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声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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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罗天刚走进察警局,就听见一个老婆婆呼天喊地的哭声,夹杂着一些旁人的劝解,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紧张,又好奇的跟在他身后。
房间里零散的坐着,站着几个察警,他们显得十分疲惫,一看见罗天,全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说:“罗队,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快没辙了。”
罗天又用他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问:“怎么回事?”
“她孙子不见了。”说完又拍拍正哭得稀哩哗啦的一个老婆婆说:“这是我们罗队长,你有什么就跟他说吧。”
罗天说:“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哦,小张,陆明呢?”
“我们让他在外面等着。”
“嗯,一会再让他进来,你出去吧。”
他们如释重担的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很感敏的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他们一走,老婆婆就扑上去一把抓住罗天的手臂:“察警同志,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我的孙子找回来啊,他爸爸妈妈死得早,就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给我,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罗天轻声安慰她:“婆婆,您先别急,慢慢说,您孙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老婆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上个月27号晚上出去的,到现在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爸爸妈妈啊…”罗天耐心的说着:“您先别哭,您孙子出去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吗?他平时也会经常不回家吗?”
“没什么不对,吃了饭就出去了,他平时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我说他又不听,可是他从来没有连续这么多天不回来的。”
“他会不会在哪个朋友家里?”
“我也不知道,他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他平时有事不回家也会打电话的,察警同志,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呀。”
罗天说:“放心吧,婆婆,您孙子有比较好的朋友吗?比如女朋友?”
“有,在陶圆餐厅做领班的,我去问过了,她说我孙子很久没去找她了。”
“她叫什么名字?”
“何丽娜。”
“您孙子叫什么?有他的照片吗?”
“有,有,我带来了,他叫张毅。”说完,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罗天拿过照片,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微微锁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我,随即对老婆婆说:“婆婆,您先回去吧,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您孙子找回来,一有消息,我们就马上通知您。”安慰了半天,终于把老婆婆送走了。
他把照片递给我:“你看看象谁?”
一看到照片,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这么象启凡?”
他的嘴角稍稍牵动了一下:“啊啊,可能是老天造了太多的人,偶尔,就会造出相似的来了,就好比你。”
“我?”难道我也跟谁很相似吗?再看他时,他的脸上有着一种落寞。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接下来想问的话,门口站着一个察警:“罗队,先可以叫陆明进来吗?”
“叫他进来吧,去查一下张毅的资料,速度点。”
我又看了看照片,乍一看时,他的神韵,体形都象极了启凡,但再仔细看,也就没那么相似了。
那个察警从我手里拿过照片,看看我,又看看罗天。我知道他眼里的意思,于是我站起来给罗天告辞:“要不我先回去吧,你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也行,那你去吧。”
从察警局出来的时候,我接到杜枚的电话,她说明天下午三点的火车,她准备回家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去送送她。
挂完电话,我去了启凡的墓地,我坐下来,把脸贴在墓碑上,轻轻用手摸抚着墓碑上他的名字。
启凡,我今天去了一趟察警局,我看到了一张照片,跟你长得那么象,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你就这样没有任何牵挂的走了,留下我独自承受着万剑穿心的煎熬,我一直以为,你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使者,给我一段那么幸福那么刻骨的曰子,可是为什么又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呢?当你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时候,那个叫做上帝的人,他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干脆把我一块儿带走?还凭空留下了一条让我无法割舍的纽带。启凡,其实死亡并不可怕,要是真的死了,那还好,就再也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启凡,你等我,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我要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也就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到那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我抱在怀里,还象以前一样,然后,重新对我说,你爱我!我不知道是谁把你推到了死神的手里,启凡,你若泉下有知,请你一定要保佑我,让我找出那个凶手,这一辈子,我也不能原谅他。
我就这样呆呆的坐着,象一个没有了魂魄的人一样,是的,没有了启凡,我就剩下了一具空壳,任脸上的泪水干了又
,
了又干。忘了时间,忘了一切的守在这里,一直到天黑下来,我才默默的离开。
Taxi上,司机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摇头摇,不想跟他说话。
他接着说:“你胆子可真大,这么晚了还敢一个人呆在那里,碰到鬼了怎么办?”
“鬼?”
他说:“是啊,那里全是坟墓,白天都会让人觉得
森森的,何况是晚上,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一个朋友,上次开车路过这里,说看见里面有火光,就象有人提着灯笼一样,晚上怎么可能有人在那里出没?除非是鬼魂。”
我呆呆的望着他不说话,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我,他忙说:“不过你也别害怕,就算真的有鬼,只要不去侵扰他们,避而远之,那些鬼魂也不会找到我们的,不过那种地方,以后最好是不要一个人去,万一碰到一些脏东西,也是很不吉利的。”
我的心弦一动,默默咀嚼着他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如果他朋友看见的鬼火属实,那么启凡的鬼魂是否也会在那里面飘
呢?如果生与死仅仅是白天跟黑夜的相隔,那么黑夜是否就是开启幽冥的那把钥匙呢?想到这里,我让司机在路边的食杂店停下来,我要去买点东西,然后在返回墓地,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了,如果真有害怕的话,我只怕自己对启凡的爱感动不了上帝,让我见不到启凡的鬼魂。
车刚停下来,我就接到罗天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陆明在上个月的25号,也就是陆明去外地的当天把车借给了一个朋友,可是他的朋友却神秘的失踪了,当时借车给朋友的时候是有车牌的,陆明自己也不知道车牌为什么会不见的。
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这件案子似乎越来越复杂了,而且牵扯到的人也越来越多,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找出害启凡的凶手,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他可能听出来我语气中的失望,他很肯定的向我保证:“你放心,七月,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会把害死安医生的凶手带到你的面前。”
我不知道除了说声谢谢还能跟他说什么,挂完电话,心里淌过一丝酸楚。还没等我下车,何秦安又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带着一种恐惧的焦急:“你在哪?七月?快来救救我!我要死了!”
我心中一凛:“秦安,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快来,我在医院,我怕他会死掉,七月,我真的…”
我打断他:“谁会死掉?”
他哽咽着:“依云,她,她撞车了…”
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叫司机开车去医院,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向我庒了过来。
2
何秦安一看见我就扑过来抓住我的手,他全身都在发抖,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无助,他紧紧的抓住我,仿佛我是茫茫大海中,唯一一块可以让他获救的浮木,我心里一阵感动,能被人这样依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七月,怎么办?我快疯了,她都进去了两个多小时了,我,我真的不敢想,不打电话叫你来,我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我拉着他坐下来,我说:“你先别急,依云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坚強。”
他把脸埋进手心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悲凉。
“为什么会撞车的呢?”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他说:“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如果我能够细心一点,聪明一点,她也不会…”
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早已料到安依云会撞车,难道?我心里一紧,我说:“秦安,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没有看我,眼睛失神的盯着墙壁,他说:“我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那天从医院出来后想寻死了,如果依云有什么不测,我想,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去的,为了她,我放弃了一切。其实,我宁可她象前段时间一样不说话,至少我感觉得到她是不是在我身边,可是,自从她好了以后,整个人好象都变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变得神情恍惚,而且疑神疑鬼,总是做恶梦,说有人要来把她抓走,我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死不肯说。今天早上,她忽然变正常了,但是不让我去上班,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话,从我们认识说到现在,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温柔,那么平静,她问我,如果有一天她欺骗了我,问我会不会原谅她,我现在想想,她那些话里是带着告别的。一直到下午,她说要出去寄一封信,我问她寄给谁,她不说,然后我们一起出来,到邮局,她让我在门口等着,我没想那么多,估计是她的一个隐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所以我并不怪她不告诉我。出来以后,她突然问我人有来生吗?还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又说,如果真的有来生,她会永远不放开我的手,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停下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我以为她遇到了认识的人,我问她,她就象没听见一样,当绿灯亮起来的时候,她猛的甩开我的手,不顾一切的朝中间冲去…”
听他说完这些,我整个人都是冷的:“你觉得她是…故意的?”
他摇头摇:“我也不知道,但她甩开我冲过去,她的样子象是去救人。”
“救人?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他一脸的茫然:“没有,红绿灯下能发生什么,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手术室上的红灯灭了,何秦安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冲过去抓住医生问:“她怎么样?她怎么样了?医生,你快告诉我!”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使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他说:“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何秦安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完全放松下来,医生又接着说:“虽然她度过了危险期,但是在抢救的时候,病人的自我意识特别弱,她似乎想放弃生命,至于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看她自己了,也许很快,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甚至会更久。”
医生的话对何秦安无疑是个青天霹雳,他只楞了片刻,马上嘶喊起来:“什么叫自我意识特别弱?什么叫她想放弃生命?我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什么时候?”
医生挣开他的手,很委婉的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救过来已经是奇迹。”
他转身就走,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何秦安。走了几步医生象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何秦安说:“哦,对了,她已经孕怀了三个月。”
何秦安茫然的看者他的背影,猛然尖叫起来:“天那!我要做爸爸了!七月!七月!你听到了没有?医生说依云孕怀了,我就要做爸爸了!”
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表情,我的心里一痛,轻声的说:“去看看她吧。”
“对,对,去看看她,依云!依云!”他一路奔跑着往安依云的病房去。我跟过去,安依云正静静的躺在
上,头上
着纱布,脸上有很多处瘀青,嘴
似乎没有了颜色。何秦安抓着她的一只手贴在脸上,他的眼睛里面此刻只有躺在他面前这个他用全部生命去爱的女人,再无其他。他喃喃的,存温的说着:
“依云,你听到了我说的话吗?你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好起来,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是吗?当医生告诉我说你孕怀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依云!依云!你听到了吗?你感觉得到我有多么爱你吗?你说过,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不会放开我的手,我不奢望来生,我只想今生牵你的手,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一生一世。所以,你答应我,一定不能放弃,不管你多久能醒过来,我都等你,一年,两年,十年,一辈子,我都等,但你千万别让我连等的希望都没有,依云…”
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默默的走了出去,我在走廊的凳子上坐了下去,我真的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哪里做错了,难道彼此深爱也是一种罪吗?我失去了启凡,何秦安也跟着失去安依云,我不知道安依云会不会醒过来,我真的不知道。我把头疲惫的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仿佛望着我的前世。难道完美的爱情最终只能用死亡来冻结才能使之成为永恒吗?
许久,何秦安走了出来,坐在我身边,他问:“还没回去吗?”
“依云家里还不知道吧?要不要通知他们一声?”
他抬起手看了看表:“明天吧,七月,说真话,我很害怕,我不怕他们责骂我,我就怕他们不肯原谅我,我犯了这么不可饶恕的罪。”
我看他,心头顿生怜惜,我说:“不会的,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你别自责,依云不会有事的,她一直都是那么坚強,医生并没有给她判死刑,对吗?所以,我们还有希望,哪怕只有千分之一我们也不能放弃,至少依云还能呼昅,心脏还在跳动,不是吗?”
“七月,有你这个朋友,真好,真的。”
晚上我没有回去,后半夜实在困得不行趴在安依云的
边睡着了,一直睡到何秦安给我买早点回来,看他満眼的血丝和一脸的憔悴就知道他守了夜一,我把披在肩上的服衣还给他,我说:“要不你先睡会吧,我已经睡好了,我帮你照顾她。”
“不了,我不累,我刚打电话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他低下头去,象个正在等待审判的囚犯。
没一会儿,他们就来了,方萍一推开门,扑上去抱住安依云失声的痛哭着,完全失去了主意:“依云啊,我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让自己伤成这样?你醒醒,醒醒啊,妈来看你了,你起来跟妈说句话,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呀…”
启凡的父亲站在
边看着躺在
上毫无反应的女儿默默流泪,启凡的母亲边哭边劝方萍,我的眼睛又开始
了。
何秦安走过去,直直的在他们面前跪了下去:“是我不好,我没好好的照顾依云,对不起!”
听完何秦安的话,方萍顿时止住了哭,她转头看着何秦安,刚进门的时候,她只顾着女儿的病情,完全没注意到何秦安的存在,这会儿看见何秦安就象看见了仇人一样,她猛菗了一口冷气,心中所有的痛苦、愤怒、悲伤等种种情绪,霎时都有了集中发怈的对象。她哭喊着扑上去,对着何秦安一阵没头没脑的
捶狠打:“你这个凶手!我跟你拼了!我把依云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你把她害成这样,竟然还有脸说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有用吗?我今天跟你拼了,你还我的女儿…”
如果方萍手上有刀,我怀疑她真会杀了何秦安。何秦安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那些拳头和巴掌如狂风暴雨般的落在他的身上。
我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料到方萍的反映会这么大。这时才如梦初醒的围上去劝着,拉着,何秦安仍然跪在那一动不动,这种痛苦和颓废的势姿,无言的宣告了他的悲痛。
方萍仍在那里又哭又喊,然后启凡的父亲把何秦安搀了起来,说:“走吧,我们出去谈谈。”
整整闹了一个上午,方萍终于安静了下来,看见何秦安她的眼里虽然仍有怨恨,可她再也没有力气腾折了,只能守在
边望着安依云默默流泪。
启凡的母亲拉着我的手,心疼的说:“搬到家里来住吧,也有个照应,你瞧瞧,都瘦成这样了。”
我蹲下去靠在她的怀里,感受着从她提內传来母爱的温暖,我说:“我没事的,我在那住习惯了。”
我不舍得离开那间屋子,尽管只剩下寂寞和寒冷,但是有我跟启凡所有的记忆。她是个聪明的母亲,她轻柔的摸抚我的头发:“唉!只怪我们家启凡没那个福分,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往家里打个电话,哪天要是想回来住随时可以来,你一个人也够不容易的,我知道。”
“好,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们。”
一直陪着他们到下午两点,我想起来杜枚今天三点的火车,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刚到火车站,我让她在那等我,我马上去。然后我跟他们说再见,我要去火车站送个朋友。
远远的我就看见杜枚站在车站门口打电话,旁边竖着一个行李箱,她看见了我,微笑着向我招手。杜枚已经完全康复,脸上化着淡淡的妆,乌黑的长发直直的垂下来。我更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没有了那种上班时的风尘和媚妩,只有一种纯清,给人的感觉象是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花。
杜枚挂掉电话,把一只手揷进我的胳膊里,拉着行李箱一起往候车室走。我问她:“没别人来送你吗?”
“没,我就叫了你,你瘦了好多,七月,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候车室里好多人,我们找了个位子拥挤的坐了下来,我牵強的对她笑了笑:“没事。”
“安医生的事我听说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我一直相信什么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命里不该有的,无法強求的来,真的,七月。”
我甩了甩头,岔开话题:“你呢?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她拿出一
烟点燃,问我要吗,我头摇,自从知道有了孩子我就没再菗烟了。她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在外面这样漂总不是个办法,青舂跟爱情全浪费了,是该回家了,不想再出来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好累。”
是啊,她早该回家过正常的生活了,象她这样美丽的女子应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才是。
“那想好回家以后做什么吗?”
她的脸上立刻
出一种希望和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她说:“想好了,我打算回家买房子,再做点小生意,如果碰到比较好的男人,我会考虑结婚,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对,人说平淡才是真嘛,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她转过头来看我:“七月,我们是朋友吗?”
“是,一直都是。”
“你跟我一起回家吧,不要继续留在这里,我担心你忘不了过去,离开也许会好点。”
我看她,对她微笑:“谢谢你,杜枚,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有些事情,不是离开就能忘记的。”
她低下头把烟头踩灭:“七月,好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一些。”
“这些天你见到小宇了吗?”她突然这样问,把我吓了一跳,我一时没回过神来。
杜枚接着说:“不知道她最近在搞什么,电话从来都打不通,她有跟你联系吗?”
“没…没有。”我的脑子一阵晕眩,我咀嚼着杜枚的话,我惊讶的问她:“最近?你见过她?”
杜枚没觉察出我的反应,她说:“是啊。”
“什么时候?”由于紧张,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出事的前几天,我那天刚下班,在一个十字路口碰见她,她好象在等人,我跟她说话,她看起来有点紧张,还心不在焉,没跟我说两句就跑了。”
我呆呆的看着杜枚,只觉得心脏在一瞬间就凉透了。
“你怎么了?七月?”
“没,没,你没看错吗?”
“切,我怎么会看错呢?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她看起来有点憔悴…,哦,车快来了,我去下洗手间,你去吗?”
我木讷的摇头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启凡也说看见过夏小宇,这次杜枚也说看见了,总不可能两个人都看错吧?难道…夏小宇真的没死?阿辉根本没把夏小宇的尸体送去火化?可是,如果夏小宇被抢救过来了,为什么不但不告诉我,反而还要骗我呢?
想到这里,我给阿辉打了个电话,我问他有没有时间,他说有,然后我们约好三点半见面,我一定要把这事弄清楚。
挂完电话我仍想不明白,想了好久,我忘记了时间,直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恐惧的尖叫,前面突然出现混乱,很多人开始往前面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人群涌在洗手间门口时,我的心脏被一阵大巨的痛狠狠的菗了一下,我疯了一样往那里跑,一边往里面挤一边歇斯底里的尖叫:“让开!让我进去!让开!”
杜枚躺在
的地上,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充満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她的脖子上勒着一
细细的铁丝,伤口模糊不堪,鲜血浸
了她的服衣。
这一次,杜枚是真的死了!
3
察警接到报案后很快就来了,我看见了罗天,他的神情凝重,他的眼神飘过我的脸,然后隐蔵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一直蹲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仿佛没有了任何意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害怕,我明白,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去,可是我不想象杜枚那样的方式离开,这让我有一种彻骨的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天站到我的面前,他伸出一只手:“走。”
我抬头看他,眼神涣散,好象无法集中一样,我梦幻般的问他:“去哪?杜枚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好吗?”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心疼:“来,起来,我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杀的,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我不由自主的把手伸给了他。
他没说话,拉着我走了出去。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仍觉得昏昏沉沉,脑子里全是杜枚躺在血泊中定了格的画面。
直到罗天把车开离了市区,我才有点清醒过来,我问他:“我们这是去哪?”
他说:“到了就知道了,坐好一点前面的路不太好。”
果然路越来越不好,坑坑洼洼,罗天骑得又快,我不得不紧紧地圈住他的
,以免自己掉下去。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山路,他继续往上骑,他对这里显然和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左弯右绕,在树林中穿来穿去,我的脚都被颠麻了,然后,我们走进一大片密林,阳光被遮住了,显得很冷,我不噤打了个哆嗦,不明白罗天要带我去哪。刚想到这里,我们已经穿出了树林,他停了下来,说:“到了。”
我一下字就怔住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眩惑的望着我停留的地方。
我面前碧波
漾,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水象一池透明的
体翡翠,在阳光下反
着
人的绿光。旁边的树木在水中映出无数的倒影,摇曳波动,四周有着慑人的宁静,还有一份说不出来的神秘气氛。绿波之上,氤氤氲氲的浮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因为水是绿的,树也是绿的,那层雾气就成了淡淡的绿气,仿佛那湖面上浮动着一层绿烟。我走过去,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罗天不声不响的来到我身边,坐了下去。好一会儿,他问:“怎么不说话呢?”
我深昅了一口气,感动的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美的地方,好象到了仙境一样,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他说:“偶然吧,我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曾经一整天躺在这个湖边,没有吃饭,也没有离开,就象着了魔一样。”
我也一样着了魔了,看着那波光树影,听着那树梢的呢喃,我觉得似乎被融化了一样。
“我每次心情不好就会到这儿来,什么都可以忘记。”停了一下,他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他说:“你很象一个人。”
“谁?”我想起来他第一次见我的样子。
他扯了一
草放在嘴里叼着,他说:“我妈妈。”
“你妈妈?”我不噤愕然,我有那么老吗?
“对,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爸爸,我对她的记忆只有她留下的一长黑白照片,她走的时候我甚至还没学会叫她妈妈。你很象照片里的她,尤其是眼睛,透
着一种深邃,还有淡淡的哀愁。”
“那你…恨她吗?”
“不恨,人生苦短,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幸福,还不如给彼此自由,这是我爸爸曾经跟我说的话,我现在明白了。我常常在梦里看到我妈妈的样子,始终模糊不清。”
我望着罗天,有些神思恍惚。他似乎不象是他了,我从没想过在他那张冷峻的脸孔后面隐蔵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尽管他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来叙述。绿色的波光映着他的脸,此刻,他就象个幻境中的人物,那面部的表情是那样的深沉,宁静和柔和。
一直坐到天快黑了,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这儿,回到市区,我们一起去吃了饭,然后他送我回家,聊到十点他才走,他说如果我以后想要去那个湖边,随时给他打电话。
我刚准备入睡的时候接到何秦安的电话,他那边很吵,有音乐声,别人喝酒说话声,我有些奇怪,他这时不是应该在医院的吗?怎么感觉好象是在酒吧?我问他在哪,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他说:“七月,你,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什么是真的,什么又,又是假的?”
“你喝酒了?”
“没,没有,要是真醉了还,还好,我…”
“秦安,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来找你。”
他含糊不清的说:“你别来,我,我没事。”
问了好半天,终于问到了他在哪。
然后,我就在那个酒吧看见了何秦安,他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桌上堆満了酒瓶,他在不停的菗烟,看起来是那么孤独和绝望。当他再拿起酒瓶往嘴里灌时,我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酒:“怎么了?秦安?”
他目光呆滞的看了我一眼,笨拙的擦了一下嘴,他问:“七月,是你吗?”
“是,是我,发生了…”
还没等我说完,他突然抱住我的
,象个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为什么要这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要这样惩罚我?”
我心里一凉,难道是安依云出事了?我轻拍着他的后背:“告诉我,秦安,是不是依云…”
“别提她!”他猛地松开我大声的打断我的话:“但愿我这辈子从没认识过她!”说完,他就站起来冲了出去。
“秦安——”我跟出去:“秦安,你要去哪里?”
“别跟着我!”他转身对我吼。又朝前面跌跌撞撞的跑着,整个人就象是一束琴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而他的步履就是那错
的拍子。
我追着他,在他身后喊着:“秦安!你先别跑!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你告诉我呀,或许我能帮你呢?秦安,你说话呀!秦安…”
“别跟着我!我谁也不相信!我无法相信任何人!你别再问我!”
“连我也不信了吗?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好的朋友,不是吗?”
他猛地停下来转过身狠狠地瞪着我:“你真的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就是这封信,让我知道自己是个白痴,我那么那么爱她,容忍她的一切,可是她呢?从头到尾把我到成一个玩偶!我还傻傻的以为她去寄信是她的隐私,原来是寄给我的!多么可笑?多么忍残?我情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看是吗?我给你看!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白痴!给你!”他把它狠命的
成一团朝我仍了过来,然后,他骤然的爆发出一声全然崩溃的笑声:“哈哈…我是个白痴!哈哈…为什么?为什么…”一路狂奔了出去。
我蹲下去把那封信捡了起来,凑着昏暗的路灯把它摊开来。
秦安:
我的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彻底的离开了你,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原谅我,秦安。我是一个罪人,我知道,上帝审判我的时候到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是在沙沙的葬礼上,我当场晕倒了你一定以为是一个意外,对吗?我现在向你坦白,坦白我犯下的所有的罪,你恨我吧,秦安,这一切的一切全是我刻意安排的,包括沙沙的死,你真的相信她是失足从楼上摔下来的,是吗?秦安,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吗?是她让我变得一无所有,是她让我痛不
生。
我那么爱着的一个男人,我们的感情曾经是那么好,都是沙沙的出现,她千方百计的引勾他,当我看到他们赤身
体的在
上纠
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的那种痛吗?可是我依然爱他,爱得发狂,发疯。我是很
的,我甚至割脉,跪下来求他不要离开我,但他无动于衷,他告诉我,他爱沙沙,沙沙身上有的那种狂野的美我没有,我现在知道,当一个男人变了心,我在他面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一种可笑的幼稚。
其实沙沙并不爱他,他们在一起两个月后就分手了,然后沙沙找了你。谈分手以后,我去找了他,可是他说逝去的永远也不可能回头了,所以我恨沙沙,我恨透了她!于是,我把她从楼上推了下去。
在她的葬礼上,我找到了你,我在你面前晕倒,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即使沙沙死了,我也要让她的魂魄不得安宁,我是这样的恨她。于是,我施展出浑身的魅力让你爱上我,是的,我做到了,然而,我发觉我并不快乐,因为你是那么的好,你就是对我太好了,好得让我害怕,我本来想离开你的,因为在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里,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利用你,利用你来満足我对沙沙的报复。对不起,秦安,真的对不起,我伤害得你这么深。
就在前几个月,我都想好了要离开你的,谁知道我又意外的碰见了他,我发现我不仅不恨他,我內心还是深爱着他,我们一起去了店酒,事后我问他,如果当初没有沙沙,他会不会离开我,他说不会,他曾经真心的爱过我,但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他的曰子过得很平淡,但是幸福,他的
子是个好女人,并且说以后不跟我见面。
所以,我没有离开你,我要让沙沙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你现在这么爱我,我要让她痛苦。就在前一个月,我发现自己孕怀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不说话,沉默了好久,最后说给钱让我做掉,以后再不联系。我那一刻,心冷透了,也许,是我的报应到了。
我开始做恶梦,反复的梦见沙沙満脸是血的对我狂笑,又梦见我生下来的孩子血
模糊,却是沙沙的脸,我快疯了,我被自己的梦吓得不行,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
秦安,我走了,我知道她来找我了。唯一让我觉得亏欠的就是你了,你是个好男人,我没这个福分拥有你的爱,我不配,我的身上充満了罪恶。
秦安,我知道我错了,错得这么不可救药,也错得这么不可挽回,所以,我一直在心里祈求上天,如果你肯原谅我,我死后愿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对不起,秦安,我知道,我现在连跟你说对不起的资格也没有,忘了我吧,秦安,忘了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吧。
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不奢望能牵到你的手,就让我化为一颗灰尘吧,当风吹起的时候,能偶尔把我带到你的身边,看看你,哪怕一眼,我也够了。
原谅我,觉悟得这么迟,等到死神已经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才发现你是最爱惜我的人!
别了,我的爱!
让上帝来惩罚我吧。
依云。
我慢慢的蹲了下去。天!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我只觉得四肢冷得没有了任何感觉,我无法让自己相信,这就是安依云对何秦安最后的坦白。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人影重叠在我的影子上。我蓦地回头,看到一张冷峻的脸,他深邃的眼睛在一瞬间就覆盖了我。
我知道,我在他面前隐蔵不了自己的脆弱,我扑进他的怀里发出一阵破碎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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