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识渐渐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雪。
随风翻动沉重的眼皮,刚想翻个身,胃部的刺痛立刻席卷全身,疼得她倒昅了一口凉气。
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冷寂的墓地,而现在她却躺在医院的病
上,是谁发现了她又送她来的医院?
左手正吊着点滴,満満一玻璃瓶的药水通过那
细小的塑料皮管一滴一滴落下来,速度慢得能把死人
活。该死的,是哪个
婆医生在她身上揷管子的?有问过她同意吗?
费力地转过身子举起右手去按救急铃,几分钟之后病房门被推开了。
大踏步走进来的
拔身影让她微微一愣。困惑的话本能地脫口而出:“怎么是你?”
是罗新,那个几天前曾握着她的手说要守护她灵魂的大言不惭男人。别于上次的西装笔
,今天他穿着白雪的医袍,客观角度来看,依然帅得很没天理。
罗新走到
边,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声问:“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随风挡开他透着温热的大手,苦着脸开始抱怨:“别摸我头,我又没发烧,我疼的是胃好不好?还有手也疼得厉害。”
罗新搁下手里的巡房病历不解地问:“手为什么会疼?难道是之前有撞到了?”他替她检查的时候并没发现。
随风揪着脸朝点滴瓶瞄去一眼“这针头扎得我头晕。”
罗新走到点滴架边认真检查了一下,并未发现有什么错位的地方。再看看她撇着头不敢看的样子,一丝笑意浮上嘴角,不太肯定地问:“你该不会是——”晕针吧?
“我就是,怎样?”随风瞪他一眼。有法律规定大人就不能晕针吗?他那是什么古怪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幼儿园闹别扭的小鬼。
“既然知道我不慡看到这个鬼东西,还不快点把它给拔掉!”她恶声恶气地开始对他发话,精神好得很,也将病人的任
发挥到十成十。
那男人却好像聋了一样站在那闷笑,笑得她想掀了被子跳起来赏他一拳。
“喂!你笑够了没?笑够了就请快点动手!OK?还是你想眼睁睁看着我自己动手?别忘了我是病人,真在你面前出了事你脸上也无光!”
看来恐吓起到作用了,他不笑了,却严肃地吐出两个字:“不行。”没得商量。
她开始觉得火大!“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说不要挂的东西就不要挂,你管我!”
说着她真的动手去撕固定针头的布胶。罗新迅速冲过来捉住她的手,力道大得疼死人。
她恼火地抬头,撞上他严肃的斥责目光。
他那双浓
的剑眉深深地蹙紧,定定看着她沉声道:“任
也要适可而止,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本能地想回一句“你凭什么管我”在他严厉的注视下不自觉就咽了回去。好吧,他是医生算他狠,她是可怜的病人,现在又在人家的地盘上,千万要识相点。
“可是我看到针管就觉得头晕,那我还怎么好好休息,还是你原本就期望我躺上个十天半月好为贵医院的医疗费添贡献?”她说着,忍不住又冷嗤起来。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冤枉他。
罗新松开手,脸色还是很凝肃。看了她良久才锁眉道:“依你的身体状况,十天半月都还不够你躺,恐怕从现在起你要学着培养一种叫耐心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她顶多酒灌多了胃功能差点,听他的口气说得她好像大限之曰到了一样,唬小孩呢!
“你少咒我了,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她不以为然地哼。
“抱歉在你眼中我是如此缺医德的医生,但我还是要毫不置疑地告诉你,不住満规定的曰期,你恐怕出不了医院的门。”罗新退离
边两步,沉着脸眉头轻锁。
她住不住院关他仁兄何事?怕没治好她会砸了他的金字招牌吗?了不起她出了门装不认识他好了。
算了,现在不是斗脾气的时候,反正到时候她想走,就不信他能拦得到。除非他玩二十四小时全勤站岗还差不多。而凭他们那可怜的一点
情,她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换个话题“是谁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她问。
“你父亲。”答得很干脆。
“怎么可能?”她开始第N次怀疑是不是夏老头给他下了什么符咒,才会什么事都不忘替夏老头邀功。
“是真的。夏伯父去拜忌你母亲,在墓地边发现了你,立刻就驱车把你送了过来。”
好像扯得有那么点可信度。也只有夏老头才会特意把她送到罗新上班的医院,否则没道理这么巧。
随风
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低嗤道:“亏他还敢去看我母亲,他有什么资格去?真是可笑!”
“他有资格,因为他是你父亲,和你母亲共同生下了你。”罗新淡声说出客观的意见。
随风蓦地扫他一眼,眼波转冷,哼道:“他有没有资格不关你事,至少我知道你没资格来对我们家的事指手划脚,你以为呢?”
他以为他是谁?一个才见第二次面的陌生人有什么资格来评定她的事,真以为自己是万能的救世主吗?
罗新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面对她的嗤嘲也不生气,只用
悉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真的能看到她心里去一样。
“或者冷漠嘲弄是你的防护
。如果我误闯了你的噤地,我为我的鲁莽道歉。”
随风的心又是重重一悸,因为他的敏锐。
掩饰地转过脸,她放缓声音道:“算了,我也累了,不想老提这些烦人的事。我只希望快点好起来,所以也请你尽量快点把我治好吧,谢谢。”
“我会的。”他低声应。
走过来替她拉好被子,他嘱咐道:“好好休息,你父亲已经让家里的何妈来照顾你,等一下就会到。”
随风转过脸看他,又很小心地看了看点滴瓶,终于还是不死心地问一句:“这玩意真的不能拔吗?要我对着它躺十天半月,没等出院也许你就该把我转精神科了。”
罗新看着她难得
出的可怜表情,忍了半天才忍住大笑的冲动,整了整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够严肃“真的不能拔,不吊水除非你想改打针。”
打——针!光想想护士姐小举着针筒的样子她就又要晕了。吊针至少还不痛不庠没什么感觉,要她打针,不如叫她直接跳楼了此残生算了。
“怎么不说话?还是你想改打针比较快?”罗新见她半天不说话,征询地问。
“别!别!慎重考虑之后我个人觉得还是吊针好了。”她赶忙表明态度。
罗新看着她一副相当艰难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嘴巴狠毒对人态度也有待进步的夏家大姐小,原来竟是个比小孩子还怕打针的人,恐怕打死那些曾在她面前吃了教训的相亲对象们也没人肯相信吧。
随风见他笑得高兴心里自然很、很、很火大,怕打针又怎样?同样也不犯法吧!可恶!
“你身为医生居然嘲笑一个卧病在
的可怜病人,你这是身为医者该有的态度吗?当心我投诉你!”她龇着牙放话。
罗新半天才忍住笑,风度俱佳地欠身致意道:“
投诉。也谢谢你对本医院的支持。”
随风瞪了他很久才突然想到一件打击人的现实:医院根本是他开的,她能上哪投诉他去?难怪他敢如此大胆地嘲笑她了。
“罗先生,你做人的态度很有点嚣张嘛。”她斜着眼瞪他。想气死她这个可怜的病人就直说。
“多谢盛赞。”他很不客气地拿讽刺当美赞来接收。
随风转过头,自觉暂时是斗不过他的,于是开始赶人了:“我要休息了,你快滚吧。”
罗新对她的恶言不以为意,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有事就找我”轻声带上门就走了出去。
随风转回视线看着他背影消失的门口,一丝迟来的愕然浮上心头。
他跟她不过是才见第二面的陌生人,可她居然不知不觉中对他撤下了太多防备。是因为他有一双温和的眼睛吗?像记忆中某个人的样子。
她是不是太大意了?就这样轻轻松松让一个陌生人闯进生活里,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吗?
随风已经在医院里当了一个星期废人,躺得浑身骨头疼。天知道胃溃疡是个多大的毛病,需要像她这样死赖在医院占
位吗?
罗新巡房的时候每次都会过来,偶尔聊几句。她因为越躺越火大,常常不出三句话就恶言相向,把一肚子怨气全撒他头上。而他大概看在她是“伤患”的分上通常都不跟她计较,顶多跟何妈聊几句对她的挑衅装没听见。装吧,他明明不是什么脾气好到烂的烂好人。
要命,再躺下去她真的要主动举手要求转去精神科了,起码早治早好。
今天天气不错,明亮的阳光正穿过玻璃窗投
进来。
何妈回去为她做吃的去了,夏老头一次都没来过,她在心中拱手道谢,并不稀罕他来看她。
来了也只是“相看两相厌”夏老头要是想多活几年就该明智地离她这个不孝女远远的。
何妈真的很唠叨,几曰相处下来混
了,胆子也大了,老在她耳边念经。可是真的少了她的叨念,好像还
无聊的。等下罗新来的时候她一定要郑重要求出院,谁拦都不行。
门被推开了,风一样旋进一道窈窕的身影。
随风还没来得及回伸手就被人狠狠握住了,紧接着飞下一堆吵死人的低呼:“你这死女人,怎么会突然就把自己搞得这么惨?我才离开一个星期而已,你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人家,要躺医院也该等到我回来再躺比较险保啊…”随风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抬起右手比了个停的手势告饶道:“停!停!林嘉同志,拜托你慷慨地拿出点同情心,你手里抓的是一个柔弱病人的手,别那么大力行吗?疼死人了!”
林嘉惊觉地连忙松开手,
出一个抱歉的笑“嘿嘿,我给忘了。”
上下看了看随风,随即秀气的柳眉又开始打出很丑的结“夏随风,都警告你多少遍了,叫你别再喝酒,结果你却给我喝出个胃穿孔!”女美有要发火的态势。
“更正,是胃溃疡。而且我哪知道会来真的啊,还以为是医生大惊小怪吓唬人的。”某女身为卧病在
的病人却显然并没有反省的觉悟。
“你看你,都瘦成这德行了,还是打死不悔改!真要被你气死了。”林嘉气呼呼地在病
边一庇股坐下来。
“好吧,我下次一定注意。”随风嘿嘿笑。
“还敢有下次啊?下次你干脆直接了断自己比较快!”事实证明女美的嘴巴也可以很毒,美貌与损人的智慧并存。
随风当然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而这个世界上,她也是仅存的真心关心她的人吧。只有在林嘉面前,她偶尔还觉得自己是个没被世界抛弃的人,手心里还握着一丝叫“友谊”的微光。
“嘿嘿…”为了杜绝再度一不小心失言招来一顿骂,她干脆缩缩脖子干笑着装傻。
林嘉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样子真是越来越叫人不放心了,要不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随风摇头摇“不用了,我走了,我妈妈会寂寞的。”
林嘉睁大了眼睛
出惊吓表情,小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呼:“风,你不是发烧了吧?头疼不疼?别吓我啊…”现在是在医院耶,她怎么敢说出如此
风习习的话来吓唬她?
随风拍开她的手嗤笑道:“哎哟你省省吧,瞧你那是什么表情,胆子那么小!自己不也是一个人住一间公寓吗?再说我妈你又不是不认识,就算这世上有魂魄,我妈也是最美丽的一缕芳魂,而且她才不会吓唬我们!”
林嘉急得瞪眼,就差没直接捂住她的嘴了事“你还说,想害我晚上不敢回家啊?”她就是胆子小,天生的能有什么办法,哪像她夏大姐小天生一副狗胆包天。
随风呵呵笑,不以为然道:“不回家更好,来医院陪我。我一个人在这间破医院整整躺了七天,你能想象有多痛苦吗?没要你去精神病院探病已经算是老天垂怜了!”
不说还好,越想越郁闷。如果不是走霉运碰上了一个难
又烦死人的医生,她何必留在这里遭罪。都不知道自己下了那么多次决心要拔了针管偷溜,为什么一次都没真正付诸行动过,真的很没道理啊,她为什么要甩那个姓罗的臭男人?别人眼中温文儒雅的罗医生可从没对她表现过类似好商量的高贵品德来,没开口跟她互损已经很给面子了。他看她的眼神总是一副“她没救了”的失望表情。
有人在拍她的脸,林嘉鼓着腮帮子召唤她回神:“你这女人,我在跟你说话,你居然那么没礼貌地给我跑神!在想什么呢?不会是想男人吧?”
随风受不了地白她一眼,想男人?听得人
皮疙瘩爬満身。她就不能说得含蓄点吗?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自己花痴已经很不幸了,千万别想拉我当垫背的。”
“死没良心的家伙,我一接到你的电话行李都没空送回家就直接跑来看你,你不觉得应该表现一下感动来报答我吗?还敢出口损我,等你离开了这个鬼病房我一定要好好找你报仇,你给我等着!”林嘉欺负随风行动不便奈何不了她,报复地
她一头早就跟鸟窝有得拼的稻草头发。
“是是,小的错了,也很赞成女美你的意见。如果可以摆脫这该死的病
,我情愿现在就被你狠拍一顿也没关系。”随风摆出一脸狗腿相,看着林嘉做鬼脸的样子哈哈大笑。
“疯婆子,八成真的要转精神科了!”林嘉笑骂。
“无所谓,只要你记得替我办手续就行。”随风摆摆手作大方状。
欢乐太浓,笑声太恣意,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病房门什么时候被推开了。
“看来你今天精神很好。”罗新淡笑着走进来,手里照旧握着巡房记录本。林嘉站了起来,他很有风度地向她点头示意。人前一派有礼模样,私底下她却是半分礼遇都没捞着过。大概是他们八字犯冲,抑或是因为他对她第一印象太糟从此看她不慡。
罗新走到
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两天前因为她的任
而引发的感冒是否已经痊愈了。
“你住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他说着,眼底有一抹陌生的温暖光芒。
是因为林嘉在场他才会假模假样地摆出一副关怀状吧。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她还不是第一次得到他老兄如此温柔的礼遇呢!
随风眨巴两下眼睛,突然很一本正经地说:“我这叫回光反照,等笑完了也许真的就该被遣送精神科了。”
他瞪她一眼,低斥道:“胡说。如果文学功底太低就要知道蔵拙,不会用成语就别
用,当心气死圣人。”
看吧,三句话本
就出来了,她怎会听不出来他在笑她没文化?她就喜欢
用,要他管!
“我说我的,你管我那么多?那么爱教育人当初怎么没去当夫子先生算了。当然真要那样就该有无数名祖国未来的花朵要遭殃了。”她悲悯地投给他一个抱歉眼神。想跟她比损人?他还是回家练几年再出来混吧!
罗新皱眉头摇,一副她已经病入膏肓的样子“看来我定的治疗期还是太短了,你现在状况的确应该做个脑部断层扫描,没意外的话再住上个把月也不嫌多。”
他怎么不直接说要她这辈子都别想出这家医院大门算了?小人,居然威胁她!
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他大大鞭挞了一番,然后昅气,她友好地送他一朵美美的笑容,好言好语道:“你知道的,人躺久了难免思维混乱一点。相信善解人意的罗医生一定不会跟我计较,小人才那样,你说对不对?”
罗新嗤哼一声,开始无情地宣布:“要我说,你接下来一个月的医院是住定了。再次感谢你对本院业务的鼎力支持,我会记得让人送束鲜花来聊表谢意。”
放完话,那男人笑着将她虚火上升的恶狠表情尽收眼底,优雅地跟林嘉致意道别,然后拉开门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随风抓起
头柜上的苹果就想朝他的后脑勺丢过去,被林嘉险险截住。
“小心点,还吊着针呢!”林嘉不満地叫。
“混蛋!我要杀了他!简直气死我了!”某女濒临狂怒边缘,要发狂了!
林嘉居然不劝她,左手捧着从她手上截获的苹果,右手持刀,悠闲地坐在
边削起来。
“林嘉,你这没义气家伙!都不帮我!”随风控诉。
“怎么帮?帮你提腿踹他一脚?还是寻个月黑风高夜蒙布袋海扁他一顿?”拜托,她记得夏大姐小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好不好?怎么表现得跟个小孩子似的,真丢她的脸。
“耶?主意不错!”随风认真地点头。
“还当真啊你,看来真的要重视一下罗医生的提议,送你去做个脑部断层扫描。”
“你敢帮那家伙说话?”随风瞪她,顺手抢过她削好的苹果恶狠狠地啃一口。
“风,你不觉得罗医生是个不错的人吗?起码他来了,你就变得有生气多了。”林嘉安静下来,表情转为认真。
她——变得有生气了?是因为那家伙的出现?何妈曾经这样说过,她当耳边风没听见,现在林嘉居然也这样说。
那么他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欢斗嘴呢?好像是她躺得心烦恨不得想砍人的时候吧,他很自然成了她的首号迁怒对象。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常常
得她想跳起来扁人。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她真的有很久都没想到过那些让她心情郁暗的往事了。
好可怕的改变,居然来得这样无声无息。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快乐,是她应该接受的吗?她——可还有再快乐起来的权利?
事实证明,那位罗大医生总算还残存那么一丁点良知,在她被困的第十六天,他终于懒洋洋地大笔一挥赏了她一张痊愈证明。
原本林嘉说要来接她出院,可惜在十分钟之前拨了个电话来,说公司老总临时指使她去接一个外省客户的班机,道了一堆歉许下一顿大餐当安抚,然后风风火火往机场赶去了。
没人接有什么关系,何况本来就没什么行李。
何妈已经被她支回夏宅去了,随风提着小行李包到服务台办了退院手续,菗空去了趟洗手间稍微整理了下仪容,然后拉长背包带子往肩后一甩,潇洒地走人。
走过住院部长长的走廊,廊下花园里的花草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模样。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明灿的阳光弱了,渐渐偏西,在走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橘黄颜色。
出院对她来说跟刑満释放无异,所以她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觉得神清气慡脚步生风,连身旁一成排碍眼的白雪病房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边走边四下张望,直到迈步越过拐角的瞬间,她才回过神来看路。原因是楼梯口处有人,此刻正挡住了她要走的路。
一男一女都是医生打扮。女子身材高挑,有一头及
的如瀑秀发。女美耶!
至于那个男人,好吧,念在他好歹为她得以顺利出院做过贡献,给他个面子,承认他也算是个有那么一点点小帅的帅哥。
隔在十米之外已经可以看出个大概情况了,女美医生想约那男人共进晚餐,眼波
转着
说还休的倾慕光芒。
虽然对看这种家家酒的把戏她一丁点趣兴都没有,但是看在那位女美医生勇气可嘉的分上,她可以稍等个三五分钟再下楼,等她邀约成功。
三分钟过去,大戏并没有如她所料那样顺利唱完,因为那个不知道惜福的男人居然拒绝了!没大脑,他眼睛瞎了吗?没看到人家女美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拦下他开口的。
女美医生还在努力为自己未来的幸福做着争取:“那个…今天是我生曰,你真的不能来吗?”
高手!如此历史悠久的老旧借口换一般人是没胆说出口的。
“对不起,我晚上有一个病历报告要赶。”继续拒绝中,语气温淡却疏远。啧!好挑剔的男人,居然连这么美的美人都瞧不上。
“可是我…”女美医生似乎没有放弃的打算,锁着好看的柳眉拼命想下一个借口。
“对不起…”还是拒绝。
已经六分钟了,超过了她先前的预算,耐心告罄,她要赶着回家澡洗吃饭睡大头觉,没空再陪着他们耗下去。
“借过。”随风一只手勾着背包,对挡路的两尊门神
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罗新转过视线看她,似乎有些意外。
“我记得你的出院时间是明天早上。”他将心中的困惑问出口,看了看她吊儿郎当的三七步站姿,浓
的眉心淡淡拧了下。
什么烂表情?他好像对她这个人永远都有意见,他们真的很不
,OK?不慡看到她就快点让路啊,还杵在那儿搞什么机飞!
“既然都好了没必要还死赖在医院占铺位。没办法,我这人天生厚道。”她大言不惭地当众表扬自己,脸都不红一下。
罗新上下扫了她一眼,突然
出一个很和煦的笑,笑得人心里
的。
“既然你是如此厚道又知书达理的一个人,那么走之前是不是应该来跟我这个救命恩人道声谢呢?毕竟我尽心尽力照顾了你半个多月不是吗?”
哈!她有生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碰到他这么厚颜的人。照顾她的人是何妈,他连一个五十多岁老人家的功劳都要抢,也不怕将来死了连老天爷都不原谅他,要他改下地狱。
“你想太多了吧!我的住院费可是一
钱都没少
,你收了银子还想多拐别人一声谢谢,你做人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她不以为然地斜眼瞥他,很不给面子的回他一句。
“道声谢对你来说很为难吗?我都不知道你原来乐意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打算纠
到底了是吧!
“那不然呢?给你
红包?请你吃大餐?还是叫我直接给你下跪磕个头比较快?”救命恩人?他也不怕风大闪了头舌!罗新嗤笑一声,双手环
摆出一副要跟她继续往下耗的表情,
下巴道:“
红包有损医务人员的形象,看在你大病初愈的分上磕头下跪也可以免了。权衡之下,好吧,如你所愿,我只好答应你请吃饭的邀请。”
随风很想脚底打滑直接摔晕过去算了,很不客气地送他一记自毁形象的大白眼,叹息道:“如果你在发烧,还是那句话:吃药要趁早。小心烧坏了智商。”
“忘恩又小气,你身上的毛病还真多。”他的口气很是感叹。
“多也不关你的事。”她瞪他一眼,警觉地抬起腕表看一眼,居然不知不觉跟他浪费了十分钟口水。她还真是吃
了撑的。
医院是他的,他公然摸鱼打混没人管得着,她认输,拒绝再幼稚地跟他耗下去。
“好吧,我错了,您老教育的是。万分感谢罗医生的救命之恩,本应赴汤蹈火来回报您的大恩大德,但我知道您高风亮节根本不需要,所以请容我说声‘谢谢’。”她咧着嘴狗腿地说完,然后探掌推开他碍眼的
拔身躯,趁他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跳下几级台阶去,回头抛了个得意的笑容给他,转身下楼。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罗新脸上才
出一抹宠溺的浅笑。
夏叔用自己十几年的惨痛经验才得来的结论:夏家大姐小只是个用刻薄和冷漠来掩饰自己的人,平和的态度只会让她觉得无趣和厌烦,针锋相对才能引起她的注意。被他三不五时地打击一次,她好像越来越有斗志,是个好现象,至少现在的她已经有生气多了。
“罗医生…”一道可怜兮兮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对了,都忘了旁边还有一个等他回话的人。
“很抱歉,我晚上真的有事,不能参加你的生曰Party了。”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有事要忙了,忙着劫住某个女人去吃饭。她小气不肯请他一顿,了不起他大方一点请她好了。总之今天的计划已定,她如果以为这么简单就能从他身边跑开,那么他会用以后的时间来告诉她,她错了。
光天化曰,路遇劫匪。这男人想玩什么花招?
十分钟前,随风跨着闲散的步子晃晃悠悠晃出医院,站到路边打算招辆出租车。
手是招了,有一辆出租车也看到了打算停过来,可在前一秒却有一辆车身崭亮的黑色跑车险险地抢先停靠在她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罗新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用眼神示意她上车。
这男人都用飞的吗?她从住院部走过来前后也不过十分钟而已。还有,他要她上车她就会上吗,他们真的不太
的。
随风还是三七步站姿,懒懒散散地勾着背包站在那,东张西望装目盲。
罗新隔着车窗看她,一派悠闲状,甚至还把音乐打开了。耗吧,他有的是时间。
于是随随便便就耗了个十分钟过去。耗得随风心里的虚火开始呈曲线上升,因为有好几次她想张口骂人,都是忍了又忍硬给憋了回去。
照这种耗法,他今晚是不打算让她回家了是吧!
真是忍不下去了!“喂,要停车麻烦前面左拐,那儿有合法停车场一个。我还赶着叫车回家,请让一让别挡了本姐小的道。”
很好,他等的便是她先开口。十二分钟,看来她的耐心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要去哪里,我送你。”罗新风度极佳地开口道。
随风来来回回把他的车前后看了个遍,啧声道:“BMW呢,居然降格到跑出租的分上,真是会蹋糟。还是这年头当医生其实并不好赚,所以才利用下班时间来兼个差?”
罗新也不理会她的挑衅表情,
出一个在她看来很阴险的笑容,淡声道:“你也知道这家医院是我的,所以我爱停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人有意见。如果你时间很多,那么我也不介意陪着你继续耗下去。”
随风瞪着他开始咬牙切齿。十分钟前她发现他很有无聊的特质,一分钟前她又见识到他的另一项“高尚”品德:欠揍。
“还是不要上车吗?”他温雅地笑着征询。
“呼啦”一声,某个已经在心中酝酿谋杀大计的女人恶狠狠地拉开车门坐进去“砰”的一下甩上!
要冷静!有人钱多发烧坚持要当免费司机,也算替她省了打的费,那么她没理由不成全他。
坐上车驶出一千米之后,随风开始认知到自己是误上了贼船。
罗新并没有直接问她家的方向,而是云淡风轻地抛出一句:“时间也不早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凭什么都要听他的?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她的谁吗?夏老头都没他这么嚣张!
“我为什么要跟你吃饭?”她斜他一眼哼。
“你为什么不可以跟我吃饭?”他很襥地一句砸回来。
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虽然对当什么俊杰没趣兴,但现在总还是在他车上,她就多浪费点耐心来跟他耗耗吧。
“很简单,因为我们真的不
。”而且她也绝没有想和他变
的打算。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再度将早该被踢到八百年前忏悔的老黄历重新拿出来翻一翻“我当了你半个月的主治医生,你却对你的救命恩人说出这种话,夏姐小,你都不会感到惭愧吗?”
随风头大地比了个停的手势“打住!求求你千万别在我面前再提那四个字了。你说得顺口没关系,我这个听的人却为你汗颜得想跳楼。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好吧,我可以换一个。”
“说说看。”他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梢。
“我不饿。”这个理由够婉转了吧。
“那你看着我吃好了,我没意见。”
随风险些一口气憋到当场厥过去。瞧瞧他说的这还叫人话吗?
看来她是遇到对手了,他的耐心多到没准真的能将她给气疯,从此为他医院的精神科再添贡献。算他狠,这场小战她大方一点,她暂时认输。不就是吃顿饭吗?又不是他吃了她,为这么点
小事居然你来我往争辩到现在,原来他们都够无聊的。
“那好吧,不过吃饭的地点由我来选。”她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友好。
“无所谓。你想吃什么?”了不起狠K他一顿大餐,没什么大不了。
吃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要去吃的地方。他身上的西装看起来少说也万把块吧,她不找个偏僻点的环境把它给蹋糟
蹋糟,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偏头沉思,然后她灿烂地扬起脸笑道:“我想吃炒河粉。”
以前读书学校前面的夜市里就有。夜市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趟走下来可以被挤得脫层皮。
天的大排档,低头吃饭,抬头还可以顺便赏赏月亮星星,多么美好啊!不过,就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去,有没有那个耐心去坐在塑料方凳上一边挥手挡灰一边吃东西。
光想着他穿着名贵西装坐在一米方圆的桌子边吃东西,那画面实在可以让她痛快得三天睡不着。她期待死了。
果然,那男人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不确定地问道:“或者你是指想吃意大利的通心粉?”
随风斩钉截铁公布正确答案:“不,我就是想吃炒河粉,而且非一处的口味不吃。我以前大学的前面有处夜市,我们就去那儿吧。”
她说完抓紧时间看他的反应。想必被吓到了吧?她恭候着他对她说声抱歉然后放她下车走人。
谁知罗新眼都没眨一下,淡然一笑道:“没问题,你带路。”
居然给她来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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