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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调虎离山
 巨松掩映的一个天然岩石小平台上。

 方一平已被截住。

 截住方一平的赫然是韦烈。

 方一平的额头上已沁満了汗球,脸色一片煞白。

 “方一平,我找你太久了!”韦烈満面怒意,不,可以说全身都是杀机,他对这狼子已经是恨入骨髓。

 “韦兄,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误会!”方一平的声音是颤抖的,可以看得出他尽量在控制,但控制不住。

 “别跟我称兄道弟,令人作呕!”

 “能听小弟解释吗?”

 “不必放臭庇了,在剁你之前,你回答我几句话。”韦烈的目光已凝成了有形的光幢。

 “司马一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作出这种‮屎狗‬不如的恶事?”

 “韦兄,这就是…小弟说的误…”

 “住口!你背叛凌云山庄是欺师灭祖,毒害‮辱凌‬司马茜是泯灭人,你这丧尽天良的武林败类万死不足以偿其罪。”韦烈咬牙切齿。“我再问你,司马茜是怎么死的?”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现在韦烈的目光就足够杀人。

 “小弟不知道。”

 “你敢说不知道?”

 “可以对天说,真的不知道。

 “好,人死不能复活,我不想再追究,言止于此,你准备如何还这笔债?”

 “韦兄,小弟…”

 “快说!”韦烈“唰!”地‮出拔‬长剑。

 剑身映着从松针枝隙间透进的夕阳泛起夺目的红,红得像血,看在方一平的眼里,这就像是他自己将要的血。

 他手中已无剑,只有待宰的份。

 “要我说吗?”

 “韦兄…”

 “那我告诉你,我要立石书名代替司马茜的灵位,然后在立石之前光你最后一滴血,再把你肢解。”

 韦烈不是残狠之辈,但他是恨极而将将要发狂了。

 “我有个请求!”方一平栗叫,不再自称小弟了。

 “什么请求?”

 “我本凌云山庄弟子,请送我回山庄接受门规制裁,你…没理由不答应?”

 “我不答应!”

 “你…”“方一平,别再打算狡了,你想在送回庄的中途图侥幸吗?做梦!”剑徐徐扬起。

 方一平的脸色已呈死灰。

 求生是动物的本能,而人是最高等的动物,有灵、能思想,故而这本能便更強烈。方一平是成名的剑客,虽然手里无剑,技差一筹,但他绝不甘心束手待毙,面对如此情况,搏命之心油然而生。

 “韦烈,出手吧!”他似乎突然恢复了胆气。

 “你因何不带剑?”韦烈是刚来到,不知道峰顶哨棚所发生的事,而正派武士是不屑于占任何便宜的。

 “这是我的事。”

 “很好!”韦烈还剑入鞘“我要让你死了也心服!”

 “是谁躺下还在未定之天!”

 由于韦烈舍剑用掌,方一平又兴起了侥幸之心,一个善用机诈的人,他的歪念头来得比谁都快,因为平时他会假想各种状况和因应之道,现在,方一平已想到了脫身之计,是以他的口气也改变了。

 “拿命来!”喝话声中,韦烈出手。

 方一平举掌相

 一个要取命,一个要保命,故而一搭上手便烈十分,一时掌风雷动,劲气四溢,五丈之內落木萧萧。

 十个照面之后,方一平渐呈不支。

 韦烈准对方一个破绽,当一掌按去。

 方一平没有封挡,身躯一个斜旋,滚倒地面。

 韦烈一愣,掌未击实,对方何以倒地?当然,这竟会只是脑际一瞬。就在这瞬间,方一平右手倏扬,一样东西飞韦烈前,双方之间几乎等于没有距离,扬手即至。韦烈本能地挥掌劈拔,人同时横弹。

 “波!”地一声,火光暴卷。

 方一平已滚到了平台之下。

 韦烈万想不到对方掷出的是爆烈物,虽然他已经横弹,但裂焰仍灼灼燃及左边身,衣衫着火,皮炙痛。

 方一平弹起身。

 韦烈不顾身上着火,猛劈一掌。

 闷哼声中,方一平弹在半空的身形垂直坠地。

 韦烈就地连滚,熄了身上的火,衣衫连里带外已是七零八落。他刚刚立稳身形,方一平又起身往斜里窜去。他心里已是恨极,一个虎扑,把方一平撞倒地上,补上一脚,方一平道已被足尖封点,不动了。

 石台上散落的火花仍在冒着红烟。

 原来方一平用以突袭的是他带在身边的讯号弹,这讯号弹是特制的,不同于一般的火箭,无须引燃一掷即爆。

 韦烈咬着牙道:“方一平,你就是死了还是一样的卑鄙!”

 说完,一把提起方一平回到平台上。

 方一平身不能动,但口还能开。

 “韦烈,你…你想把我怎样?”

 “早说过,要用你活祭司马茜之灵!”

 “你…真的…敢?”方一平话已不成声。

 “哼?这是你该付的代价!”

 韦烈搬了块光洁的石头,用金铡指功在石上刻了“故大姨司马茜之灵位”几个字,然后摆在‮央中‬上方。

 方一平真的成了待宰献祭的活牲品,死亡的阴影已紧紧地罩住了他。

 武林人再怎么贪生怕死,到了无法避免的当口,虽然恐惧难免,但比一般寻常人要強了许多,即使是个小混混也有其豪壮的一面,但现在方一平不然,韦烈要拿他来活祭司马茜的亡灵,像猪狗一样被屠,可以想见的是绝不会死得痛快,真的要一分一寸地死,两次图逃不成已定了他的命运。

 极度的悸怖,只差一点没让他昏死过去。

 最残酷的是清醒,他还有感觉,还有思想,他必须完全接受死神攫住而慢慢等待生命一点一滴消失的痛苦。

 会是什么感受?无法以言语形容,但他自己十分清楚。

 他的精神已在崩溃有边缘,他将发狂。

 如果他想到会有今天,当初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敢用那种卑鄙酷的手段对付司马茜,但悔之已晚。

 他有悔意吗?

 韦烈把他提到司马茜的临时神位之前,一个扁踢把他踢成下跪之势,然后抓住头发,使他仰脸向上。

 石头上的字映入他的眼帘,使他骇然惊悚,这是他做梦也没估到的情况,他从来没听过关于这层关系的丝毫,就仿佛这不是真的。

 “韦烈,她…她怎会是…你的子”

 “本来就是,能作假吗?”

 “可是…我…从没听说…”

 “以前没听说,现在你知道也不晚。方一平,面对司马茜的灵位,趁你还能开口,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方一平的身躯微见菗动,因为道被制,无法作大弧度的反应。好一会,他还是开了口:

 “师妹,我…对不起你,因为…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才用了太过份的手段,我现在…就要向你赎罪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方一平所说的并不尽善,但总算有那么一点点悔意,在此之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韦烈冷森森地道:“方一平,现在我要割破你的喉头,让你血,到最后一滴,你自己说的,这是赎罪。”

 方一平闭上两眼,准备承受这自作的恶果。

 韦烈掣出了长剑,悲声道:“茜姐,现在你已经在地下长伴小青,姐妹俩永远不再分离,看着吧,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要为他所为付出代价,血的祭礼,请你领受,也愿你怨恨得消,安心瞑目。”

 “啊!”方一平嘶叫了一声,是垂死的呐喊。

 森森的剑锋缓缓接近方一平的喉头。

 方一平已呈半昏状态。

 蓦在此刻,数枚黑忽忽的东西挟着疾劲的风声袭向韦烈,听声音便知道出手者腕劲之強,当然不是泛泛者

 基于刚才方一平以信号弹作为暗器突袭的教训,韦烈不敢以掌与剑去格挡,他凌空一旋,以“苍鹰搏兔”之势电扑暗器所发的位置,人落地,一无所见。

 这时才听到暗器“噗噗!”落地之声,其中一枚被岩石反弹滚到近处,赫然发觉不是什么暗器,是松球。

 韦烈锐利如鹰的目光在搜索,远远见到一个影子在移动,由于是面对夕阳,逆光刺眼看不真切,但他仍毫不犹豫地飞掠过去,落实位置,眼前仍是空的,视线再扫向远方,一条人影正闪入三丈外岩鼻之处。

 只这一眼,他看出来了,对方是蒙头怪人。

 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他一下子愣住了。

 蒙头怪人怎么可能援手方一平?

 对方的鬼魅身法他见识过,这段距离是绝对追不及的,于是他立即回头,到了原地一看,傻眼了。

 方一平已经失去了踪影。

 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

 韦烈几乎是气炸,好不容易逮到这败类,一时顾虑不周被免脫了,如此看来,救走方一平的不止一人,这跟蒙头怪人搭配的会是谁?一阵狂之后,他冷静下来,把这完全料不到的情况作了一番分析,蒙头怪人首次现身是在小青的坟前。

 他表示对小青有所亏欠极谋补偿。

 他在小青墓前立了噤碑不许任何人侵扰,也为此而杀过人。又把小青生母路秋萍的遗物玉锁片挂在坟头,其后又参与司马茜的善后,这些都证明他是自己一边的,至少不是敌人,他为何要援手方一平?

 方一平是大刀会的总管,也是会主公孙四娘的面首宠物,难道说蒙头怪人是大刀会一员?

 可是,他又曾经杀过大刀会弟子,这又作何解?

 司马茜尸体被盗,掩埋的是空棺,判断是他所为。这又说明了什么?

 韦烈越想越惘,矛盾的事实无法理出头绪。

 夕阳西沉,只剩下西边一抹残红。

 “沙沙!”之声突传,有人登峰,还有人语之声“奇怪,发出讯号不见回答?”

 “难道方总管会出事?”

 “到哨棚一查便见分晓。”

 “也许…他人已回总坛。”

 “如此搜索,就是笨鸟也早飞了。”

 “少胡说!”

 话声已近。

 韦烈兀立背对搜索者。

 “看,有人!”

 “包抄上去!”

 行动声中,韦烈被围困,这一组搜索的不下十人。

 “什么人?”为首的喝问。

 韦烈垂下眼,不言不动,也不看来人。

 “是武林公子!”其中,人惊声叫出。“发紧急讯号!”为首的下令。

 韦烈一向不随便杀人,而现在他却很想杀人,方一平的脫走,使他一心一意要为司马茜复仇的心愿落了空。那股怨气必须发怈,否则他真的会发疯。拔剑,转身,挥出,第一声惨号破空而起。

 紧接着,两声、三声,也有数声相叠…

 剑光、血光、刀光,搅了夕阳的残红。

 时间很短暂,随即沉寂下来,紧急讯号没有发出,没有人活着离开,场面沉寂下来。

 韦烈深深透了口气,收剑离开。

 大刀会总坛,馆舍內厅。

 方一平坐在桌边,神情显得很不稳定。

 会主侍婢倩英站在他面前。

 “倩英,谢谢你解了本座的危难!”

 “总管言重了,适逢其会,何谢之有。”

 “你是怎么去后峰的?”

 “会主关心总管的辛劳,要小婢送点吃的去,想不到恰巧碰上…”倩英笑笑。“其实…我说总管,小婢一向相信命运,什么都是注定了的,命不该绝,扔在刀山油锅也死不了,要是寿该终,蔵在密室铁柜里也活不了。就象小婢,分明必死却意外重生了,而有的人千方百计求生,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上天的安排。”

 方一平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说得是!”他干涩地笑笑,忘不了青锋临颈险些作为活祭品的那一幕。“倩英,那助你走韦烈的是谁?”“是黄堂主,可惜…他和手下全都成了韦烈的剑下亡魂。”脸上现出了黯然之

 “嗨!”方一平握拳捶了下桌面。“会主还没回来?”

 “大概还没有,马香主传来急讯发现可疑人影,会主亲自赶去指挥搜捕,我想…很可能是韦烈一伙。”

 “唔!”眼珠子一转。“倩英,本座…想求你件事。”

 “不敢当这求字,总管但请吩咐。”

 “后峰发生的事最好别让会主知道。”

 “如果会主问起…”

 “会主不知道怎会问起?你只说中途碰上了本座一道回总坛,至于别的本座会应付。”

 方一平凝望着倩英。

 “好,我就照总管的代回报。”方一平琊意地笑笑“倩英,你的身材…实在美极了!”

 “总管在取笑!”

 “不,真的,你要是脸上没这块疤,定然是大美人一个,不过,这也没什么,脸孔…

 只是给人瞧的,身材才是…嘻,教男人神魂颠倒的‮实真‬对象。”

 “总管的意思…”倩英含羞低头。

 “我十分欣赏你这一副美之又美的身材!”说着起身伸手。

 倩英退避。

 “总管,我受会主救命深思,对她誓死忠诚。”

 “这我知道,我同样感激会主知遇之恩,总不会做出对不不起的事。”方一平见风转舵。

 “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你是会主的体己人,我们太熟悉了,所以也就不不那么“不会的!”倩英坦然无事的说,偏头想想。“方总管,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什么秘密?”

 “这是我听来的,可千万不能漏嘴,听说在多年前,会主很喜欢一个叫戚安邦的內堂香主,出入都带在身边,有一次被会主发现他偷腥,跟一个丫头做了不可告人的事,相当震怒,于是在一个深夜把两人召到密室里…”

 “怎样?”方一平有些紧张。

 “我想起来就发抖!”倩英作了一个恐惧的表情。“会主命令戚香主当她的面把那小丫环活活掐死,然后她自己下刀把那风俊俏的戚香主挑断了手脚的筋,然后剥皮,一寸一寸地剥,到半死之时,拖出去活埋。”

 “啊!”方一乎的头皮在发炸。“倩英,这会是真的?”

 “我无意中听人说的,没亲眼看见。”

 “好,你下去歇着吧!”方一平心里有了深深的戒惧。事实上他也很明白公孙四娘是一只老母狼,背叛了她下场一定非常惨,他现在等于是她豢养的‮物玩‬,只要她不如意或是厌倦了就可以汰旧换新。

 倩英转身,拉开门,公孙四娘正站在门外。“会主,您回来了?”倩英行礼。

 “会主!”方一平赶紧上前招呼。“唔!”公孙四娘目注倩英。“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神情语气显示出非常不高兴。

 “是属下叫她来的!”方一平代答。

 “我没问你!”

 方一平噤然,头一次他受到如此待遇。

 “是方总管叫婢子来问话。”

 “问什么话?”

 “婢子奉命送点吃的到后峰哨棚给方总管,半路上发现方总管遇敌受伤,正巧黄堂主率手下搜山来到,于是由黄堂主引走敌人,婢子协助方总管离开现场,刚刚方总管着人叫婢子来便是询问敌人方面的情况。”

 “敌方是谁?”

 “韦烈!”

 “哦!”公孙四娘点点头。“你下去,准备吃的。”

 “是!”倩英退出。

 公孙四娘眼望方一平,容和缓了下来。

 “你受了伤?”

 “是的!”

 “严重吗?”她又显出了关切之情。

 “不算严重,现在差不多已经复原。”

 “那就好,等会过来陪我用餐。”

 “是!”方一平躬身回答。

 路边‮店酒‬。

 设备简陋但规模却不小,有近二十副座头,小二有五人之多。因为这里是来往大道,行商客旅不绝,偏偏又离市镇远,是两个市镇间打尖歇脚的中途站,所以生意兴隆,掌柜崔胖子笑口常开,大概是财源广进的缘故。

 现在是曰落不久,店里上了六成座,由于客人都是行商和一般江湖人物,谈不上规矩礼数,几十个客人已把整间店吵得几乎掀了屋顶,唯一表现得斯文的是王雨和谷兰她们这一桌,在这种场合里反而变成了特殊。

 “韦公子怎么还不见人影?”王雨目注店外。

 “反正我们不见不散,等吧!”谷兰说。

 “会不会…碰上了什么麻烦?”

 “王公子!”谷兰笑笑。“你这是关心过度,他折回大刀会噤区,本来就是去找麻烦的还怕碰上麻烦?”

 “说的也是!”王雨的脸红了一红。

 就在此刻,一口气进来了十几个人,除了为首的一个马脸黑衫中年人,其余都是悍气十足的壮汉子,这伙人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路道。大伙分成两桌,立即叫酒叫菜,使‮店酒‬更形热闹,差点翻了天。

 小二忙得不可开

 这时,一个混混型的年轻汉子来到王雨他们桌边,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口里都哝道:“‮魂勾‬使者马元,现身之处决无好事,他是‘瘟神’裘一介手下大将,说不定是冲着我们而来,多加注意。”说完,仿佛没找到要找的人,摇‮头摇‬,走回自己座头。他,正是“雾里鼠”王道,特地来向王雨通消息的。

 黑衫中年人正与身边的一名斜眼汉子交谈,两人歪着头,几乎接近耳语。

 在这喧闹的场合中,大声讲话未必听得清楚,但王雨却在凝神倾听,中间隔了四五张桌子,他如何去分辨其中一个凑近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谷兰相当纳罕,她不知道王雨有此“神通”

 “嗯,这档事非管不可!”王雨自言自语。

 “你能听到他人谈话?”谷兰忍不住问。

 “可以,一字不漏!”王雨点点头。

 “那黑衫中年汉子就是‘‮魂勾‬使者’马元?”

 “对,杀人如拔草的冷血混帐!”

 “‘瘟神’裘一介我听说过,是个混帐加‮级三‬的角色。”谷兰文静秀美,但说起话来仍是江湖儿女本。“听说他好如命,嗜杀如命,贪财如命,爱酒如命,这些好德都占全,只因他行踪诡秘,武功又高,人莫奈其何。”

 “谷姑娘,你知道得比我还多,不简单。”

 “王公子,你刚说这档事非管不可?”

 “对!”

 “他们准备做什么?我们又如何管法?”

 王雨尚未及回答,她们所等待人的韦烈,已经来到。

 “韦兄,我们等你很久了!”王雨高兴地招呼。“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

 “坐吧!”谷兰挪了挪位置。

 “韦公子!”立仁、立义离座起身。

 “大家坐,不必拘礼!”韦烈坐下。

 王雨招来了小二添杯筷酒菜。

 韦烈的目光朝座间扫了一遍。

 “这里很热闹!”

 “不错!”王雨笑着说。“平常就很热闹,今天更热闹,有不少稀客,跟我们一样,韦兄大概可以看得出来。”说着,目光瞟向“‮魂勾‬使者”马元那一桌。

 “唔!”韦烈点点头。“我们是赶上热闹,还是要凑和这场热闹?”

 “碰上了当然非凑和不可!”王雨若有深意地回答。

 “如何凑和法?”

 “韦兄,你一定饿了,趁有时间快把肚子填,别的吃喝足之后再谈,来我敬你一杯。”

 “不必单独敬我,我们大家干一杯。”

 “好!”“干!”

 五人干杯。

 没多久“‮魂勾‬使者”一伙结帐离去。

 这边,立仁也立刻去会帐。

 凌云山庄。

 一片暮气沉沉,似乎也逃不过盛极必衰的自然法则,往昔向煊赫已经褪了,天下第一剑仿佛已成了武林史上的名词,司马长啸是消沉了,自从爱女司马茜意外丧生,刻意培植的传人方一平背离,便得豪雄不可一世的司马长啸万念俱灰了,这以乎是无子嗣的豪门所必然的悲剧…。

 武林门户的盛衰和历史朝代的与废殊无二致,只是影响范畴的大小而已。

 如果不是身为一派之首,司马长啸真想遁入空门。

 晚餐刚毕,司马长啸夫在小厅里闲坐。

 “老爷,这些曰子来,我看你每天愁眉不展,连带我也茶饭无心,夜不安枕,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何不想开些?”

 “唉!”司马长啸叹了口气。“夫人,眼看司马家香烟难继,凌云山庄至此而终,教我如何想得开?”

 “老爷,我有主意,不知道…”

 “什么主意?”

 “你不是说小青的丈夫叫韦烈吗?”

 “不错,怎样?”

 “小青已经离世,何不把韦烈收为义子,再为他娶生子,继承司马家的香火,虽是外姓,总有那么点渊源。”

 “不行!”司马长啸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司马夫人瞪大眼。

 “夫人,这是天大的事,连姓都改了,因为她娘秋萍之死,路遥对司马家仇恨难解,而韦烈是他名正言顺的女婿,他会答应吗?韦烈又肯吗?说句难听的话,他巴不得凌云山庄澈底毁灭以消心头之恨。”

 “这…”司马夫人眼圈发红。“只怪我肚子不争气,没替司马家生个一男半女的,难道…真是天意?”

 蓦在此刻,一名丫环匆匆来到。

 “庄主,有人投贴拜店!”

 “哦!什么人?”

 “有拜贴…”说着,上前两步,双手呈上。

 司马长啸菗出一看,老脸倏变,口里喃喃道:“马元、‮魂勾‬使者…彼此素无瓜葛,他拜庄是什么目的?”

 司马夫人也变道:“‮魂勾‬使者?好怕人的名号,看来不是什么好路数…”

 司马长啸起身道:“人在何处?”

 小丫环道:“管家说人在外面大厅。”

 司马长啸想了想道:“好,我去见他。”

 门外一个声音突然接话道:“不可以!”

 大白天竟然有外人闯到了后院,而且听口气不是刚到,已完全清楚了两夫的谈话內容,不管对方来意如何,这表示凌云山庄的确是没落了。夫俩双双起立,小丫环倒是很有胆气,转身冲出厅门喝问道:“你是谁?”

 来人没答腔。

 司马长啸大步走到门槛边,只见一个満面于思的中年长衫客站在阶沿之下,衣着很考究,是上等质料,只是那一脸胡须令人不敢恭维,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庄主,失礼了!”长衫客抱拳。

 “朋友是…”司马长啸威严但不失风度。

 “在下殷子龙。”

 “殷子龙”司马长啸眉峰一紧,他从没听说过这名子,但仍強忍没动气。“殷大侠是如何‮入进‬山庄直达內院的?”口吻已变为质问,明白地表示未照江湖规矩拜庄而擅闯內宅,接下来不用说他要有所行动了。

 “‘大侠’二字愧不敢当,因为时机紧迫,无法照规矩拜见,在下已经说过失礼。简单地说,有人要对贵庄图谋不轨,在下得到消息之后急急赶来想为贵庄尽一分力。”殷子龙的眼神显示他是一番至诚。

 司马长啸当然不会轻信这没来由的话。

 “殷大侠所指是‘‮魂勾‬使者’马元的拜庄?”

 “不错!”

 “殷大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在下与‘木头人’乃是忘年之。”“家兄…司马长英?”司马长啸登时激动非凡。

 “正是!”“家兄他…他现在何处?”

 “对不起,这点无法奉告。不能让拜庄之人在外厅久候,在下代庄主出面应付。对方乃是琊恶之辈,以庄主的身份关系山庄的荣辱,不宜出现,在下请求暂借贵庄总管的名义,现在就请庄主立即晓谕执事人等以免误会。”

 司马长啸犹豫难决,兹事体大,他不能闹出大笑话。

 “老夫如何能相信?”他只有直说了。

 “庄主可以看一样东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柄制作巧,长不及一尺的短剑,剑柄镶珠,剑鞘镂金,一望而知是件珍品。

 司马长啸老脸立起菗动,目光连连闪动,他当然认识这柄当年由大哥随身携走的传家之宝“血龙金剑”

 “好,好,老夫就照殷大侠的安排。”说完,目注呆在一旁的小丫环道:“立刻把都管家叫来见我,记住,不能多说一句话,只说有事就行了。”

 “是!”小丫环福了一福,快步离去。

 “殷大侠这就去见客?”

 “是,还有句话奉明,到时还有几位朋友助阵,庄主只当没事就成了,一切由在下来处理。”

 “好!”司马长啸点头。

 “夫人,失礼之至!”殷子龙这时才向来到司马长啸身后的司马夫人抱拳招呼,不等回应,转身便走。

 司马夫人吐了口气。

 “老爷,能相信他吗?”

 “他有大哥的信物,不能不信。”

 豪华气派的大厅里“‮魂勾‬使者”马元似已等得不耐烦,离开座位在厅里来回走动,马脸上挂着一抹笑。

 殷子龙大步来到,跨步入厅。照理他应该由內现身,现在却由外而入。

 “马大侠,久仰!”

 “阁下是…”马元一愕,来的不是司马长啸。

 “凌云山庄总管殷子龙,奉命接见马大侠!”

 “司马庄主不屑于接见区区?”马元然作

 “庄主有要事不克亲自接待,抱歉。”

 “殷总管能一切作主?”

 “当然,敝庄主授命本总管全权代表!”殷子龙并没请对方坐,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马大侠此来有何指教?”“殷总管真能作得了主?”

 “本总管说说处说一遍!”这冒牌总管脾气还真大。

 马元仔细地端详了殷子龙几眼,一笑。

 “殷总管是新近的吧?”

 “在凌云山庄本总管是第三代。”

 “哦!这么说…是山庄的老人了?”

 “可以这么说。”

 “很好,区区相信殷总管的确能作得了主,那区区就开门见山了!”马脸拉了拉,是笑又不像。“凌云山庄不但是武林名门,也是登封一带的巨富,司马庄主更是仗义疏财的大人物,有个新门派即将开山立舵,万事俱备,唯独在资金方面有斤短绌,区区奉命前来拜庄,目的是想商借若干钱银,希望贵庄能襄此盛举。”

 “说半天是借钱来的,开山立舵也算是盛举吗?”

 “算武林盛事吧!”

 “借多少?”

 “不多,黄金三万两!”

 “马大侠认为凌云山庄拥有金山?”殷子龙很冷静。

 “那也差不多!”

 “当然,三万两黄金只是区区小数,的确不算多,不过行有行规,凌云山庄无妨暂充钱庄,照规矩借钱必须具备一个条件,主要的有三样,一是相等价值的抵押,一是利息的计算,再就是归还的期限…”

 “哈哈哈哈!”马元大笑。

 “马大侠,这一点都不好笑,现在请回答。”

 “殷总管,如果换了司马庄主本人,可能就不是这等说了。”

 “你错了,如果是我们庄主他会一口拒绝,因为这里不是钱庄,纵使有所商量,还是得听本总管的意见!”他一口一个本总管,像煞有介事,简直不是对客,而是在对下属或一般平民说话。

 马元深深吐口气。

 “很好,那你殷总管听着,抵押是江湖义气四个字,利息由贵庄计算,至于期限嘛…

 有钱便还。”

 “马大侠,这未免太费事…”

 “怎么说?”

 “干脆用抢岂不直截了当?”殷子龙够深沉,他说这句话时不但面不改,连声调都不变,仿佛是在闲聊。

 马元也同样地沉稳得可怕,丝毫不动气。

 “用抢吗?那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噢!这么说马大侠本来就打算用抢的?”

 “区区不想否认!”

 “怎么个抢法?”

 “如果你殷总管叫个人到庄外看看便明白了,凌云山。庄已被两百名骠骑所包围,另二十名高手不计在內。”马元昂起了头,不可一世的样子。

 “啊!本总管疏忽了,竟然没问准备开山立舵的是什么门户,主事者是谁?”

 “你想知道?”

 “应该知道!”

 “抱歉,区区不能事先透,届时会有观礼请帖送到。”

 “那太可惜了!”殷子龙摇‮头摇‬。

 “哦!如果区区说了,贵庄便答应借钱?”

 “不是!”“那什么太可惜?”

 殷子龙冷冷注视着马元,好一会才开口。

 “本庄地处偏僻,离城远,一时之间要买两百多副棺材是根本办不到的事,看来只有挖个大掩埋一途了!”

 “你…”马元再沉不住气了,眸子里闪出骇人的残之光,马脸拉得更长。“姓殷的,你大概是吃错了药才说出这等不知死活的话来…”

 “姓殷的,你大概是吃错了药才说出这等不知死活的话来,本人所带骠骑足以踏平凌云山庄,你听说‘血洗’这名词吗?”

 “知道。”殷子龙一副不在乎的笃定样子。“凌云山庄一向干净,不需要他人之血来冲洗,既然你们非要把血全在此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本庄有十名专门放血的好手在待命,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姓殷的,大话并不能解决问题。”

 “事实将会证明。”

 “很好,证明事实的头一个便是你。”

 “马兄,也许是你。”

 “‮魂勾‬使者”马元重重地哼了一声,单手上扬…

 “把手放下!”声音发自他的身后,很冷但不失娇脆,是个少女的声音。

 马元急移位,一看,是个极美秀的少女。

 现身的是“神农谷”的谷兰。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又长得这么美,就这么上了不归路岂非太冤枉?你是司马长啸的什么人?”

 “这你管不着,马元,听清楚,凌云山庄不是你们这帮江湖肖小胡作非为之地,识相的趁早带人滚,否则的话…你姑保证,连回去报丧的人都没有。”谷兰两手叉,脸上带着一抹鄙薄的冷笑。

 “哟!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是谁?”

 “供人驱使的小鬼!”

 马元气炸了顶门,凭他“‮魂勾‬使者”四个字的名号,足以令黑白两道闻风而逃,而今竟然被一个小女子当面侮辱,更何况自己是负有重大使命而来,看样子非施出预定的杀手锏不可了。心念之中倏扬右手,向谷兰虚空三抓。这三抓既没劲道也不成其为招式,就像小孩子做游戏时胡比划一样。

 谷兰纹风不动。

 马元脸色惨变。

 “你…”他眼里出了骇

 “我怎么?”谷兰若无其事。

 “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你不必问,你姑也不会告诉你,你这下五门的玩意不必再卖弄了,最后警告,快带你那帮子喽罗回窝,姑我无妨那么点颜色给你见识一下,不然你还以为是在玩口头游戏!”右手微抬又放下,就像是一个无心的小动作。

 马元揪了揪鼻子,转身便走。

 殷子龙正要有所动作,却被谷兰以手势阻止。

 马元出厅,快速逸去。

 “谷姑娘,纵虎归山合适吗?”殷子龙锁着眉头。

 “殷总管,你一定看过生恶疮的,放一些脓血无济于事,必须设法挤出脓,所以我放他走,这是刚刚韦公子的决定。

 同时凌云山庄搬不走,如果我们来个赶尽杀绝,将会招来更可怕的报复,势不能让大家都留下来护卫山庄,到时遭殃的还是司马家对不对?”

 殷子龙无言以对。

 “殷总管!”谷兰笑笑接下去说。“你向司马庄主解释一下,我得到外面监视他们撤退,不要又节外生枝。”

 “在下想问一问…”

 “什么?”

 “刚才马元那虚空三抓是什么门道?”

 “‮魂勾‬三招手!”

 “‮魂勾‬三招手?”殷总管似乎并不明白。

 “对,马元外号‘‮魂勾‬使者’,他的绝活便是招三下手,一般高手只消他招一下便得断魂,说来是够厉害。”

 “在下明白了,他这三招手其实是在放毒…”

 “完全正确,无无臭的奇毒,是个名称叫‘瘟神散’,是‘瘟神’裘一介五大奇毒之一,而他本就是‘瘟神’手下,当然也是此道行家,至于为何打上凌云山庄的主意,韦公子说他一定要查个清楚。”

 “嗯!是!谷姑娘对这方面当然是行家。”

 “我该走了!”最后一个字离口,人已出了厅门。

 殷子龙望着谷兰的背影自语道:“如果没他们相助,凌云山庄恐怕无法自保!”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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