道我住在这里呀。我去看看,你好好休息啊。
赵总走后我给何姨打了电话,说我已回城,今晚有事住紫园。通完这个电话后我便沉沉入睡。梦中感到身体在挣扎。醒来后望见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昏黄的灯,不知是夜里什么时候了。我想坐起来,身体却动不了。意识清醒过来时,我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已被绑在背后了。
嘿嘿!我听见了冷笑声,侧脸一看,赵总正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完了!我在心里叫道。
53
赵总站在墙边用低沉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戏演完了!我真佩服你的本事。
我挣扎着坐起来。背着手靠在
头。我说,我不明白,赵总你为什么这样?
嘿嘿,我来让你明白吧。赵总从信封里菗出一张纸说,这是什么?法院的传票,今天刚送到紫园来。我在建材厂的股份已全部被法院冻结了。过几天就要开庭,这些资产将全部判给我的债主。我现在是彻底一文不名了,和乞丐一样。你好狠心啊,用款贷申请来骗我的资产情况,还拖着我不让我远走高飞。晶晶姐小,你可是歹毒透顶呀!
我头脑里嗡的一声,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一种強烈的自救
让我顽強地说,赵总你误会了吧。这些事与我无关呀,我是真心帮你款贷的。你想想,你在建材厂的股份,并不是我一个人才知道吧。
我的话刚完,赵总冲过来给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光。我的嘴里有了腥血味。嘴角
出了血。
他咆哮着说,珺,小珺,这是谁的名字?好一个晶晶姐小,我来念点东西给你听吧。
我看见我的机手已经在赵总手上,他念起了我机手上的信短。他还说你已经看过的那些我就不念了,从今天下午到晚上的几个信短你还没看,我替你效劳吧。他对着机手屏幕念起来——
珺,昨晚联系后就再没有你的音信,我很担心。这两天你是否晚上也和调查对象在一起,这太危险了,你要多加防范。速回信短——你的樯。
赵总停下来,望了我一眼说,探侦
姐小,你好厉害啊!别紧张,下面我给你念一条轻松的信短。
小珺,全靠你鼓励,画室里的鬼已被我捉住了。你猜,是什么?原来是一只黑猫,这可能是一只没人要的野猫,
扰了我一年,哈哈。——沙。
赵总又停下来说,沙?沙是谁?是画画的吧。我那里没有了鬼,找这里可闹鬼了,是不是?他的手在空中舞了一下,又继续往下念。
你的任务已完成,可离开他回家了——刘。
赵总的眼里放出凶光。他狰狞地说,晶晶姐小,可惜这条信短来时你已经睡着了。不然你就可能真的溜之大吉了。我查了这个姓刘的机手号码,商界嘛,浮在面上的人谁不知道,这是调查公司老板的机手号。嘿嘿,算你倒霉,我现在也是倒霉透顶!我们两个倒霉人如今只能留下一个,你同意吗?
我大叫道,赵开淼,你不许胡来!我做的是正当的民事调查,你现在做任何事都将承担法律责任!
法律责任?赵开淼狞笑起来。我相信这之前包括我在內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会想象出他会有这样可怕的狞笑。他吼道,建筑商欠我几百万元建材费,谁负法律责任?地产商又欠建筑商更多的钱,可一拍庇股跑到国外去了,丢下个烂尾楼整死一串人,谁负法律责任?我现在看穿了,看绝了,总之最后一拳打倒我的人是你,晶晶姐小你,我死前拉一个陪葬的还算公平吧?
赵开淼疯了!我知道失去理智的人有多么可怕。我想到了樯,他的手臂也许再也不能环绕住我的身体了。我还想到了小妮,我的眼前浮现出她歪着头叫我姐姐的样子。我在心里说,妹妹,也许命中注定我们要走到一起…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个女孩叫“姐姐”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这是小妮的声音。我惊呆了。
我不噤自语道,小妮?
赵开淼也吃了一惊,随即猛扑过来,将一条
巾強行
进我的嘴里。
我知道现在外面是一片漆黑,而小妮的叫声却越来越近,姐姐——姐姐——
毫无疑问,是小妮救我来了。
她从水上而来,没有什么空间可以将我们隔开。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身
淋淋的小妮走进屋来,她的头发上还滴着水。
赵开淼呆若木
地站在屋角。
小妮一下子扑到我的身边,一边出拔我嘴里的
巾一边说,姐姐你怎么了?我回到家听说你在紫园我就赶来了。
一切仿佛是在梦中。我怔怔地看着小妮说,你,怎么一身是水?
这园里太黑,小妮说,我找你时掉到池塘里去了。哦,姐姐,你的手…
小妮的话还没说完,赵开淼已经从后面将她抓开。他扭住她说,你是鬼还是人?
小妮挣扎着叫道,你才是鬼呢!放开我,不然我打110警报了。
来人呀——我在情急中大声叫道。
赵开淼恶狠狠地说,你叫吧,叫救命吧,这院里没人,你叫破嗓子也没用的。
小妮和赵开淼撕斗时又咬又骂,但最终还是被他绑住推坐在地上。他看了一眼手背上被小妮咬出的血迹,用发直的眼睛盯着我说,好啊!你骗我去龙峰山是什么意思?
我不理他,而是看着已很恐惧的小妮说,小妮,别害怕!这人疯了,等一会儿他会清醒的。
我是疯了!赵开淼吼道,你们两姐妹合谋来骗我,一会儿是行银
款贷,一会儿又是去爬山找人,我是被你们弄疯的!
我想解释去龙峰山不是骗他,但看着他扭曲的脸,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好在小妮并没有死,这是我此刻最大的安慰。我眼前浮现出那条湍急的水
,是那片随水漂走的羽
将小妮带回来了吗?
赵开淼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像野兽一样摇晃着身子。他突然转身将我和小妮的双脚也分别捆住,并出拔一把尖刀,在我面前晃了晃说,看见这是什么了吗?那些黑社会的家伙曾经想取我的肾,取我的眼角膜,这把刀就是准备跟他们拼命的。现在好了,我什么都完了,什么都不怕了。这把刀就伺候伺候你吧,晶晶姐小,你的眼角膜你的肾也许比我的更值钱吧?
我本能地发出叫声,这种绝望与恐惧的声音有生以来第一次从我的喉咙里发出。同时,小妮的叫声与我的声音混在一起,赵开淼不噤后退了一步吼道,住口,我还没想动手呢。你俩想多活一会儿的话就乖乖地待在这里,听见没有?叫是没有用的,让我听烦了我就立即割断你的喉咙。
赵开淼走到门口,叭地一声关掉了屋里的灯。我听见他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陷入黑暗,我这才感到自己全身冷汗淋淋。我对着小妮的身影说,小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妮在黑暗中说,我来找你时是夜里11点,现在已半夜了吧。姐姐,他会杀了我们吗?
别怕,他不敢。我说着鼓励小妮的话,声音却有点颤抖。赵开淼的突然离去让我更添疑心,他做什么去了?是做一种可怕的准备工作去了吗?各种刀,大的和小的,还有盛东西用的盘子或瓶子…我此时已经不怕死了,但怕我身上的东西被装在盘子里。
姐姐——
小妮的哀叫声在黑暗中使我心里发痛,我想无论如何得让小妮不要遭此厄运。怎么办,到时向赵开淼求情吗?让他留下小妮,我也就认命了。
这个荒凉的紫园,是我和赵开淼的多次见面之地,晶晶姐小的魅力曾经在这里游刃有余。可现在,她将和那个死在园中井里的姑娘一样命断紫园吗?她曾经在井台边看见过那个白衣女子,这个被人強暴后投井杀自的服务员,当时从井里显形出来是否就是要提醒她远离这个地方呢?
姐姐——
小妮的声音恐惧而又无助。
我说,小妮,你不该跑到这里来呀。你是怎么从龙峰山回家的呢?
小妮在黑暗中给我讲起她的经历。她去了龙峰山以后,果然和薛老大在一起。他们原想待到开学前再回来的,可是几天前的一个夜里,薛老大和一个同学通话后忘了关机手,突然接到他叔叔打来的电话。说正在四处找他,他爸爸遇车祸快死了,现正在医院的重症室里,等待着见他最后一面。薛老大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哭了夜一。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下山回家,遇到山涧涨水,薛老大拉着她过河,她被水冲倒了,鞋子也掉了一只,薛老大抓起她,终于过了河。
回到城里,小妮陪着薛老大赶往医院,看见他爸爸已奄奄一息。薛老大怒吼道,是什么车撞的我爸,我去杀了那司机!他爸拉着他的手说,孩子,别
来,别人赔了钱的。薛老大仍怒不可遏。他爸用微弱的声音说,孩子,你爸是故意撞车的。很多次都是这样。我们需要钱呀…
薛老大他爸说完这话就断了气。薛老大痛哭
涕,说他对不起他爸,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上学读书和他妈瘫痪在
的治疗都是靠他爸,他怎么就从没想过这种艰难呢…
小妮陪着薛老大处理他爸的后事,今天突然想起家里便大哭了一场,想起妈妈、想起珺姐,她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便一路
着泪跑回家了。回家后,她和母亲抱在一起,又转头问,我姐呢?她妈说,去龙峰山办事刚回城,今晚在紫园,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能回家。但我总挂着她,担心她出什么事…
小妮一听,便赶往紫园来了。
我在黑暗中听着小妮的讲述,想着她为找我在紫园里
窜还掉进了池塘的情景,我心如刀绞。
我说,小妮,姐姐害了你了…
54
这是个充満恐惧和绝望的夜晚,整个紫园寂静无声,黑暗中游
着死亡的气息。
求生的
望让我的鼻孔中出着
气,我在黑暗中小声地问,小妮你能动吗?
我听见小妮的挣扎声,她说,姐,我站不起来,他把我手和脚的绳子连在一起了。
我说,你等着我。
我将被捆住的腿双慢慢移到
外,想站到地上去。可是由于双手被反绑,一失重便滚到
下去了。我忍住疼痛,慢慢挪动到小妮身边。我
着气说,用背向着我,我用嘴咬开你手上的绳子。
希望就是这样到来的,我用牙咬着小妮手腕上的绳子,将它一点一点地撕开。
正在这时,响起开门的声音,灯也亮了,赵开淼走了进来。他反手关上门后,冲过来一把将我推开,对着我的鼻尖吼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的再次出现让我心里发抖,我想他已经做好那种可怕的准备了。我说,我们的事与我妹妹无关,你必须放她走,不然我变成鬼也饶不了你的。
他狰狞地一笑说,你知道你会变成鬼吗?可惜呀,看你的样子,还是个生学吧?什么晶晶姐小,行银白领,你说,你干这事调查公司给了你多少钱?
我说,这不关你的事。
他仰头对着屋顶叫道,钱啊!为了钱这世界都疯了!我他妈也是为了钱才从府政部门出来办公司的,到现在两手空空,这钱他妈的是什么魔鬼呀!
赵开淼的声嘶力竭反而让我冷静下来。我说,你何必毁了自己呢?你如果不想坐牢甚至被
毙的话,钱没有了还可以再挣嘛。
我说出这话,以为可以打动他,没想到他冲口吼道,再挣个庇!我用了十年挣的钱被烂尾楼一口就呑了,你以为挣钱那么容易么?死了好,死了就什么也不想了…
赵开淼在吼叫中声音越来越弱,眼中的凶光也失去了锐利感,这表明他狂疯的血
正在开始冷却下来,我突然感到我的结局也许并不是那样糟。
我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他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表情由狰狞变成了茫然…
这时,我听见有声音从外面的井台上传来,是有人用木桶打水的声音。已是半夜,谁会在井里打水呢?
赵开淼也听见了那声音,他的脸朝向门的方向,有点儿发呆。
很快,井台上的声音消失了。我正纳闷,一声女人的哭号顿时让我的
发也立了起来。那哭号声并不高,但又尖细又悠长,像有钢针扎着你的心一样。
我想起了曾经出现在井台边的白衣女人。
赵开淼走过去开了门,也许是外面太黑吧,他将手搭在额头遮住屋里的灯光往外面看。
让人
骨悚然的哭声在开门瞬间消失了。赵开淼走出门,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往井台方向去了。
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惊叫,是赵开淼的声音,这种从肺部发出的惊叫表明外面发生了非常恐怖的事。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一个女人的身影已经冲进屋来。天哪,这是一个満脸漆黑的女人,披着头发,两个眼眶空空如也,没有嘴
,血红的头舌从
的牙
中吊出来。
我和小妮都发出尖叫。
突然,这女鬼变成了一个女孩,她是小冷,紫园住宿部里唯一的女服务员,以前我来这里时她帮我开过院门。她将从脸上摘下来的面具扔在地上,蹲身下来就替我解捆住手的绳子。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在嘴里念着,小冷,小冷…
她一边替我解绳子一边说,那个姓赵的坏蛋被我吓昏了。他天黑后就到值班室威胁我说,叫我别管他的事,否则要叫老板开除我。可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们有个服务员就是被这些男人害死的,我要替她报仇…
我和小妮的绳索被开解了,我站起来,腿和手臂已经发麻。小妮抱住我哭道,姐姐——
我抱住小妮的头,突然看见赵开淼已站在门口。他望着屋里的一切,显然已没有进攻的愿望。他扶住门框,仿佛站不稳似的。
突然,一个冲进屋来的人将他挤到了门边,是方樯来了!他抱着我,又摸着小妮的头说,我一晚上睡不着,爬起
去了小妮家,何姨正急得没法,我听说你们在紫园后就赶过来了。
我抱住小冷,对方樯说,是她救了我们。小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赵开淼仍靠着门框站着,脸上是茫然和麻木。方樯看了他一眼后问我道,需要警报吗?
我说,不用了。
现在,那个难忘的暑假早已成为往事。我即将大学毕业,正准备着考研究生的事。冯教授说我对心理学的天资更好一些,建议我向这个方向发展。重要的是,他说我的死亡妄想没有了。我歪着头问他道,我什么时候有过死亡妄想了?冯教授笑了,拍着我说,好,好,知道调皮了,这才是真正的你。
方樯的事做得很顺。前几天我对他说,为了考研,我们得减少约会了。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好,我们得如隔三秋了。他还告诉我他们公司在烂尾楼上的那幅巨型广告即将取下,因为烂尾楼已经拍卖了,陷在这楼里的三角债也已解决,新的公司要来完成这幢大楼了。我想到了赵开淼,他也可能由此好起来了。我并不恨他,还多少有点歉疚,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小妮和我一样面临新关口,只是她面临的是高考。何姨已和画家结婚了,去艺术学校工作后忙得她管不了小妮,我每到周末仍去她家。小妮每次都会从楼梯上
下来抱住我,嘴里很甜地叫道,姐姐——姐姐——
我问起她的同学薛老大的情况,小妮将头扭向一边,她的沉默让我不便多问。
最近,在学校文学社团举办的活动中,我认识了作家余以键先生。他听了我的经历后打算写成书,我同意了。正如人做了噩梦需要讲出来才能解破,我也希望他将这一切写在纸上后,我和小妮还有更多的人都会从此
上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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