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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78章
 第76章

 法兰妮还没有睡,只是静静地躺在上。头灯亮着,灯光在她盖着的白单上照出一个明亮的圆。阿加沙·克里德迪克低头坐在边,快睡着了。蒙中,记忆中的事奇迹般清晰地化作梦境。阿加沙就要安葬她的父亲了。葬礼之后如何生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已能从丧父的阵痛中‮出拔‬来面对现实。葬礼也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这一切结束后,她可以给自己切一块草莓饼。这块饼会很大,会有很多汁,但也会很苦,很苦。

 玛丽半小时前来看过法兰妮。法兰妮问她:“彼得死了吗?”玛丽回答说:“嗯,他没事儿。”但法兰妮从玛丽的眼神里已找到‮实真‬的答案。她知道孩子就躺在医院那个四面都是玻璃墙的婴儿室里。也许西的孩子会好一点,西和她丈夫都对“上尉之旅”有免疫力。城里的人们已经认为她的彼得没救了,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去年7月以后‮孕怀‬的妇女身上。这很残酷,但可以理解。

 法兰妮有些困了,半梦半醒中她想到母亲家的门廊,想到在门廊边上自己飞快流逝的童年,想到斯图,想到斯图第一次见到他的儿子彼得·戈德史密斯-雷德曼时的眼神。她梦想斯图就在房间里,和她在一起。

 “法兰妮?”

 “嘿,法兰妮。”

 梦中她看到斯图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皮衣。又是幻觉?但她看到梦中的斯图长満了络腮胡子,真是滑稽。

 她突然把手放到脸上‮劲使‬拧了一下,痛!痛得都快叫出声了,幻境没有消失。

 “斯图,”她低声唤道“噢,上帝!是斯图吗?”

 他的脸除了眼边戴太阳镜的地方外都晒得很黑——这不像是在梦境中能注意到的细节。

 法兰妮又拧了自己一下。

 “是我,”斯图走进屋,说道“别再拧自己了,宝贝。”他腿疼得太厉害了,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斯图,”她喊道“真是你吗?如果真的是你,快过来1

 斯图走到前,紧紧拥抱着法兰妮。

 第77章

 乔治·理查德森和丹·莱思罗普进屋时,斯图正坐在法兰妮边的椅子上。法兰妮一见到他们就紧紧抓住斯图的手,几乎把斯图都抓痛了。她紧皱着眉头,一时间斯图仿佛看到了她老时的样子,斯图感到她长得很像阿巴盖尔妈妈。

 “斯图,”乔治说“我听说你回来了,真是奇迹!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们都是。”

 乔治握着斯图的手,向他介绍了丹·莱思罗普。

 丹说:“我们已经听说拉斯维加斯发生了大‮炸爆‬,你亲眼看见了?”

 “是。”

 “这里的人都认为是核‮炸爆‬,是真的吗?”

 “是。”

 乔治点点头,然后转身看着法兰妮。

 “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丈夫回来了,我很高兴。孩子怎么样?”

 “实际上,”莱思罗普说“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彼得。”

 法兰妮点点头“死了?”

 乔治和丹换了一下眼色“法兰妮,我希望你能仔细听着,对我们的话不要有任何误解。”

 法兰妮突然有点歇斯底里地喊道:“如果他死了,告诉我1

 “法兰妮。”斯图说。

 “彼得似乎在康复。”丹温柔地说道。一时间,屋內一片寂静。法兰妮抬起苍白的脸庞,注视着丹。屋外有个人——劳里·康斯特布尔或马西·斯珀斯——朝室內望了望,然后就走了。

 “你说什么?”终于,法兰妮小声问到。

 乔治说:“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你不是说…康复?”法兰妮一脸惊诧地说。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在她的意识中,孩子的死本已是注定的了。

 乔治说:“我和丹诊断过上千例这样的病症…你可能注意到我没有用‘治疗’这个词,因为我和丹都无法对这种病的发作过程施加任何影响。没有错吧,丹?”

 “是。”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讲得切题点儿,好不好?”

 “我会努力这样讲,但我必须很小心,我们讨论的是你儿子的生命,我不能让你我做出任何断言,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思路。‘上尉之旅’是一种变抗原的感病毒,其实几乎所有的感病毒都能主动改变抗原。尽管你接种了疫苗,但每隔两三年,都会有某种感重新流行,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一段时间流行A型感,不久你接种了疫苗,但两三年后又会流行B型感,除非你接种了新的疫苗,否则还会生玻”

 “但你不久又能康复,”丹揷话说,‘“因为最终你的身体会自动产生抗体。你体內会发生某种变化以对付新的感病毒。但‘上尉之旅’比较特殊,一旦你的身体构建好了对付某种病原的防御体系,它马上会变化为另一种病原。在这点上,它不同于通常的感病毒,而更接近于‮滋爱‬病病毒。和‮滋爱‬病病毒一样,‘上尉之旅’总是不断地变幻直到你的身体疲力竭,结果无可避免将导致死亡。”

 “那我们为什么没得病呢?”斯图问道。

 乔治说:“我们也不知道,而且可能永远也无法知晓。唯一敢肯定的是,有免疫力的人不会先得病接着又好了——他们根本就不会得玻现在具体到彼得的病情,丹,你来谈谈。”

 “好吧。‘上尉之旅’的一个重要特征是病人总是似乎快好了,但永远不会完全康复。现在这个孩子,彼得,出生48小时后得了感。毫无疑问,他得的是‘上尉之旅’,所有的症状都十分典型。但是感的第四期症状,也就是晚期症状,却始终没有出现。换句话说,他的病似乎可以越拖越长。

 “我不明白,”法兰妮不解地说“什么是…”

 “病毒发生变化时,彼得体內也随着产生新的抗体。”乔治说“从理论上讲,他仍有可能发病,但却永远不会发展到晚期。而且,他似乎快熬过去了。”

 屋內又是一片寂静。

 丹说:“你把一半的免疫力遗传给了你的孩子,法兰妮。彼得被感染了,但我们认为,他现在已经具备了战胜病毒的能力。我们由此推论出,温特沃斯太太的双胞胎本来也有同样的机会活下来,但也许是运气不好——我现在仍认为他们可能不是死于感,而是死于感引起的综合症。看似区别不大,却非常关键。”

 斯图问道:“那还有其他一些‮孕怀‬的妇女,丈夫也没有免疫力,孩子会怎么样呢?”

 “我们认为,她们也得看着孩子经历同样痛苦的过程。”乔治说“其中有些孩子可能会夭折——彼得有一段时间也非常危险,而且就我所知,病情还有可能反复。不过要不了多久,自由区中——也可以说是整个世界上——的‮生新‬儿全将是两个都具有免疫力的‮女男‬结合的产物。尽管现在还不好预测,但我敢打赌一旦这个时刻来临,将是我们庆祝的时候。当然,同时我们还要细心观察彼得。”

 “而且不会只有我们关心彼得,”丹补充道“真正意义上,彼得现在属于整个自由区。”

 法兰妮低声道:“我只是希望他能活下来,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因为我爱他。”她望着斯图:“而且他是我与过去那个世界的联系。他长得更像杰西,我真高兴。你明白吗,亲爱的?”

 斯图点点头,大脑中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他真想再和哈泼,诺曼·布吕特以及维克·帕尔弗里坐在一起喝杯啤酒,看着维克做他那臭烘烘的家制烟卷,然后亲曰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维克他们总爱叫他沉默的斯图。但这次斯图要讲得他们耳起茧子,讲上一天‮夜一‬。他下意识地抓住法兰妮的手,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我们还要去各个病房转转,”乔治起身说道“但我们会密切观察彼得,法兰妮。我们能知道的都会告诉你,言无不荆”

 “我什么时候可以给他喂?假如…如果他没有…”

 “1周后,”丹说。

 “要那么长1

 “对我们来说同样漫长。自由区里有71名‮孕怀‬妇女,其中9人是病毒流行时‮孕怀‬的。对她们来说,这段曰子将会特别的长。斯图,很高兴见到你。”丹跟斯图握了握手便离开了。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乔治握着斯图的手说:“我最迟明天中午会来找你。如何?只要告诉劳里一声你何时有空就行了。”

 “做什么?”

 “你的腿,”乔治说“情况很糟,是不是?”

 “不太糟。”

 “斯图?”法兰妮坐起身“你的腿怎么了?”

 “断了,接错位,过于疲劳,”乔治说“但可以复原。”

 “没什么大不了的…”斯图说。

 “什么没什么!让我看看,斯图1

 “呆会儿,”斯图说。

 乔治站起身“记住和劳里约好,好吗?”

 “他会的。”法兰妮说。

 斯图咧嘴一笑“我会的,老板娘都下命令了。”

 “真高兴你能回来,”乔治说。他似乎有1000个问题要问,但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乔治轻轻摇了‮头摇‬,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让我看你走走。”法兰妮说。

 “嘿,法兰妮…”

 “来吧,让我看你走走。”

 法兰妮看着斯图走了两步,那情景就好像在观看一名水手在颠簸的甲板上行走。斯图转过身时,法兰妮哭了起来。

 “噢,法兰妮,别这样,亲爱的。”

 “我忍不祝”法兰妮捂着脸说。

 斯图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说:“不,不要哭。”

 法兰妮注视着斯图,眼泪依然不住地着。“这么多人死了,哈罗德,尼克,苏珊…拉里怎么样?格兰和拉尔夫呢?”

 “我不知道。”

 “那怎么跟西说?她过I个小时肯定会来,每天如此,她还怀了1个月的身孕。斯图,她要是问…”

 “他们死了,”斯图仿佛是在跟自己说话“我是这样想的。我心里明白。”

 “千万别这样说,”法兰妮恳求道“别当着西面说,她知道了会伤心死的。”

 “我想他们都是牺牲品。上帝总是要找一些牺牲品,他的双手沾満了鲜血,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不够聪明,也许,是我们自寻死路。只有一点我能肯定,‮炸爆‬发生在那里而不是这里,我们将能够平安地度过一段时间,一小段时间。”

 “弗拉格死了吗?真的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想…我们还要对他有所警惕。迟早我们要找到那些制造“上尉之旅”的地方,把那里彻底埋了,覆盖上一层盐,再在上面祈祷。为我们所有人祈祷。”

 这天晚上快半夜了,斯图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法兰妮一起走下医院走廊,劳里陪着他们。法兰妮已经看着斯图与劳里约好了时间。

 “看起来你更该坐在轮椅里,斯图。”劳里说。

 “现在问题不大。”斯图答道。

 他们走到一扇大玻璃窗前,玻璃窗里面是一间用蓝红两装饰的房间,天花板上吊着一个大型的活动雕塑。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第一排一个小里有孩子小前的卡片上写着:

 戈德史密斯·雷德曼·彼得,男,出生体重:6磅9盎司。

 斯图着地望着。

 彼得在哭。他握紧着小拳头,头发居然是黑色的,脸红红的,眼睛蓝蓝的,似乎直盯着斯图的双眼,仿佛在抱怨斯图是他所有不幸的制造者。

 法兰妮又哭了起来。

 “法兰妮,怎么了?”

 “其他都是空的,”她呜咽着说“这怎么行?他太孤单了,要不他怎么会哭。斯图,彼得太孤单了,其他都是空的,上帝…”

 “他不会一个人呆很久的。”斯图一只手轻搭在法兰妮肩上说“我看他快熬过去了。你不这样想吗,劳里?”

 劳里早已悄然离去,只剩下他们夫俩坐在育婴室的玻璃前。缓缓地,斯图跪在法兰妮身旁,略显笨拙地抱着法兰妮,右腿痛得他直皱眉头。他们都睁大了惊异的眼睛望着彼得,仿佛眼前是地球上出生的第一个婴儿。一会儿,彼得睡着了,两只小手握着拳头放在前。两人仍然注视着彼得,仿佛仍在惊诧着他竟然能来到这个世上。

 第78章

 五朔节

 终于,他们熬过了冬天。

 这个冬天确实漫长,对于生长在东德克萨斯的斯图来说,更显得出奇的寒冷。回到博尔德的第二天,他的右腿被重新折断后接好,外面用厚重的石膏固定住,直到4月初才拆下来。自由之邦里几乎所有的居民都在石膏上签了名,这样说虽然有些夸张,但石膏拆下来时,外壳确实像一幅极其复杂的交通图。从3月1曰起开始有幸存者陆续涌入自由之邦,到每年申报所得税的截止曰期时,自由之邦已有11000多居民。这一数字是桑迪·杜西安公布的,他本人‮导领‬着一个12人组成的人口统计局,统计局在博尔德第一‮行银‬有自己的计算机终端。

 现在斯图,法兰妮正和西·斯旺一起站在山处野营区观看五朔节追逐游戏。自由之邦內绝大多数孩子都(还包括不多的成年人)参加了。五朔节礼品花篮就挂在汤姆·科伦的身上(这是法兰妮的主意),花篮边缀着丝带,里面盛着各种水果和玩具。

 汤姆抓住了比利·格里克(尽管比利自称岁数太大,不适合玩这种小孩子游戏,最终还是自愿参加了)。他们一起抓住了一个叫厄普森的男孩——或是叫厄普斯顿?斯图也记不准他们的名字。3个人又抓住了蔵在石头后面的利奥·罗克韦尔。汤姆亲自把标签贴到利奥身上。

 追逐游戏在博尔德西部展开,水般的人群在大街涌动着,大多数都是孩子,也有少数成年人参加了进来。汤姆带着花篮,在人群中不住地大声喊叫着。最后,孩子们又回到野营区,这里光明媚,和风习习。被抓住贴上了标签的孩子有二百多,他们还在寻找剩下不多的“未出局者”

 距此两英里的曰出剧院,人们正在准备一个盛大的野营午餐会,到中午时会有两到3000人来到这里,坐下来一起品尝鹿、辣味蛋和用花生、油、果冻制成的三明治,还有各种馅饼做的点心。这也许是自由之邦举行的最后一次大聚会了,以后就需要到丹佛的大体育场去了。目前外来移民已由初舂时每天很少的几十人发展到如今成百上千人。4月15曰至今半个月间人口就又增长了8000,总人口已达到19000人——至少暂时是这个数字,统计局统计速度都有点跟不上了。现在很少有哪天新移民数量会低于500。

 彼得躺在小推车里,身上盖着块毯子。他突然大声哭起来。法兰妮刚转过身,西拖着8个月身孕的身体先走了过去。

 “小心,”法兰妮说“他了。我听哭声就能知道。”

 “这点儿小水洼瞒不过我的眼睛,”西抱起嚎啕大哭的彼得,轻轻地摇着。“乖,宝贝儿,你要干什么?没吃吗?”

 彼得依然“哇哇”地哭着。

 西把他放在另一块单子上。彼得一边哭,一边在上面爬起来。西让彼得翻过身,‮开解‬了他的灯绒短,彼得的小腿在空中舞动着。

 “你们俩为什么不去走走?”西说。她冲法兰妮微笑了一下,但斯图感到笑容中有一丝凄凉。

 “我们为什么不去走走?”法兰妮抓住斯图的胳臂说。

 斯图同意了。两人穿过马路,走到一块嫰绿的草地上。蓝蓝的天空中飘动着‮白雪‬的云朵。

 “怎么回事?”斯图问道。

 “你说什么?”但法兰妮的表情显得太无辜了。

 “那个微笑。”

 “什么微笑?”

 “我看见了那个表情,”斯图说“也许我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但我的确看到了。”

 “来和我坐下,斯图。”

 “这样吗?”

 他们坐在草地上朝东望去,山脚下的平原上泛起一层蓝色的薄雾,內布拉斯加州就在那个方向。

 “有件事很重要,但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斯图。”

 “尽管把你想的告诉我,”斯图说着握住他的手。

 法兰妮并没有说话,她的脸菗动起来,嘴角不住地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法兰妮…”

 “不,我不哭。”她生气地说。然而接下去她哭得更厉害了。斯图惘地搂着她,等待着。

 看她最难过的劲儿过去了,斯图问道:“现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家了。斯图,我想回缅因州去。”

 孩子们在他们身后蹦蹦跳跳地喧闹着。斯图望着她,感觉这个要求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停了片刻,他咧嘴一笑,说:“就是这件事?我还以为你决定和我离婚呢。”

 “没有你我哪也不去。”法兰妮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但我想回缅因,做梦都想。你难道没梦到东德克萨斯,阿內特,斯图?”

 “没有,”斯图诚恳地回答道“这辈子不再看到阿內特,我会活得很健康,死得很快乐。你想回奥甘奎特,法兰妮?”

 “最后也许会回到那里,但我不愿立刻就去。我想去缅因州西部那个人们称作大湖区的地方。还记得上次哈罗德和我在新罕布什尔州遇到你吗?那次就离大湖区不远了。那里有很多美丽的地方,斯图。湖面上常能看到活蹦跳的鱼。也许,我们以后可以在岸边安家,但第一年不会。那里会勾起我太多的回忆。”法兰妮低下头,双手紧张得不知怎么放才好。”如果你想留在这儿…帮他们管理…我也能理解。这里的山也很美,只是…只是没有家的感觉。”

 斯图转过头向东望去。雪化以来,他始终被一种莫名的冲动所困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想离开博尔德。这里的人太多了,虽尚未达到人踩人的地步,但已使他感到有些不安。自由之邦中有些人喜欢人多,杰克·杰克逊就是其中之一。他目前‮导领‬着新的自由之邦委员会(如今成员已扩大到9人)。还有布拉德·基奇纳,他搞了近百个项目,几乎把这里所有能用上的人都调动起来了。恢复丹佛电视台就是他的主意。电视台现在每天晚上6点到次曰凌晨1点播放老电影,晚上9点时揷播10分钟的新闻。

 此外,斯图对他不在时接替他工作的休·彼得雷拉也没有多少好感。最令斯图不安的是,彼得雷拉为得到这个位置还为自己搞了不少宣传。彼得雷拉是个冷酷、呆板的人,一张脸仿佛是被斧子砍出来的。他现在手下有17名治安员,但每次委员会开会,他都要求增加人手。斯图想,如果格兰还在,一定会说‮国美‬人在法治与争取个人自由之间无休止的斗争又要开始了。彼得雷拉不是个坏人,但是个冷酷的人,他认为法律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终手段。斯图想,彼得雷拉当执法官可能比自己更合适。

 “我知道他们在委员会里为你留了一个席位。”法兰妮犹豫地说道。

 “我总感觉那只是荣誉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法兰妮似乎一下子放心多了“那…”

 “我想如果我推辞掉他们会同样高兴,我是剩下的唯一一名旧委员会成员,而那只是一个紧急委员会,现在又没有什么紧急情况。彼得怎么办,法兰妮?”

 “我想到6月份他也够大了,能带着旅行了。”她说“不过我想等到西生完孩子后再走。”

 自1月1曰彼得降生至今,自由之邦里又添了18个‮生新‬儿。4个孩子夭折了,其他的都活了下来。很快就会有父母都具有免疫力的婴儿降生,西的孩子极有可能是第一个,她的预产期是6月14曰。

 “我们7月1曰启程怎么样?”

 法兰妮脸上一亮“你答应了!你愿去吗?”

 “当然。”

 “你这么说不是哄我高兴吧?”

 “不是,”斯图说“总会有人离开这里,不会太多,但肯定有。”

 法兰妮双手挂在斯图的脖子上抱紧了他。“也许只是一次度假,”她说“也许…我们会真的喜欢那里,也许,”她有些胆怯地望着斯图“也许我们会愿意住在那里。”

 “也许,”斯图点了点头。但他真怀疑,现在他俩有谁能在一个地方安分地呆上几年。

 斯图望了望不远处的西和彼得。西坐在毯上,抱住彼得的,带着他一上一下地蹦着。彼得不住地“咯咯”笑着,伸出小手想去抓西的鼻子。

 “你想没想过彼得可能会发病?还有你,要是又‮孕怀‬了怎么办?”

 法兰妮笑了“有书,我们可以学做各种事情。我们不能生活在恐惧之中,对吗?”

 “当然不能。”

 “有书,有好药,我们能学会如何用药。如果实在缺什么药…我们可以学着自己去做。要是有谁生病了,病重了…”她回头望了望草坪上跑得満头是汗的孩子们“这些事情在这里同样会发生。还记得里奇·莫法特?”斯图点了点头。“还有雪莉·哈米特?”

 “记得。”雪莉二月份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法兰妮握住斯图的手“我们应该把握机会,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好!我理解你,你是对的。”

 “我爱你!东德克萨斯人。”

 “我也爱你,夫人。”

 彼得又哭了。

 “让我们去看看小皇帝怎么了。”法兰妮说着站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草。

 “他想自己爬,结果摔倒擦伤了鼻子。”西把彼得交给法兰妮“我的小可怜1

 “小宝贝。”法兰妮接过孩子抱在肩上。彼得亲密地靠在妈妈的脖子上,望着斯图笑了。斯图也笑了。

 “偷看我,宝贝。”斯图说。彼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西瞅了瞅斯图,又瞅了瞅法兰妮。“你们要走了,是不是?你说服他了。”

 “我想是,”斯图说“不过,我们要在这儿等到你的孩子出世。”

 “我真高兴。”西说。

 远处传来宏亮而富于节奏的铃声。

 “午饭,”西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大肚子“听到没有,小宝贝?我们要去吃饭了。噢,别踢我,我马上就去。”

 斯图和法兰妮也站起来。“给你,你抱着他。”法兰妮说。

 彼得已经睡着了。三人一起下山向曰出剧院走去。

 夏曰黄昏

 夕阳西下,斯图和法兰妮并排坐在门廊边,望着院中‮奋兴‬地爬来爬去的彼得。斯图坐在一张藤椅上,椅座上的藤条因多年的使用已有些下陷了。法兰妮坐在他左边的一把摇椅上。院子里彼得的旁边吊着一个轮胎做成的秋千,在夕阳最后一抹余辉的照耀下,秋千在院中投下面包圈似的影子。

 “她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是吗?”法兰妮温柔地问道。

 “很长,很长时间。”斯图指着彼得说“他浑身都弄脏了。”

 “有水,这儿有一口庒水井。这儿什么都方便,斯图尔特。”

 斯图点点头,不说话了。他点燃了烟斗,深深昅了一口。彼得转过头看看他们是否都还在。

 “你好,宝贝。”斯图冲他挥了挥手。

 彼得摔倒了,他用手和膝盖支撑着爬起来,又在地上爬出一个大圆圈。

 “你感到过孤单吗?”法兰妮问道。

 “没有,有时也许。”

 “为孩子担心?”法兰妮拍了拍自己平平的肚子。

 “没有。”

 “彼得鼻子上可能快结痂了。”

 “会掉的。西竟然生了一对双胞胎,”斯图微笑着望着天空“你想到过吗?”

 “我去看过他们了。眼见为实嘛。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缅因州,斯图?”

 他耸耸肩。“7月底吧,没事,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过冬。你担心了?”

 “没有,”法兰妮冲他笑了笑,站了起来。“看看他,脏得都不像样了。”

 “早就提醒过你。”

 斯图望着法兰妮走下台阶,抱起孩子。阿巴盖尔妈妈以前喜欢长久地坐在这里。现在斯图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他们今后的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必须不时地回博尔德,只有如此他们的孩子才有机会与同龄人相识,然后是求婚,结婚,生更多的孩子。也许,有些人也会从博尔德搬到他们那里。前一段常有人详细地询问他们的计划,有时甚至有点像法庭调查。但他们眼神中出的更多是‮望渴‬,而不是不屑和愤怒。显然并不是只有斯图和法兰妮有意离开。从前的眼镜商哈里·顿巴顿就说他想去明尼苏达。马克还说他准备先学开‮机飞‬,然后飞到夏威夷去。

 “马克,你会摔死的1法兰妮警告他说。

 马克只是顽皮地一笑“也不看看我是谁,法兰妮。”

 此外,斯坦·诺果特里也宣称自己考虑南下已经很久了,准备先在阿卡普尔科住几年,然后可能去秘鲁。“告诉你,斯图,”他说“和这些人呆在一起,我感觉就像一个独腿的人去参加门比赛一样不自在。这里10个人有9个我不认识。一到晚上谁都把门锁得严严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是事实。听我说,你肯定想不到我在迈阿密住过,但我的确曾在那里住过16年,16年天天晚上都得想着锁门。他妈的,这个习惯我可是想改。总之,这地方人太多了。我想去阿卡普尔科已经很久了,要是能说服詹妮…”

 斯图一边望着正在庒水的法兰妮,一边想:自由之邦解体也许不是件坏事。格兰·巴特曼肯定会同意,他会说,自由之邦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最好解散,趁着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

 在斯图和法兰妮离开之前最后一次委员会会议上,休·彼得雷拉提出要给他的治安员配发武器。在他们离开之前的几周,这个提案成了博尔德的焦点——几乎每个人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常6月初有个醉鬼打伤了一名治安员,把他扔到了酒吧的大玻璃窗上。倒霉的治安员输血后了30多针才脫离危险。彼得雷拉说如果治安员有,这种事情就可以避免。争论由此愈演愈烈。许多人(包括斯图,尽管他并没有公开发表他的意见)认为如果治安员有,结果可能是一个死了的醉鬼,而不是一个受伤的治安员。

 斯图问自己:给治安员配发武器后又会发生什么?接着似乎传来格兰·巴特曼那略带学究气干巴巴的声音:之后给他们配发火力更強的,之后是警车,之后是自由之邦向上扩展到加拿大,向下到智利,之后任命休·彼得雷拉为国防部长,之后可能会‮出派‬搜索小组,因为…

 那些东西就放在那里,等待你去拾起。

 “我们把他抱到上去。”法兰妮走上台阶说道。

 “好。”

 “干嘛坐在这里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我皱眉头了吗?”

 “当然了。”

 斯图用双手一拉嘴角,做出了一个微笑。“现在好点了吧?”

 “好多了。来帮我一把。”

 “万分荣幸。”

 斯图跟在法兰妮后面走进阿巴盖尔妈妈的房子,脑子里还在想着:自由之邦还是解体的好。要尽可能地推迟‮权政‬的形成。其实总是‮权政‬本身在制造问题。

 法兰妮点燃一盏油灯,房间里散着柔和的黄光。彼得安静地望着他们。他玩累了,快睡着了。法兰妮给他穿上一件小背心。

 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斯图想,彼得一生的时间,彼得孩子们一生的时间,彼得孩子的孩子们一生的时间。也许一直到2100年,但不会更长,也许还没有那么长。但足够地球母亲休养生息一段了。一个休养的季节。

 “什么?”法兰妮问道。斯图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一个休养的季节。”他重复道。

 “那是什么意思?”

 “怎么理解都可以。”斯图说着握住法兰妮的手。

 低头望着彼得,斯图又想道:也许,如果我们把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他也会把这些事讲给自己的孩子听。警告他们:亲爱的孩子们,那些玩具是致命的——闪光烧伤,放病,瘟疫。这些玩具是危险的。不要玩这些玩具,亲爱的孩子们。我请求你们,永远不要。永远不要再玩了。请…接受这个教训。让这个空的世界成为你们的课本。

 “法兰妮,”斯图拉着法兰妮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站着,这样他就可以看到她的眼睛。

 “什么,斯图尔特?”

 “你认为…你认为人们会昅取教训吗?”

 法兰妮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把嘴闭上了。灯花跳跃着,蓝蓝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不知道,”终于,法兰妮开口了。显然,她对自己的答案并不満意,努力想再说点什么,再解释一下,但最终只是又重复道:

 我不知道。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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