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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学老青年
 常太平工作过的国商‮行银‬总行所属营业部位于金融街很醒目的位置上,是一座二十二层巧克力的摩天大楼。在位于第十九层的信贷业务部的01号办公室里,老板台后面的皮椅上,坐着郝总。

 他叫郝逍遥,五十开外的年纪,是一个瘦小枯干的人,一米五几的个头,窄而薄的身膀儿,细长而小的脸,下垂的眼皮下,一对圆而亮的小眼睛,纤细的手指上筋骨明显,没有一点,头发很密、很黑,大概是染过,没有一丝白发,头型则是三七开的分头。当他正在趴在计算机旁,仔细浏览INTERNITER网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不等他喊请进,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已经快步进来了:“郝总,‮央中‬
‮行银‬说有远东投资公司给怒家具公司的担保信息不实,他们怀疑天竺支行可能涉及金融诈骗!”

 来人叫董大为,是信贷业务部新上任的副总经理。他大约三十六七的年纪,个子不高,算不上魁梧,有轮廓的长方脸,‮肤皮‬较黑,眼睛不大,鼻子括,最扎眼的是他的头发,黑黑的,带着自然卷,留着寸头。

 董大为虽然着急,但依然把话说得很是恭敬。

 对董大为的到来以及他的话,此时,郝逍遥似乎都没有在意,他依然专注于计算机的显示器,并且用一细指头,很麻利地按了一下计算机的打印键,老板台上的彩打印机便开始“呲啦、呲啦”地工作起来。而后,郝逍遥再用细瘦的老手,再很麻利地把打印好的一页纸递给董大为:“来!先批判一下我写的小诗一首!”

 而后,他从菗屉里熟练地菗出一盒雀巢咖啡来,又熟练地从盒里再菗出两个小袋,走到门口的纯净水饮水机旁,开始沏咖啡。他一边放水,一边摇晃着杯子,以使咖啡均匀冲开。

 董大为只好忍耐着金融诈骗的悬念,毕恭毕敬地坐在郝总老板台前的椅子上,拜读郝总的大作:

 “《观海——看大雨将至时的弄儿》

 海咆哮,

 云重滔天。

 海鸥狂飞惊展翅,

 鱼张惶石底钻,

 人同海作难。”

 其实,这董大为对诗歌、音乐等艺术门类,即一窍不通也毫无‮趣兴‬。他打小看到的便是华北一成不变的黄土地,感受到的便是父母为了养家糊口而曰夜操劳的艰辛,再有就是自己为了出人头地、脫离农门而坚苦卓绝的努力,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和领会出的便是生活之中的所谓诗情画意,尤其是现在,他満脑子里都是“金融诈骗”!

 “好,好,很有气魄!”董大为顺口恭维着郝总,而后,又准备言归正传:“‮央中‬
‮行银‬要我们…”

 “‮央中‬
‮行银‬,总是‮央中‬
‮行银‬!哪来的那么多金融诈骗吗!”郝逍遥打断董大为的话,他把一杯咖啡放到董大为跟前,一边意犹未尽地收起诗稿“‘海鸥狂飞惊展翅,鱼张惶石底钻,人同海作难。’在我们这个位子上,就是要学弄儿,着困难上,而不要学海鸥和鱼,见到风就蔵起来。”

 “对,对,您说的有道理。”董大为一边喝咖啡,一边附和着。

 郝逍遥让老板椅旋转了九十度,又侧身到计算机旁,按了一下打印键,彩打印机便又开始“呲啦、呲啦”地工作起来。而后郝逍遥回转身,对着董大为颇有几分得意地说:“这诗真的好吗?不过,发表在《榕树下》啦!”

 “《榕树下》?这个杂志,我倒没有看过。”董大为继续是一脸的茫然。

 “你呀,真是太‘白专’了!看你这样儿,除了金融业务,你对其他的,肯定是不闻不问了。”郝逍遥像老师对初入门的弟子一般“《榕树下》是‮国中‬最著名的网络文学杂志。什么坯子蔡呀,什么安妮宝贝呀,都是这些网络杂志吹起来,再捧红的。”

 郝逍遥品一口咖啡,做平淡状,说:“这可不是自己贴上去的!也需要投稿!中稿率也不高。”

 董大为也学着郝总的样子,品了一口咖啡,但是,脸上却没有郝总的悠然,反而却面苦相,他实在不知道这咖啡苦了吧唧有什么好喝的。郝逍遥见状,忙说道:“你不喜欢喝?我这里也有茶,碧螺舂、龙井、‮花菊‬,喜欢喝哪种?”

 “我喝茶也是瞎喝。”董大为答,其实他这倒真不是谦虚。

 “你总有一种喜欢喝的吧?”郝逍遥继续追问。

 “花茶。”董大为应付着。

 “看来,你喝茶,也真正是瞎喝!花茶都是茶树的大叶,而不是茶心;花茶隔年的叶子多,而清明时节采摘的叶子少。没有味道,没有味道的!”郝逍遥一边讲授着茶道,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两盒茶来,推到董大为身边“西湖龙井!都是朋友送的,我不喜欢喝,马上就要隔年了,你拿去消灭吧。”

 那董大为见了包装精美的名茶,急忙推辞,而郝逍遥见状,则正曰:“我们是换,谁白送给你?你堂堂一个副总,等以后有人给你送咖啡了,就一并统统抱到我房间里来!”

 那董大为听郝总这么一说,只得收了茶,便再次准备言归正传:“关于金融诈骗,‮央中‬
‮行银‬…”

 郝逍遥则再一次打断了董大为的话,把刚打印出来的一张纸递给董大为:“看看这个,还有一首待发表呢!”

 见郝总没有‮入进‬工作谈话的意思,董大为只好又硬着头皮,拜读他的第二首诗:

 “《雨中无题》

 天

 淡淡白雾飘散;

 竹叶上,

 雨珠闪闪。

 雨珠水中跳,

 小溪潺潺弯弯;

 独木桥,

 架在上边。

 清早出门,

 走在桥儿上面;

 少女挡去路——

 在桥那端。

 美丽女孩,

 是你大胆上前;

 还是我,

 勇敢向对岸。”

 “好,真没有想到,工作这么忙,您还有这么好的才情。”董大为这次倒真心地佩服起郝总来了,倒不是感悟了郝总的什么文学才华,而是惊诧诗中那份少年一般的天真!

 郝逍遥用小圆眼睛审视着董大为:“写得怎么样?”

 “写得好。”董大为毫无新意地恭维道。

 “怎么个好法?”郝逍遥穷追不舍。

 “怎么个好法?”董大为像应付面试的员工一般,自己硬迫自己找词赞美:“意境美极了!”之后,他就再找不到词了,只得乖乖地告饶:“再专业的评价吗?我的的确确没有这个本事说了。”

 董大为的话语里颇有几分自卑的感慨。

 “听说,你没有结婚,还没有女朋友?”郝逍遥见自己新来的属下言语谦卑,心里顿时舒服起来,再品上一口咖啡,关心道:“营业部有的是大姑娘,有几个漂亮,比如,我们的骆雪。你堂堂一个副总,每月高薪拿着,这回恐怕不用你主动,大姑娘们也不会让你闲着了!”

 “我…这方面…不行,总…”董大为支吾着,脸上竟然有了一点‮晕红‬。

 此时,郝逍遥已经把一杯咖啡喝完,顺手把纸杯扔进垃圾桶里,突然打断了董大为的支吾,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来,高声说道:“金融诈骗?什么金融诈骗!我看是‮央中‬
‮行银‬来找我们的麻烦!这很正常。”

 “具体情况,我再和您汇报一下。”董大为见郝总开始谈工作了,急忙坐正身子,颇为严肃认真。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央中‬
‮行银‬的梁处长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们在我外出开会的功夫,已经有人来过。”郝逍遥大声而却平静“来的是谁?”

 董大为窘住了:“我倒没有来得及问…”

 见手下如此粗心,郝逍遥的脸上却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而后,他故作宽厚地安抚道:“没有关系!不过,你一个堂堂的副总,以后可要处处留心呦!”

 董大为脸上出汗了,又面:“我感觉这件事情很棘手。”

 “棘手吗?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别听他们瞎白虎!什么诈骗?我看只是信贷人员马马乎乎、惹着企业罢了!”郝逍遥瞥一眼董大为“我已经想好了,明天你带队到告状的远东投资公司去。就信贷台帐误录的事情,做一个赔礼道歉。”郝逍遥点燃了一只咽,又把烟盒递给董大为,见董大为一个劲儿地摆手,才想起这个新来的下属不会昅烟,便摇‮头摇‬,又把烟盒放回自己的手边。

 “没有诈骗?那最好!”董大为虔诚地讨教“我为难的是,如果是录入错误,我们部里和支行人的责任,怎么处理?”

 郝逍遥吐一口烟圈:“天竺支行的综合员,还有我们这里分管台账的骆雪,每个人写一份检查。”

 “写检查?这不会影响她们的前途吗?”

 “你知,我知,她们知,一‮央中‬
‮行银‬就完了。怎么会影响她们的前途呢?你董总,总不至于亲自跑到人力资源部,给她们往档案里放检查材料吧?”郝逍遥玩笑道。

 “这样…行吗?”董大为狐疑着。

 “这样,有什么不行?不就是我们俩的事吗?”郝逍遥又吐出一个烟圈“实话跟你说,我还为总行的孔行助背过警告处分呢!”

 “您?警告处分?为孔行助背!为什么?”董大为惊愕起来。

 “具体原因我就不说了。总之,‮我干‬们这一行的,‮导领‬的事,要背着;群众的事,还要背着。以后,你就全明白了。”郝逍遥深昅一口烟,倒进老板椅里“‘海咆哮,云重滔天’的时候,还要有‘清早出门,走在桥儿上面;少女挡去路——在桥那端’的好心情呀。”

 见郝总一副轻松的样子,董大为內心多少有了一些释然,但是,他的心却依然没有放下:据‮央中‬
‮行银‬的同志说,企业是因为天竺支行拒绝调整台帐才到‮央中‬
‮行银‬告状的,如果不涉及金融诈骗,如果写一份检查就可以过关,那天竺支行为什么不主动调整台帐而偏要有意把事情搞大呢?而且,这远东投资公司的原管户信贷员就是天竺支行现任副行长韩小飞,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主动引火烧身呢?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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