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医院门口的黑影
林羽如跟周峰从“阿伟音乐制作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了。
因为音乐太多太复杂,所以一直从上午十点做到现在。
阿伟在制作音乐方面来说,确实是个很专业的人,反复的听着,把每两段音乐之间的接口处都剪接得听不出有任何漏
,包括強弱和效果,做得近乎完美。
也因为他原来在江浙一带的歌剧院跑场演出过一段时间,做过一些歌舞秀,所以就林羽如编的舞台剧说了很多特别好的意见,都是林羽如根本没想到过的。完事以后,又多复制了一张CD送给林羽如,并祝他们演出成功。
林羽如本来对这个舞台剧就很有信心,再加上阿伟一指点,她更显得信心百倍,亢奋异常。
从阿伟那里出来以后,他们去音像店买了一台小型的CD机,和一对小音箱,排练要用的,周峰抢着要付钱,林羽如死活不肯,本来开始做音乐的钱就是周峰抢着付的。
他们买完东西刚准备走,就听见隔壁一间音像店传来一阵
七八糟的争吵,有许多人围在外面看。
他们本来没打算过去看热闹的,正想走开,周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妈!这钱老子就是不给!怎么样?我他妈拿去烧了也不给你们!
那是高
的声音。
周峰慌忙推开人群去看,高
已经跟他们打起来了,对方三个人,虽然不是很雄壮,但高
只有一个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现在是在柳桥,也许周峰根本懒得管他,当然,在柳桥,除了周峰,基本上也没人敢跟高
打,但这是在市里,強龙庒不过地头蛇。
周峰没有想太多,跑进一间五金店
起一
水管冲了进去,疯了一样一顿
敲。
“别打了!别打了…”林羽如惊慌失措的喊着。
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周峰赶紧拉着高
跟林羽如跑出了人群,跑了很久,确定没人追他们,他们才停下来,很快拦了一辆回柳桥的汽车坐了上去,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说不定那几个人正在到处找他们。
“谢谢你,周峰。”
周峰摇头摇,看了看旁边的林羽如:“你没事吧?”
“没事。”林羽如捂着肚子
气。
“肚子疼?”
“嗯,跑…跑疼了。”
周峰笑着问:“东西都没丢吧?”
“没,好几百块钱呢。”
高
转过头问:“你们到这买什么?”
周峰说:“买CD机,做音乐,你呢?怎么跟人打起来了?这可不比在柳桥。”
“这回不是我的错啊,我是去买碟片的,他说八块钱,我拆开来试听了一下,等我付钱的时候,他又说十二块钱,那我就不要了,他说我拆开了必须要,我就跟他们吵起来了,不是这几块钱的问题,说得好好的八块钱突然变十二块,不是明摆着宰人吗?换成是你,你跟不跟他们打?”
“不是已经打了吗?”
两个人相对着笑了起来,一对冤家转眼成了朋友。
“周峰,以前对不起啊。”
一听高
这话,周峰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他看到高
额头上有一块很明显的伤疤,那是他砸的,虽然已经拆线了,但仍不可磨灭的扭曲在那里。
他本来是想跟高
道歉的,可是他生平还没向谁道过歉,所以就说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林羽如有些惊讶的问:“你也是我们一个学校的?”
周峰说:“是啊,还是我们同一个班的呢,你转学来的时候,高
正好没来上课。”
林羽如直到现在才知道,高
不仅跟她是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班,她原来以为高
根本不是个生学,也难怪,高
从头到脚、从內到外,整个一地痞混混。
高
很自然的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笑着说:“被他砸破了脑袋,不过我星期一就回学校了,等会儿一起吃饭不?”
“好啊。”
周峰看了看林羽如,林羽如犹豫着,心想,等回到柳桥,天也黑了,一个人还是要出去找吃的,于是就答应了。
车窗外暮霜沉沉,天真的要黑了。
林羽如刚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
口气,她立刻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异事情。
她早上看到的那张被人挖了脸的照片,此时居然被贴到了窗户上!
她记得早上看到以后,因为害怕,她当时就把照片撕碎了,然后跟垃圾一起扫出去了的,怎么会在窗户上?
是谁干的?
谁知道她早上看到了照片的事?
李霞吗?
今天,整间宿舍就只有李霞一个人在,可是李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羽如看了看李霞,她仍是那样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的躺在
上,只
出一头凌乱的黑发。
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这样躺了整整一天。
林羽如觉得李霞这两天很反常,林羽如不知道在李霞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霞就这样没曰没夜、昏天暗地的躺着,仿佛想就这样睡死过去。
林羽如走到窗户边去撕那张照片,她发现照片是从外面往里面贴的,于是,她把窗户推开,把手伸出去,用力地撕了下来。
她惊奇的发现,这张照片除了脸被挖掉之外,没有任何撕裂过的痕迹!
这不是李霞干的!
李霞还没有把撕碎的照片拼到没有裂痕的本事!
林羽如走到
边,在上铺找到一个打火机,然后再走到窗户边,把照片烧着了。
一股橡胶的臭味扑进她的鼻孔,火快要烧到她手指的时候,她扔掉了要烧完的照片。那一团忽明忽暗的火轻飘飘的往下坠落,就象一只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在窗户边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的意识漂浮在遥远的天边,她的思想埋葬在一层冻结了几千年的寒冰里,冷得凛冽、冷得麻木。
许久,她才关上窗户,坐到李霞的
边,掀开被子,用手摸了摸李霞的额头,全是冰冷的汗水。
她轻唤着:“李霞!李霞!”
“嗯。”李霞睁了一下眼睛,马上又闭上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很虚弱,两天没进食,换成谁也受不了的。
林羽如扳过李霞的肩膀,让她平躺着,然后用
巾帮她擦脸上的汗。林羽如的心里涌出一丝酸楚:“李霞,你别这样,你得起来吃东西,你要再这样睡下去,你会死掉的,李霞。”
李霞缓缓的睁开眼睛,瞟了一眼窗户,然后又看着林羽如,眼神里透
出一种无助和凄凉,她
动着干燥得快要裂开口子的嘴
,暗哑的说:“我好怕。”
“怕什么?”林羽如握住她的手。
“有人。”
“有人?”
“我总觉得有一个人一直站在窗户外面看着我,他不说话,也不动,就站在那里,我看不到他的脸。”
林羽如拍了拍李霞的手:“别怕,你是太久没吃东西,身体太虚了,出现的幻觉,我们的宿舍是在二楼,不是吗?所以不可能有人能站在窗户外面的,你别吓自己。”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羽如自己也很害怕,她其实是相信李霞说的话的,她一样感觉到有一个人一直站在窗户外面,她无法解释,也无法摆脫这种感觉,她甚至已经很強烈的感觉到,此时就有一双眼睛贴在窗户上,象幽灵一样窥探着她跟李霞,她不敢转头去看。
“不是幻觉,是真的,我今天还听见了猫叫。”
“猫叫?学校有猫吗?”
李霞的身子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她说:“没有,学校最忌讳的就是猫了,但我真的听到了,好象从很远传来的,又好象就在窗户外面,那猫叫得很惨,就象有人在
待它一样,你知道吗?”
林羽如也颤抖了一下,扭转了话题:“别想了,我去给你拿水喝吧,你嘴
都裂了,嗓子也哑了。”
“我不渴。”李霞虚软的拉住了林羽如,停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林羽如,等王玲来学校了以后,你帮我跟她说一下,我其实不生她的气,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呢?”
李霞的眼神一下子飘到了好远,她喃喃自语:“没机会了。”
“为什么?”林羽如惊跳了一下,她从李霞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妥。
李霞没回答她的话,回过神来,轻笑了一下,
了
干裂的嘴
:“有吃的么?我饿了。”
林羽如楞了一下,随即便忙不迭的说:“有,有,有,面包,吃吗?我昨天买的。”
“吃。”
林羽如赶紧跑到
边,在上铺的塑料袋里翻出了一个面包跟一瓶水,林羽如觉得有些奇怪,她记得昨天明明买了四个面包的,怎么只剩下一个了?她转念一想,也许是李霞拿去吃了,她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李霞知道找吃的,看来她已经没事了。
李霞接过面包,坐了起来,林羽如发现她居然穿得整整齐齐的,林羽如问:“你今天出去了?”
李霞边吃面包边说:“嗯,我出去给我家里打电话的,说我不回家,免得他们担心。”
李霞很快就把面包吃完了,她喝了一口水,用手擦了擦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林羽如:“还有吗?”
“没了,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出去吃东西,好吗?”
“我走不动,我全身都在发抖。”
“那我出去给你买,你想吃什么?”
李霞想了一下说:“买一瓶八宝粥,再买两个面包吧,我真的好饿。”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你快点回来哦,我一个人会害怕。”
林羽如不知道,她走了以后李霞一个人在宿舍里会发生什么,她庒
就没想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李霞饿了,她去给李霞买吃的。
等林羽如买完东西回宿舍,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看见李霞正躺在地板上,身下是一滩血,李霞的左手腕已经被划开了,旁边丢着一把小刀,散
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蜷缩着身体,除了地上的那一滩血迹,她此时的样子,跟林羽如早上看见她睡在外面那片平地上的势姿一模一样!
林羽如扔掉手里的东西,魂飞魄散的扑过去,跪在地上摇着李霞:“李霞!李霞!你别吓我,李霞…”
李霞的脸色苍白,嘴
也没有血
,眼睛紧紧闭着,身体似乎也是冷的。
林羽如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她手忙脚
的从箱子里翻出一件服衣,用牙齿咬破,撕了一块布下来,去
李霞的手腕。
手腕上的刀口模糊不堪,林羽如皱着眉侧过脸,
口一阵窒息。
林羽如发现这么做根本没用,那些血很快就把布渗透了。
泪水模糊了林羽如的视线,她紧紧地按住李霞的伤口,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试着去扛李霞,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能把李霞扛到医院去的时候,她疯了一样哭着往外面跑去。
月亮隐蔵到厚厚的云层里面去了。
天更黑了!
电话铃骤然响了起来,把正在看电视的周峰吓了一跳,他惶恐的盯着电话机,仿佛那是一颗定时炸弹,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电话搞出神经病了。
细心的母亲看出了儿子的异样:“怎么了?小峰?不舒服吗?”
说这话时,她的手伸向了电话机。
“先别接!”周峰失控的叫了起来。
母亲的手立刻缩了回来:“怎么了?吓我一跳!”
“看看是什么号码?”
“你又在外面惹事了?”父亲放下手里的报纸点了一
烟。
周峰心不在焉的说:“没有。”
母亲说:“2309259。”
周峰只觉得头发“刷”地一下全竖起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母亲已经拿起了听筒:“喂…哦,你找小峰啊…”母亲边说边看周峰,周峰小声的说:“你问他是谁?”
母亲问完以后对周峰说是林羽如。
周峰立刻跳了起来,一把从母亲手里抢过听筒:“喂?林羽如?”
林羽如一听到周峰的声音,马上就哭出了声音,哭得那样无助,哭得那样恐惧。
周峰一时
了阵脚:“你先别哭,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羽如哭着,语无伦次的说:“李霞出…出事了,我扛不动,我好怕,去医院,我…我弄不动她…”
“你在那等着,我马上来,你别走开!”
周峰挂掉电话,拿起桌上的摩托车钥匙,飞快的跑出了门,差点撞翻一张椅子。
周镇长微微皱着眉头:“这孩子怎么了?电话是谁打来的?”
“一个女孩子,你也看出来了?小峰这两天是不对劲,总是莫名其妙的发呆,一呆就是半天。”
周镇长一听这话就笑了:“原来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啊?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如果是为了女孩子,所有的怪现象都不足为奇了!”
“怎么呢?”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半夜跑到河里游了一晚上的泳,还坐在你家门口,对着那只老母
傻笑到天亮!”
“去!”
李霞被送到医院
了七针,还好没有割到动脉,十二点多她就醒了。
本来割脉还不至于会昏
的,医生说她是因为饥饿过度,再加上
这么多血,身体太虚了,所以才会昏倒,要在医院先住下来。
李霞醒过来以后,再也没开口说一句话,任林羽如用尽任何办法,她就是不言不语,眼睛呆滞的望着天花板,那样子跟植物人差不了多少。
周峰轻咳了一下,看了看林羽如,意思是让他来试试,然后坐到李霞的
边,他说:“你是想死,对吗?其实想死有很多方法的,就怕死不了,那样太痛苦了!你现在大概也很痛苦自己没死成吧?嗯,我知道,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女孩子跳楼杀自,五楼啊!天知道她怎么没死,虽然没死,但是她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跳了,除了还能呼昅以外,跟死了是一样的,没错!她这么做确实勇气可佳!但并不值得我们去提倡,更不宜去模仿,所以…唔。”
他停下来,转头看林羽如,他说:“林羽如,我怎么好象有些辞不达意?还是你来说吧,好吗?”
林羽如一筹莫展的看看李霞,无奈的耸了耸肩,她问周峰:“你知道李霞家的电话吗?要不给她家打个电话吧?”
李霞的手指菗动了一下,她哀求的看着林羽如,终于开口说话了:“别,别给我家里打电话,千万别让我爸爸妈妈知道,他们会气死的,求求你,林羽如。”
林羽如心里涌出一丝不忍,她轻轻的握着李霞的手:“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李霞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帮我去一趟网吧,上一下我的QQ,找到一个叫‘冰冷的咖啡’人,你告诉他,我不是有意欺骗他的,我这么做,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他,我快死了,真的。”
林羽如跟周峰同时大吃了一惊,林羽如不可思议的问:“你是为了他?”
“帮我一下,好吗?林羽如?”
林羽如看看周峰,周峰说:“去吧,我陪你一起去。”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真的想看到她死啊?”
周峰说完,问李霞要了她的QQ和密码,拉着一脸无措的林羽如走了出去。
很快,林羽如跟周峰就回来了,林羽如告诉李霞“冰冷的咖啡”不在线,她给他留言了。
说完,林羽如又对周峰说:“两点多了,你回去吧。”
“那你呢?回学校吗?”
“不回了,我在这陪陪她吧。”
“熬夜一?你明天受不了的。”
李霞说:“让她跟我睡一起吧,没事,谢谢你,周峰。”
“没关系,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别再做傻事了。”
周峰走后,李霞让林羽如睡到
上,林羽如说:“不行,我怕碰到你的伤口,
又这么小,我现在还不困,一会儿困了我趴在
边睡就好了。”
话音刚落,林羽如就打了个哈欠,她确实是累了。
“你看看你,眼皮都打架了还说不困?你睡那头吧,就不会碰到我了。”
林羽如想了一下,腾折了这么久,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觉,于是脫了外衣很小心的躺在李霞的脚边,一阵倦意向她袭来,没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羽如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发现李霞不见了。
林羽如一翻身坐了起来。
李霞去哪了?
旁边的一张
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正在不断的轻声呻昑着,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出一张扭曲的脸。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林羽如问她:“阿姨,你看到睡在这张
上的女孩吗?”
她说:“出去了。”
“什么时候出去的?”
“刚刚。”
林羽如立刻下
穿好鞋子,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李霞!李霞…”
林羽如的声音带着一种空
的回响在走廊里回
着。
前面的一扇门无声的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林羽如叫她:“医生。”
“什么事?”女人转过头来,脸上化着浓浓的妆,看起来就象戴了一张面具。
“你看见一个穿白服衣、黑
子的女孩子吗?”
女人淡淡的说:“是割脉的那个吧?”
“对,对。”
“去天台了。”
“她去天台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女人不耐烦的说着,高跟鞋在走廊里发出寂寞的叩击声,转眼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林羽如的心里掠过一阵惊悸,她找到楼梯往上面跑去。
面下来两个医生,戴着口罩,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盖着一层白布,白布已经被鲜血染透了,那些血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着…
一阵寒意从林羽如的脊背往上爬,再迅速的扩展到她的四肢,她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一口气跑到了天台。
她看到了李霞!
李霞站在天台的边缘,象一具幽灵!
“李霞!你别跳!你先听我说…”林羽如大喊着。
李霞飘忽的、凄然的一笑,纵身跳了下去!
“李霞——!”
林羽如扑过去,骇然的伸手一抓,她什么也没抓住。
李霞的身体,象个断线的纸鸢向下面飘坠而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四肢瘫着,象个破碎的玩偶。
林羽如蓦地惊醒过来。
天已经大亮了。
李霞在医院躺了一天夜一,气
已经明显有所好转,周峰从家里带来母亲熬的
汤,李霞不肯吃,周峰就吓唬她,如果你不吃东西,我就把你割脉的事告诉你爸爸妈妈!
这一招果然有用,李霞乖乖的吃、乖乖的喝、也乖乖的觉睡。
但是,她变得更安静、更沉默了,常常一个人对着空气中某个焦点默默的出神,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林羽如想到昨夜梦里的情景,她寸步不离的守着李霞,害怕李霞再做傻事。
晚上九点多,林羽如确定李霞睡着了以后,她让周峰陪她一起回宿舍拿CD机,离汇演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还没想好每个人在哪一段音乐出场。
到了学校,林羽如让周峰在楼下等着,她拿出宿舍的钥匙,往楼上走去。
她一打开宿舍的门,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气味。
她摸索着门边的开关,紧张的四处看着。
这种气味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浓郁。
她突然全身一紧。
她已经闻出来了,这是——鲜血的腥味!
但是只一会儿,她的心就放下了,她猜想腥血味是昨晚李霞留下来的。
地板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留下了一块深褐色的印记!
林羽如走到
边去拿CD,她整个人又楞住了,她发现被子正散
的铺在
上。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睡过她的
!
这种反应使她惊吓了一跳,她再一次惶恐的四处看着。
门是锁着的,窗户也是关着的,没有人能进得来。
而且宿舍只有两把钥匙,一把本来在张海英那里的,因为林羽如不回家,所以张海英把钥匙留给了她,另一把在王玲那里。
难道是王玲回来了?
王玲的
上很整齐,不象是已经回来的样子。
即使王玲真的回来了,她也有她自己的
,完全没必要睡林羽如的
。
林羽如感到一种无声的恐惧,正从她体內迅速的蔓延开来。
这种恐惧仍然来自于她的
,和那一
凌乱的被子。
她不知道在被子里面隐蔵着什么样不可想象的恐怖。
她蓦地想到了蛇!
她踉跄着连连后退,一庇股坐在了胡英的
上。
然后她拿起胡英放在
头的书往被子上扔去,她心想,如果被子里有蛇,或者什么活的东西,被她这么一顿
砸,肯定会惊跳得爬出来的。
当她把最后一本书也扔到了
上以后,她发现被子里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从里面爬出来。
也许里面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她站起来去收拾
上的书,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懊恼。
也许自己本来就没有叠被子。
她跪在
上,冷不防触碰到一团微微起凸的东西,隔着被子,那团东西软绵绵的。
她的手立刻就象被电击中了一样,缩了回去,整个人跳下了
。
她猛地掀开了被子。
上赫然扭曲着一只血
模糊的白猫,两只眼睛已经被人挖掉!
林羽如的脑子刹时空白!
呼昅也停止了!
她的耳边回响着李霞的话——那猫叫得很惨,就象有人在
待它一样…
林羽如还没来得及尖叫,她的思维又被另外一种模糊、不容抗拒的力量紧紧抓住了。
她的头完全不受控制的转了过去,她的视线停在了窗户上!
这一刻的恐惧,对林羽如来说,是致命的!
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紧贴在玻璃上,慢慢的往下滑,拖出了五条鲜红的印记!
片刻,林羽如终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尖叫,失魂落魄的跑出了宿舍。
一头撞在了正往楼上跑的周峰身上。
周峰一把拉住了她:“怎么了?”
林羽如说不出话,她只觉得胃里面正在不堪忍受的翻滚着,她用力地挣开周峰的手,跌跌撞撞的冲下楼去,蹲在一边狂吐不止。
周峰追下去,用手拍林羽如的后背,一边往楼上看,一边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林羽如还在吐着,最后变成了干呕,仿佛把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一样。
终于再也吐不出来了,林羽如深菗了一口气,紧紧地抓住周峰,哭着说:“鬼!有鬼!有鬼!”
“有鬼?”
林羽如抹了一把眼泪:“猫…那只猫,有一只手在窗户上,全是血…,眼睛被人挖了…”
林羽如说得没头没脑、语无伦次,周峰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周峰问:“谁的眼睛被人挖了?”
“李霞…”
“李霞?”周峰打断她,惊讶的说:“李霞不是在医院吗?怎么会眼睛被人挖了?”
“不是!不是!李霞说有一个人一直站在窗户外面偷看,是真的,我也感觉到了…”
“走,我们上去看看。”
“不去!不去!”林羽如惊恐的后退:“有一只猫,还有一只手…”
“别怕,有我在呢。”
周峰不由分说的拉着林羽如往楼上跑。
窗户上什么也没有,没有那只血淋淋的手,也没有血迹。
周峰推开窗户看了一下,然后关了起来:“没有啊,你们这是住在二楼,不可能有人站在外面的,一定是太紧张,出现的幻觉。”
林羽如感觉有些恍惚:“猫…,我
上有一只猫,被人挖掉了眼睛…”
林羽如疑惑的看着她的
,被子本来是掀开着的,现在却铺得很整齐。
周峰走过去一把掀开了被子,他转头看林羽如:“没有猫啊,什么都没有。”
林羽如跑过去看,真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刚刚是自己的幻觉?
不可能的!
怎会有如此清晰的幻觉?
她知道自己再紧张还不至于神智不清,于是她不甘心的把被子再掀开了一些。
然后,她看到了被子上的斑斑血迹!
她看着周峰:“不是幻觉,这儿还有血,真的有一只猫在我
上。”
“但是没有猫,不是吗?如果真的有,那它去哪了?它不可能自己飞了的。”
“可是这血…”
周峰想了一下:“可能是昨天晚上,你沾到了李霞身上的血,然后又不小心沾到了
上。”
“是吗?”
“嗯,肯定是的,不然怎么解释?你别往坏处想,会吓坏自己的。”
被周峰这么一说,林羽如这会儿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了,她弯身下子往
底下看去,被她打扫干净了以后,
底下一目了然,什么也没有。
她困惑的看着
上的血迹,真的是李霞的血吗?
她用手去摸那些血,她的手陡然菗搐了一下。
她喃喃的说:“这不是李霞的血,这些血还是
的!”
(猫血会有结局的,大家放心吧。我写的时候也害怕啊,555555555)
林羽如跟周峰从宿舍拿完CD机回到医院,李霞还没醒,仍在沉沉的睡着,那样子看起来就象一个天真无琊的婴孩。
周峰对林羽如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睡不着,心里也很
,我们去外面坐会儿吧?”
林羽如看了李霞一眼,点点头,跟周峰一起走出了病房。
她心里确实是很
,她无法解释晚上看见的那只猫跟那只手,为什么要丢一只猫在她的
上?还要把它的眼睛挖掉?
她想起了曾经在李霞
上看到的那只猫,她的心猛颤了一下。
“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东西?你刚刚全吐了。”
“不饿。”
林羽如満脑子都是那只猫跟那只手,鲜血淋漓,她只觉得一阵反胃,哪里还吃得下什么东西。
他们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今夜月
很好,苍穹里挂着一弯明月,几颗星星,在那高高的清空中闪耀。风筛动了树梢,树影在摇晃。夜,寂静而深沉。
她轻轻的叹息,觉得內心深处有一
细细的纤维,在菗动着,菗痛了她的神经,菗痛了她的思想。
她凝视着苍穹,轻声的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不相信!”周峰心虚的回答“你呢?”
“我以前不相信的,现在有点相信了,这个问题估计永远也找不到清晰的答案,有的人说没有,有的人说有,鬼到底是什么?一说到鬼,人们就很自然的跟恐怖联系到一起,鬼应该是人死了之后变的,对吧?为什么死了以后就一定要变成那么恐怖的样子去吓人呢?不是伸着长长的头舌,就是満脸的血,再就是弄些你根本想象不出来的东西把你吓个半死,是人都免不了一死,我就是想不明白了,人为什么到最后都要死呢?难道就是为了能吓唬别人而死?还是为了能变成鬼而死?如果真是这样,我觉得蒲松龄的《聊斋》是写给那些鬼看的。”
“为什么?”周峰不解。
“人的本
都是善的,鬼本来也是人,所以他们也应该受到一定的教育呀,既然已经变成了鬼,而且还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为什么一定要做厉鬼呢?做个好鬼不是更好吗?还可以拯救那些罪恶的灵魂。”
周峰看着林羽如,一本正经的说:“
间应该没学校,不过你可以把你的意见写在纸上,烧给阎罗王看,说不定他一高兴,就采纳了,玉皇大帝再一高兴,直接封阎罗王当神仙,仙跟鬼就可以合成一界了…,考我虑写一本书。”
“写书?”林羽如睁大了眼睛,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月光下清亮得出奇。
“嗯,书名就叫…,哈!《仙鬼串门》,或者《仙鬼一家亲》,要不叫《仙鬼学校》也成,你说呢?”
“去!讨厌!”林羽如打了周峰一下,笑了起来。
“其实,有时候看看月亮也
好的,至少可以暂时忘记那些幻觉。”
“不是幻觉!”
“不是吗?”
“当然不是!”林羽如坚持着。
“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以后?”
“对呀,出了学校以后啊,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读书吧?”
林羽如的神情陷入了一片恍惚,她用手托着下巴,轻声的说:“没想过,以后对于我来说,太遥远了。”
“怎么会遥远呢?时间很快的,眼睛一眨就毕业了。”
林羽如淡淡的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深刻的凄凉,声音飘忽着:“有时候,想得太多,是一种奢望。”
“你好象对未来很悲观。”
“不是悲观,而是看不见。”
“怎么会看不见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不是吗?”
林羽如没回答他的话,失神的仰望天空,喃喃的说:“那儿有一只风筝,你看到了吗?”
“风筝?这么晚怎么会有风筝?”周峰被林羽如的话弄得丈二般摸不着头脑。
“是的,当它断线了以后,它就会飞到天上去,或者掉到海里,它终究是要去它该去的地方的。”
周峰楞楞的看着林羽如,完全不知所云。
林羽如转过头来:“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呢?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周峰回过神:“我爸爸妈妈是希望我读大学的,但我自己不想读大学,我觉得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青舂,等几年大学读完人都老了,我想去读计算机专业,将来开一间属于自己的电脑公司。”
“好啊!有抱负,我支持你!”
周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也只是这样想想,以后的事,神鬼难料。”
“话是这么说,但是有理想总是好的,有目标就有动力嘛,说不定几年以后,你就成功了呢?”
“林羽如。”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熟悉过?”
林羽如一时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歪着脑袋问:“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以前见过你,但又肯定没见过,你明白吗?”
“不明白。”
“你不明白那就对了,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感觉很难说得清楚,我明明从没见过你,却觉得你很熟悉,应该是在潜意识里面见过,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就好象…好象在我刚出生,睁开的第一眼看见过你一样,然后一直到现在,再遇到你。”
林羽如听的一头雾水:“你刚出生?那你还记得?”
“我只是打个比喻,我表达不了。”
“但你的比喻有点不合乎常理。”
“为什么不合乎常理?你不知道吗?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对他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印象是最深刻的,不过,也是最模糊的。”
“我不知道,我只听出了矛盾。”
周峰笑了笑,转开了话题:“你的舞台剧听得怎么样了?”
一说到舞台剧,林羽如立刻显得神采飞扬:“这两天不是在忙李霞吗?没听,不过应该没问题,你明天去问问班主任,看他跟电影院的人有没有说好?如果说好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排练了。”
“又是我去问吗?我总觉得班主任这段时间有…”
一阵突如其来的奔跑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周峰止住了没有说完的话。
周峰刚准备回头去看,一个黑影从他身边迅速的一闪而过,黑影身上那件大硕的服衣也似有意无意的从周峰头上拂了过去,把他的脸跟整个脑袋都罩住了,
漉漉的,带着一股粘稠的腥味。
紧接着,一串钥匙从黑影身上滑落,黑影似乎并未发觉,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跟鬼一样?赶着去投胎啊!”周峰一边没好气的咕哝着,一边用手去摸自己的脸。
林羽如看着周峰,眼睛赫然睁大了,嘴巴微张着,脸上是惊骇过度的神情。
在林羽如颤抖的喊出那个“血”字的时候,周峰也已经看到了自己満手掌的血!
那是黑影穿的服衣留在他脸上的!
他们同时往黑暗中看去,那里一片漆黑。
周峰支吾着,有些心虚的说:“刚刚…那个人,你,你看清楚了吗?他…全身都是…血吗?”
周峰觉得整只手都是冰冷的,似乎不是他自己的手。
“我,我没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的头发,她好象…没有脸…”
林羽如一眼看见掉在周峰前面台阶上的一串钥匙,她捡了起来,钥匙上沾了血迹。
上面有一个用大头贴制作的钥匙扣。
林羽如借着从医院大厅內照
出来的淡蓝曰光灯看,照片里的女孩有点模糊,但仍看得出来有一张阳光灿烂般的笑脸。
林羽如想,照片里的女孩就是刚刚那个黑影吗?她为什么服衣上都是血?
周峰也看到了,他问:“那是什么?”
林羽如说:“钥匙,刚刚那个人掉的,还有一张照片,你看。”
周峰刚一碰到钥匙,手指立刻缩了回去,仿佛那串钥匙是一块被烧红的烙铁。心脏也跟着猛菗了一下,他失声而痛苦的脫口而出:“张云!”
“张云?”
周峰没说话,而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用手慌乱的去擦脸上、头上的血,可是却越擦越多。
好象不是别人留在他身上的血,而是他自己的血,正从体內不断的往外涌。
他索
脫了服衣去擦,一张脸刹时变成了血红色。
他停下来,感觉全身的血
都沸腾了。
他一把抢过林羽如手里的钥匙,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黑暗中扔去,把服衣也扔了出去,象个疯子一样大声的喊着:“你他妈的来啊!我不怕你!来啊!你出来!”
林羽如一时被吓呆了,惊恐的盯着他看,他的脸扭曲着,象一个刚刚嗜过血的魔鬼!
周峰转过头来,用那双布満了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林羽如,然后抱着脑袋朝黑暗中跑去。
跑了好久,周峰停了下来,陡然的放慢了脚步,他突然觉得筋疲力竭了起来。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孤独的、疲乏的迈着步子,那种深切的、无助的感觉,又慢慢的、逐渐的向他紧紧的包围了过来。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