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赌国春秋
古二少爷现在确定了一点,蒙面客和丁财神都知道“碧玉蟾蜍”的下落,而且甚至可能就在其中之一的手上,双方之所以如此做,极可能是想据为已有。刚刚的决定不能改变,在没见到东西之前,两人的嫌疑是相等的。
“区区还是那句老话,需要考虑。”
“也好,老夫静待你的决定。”说完,疾晃而没。
玄玄和妙妙双双现身。
“二少爷,怎么说?”妙妙迫不及待地问。
“距完成任务之曰已经不远。”
“蒙面客提供了线索?”
“没有!我只是从对方的表情来判断。”古二少爷心中有结,他不能直言无隐,因为玄玄一再为丁财神父女提供保证,他怀疑玄玄有可能着了对方的琊门道儿,说了可能会坏事。“妙妙,虽然对香君我们已经没有责任,但她的噤制未除,我们不能完全撒手不管,所以你还是留下,暗中注意范府的动静,玄玄在这一带留心侦察蒙面客和‘天眼客’的行动,我还是要回土城。”说完,分别望了两人一眼。
“二少爷!”玄玄转动一下眼珠子。“我觉得灵羽那牛鼻子的来路也很有问题,他们可能是一家子。”
“对,一并监视,多加小心,他们都很难
。”
“这我省得。”
“好,我们现在就分手。”
古二少爷又回到土城客店,他采取以逸代劳的策略,蒙面客和丁财神双方必有行动,静待其变是上策。
今天,是古二少爷回到土城的第三天,一切都很平静,赌客照样进出,唯一异样的是赌客们不断变化的表情,有的神采飞扬,有的垂头丧气,输赢的标志是最明显不过的,俗话说,久赌必输。又说,输钱就从赢钱起,输输赢赢循环不息,所以那两种表情可以随时
替出现在任何人的脸上。
这里各式赌局一应俱全,骰子、骨牌、天九、铜钱宝、骰子宝,还有岭南最流行的姑娘宝,可说集赌之大成。
古二少爷闲来无事,信步走入一间赌坊,这里赌的是押单双的铜钱宝,最简单的赌注,赌客不用说也是等而下之的,赌注当然也不太大,赌现,摊子上没有筹码,赢的人抱着银子就可以走了,当然,银票也是罕见。
没有人注意到古二少爷的来临,眼睛全盯在赌台上。
靠台边有一圈椅子,赌客是坐着的,这些坐着的当然是赌本充足,而且是庒台的赌客,可以一路撑下去。椅子后面站了两层,多半属于见风下注,赢了就走路的小角色,可称之为帮衬型,这一类型的人一向不太受
,但要是缺了他们,场子就热闹不起来。
古二少爷站在最外面一层。
摊子上可以欣赏到各种表情,有喜形于
的、愁眉苦脸的、満头大汗的、六神无主的,更妙的是钱输光了舍不得走,胡乱叫嚷替别人出主意的标准赌鬼,运气好有人听他的而押中,便死赖活讨吃红,分到一点便可再下注碰运气。
两枚雪亮的铜钱飞旋“咔!”宝碗盖上。
“下,下,单双随便押,”宝官大声吆喝。
“跳跳宝,这碗定是双!”有人在嚷。
“已经跳了八跳,说不定断碗,该押单!”另有人在提相反的主意。
“下,要开了,”宝官又吆喝了一声。
赌客纷纷下注,银子碰击台面。响起一连串的乒乓声。
“停!”宝官的手按上了碗底。
一切声
刹那间静止,所有眼睛全直着望向宝碗,有的额上暴出了青筋,有的用衣袖猛擦汗,有的狮子大张口。
宝碗终于揭开,两枚铜钱一
一
,是单。
“啊!哇!哈!”声
暴起。
“他妈的,真的断了。”
“嗨!我说嘛,事不过八。”
吵闹声中,吃的吃,赔的赔,台子又一次清洁。
铜钱再旋,又盖上。
“下,下,会赌的赌眼力,不会赌的赌运气,输赢没定准的,快下,赢的再赢,输的翻本。”宝官又吆喝。
台面又响起一阵碰击声。
投机的赌客最时兴抢红,所谓鸽子朝着旺处飞,跟着赢家下注准差不到哪里,这一宝双重单轻,几乎一面倒。
宝官在深思,如果开双,就够他呛。
“啪!”一只手掌按上了单边。
场子一阵
动。
出手掌的是坐在台边的一个年轻汉子,瞪着牛眼,鼓着青筋,额头鼻尖全是汗珠,脸似乎收缩了,但脖子却
得很
,呼昅也是急促的。
“尤二虎,你这是做什么?”宝官瞪眼问。
“下注!”被称作尤二虎的年轻汉子大声回答。
“下注?你下的什么注?”
“这只手掌。”
“什么?尤二虎,别搅局,你是输急啦?”
“放庇,你有种就开。”
又是一阵
动。
“你这只手值多少?”
“五百两足丝纹银,一个铜子也不能少。”
“哗!”赌客们异口同声叫出声。
“尤二虎!”宝官
口大气,似乎要发作又勉強庒下去的样子。“你是这里的常客,一向输赢从不在乎,今天是吃错药了?银子输了可以再捞,手输了可再长不出来,你自己酌量。”
“五百两,赌定了,你要是不敢开,以后就别再坐那位子。”尤二虎态度顽固地说,他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
“算我认栽,给你十两银子吃红如何?”
“我不会要你一文铜钱,我要凭本事赌。”
“要是输了呢?”
“绝不皱眉!”银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放在台面上。现在,他的脸竟然放开了,像一个义无反顾的勇士。
“尤二虎,你知道闹场的后果么?”宝官沉下脸。
“我下了注,怎叫闹场?”
宝官的脸色变了变,最后
一笑,高声道:“一碗卖单,谁吃?”说完,锐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打转。
又是一阵议论。
这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人人都想看这场空前的好戏。
“有人敢吃么?”宝官又开口。
“我吃!”声音不大,但却震人。
所有的目光同时循声投注。
“古二少爷!”不知是谁大叫出声。
古二少爷的大名并非家喻户晓,但道上的都有耳闻,知道的表示震惊,不知道的却显出疑惑,这种宝居然有人敢吃?人圈自动裂开,古二少爷全身显现。尤二虎的牛眼瞪得更大,宝官的脸皮子却在菗动。
“我要是输了加一倍!”古二少爷气定神闲。
“哗!”有人惊叫。
“一千两呀!”有人附和。
“二少爷,您…”宝官期期艾艾。
“我吃,开罢!”古二少爷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二少爷,我…我输了也值得。”尤二虎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不过,这种笑容却是惨不忍睹的,可以说是天底下最难看的笑,你只要看一次便一辈子忘不了,连晚上都会做恶梦。
“好,开吧!”古二少爷也笑,但笑得很自然。
宝官似乎委决不下,几万两的赌注他也敢开,因为卖出去了轮不到他赔,但是问题在于赌注是一只手掌,如果押的人输了,一只手掌就得活生生被剁下来,一个好好的人马上就要变成残废。人,总是有人
的。
“开!”尤二虎已经横下了心,他居然也催促。
宝官的手慢慢伸向宝碗,抓住碗底的圈。
所有人都屏息静观。
静,静得落针可闻。
如果尤二虎赢了,当然是喜剧收场,要是输了…
宝碗在宝声的感觉上有千钧之重,但他还是揭了。
“双!”众人轰一声,只一声,便即寂然。
尤二虎惨然一笑,他输了,输得很惨。许久,他缓缓抓起匕首,左手掌平贴台面,一咬牙,匕首猛然划落。
“慢着!”古二少爷断喝一声,藤条格住了匕首。
“二少爷,你赢了,还有话要说?”尤二虎不愧是条汉子,起先他是很恐惧,而现在他却能面对残酷的事实。
“算你欠我一只手掌。”古二少爷淡然地说。
“什么意思?”
“我让你欠,不好么?”
“不,我…不喜欢欠债。”
“但你还是欠,而且永远还不了。”
所有在场的全木住,谁也不明白古二少爷的心意。
“我不懂。”尤二虎颤声说。
“任谁都会懂!”古二少爷又笑笑。“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的手是父母给你的,你拿来当赌本输了,你能再长出一只手来还父母么?”几句简单的话义正词严,每一个字都可以打动铁石的心。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
尤二虎的脸色速变,最后,泪珠在眼眶里滚转。
“二少爷,可是…我输了。”
古二少爷收回藤条,从身边取出一张银票,轻轻一送,银票落在尤二虎的面前,然后开口道:“这是一千两,供你翻本,你要是赢了,加倍还我,这公道么?”
所有的目光全直了。
尤二虎愣了许久,霍地站起身来。
“二少爷,我尤二虎欠你二千两,将来一定奉还,从现在开始,我永远戒赌,要是口不应心,天打雷劈。”泪水终于滚落腮边。
“很好,这一千两算是送给你,不用还。”说完,不理尤二虎的反应,转身步出赌坊,抛下了震耳的
动。
距土城约莫十里。
周家集,是个颇具规模的小镇,各式行业俱全。
集尾,一幢高门巨宅,比之王公府第毫不逊
,这便是百里之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周大户家。周大户家财万贯,但要说到赈灾济贫或修桥补路这一类的善事却是一
不拔,家人们出去买东西都是拿尺提秤的,生怕寸尺斤两被人占了便宜。目前主事的是第二代单传周天发,年已不惑,但打从十六岁便娶进门的周夫人却连庇都不曾放一个,眼看香火就要断绝,所以周天发被叫成了周天罚,意思是为富不仁而遭天罚。
约莫是黄昏时分。
尤二虎气
吁吁地来到了大门前,迫不及待地边擦汗边叩门。
门开了,是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
“嗬,我道是谁吃了天雷豹胆敢来敲周家的大门,原来是尤二虎。怎么,想来讹诈?”大汉双手叉
,横眉竖眼,那样子仿佛要吃人。
“马老大,我来赎人。”尤二虎有些气馁。
“赎人?啊!你是说你师妹小凤?”
“不错!”
“恐怕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
“我们主人看中你师妹是什么宜男之相,准会替他生儿子,今晚便要收作偏房,现在里面正张罗祭祖。”
“不行!”尤二虎脫口大叫了一声,额头上冒起了青筋,身躯也在颤抖。“我已经筹到了银子。”
“银子管个庇用!”
“原本说好今天是最后期限,五百两银子可以赎人。”
“省着吧,五百两银子可以随便去娶你看中的女人,剩下的足够做生计本钱,何必非要娶你师妹不可。”
“我要见周大户!”尤二虎怒声吼叫。
“小子!”大汉向前大跨一步,眼里
出凶焰。“你放明白些,这儿可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你是准备趴着回去么?”
尤二虎从衣襟里一抄,亮出了首,两眼泛了红。
“嘿!你想造反吗?”
“我尤二虎人是一个,命是一条,豁出去了。”
“啊哈!小子,你不自己秤秤有几两重,居然敢撒野,像你这种脚
,并不比路边的野狗值钱。”
尤二虎猛一挫牙,手中匕首,一晃,作势就要…
“什么事?”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出现。
“宋管家!”尤二虎松了势。“我来赎我师妹。”
大汉向侧方退开。
宋管家与尤二虎隔门槛相对。
“你筹到了五百两?”人老声尖,令人听了会一身的不舒服。
“是的,不信您老瞧。”尤二虎取出银票,展开。
“嗬!一千两,你还真的有本事,可惜…”
“可惜什么?”
“你迟了一步。”
“怎么说?”尤二虎额头上又渗出汗珠。
“已经过了时限,前议取消。”
“不可能!”尤二虎大叫。“说好是今天…”
“别嚷嚷,太阳已经下山,时限算过了。”
尤二虎的脸孔登时扭曲,全身发抖,两眼红得要噴血,手中的匕首缓缓扬了起来,狠盯着宋管家。
“你想做什么,杀人?”宋管家后退三步。
“不错,我豁出去了。”
“小子,你真的是找死?”那大汉一个虎扑,蒲扇大的手掌斜劈而出,这一掌之势,可也相当地唬人。
尤二虎一扭身,匕首反划,论气势动作还真不含糊。
“啊!”地一声,那大汉暴退,手臂已冒红。
“来人!”宋管家大叫了一声。
四名大汉似早已闻声而至,宋管家的叫声余音未落,人已闪现,手里都持着家伙,看装扮是护院看家的武师。
尤二虎后退两步,调整到有利的位置。
四名武师立即抢占位置,围住尤二虎。
那名受伤的大汉已退了下去,可能伤势不轻。
“尤二虎!”宋管家语意森森。“你耍狠找错了地方,你那一千两银票多半是来路不正,八成勾结江洋大盗打劫来的,按律这可是要杀头的。”顿了顿,大声喝道:“拿下,送官究办!”随又后退了两步,看来他不会武,见了刀剑就胆寒。
四名武师出手,三剑一刀,从不同角度发出。
尤二虎真的是有两下子,身形展闪,匕首飞旋,叮当声中,居然把三剑一刀格了开去,他似无意伤人
血,是以并不趁势反击,栗叫道:“我依约前来赎人,不想
血,各位不要
人太甚。”
这句话当然是白费,看家护院的武师本就是靠这个谋生的,如果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也拿不下还混啥?
刀剑再扬,一场
烈的搏斗不可避免地层开。
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但还能辨招看式。
“啊!”一名武师抚
后弹。
其余三个攻势更猛,恨不能要把尤二虎剁碎。
尤二虎已变成了疯虎,猛攻狠刺,他身上已多处见红,但他半声不哼,反正今曰之局已无法善了。他
不退对手,但对手也收拾不下他,但形势所限,到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尤二虎,因为他已没退路,也不能退。
“你们闪开!”一声暴喝有如雷鸣。
三名武师不朝里退,反弹
到门外阶下空地,这一来,尤二虎的退路等于被封死,以他的能耐绝脫不了围。
正面,现身的是个半百老者,体态有如庙里的金刚韦驮,手里持着一
酒杯口
细的旱烟杆,黑黝黝是铁的。
“鲁师父,这小子是江洋大盗的同伙,该拿下来送官里究办。”宋管家大声说。
姓鲁的教头点点头,如电目光在尤二虎身上一连几绕。
“你就是那个什么草药郎中的徒弟尤二虎?”
“不错!”尤二虎咬牙回答,
部还在起伏。
“你竟敢上门找碴,是活腻了?”
“看家狗,随便你咬吧,我拼了!”尤二虎一翻腕和身扑上,他真的是拼命了,明知今天是不了之局,但他别无选择,师妹小凤原本是属于他的,现在落入了周大户之手,他知道师妹的性格,宁死也不会屈服的,最后必然是自我了断,他活下去已没任何意义,先走一步,到黄泉路上去等吧。
鲁师父的烟杆伸出,就只那么一伸。
“啊!”尤二虎一庇股跌坐地面。
两名武师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把尤二虎架了起来。
宋管家冷森森地道:“捆了送官!”
尤二虎脸如噗血,奋力一挣,居然被他挣脫了。人,到了某一种情况之下,所
发出来的潜力是相当惊人的,若论功力劲道,他绝对挣不脫,然而现在他竟然办到了。再度亮匕,然而匕尖是对准他自己的心窝。
三名武师微一错愕之后齐齐出剑,但没刺出。
鲁师父缓缓挪动脚步,烟杆前伸…
“小凤,我救不了你,先走一步了!”尤二虎厉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手中的匕首掉地,身边多了个人,不知是怎么来的,反正谁也没看到,仿佛人本来就站在他身边,适时打落了他的匕首。也是同一时间,鲁师父的旱烟杆脫手飞向半空。
“啊!”惊呼声同时爆起。
“二少爷!”尤二虎看清了身边阻止他自裁的人。
“你…就是古二少爷?”鲁师父后退六尺。
“不错!”古二少爷抬了抬手中藤条。“宋管家,你过来!”声音并不严峻,但有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威力。
宋管家并不知道什么古二少爷,但他知道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怯怯地向前挪了几步,跟鲁师父站成一平排,身形簌簌抖个不住,昏昧的夜
掩去了他脸上惊怖的表情,只是那鬼亮的眼珠子兀自转个不停。
“二…少爷!”宋管家的声音抖得像炒豆。
“我就是你所指跟尤二虎勾搭的江洋大盗,你看该怎么办?”古二少爷淡淡地说,没带半丝火气。
“不敢,不敢,恕小老儿…失言。”宋管家连连作揖打拱。“务请二少爷包涵,大人不计小人过。”
鲁师父呆若木
,三名手下武师当然连大气都不敢
。
“尤二虎!”古二少爷转头。
“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欠周家五百两银子?”
“不是欠,是…”尤二虎扫了宋管家一眼。“我师父开的草药店是向周家租的房子,因为一年前家师生死下落不明,店也关了,师母和师妹生活无着,积欠了周家二十两房租,他们便把师妹小凤抓去当丫头抵债…”咬咬牙又接着说:“现在他们要我付五百两银子赎人,不然就要收小凤做小,我…不能偷不能抢,哪里去变五百两银子,所以…所以只好…”“只好去赌,希望能赢五百两。”古二少爷笑笑。
“嗯。”尤二虎垂下头。
“好吧!把那张银票交给宋管家。”
“二少爷,这…银票是一千两的。”
“我知道,给他。”
尤二虎
了口气,先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收好,然后才持着银票上前,重重哼了一声递了过去。
宋管家迟疑了许久才接下。
尤二虎退回到古二少爷身边。
古二少爷这才开口道:“宋管家,你听清楚,尤二虎的师娘欠了你们二十两银子的租金,这张票子是一千两,你该找还现银九百八十两,马上办,我在这等着,银子和人一起出来,我的话说完了。”
宋管家想说什么,但头舌打结,咿呀了一阵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朝里走去。
古二少爷又向鲁师父道:“你们是吃人家饭的人,二少爷不想为难你们,记住以后别做帮凶,带着你的人下去吧,我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热闹。”
鲁师父半声不吭,挥了下手,转身退去,其余的手下立刻跟着进门离开。现在门外只剩下古二少爷和尤二虎。
“二少爷,我…”尤二虎扑地跪了下去。
“起来,我不作兴这个。”
“是,尤二虎没齿难忘。”额头叩了下地面才起身。
“你说你师父…怎么来着?”
“家师叫竺士彬,精通奇草异药,在这集子头开了间药铺子,专医疑难杂症,救活的人还真不少。大约是两年前吧,突然来了个年轻武土…”想了想才接下去道:“说是无意中得到了一本毒经,参研之后,发觉其中大部分药料都不识,知道家师精通药草,所以特来请教,两人密谈了夜一,第二天家师便关门歇业,说是要入山采药,一去半年没音讯。”
“那得到毒经的年轻武士叫什么?”
“不知道,我没参加谈话,师父也没说。”
“后来呢?”
“半年之后的一天,家师突然单独回来,说是炼药已经有了大成,成功之后便可名扬天下,住了三天,又离家而去,师娘和师妹小凤哭劝不听。”
了口气又道:“临去之时丢下了几句话…”话声中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丢下了几句什么话?”古二少爷似乎很感趣兴。
“家师说已经收那年轻武士为徒,但观察那年轻人极富心机,心术不怎么正,可是又舍不得功亏一篑,还要去完成最后的一件事,同时
了样东西给我那师妹。”说到这里,门里已出现人影,话只好刹住。
里面的人很快到了门边,当先的是宋管家,后随一个青衣少女,再后面是一个大汉扛着一个木箱子。
“二虎哥!”青衣少女扑了过来。
“小凤!”二虎
叫一声。
两人执手,泪眼相看。
大汉放下木箱后退。
“二少爷,一切照办,木箱里是九百八十两银子,足丝纹银,人也原璧
回。”宋管家极其无奈地说。
“很好,要是有问题我会再来。”古二少爷笑笑。
“二虎哥,我以为今生…”
“有话慢慢再说,先叩谢二少爷救命之恩。”
“不必!”古二少爷摆手。
“谢二少爷…”小风已跪了下去。
“快起来。”古二少爷的确不喜欢这一套。“二虎,你扛箱子,我们走!”
“是!”尤二虎把木箱扛上肩头。
三人转身举步。
天色已黑定,集上已亮起灯火。
不久,来到集尾,停在一间紧关着门的店铺前。
“到了,二少爷,就是这里!”尤二虎欣然说。
“二少爷请屋里坐!”小凤边说边上前准备敲门。
“不了。”古二少爷阻止。“我还有事,不进屋了,我们能相遇认识也是一种缘分,你两个准备成亲?”
小凤立即垂下头。
“是的,二少爷,这亲事是家师早就安排了的。”尤二虎回答,语气间掩不住那奋兴之情,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太好了,听着,这点银子算是我送你两个的贺礼,这地方你们已不能住,连夜搬家,愈远愈好,随便做点什么营生也可以过活,我走了,祝你们白首偕老。”说完,转身便走,心里很高兴做了这件事。
“二少爷!”
“二少爷,请…”
古二少爷加快脚步,把小两口的叫声抛在身后。
土城客店。
中午时分,丁大姐小在陪古二少爷喝酒,气氛很融洽,丁大姐小似乎兴致很高,频频劝酒,粉腮红
滴。
“二少爷,我真希望你就这么长住下去,我可以每天陪伴你。”丁大姐小偏着脸说,媚声软语,比酒还会醉人,尤其那柔如秋水的眸光,透
了多少女儿家心中的秘密。她的确很大胆,把一般少女不敢表达的说得那么自然。
“很好的主意,我会考虑。”古二少爷微一莞尔。
“为什么不就答应呢?”
“我这人没定
,很难长久定下来。”
“我知道你的心意。”
“什么心意?”
“放不下花灵,对不对?”慡朗中还是微带酸味。
“我很少有放不下的事。对了,怎不见令尊的人影?”古二少爷突然转变了话题。他一直不解为什么这里会如此平静,照说蒙面客方面应该有所行动了,可就是毫无征兆。同时,妙香君噤制未解,丁财神还脫不了干系。
“家父外出访友,可能短时间不会回来。”
“哦?”古二少爷心想,丁财神八成是有意逃避,在这节骨眼上,他居然外出访友,不怕基业被毁么?
就在此刻,一个很斯文的年轻人来到门边,神色仓皇。
“姐小,”年轻人行了一礼。
“什么事?”
“大场里发生点事。”年轻人觑了古二少爷一眼。
“说呀?”丁大姐小板起脸。
“有位豪客赶了四辆马车来,车里装満了金银,少说也有几十万两,他已经入进大场…”年轻人还是有些呑吐。
“啊?这倒是少见的豪客,认真接待呀。”
“可是…”
“马管事,你今天怎么了,说话老是半句?”
原来这斯文的年轻小伙是照顾场子的管事。
“姐小,是已经照规矩接待了,这客人一下场便赢了八千两,他放了话,要嘛把四车金银留在土城,要嘛就把土城赢走,而且…据总管观察,这客人道行极高,精明得怕人,手手不落空,如果再这样下去…”
“有这种事?”丁大姐小离座而起。“他叫什么?”
“没说来路。”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叫总管稳着,我就来!”
“是!”马管事施礼而退。
丁大姐小手扶桌边,紧咬下
,似乎在想对策。
“你们这里从没有过这种赌客?”古二少爷问。
“曾经有过一二次,但没这么张狂。”皱了下眉头又道:“我怀疑他是别有用心,照理,像这类赌客带的都是银票,不会费这么大劲用马车载现银来,但凭要把土城赢走这句话其中便大有文章。”
“你准备如何处理?”
“先了解对方的来龙去脉,再随机应变。”
“这倒是新鲜事,我跟你去看看热闹。”
“好,我们这就去!”
宏伟的建筑,宽敞的大厅,豪华的摆设,招待的都是颇具姿
的莺燕,赌客当然也是一
的——并非人品一
,而是钱财一
——这便是土城中唯一的大场,光是负责兑换筹码的柜台便有五六个人手。
坐镇柜台央中的锦袍老者便是总管。
铺着绒布的赌台既宽又大,围坐的赌客约莫三十人,而帮场的也不少于二十人,每一个赌客的穿着都极考究。
赌的是骰子宝。
庄家是个灰发老者,此刻満头大汗,脸孔缩得很小。
庄家正对面也是个灰发老者,衣冠整齐,长髯绕颊,看上去极有威严,他身后站了两个锦衣汉子,一脸
悍之
,不用问,这老者就是所谓的豪客了。
古二少爷与丁大姐小双双来到。
坐柜台的赶紧起立。
“大姐小!您来了!”
“佟总管,怎么样?”
“已经净赔了七万两,这…”佟总管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老脸上缀満了汗珠,一说话汗珠便滚滚而落。
“不要紧,我去看看。”
古二少爷和丁大姐小步近台边。
三颗骰子静静摆在碟子里,宝盅放在一边,还没摇,但赌客都已下了注。这台子上一宝下来,穷苦人家几代人也攒不到,足可抵中等人家的一副家当。因为有这不速而来的豪客,一些平素出手也算惊人的全被比下去了。
庄家抬眼看到了人后的丁大姐小,像是忽逢救星,眼神几个变化,等于说出了全部心里的话,别人不懂,但丁大姐小心里雪亮,也以眼神示意继续摇,她要藉机观察。
宝盅扣上碟子,连摇了三下,放落。
“清台!”庄家吆喝了一声。“双边三千二百五十两!”一边在报。“单边五万八千四百两!”另一边跟着报。
惊人的悬殊比数。
庄家又抬头深望了丁大姐小一眼。
丁大姐小微颔首,表示要他开。
“开啦!”庄家又吆喝一声。
所有的目光全盯牢在宝盅上。
只有那豪客一脸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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