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松鼠的宠物
身着绿袍的德鲁伊发出一连串吱吱喳喳的弹舌声,但树上的白
松鼠似乎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坐在远高过三人头顶的橡树树干上。“你好像失声了嘛。”另一名金发过肩,五官慈祥,脸上长満胡须的林地祭司评论道。
“你比我更会召唤动物吗?”绿袍的德鲁伊不満地问道。“我担心这个动物除了皮
不同外,还有其他怪异之处。”
他的两名同伴立刻大笑,嘲笑他想以此为自己的无能开脫。
“我部分同意你的话。”第三人,也是其中最高阶的入信者说道。“这松鼠的皮
的确不同一般,但和动物说话是我们能力中最简单的。你该不会到现在还——”
“很抱歉。”烦躁的德鲁伊打断他。“我和那动物有过接触。它只是拒绝回答。
你们自己试试看。”
“有松鼠会拒绝说话?”第二人边笑边问道。“它们绝对是最多话的——”
“那只可不是。”后方传来这么一句回应。三名德鲁伊同时转身,看到一名教士从长満长舂藤的屋子边,沿着宽广的泥土路走来,脚步洋溢着青舂的活力。他的身材中等,不过比大多数人更显得肌
结实,有着灰色的眼睛,笑起来时,眼角会扬起,卷曲的褐发在宽帽沿下弹动着。他的米白色上衣和长
显示他是德尼尔的教士。德尼尔是萌智图书馆常驻教派之一的主神。不过,那年轻人和教派中大多数人不同的是,身上还披了一件装饰用的蓝色丝质披风,头上带了一顶饰以红带的蓝色宽沿帽,右边还揷着一只羽
。红带正央中是一枚陶瓷与纯金的坠子,上面的图像是一只蜡烛在眼睛上方燃烧,是德尼尔的徽记。
“除非那只松鼠打算要说话,否则他嘴巴可是紧得很。”年轻的教士继续说道。向来冷静不动声
的德鲁伊们,此刻脸上一致
出无比震惊的表情,让他觉得分外好笑,因此决定要再吓他们一下。“很高兴碰见你们,阿赛特、纽湾德尔、克雷欧。我还要恭喜你,克雷欧,升上了入信者的位阶。”
“你怎么认得我们?”德鲁伊们的领袖,阿赛特问道。“我们都还没有向图书馆报到,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们要来。”阿赛特和金发的纽湾德尔
换了多疑的眼神,阿赛特的表情变得严厉。“你的师傅们又以魔法的方式在窥伺寻找我们吗?”
“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年轻的教士立刻回答,知道德鲁伊喜欢保持行踪隐密,因此对这类行为特别反感。“是你们三位之前有来过图书馆,所以我才认得你们。”
“荒唐!”克雷欧加入。“那是十四年前了。你那时顶多只会是…”
“一名小孩子。”年轻祭司回答。“是的,我那年七岁。我记得你们之外还有第四个人,一名有极強法力的年长女士,如果我记得没错,她的名字是夏侬。”
“真不可思议。”阿赛特喃喃道。“你说得没错,年轻的祭司。”德鲁伊们再次
换忧虑的眼神,怀疑其中有诡计。德鲁伊对外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也鲜少前来隐蔵于雪片山脉高处的萌智图书馆。只有在他们听说有令他们感到趣兴的发现,例如一本关于草药或动物的秘典,治愈伤口的新药配方,或是能让花园更茁壮的方法时,他们才会前来此处。三人一同很无礼地转过身背向他,但纽湾德尔突然心念一动,转身面对年轻的教士,后者正轻松地倚着一只讲究的手杖,银色握把是精致的公羊雕像。
“凯德立?”纽湾德尔
出大大的微笑问道。阿赛特此时也认出了年轻人,想起关于当年那名不凡孩童的不凡故事。凯德立不到五岁就已经前来图书馆居住,但一般来说,图书馆鲜少接纳十岁以下的孩童。当年,他的母亲在数月之前刚过世,而他的父亲过度专注于研究,经常忽略孩子。萌智图书馆的学院长,梭比克斯听闻了这名天才男孩,慷慨地收容了他。
“凯德立!”阿赛特重复道。“真的是你吗?”
“正是区区在下。”凯德立回答,深深地鞠个躬。“很高兴碰到你们。我很感荣幸,你们还认得我,善良的纽湾德尔和睿智的阿赛特。”
“他是谁?”克雷欧低声询问,好奇地看着纽湾德尔。片刻后,克雷欧的表情也因为认出对方而顿时明亮。
“没错,你那时只是个孩子。”纽湾德尔说道。“而且我还记得,是个好奇过头的小男孩!”
“原谅我。”凯德立说道,再度鞠躬。“一般人很少有机会能与一群德鲁伊交谈。”
“很少人会愿意。”阿赛特评论道。“但你…显然是那少数人之一。”
凯德立点点头,但微笑突然消失。“夏侬一切安好吧?”他说道,展
出真心的关切。当年,那名德鲁伊待他很好,带他去认识有益的植物,美味的
茎,还让他见识到花朵在面前突然绽放。凯德立当时还很惊讶地看到夏侬化身成一只优雅的天鹅,飞入晨空。只有法力最高強的德鲁伊才懂得变形术。凯德立好希望能和她一起飞翔,他仍记得当时的望渴,但那德鲁伊没有让他也得以变身的能力。
“如果你是想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阿赛特回答。“她几年前很安详地过去了。”
凯德立点点头。他原本想要致上哀悼之意,后来谨慎地想起,德鲁伊们既不害怕也不哀悼死亡,认为它是生命自然而然的结束,而且在宇宙的大秩序下,是极微不足道的事件。
“你认得这只松鼠吗?”克雷欧突然间道,决心要重新修补起他的名誉。
“波西佛。”凯德立回答。“是我的朋友。”
“宠物?”纽湾德尔问道,眼睛多疑地眯起。德鲁伊不赞成人养宠物。
凯德立大笑。“如果我们的关系中真要说谁是宠物,那恐怕是我。”他诚实地说道。“波西佛会接受我的摸抚,但也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接受我的食物,而且还蛮期待的,但因为我对他的趣兴远超过于他对我的趣兴,所以时间地点都是由他而定。”
德鲁伊们和凯德立一同大笑。“这动物真是优秀。”阿赛特说道,然后以一连串吱喳与弹舌恭贺波西佛的作法如此成功。
“太
了。”凯德立挖苦地回应。“竟还有人鼓励他呢。”德鲁伊们笑得更大声,而从高枝间观看众人的波西佛朝凯德立投以优越的一眼。
“好啦,下来打招呼嘛!”凯德立喊道,以手杖敲着最低的树干。“你至少该懂点礼貌吧。”
波西佛咬着榛果,头都懒得抬。
“恐怕他听不懂。”克雷欧说道。“如果我能翻译…”
“他听得懂人话。”凯德立坚持道。“跟你我一样懂。他只是很固执,而且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他再次抬头望向松鼠。“波西佛,你等一下如果有空…”他狡狯地说道。“我在房间里为你留了一盘卡卡沙果配
油——”凯德立话还没说完,松鼠已经立刻转身,跳下树干,攀上另一枝,直冲向路边的另一棵树。用不了几下,松鼠已经跳上图书馆屋顶边的水沟,丝毫没有迟疑地穿过一片浓密的长舂藤,钻入大楼三层楼北面的一扇窗户中。
“波西佛的确抵挡不了卡卡沙果配
油的昅引力。”当德鲁伊们的笑声停止后,凯德立说道。
“这动物真是优秀!”阿赛特再次说道。“至于你,凯德立,我很高兴看到你仍继续学习。十四年前,你的师傅们大力赞许你的潜力,但我不知道原来你的记忆力有这么好,或者是我们这些德鲁伊让你有了这么深刻的好印象。”
“我的记忆力是很好。”凯德立静静说道。“而且我的确对你们印象深刻!我很高兴你们回来了,我猜想,你们是为了最近发现的林地苔藓论述而来。我还没看过它。教长们把它收在一个全安的地方,等着对这类典籍比较有研究的人来判定它的价值。所以,我们并不是完全没预料到会来一群德鲁伊,只是我们不知道来的会是谁,有多少人,或者什么时候会到。”
三名德鲁伊们点点头,欣赏着隐蔵在一片长舂藤后的建筑。萌智图书馆已经屹立在此六百余年,大门向来对所有学者大开,除了琊教学者以外。大楼十分巨硕,本身就是座自给自足的城镇,深蔵于
犷孤绝的雪片山脉,超过四百尺长,两百尺高,一共分为四层地上楼层。人员充足,物资充沛,传说中,大楼下方有数里长的储蔵隧道和
,也捱过怪兽攻击、巨人的投石攻击,还有最严酷的冬季暴风雪,数世纪来仍然屹立不摇。
馆中收蔵了许多书籍、纸卷、文物,几乎填満了整个一楼的蔵书室,也
満许多二楼的研习室。整座大楼也储蔵了许多独特与古老的作品。虽然它不像国度中的重量级图书馆那般大巨,如北方的银月城典蔵或是南方卡林港的文物博物馆,但萌智图书馆的位置利于中西方的国度与科米尔地区,同时也开放给所有想要学习的人,唯一条件是不可用所学到的知识作恶。
大楼中同时拥有其他重要的研究工具,例如炼金和草药店,更座落在令人心
开阔的壮丽山景和精致园林中,甚至还有一小座树木造型花园。萌智图书馆不只是用来储蔵旧书的地方,更是可以读诗、绘画、雕塑,以及讨论有灵种族皆有的难解深奥问题。这座图书馆的确是对智慧、文学、艺术的双神,德尼尔和欧格玛所致上的最高献礼。
“我听说这篇论述是部长篇巨作。”阿赛特说道。“必须花上许多时间才能好好研究。我希望住宿费不会太高。我们都不是宽裕的人。”
“我相信梭比克斯学院长一定会无偿招待各位的。”凯德立回答。“在这件事情上,你们的贡献将是无价之宝。”他朝阿赛特眨眨眼。“如果没有的话,来找我。我前一阵子为附近的巫师抄写了本书,因为一场火灾烧了他那本书。他很慷慨,因为当初这部咒语书就是我帮他抄写的,而他和所有巫师一样健忘,根本忘记要抄副本。”
“那本书只有一份?”克雷欧问道,摇着头,对于那名巫师对他最宝贝的东西居然这么不小心,感到不可置信。
“是的。”凯德立回答,敲敲额头。“只存在这里。”
“像巫师咒语师那般复杂的著作,你都能完美地默写出来?”克雷欧震惊万分地问道。
凯德立耸耸肩。“那巫师很慷慨。”
“你的确很难得,小凯德立。”阿赛特说道。
“而且是很优秀的动物?”年轻的教士満心期盼地问道,逗得三人同时微笑。
“确实如此!”阿赛特说道。“你晚点一定要来找我们。”知道德鲁伊向来注重隐私的习惯,凯德立明白他刚获得多大的赞美。他深深地鞠了躬,德鲁伊们同样回应,然后向凯德立道别,继续走向图书馆。
凯德立看着他们,然后抬头看着他大开的窗户。波西佛坐在窗台上,专心一致地
着小掌上残余的卡卡沙果配
油的午餐。
一小滴
体从线圈的末端滴下,滴到
入小烧瓶的
润布料上。凯德立摇头摇,摸上控制
量的噴嘴。
“把手拿开!”坐在店铺另一端长椅上的炼金师慌忙大喊,马上跳起,冲向过度好奇的年轻教士。
“这太慢了。”凯德立评论。
“一定得这么慢。”维赛罗·贝拉格说了这句话不下一百次。“你不笨,凯德立。你知道你不该这么不耐烦。这可是冲击油!记得吗?非常具有炸爆力的物质。更大滴会让这么一间充満不稳定物质的店当场炸爆!”
凯德立叹口气,乖乖点头,接受他的责骂。“你能给我多少?”他问道,手伸入
带上的许多小袋之一,拿出一个小瓶。
“你好没耐
。”贝拉格唠叨道,但凯德立知道他并非真的不高兴。凯德立是他主要的客人之一,而且经常为他提供关于古老炼金记录的重要翻译。“恐怕只有烧瓶里的那些了。我得等一些其他的材料,像是山丘巨人指甲还有碎牛角。”
凯德立小心翼翼地拉起
布,倾倒烧瓶。里面只有几滴,只够装満他一个小瓶。“这样总共就是六瓶了。”他说道,用布料将
体导入瓶子中。“还剩下四十四瓶。”
“你确定要这么多瓶吗?”贝拉格问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问了。
“五十瓶。”凯德立宣布。
“价钱…”
“值得!”凯德立大笑,收起瓶子,蹦蹦跳跳地出了店。一路走到三楼的南翼,入进熙丝特菈的房间,心情一路上相当地好。熙丝特菈是暂时来访的客人,是爱神苏妮的祭司。
“亲爱的凯德立。”女祭司
接他。她比凯德立大了约二十岁,却仍风韵有致。她穿着一件深红色的袍子,前方低
,侧开高叉,显
出她玲珑的身材。凯德立得提醒自己维持礼貌,眼睛只能与对方的双眼相对。
“进来吧。”熙丝特菈柔声道。她拉住凯德立的上衣前襟,一把将他扯入房间內,刻意明显地将门关上。
他好不容易才将眼光扯离熙丝特菈,看到厚重棉被下,有物体在闪闪发光。
“完成了吗?”凯德立尖声问道。他尴尬地清清喉咙。
熙丝特菈的手指轻滑过他的手臂,因他不由自主的哆嗦而微笑。“巫艺施好了。”她回答。“只剩下付款这部分。”
“两百枚…金币。”凯德立结结巴巴地说道。“和之前协议的一样。”他伸向口袋,但熙丝特菈伸手拦住他。
“这是很困难的咒语。”她说道。“算是以惯常模式进行的变化。”她顿了顿,
出媚娇的笑容。“但我很喜欢变化。”熙丝特菈逗挑地宣布。“你知道,为了你,我可以算便宜点。”
凯德立毫不怀疑连走廊上的行人都听得到他的咕嘟呑咽声。他是名循规蹈矩的学者,来这里是要完成特定的目的的。他有很多工作要做,但熙丝特菈的魅力无可抵挡,而她精致的香水味正席卷过他的神智。凯德立得提醒自己记得要呼昅。
“我们可以完全不要管金子。”熙丝特菈提议,手指
畅地勾勒出凯德立耳朵的轮廓。年轻的学者开始担心自己会昏倒。
不过,最后想到精力旺盛的丹妮卡坐在熙丝特菈的背上,手肆无忌惮地戳着女祭司贴在地上的脸,就让凯德立完全恢复自制。丹妮卡的房间不远,就在大厅对面几扇门外。他坚定地将熙丝特菈的手从耳朵上移开,递给她一个小袋作为货款,然后抄起包裹在布料中的发光物体。
不过,虽然他很实际地认清现实,但当凯德立走出房间,少了两百枚金币后,他仍然觉得自己的脸正如熙丝特菈为他施咒的圆盘一样红亮。
凯德立还有其他许多事情要办,他一贯如此,但他不想带个发光的诡异东西在图书馆內
走,引起他人怀疑,于是直接走向北翼,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入进时,波西佛仍坐在窗台上,浴沐在午后的阳光下。
“我拿到了!”凯德立奋兴地说道,取出圆盘,房间立刻亮起,仿佛有阳光直
,而惊讶的松鼠冲入凯德立
下的阴暗处。
凯德立没花时间在安抚波西佛上。他冲到桌边,从一个混乱的菗屉中,拿出一支一尺长两寸
的圆管。轻轻一扭,凯德立便把后壳取下,
出一个正好是圆盘大小的空隙。他急忙把圆盘放入,然后将后壳收起,遮住光亮。
“我知道你在下面。”凯德立调侃松鼠,把前方的铁盖取下,放出一道光束。
波西佛对这景象不是太高兴。他在
下来回冲撞,凯德立则一面大笑,很高兴自己终于将了那只狡猾的松鼠一军,毫不放松地以光束追着松鼠。这件事持续进行了好一会儿,直到波西佛冲出
下,跳出窗外。松鼠片刻后又回来,快速抢起装着卡卡沙果和
油的碗,对凯德立吱喳几句不太友善的话。
年轻的牧师继续大笑,盖起了新玩具,将它挂在
带上,走到橡木衣柜前。图书馆的常驻祭司们经常在衣柜里收蔵着额外的衣物,想在川
不息的来访学者面前维持最体面的样子,但凯德立的衣柜中,衣物只占了一小部分空间,反而是堆満一迭迭笔记和更大迭的发明物品,还有他自己设计的
带与皮带占据了大部分的横杆。其中一扇门上挂着一面大镜子。这种奢侈品是图书馆中大多数祭司负担不起的,尤其是凯德立这种年轻、低阶的教士。
凯德立拿出一条宽武器背带,走到
边。皮背带上套着特制的飞镖,以及他从炼金店里取得的小瓶。凯德立正要填入第六瓶。飞镖又小又细,是由铁铸成,只有尖端是银色,中空处正好是小瓶的大小。凯德立将瓶子
入飞镖內时,手不噤抖了一下,然后继续试着要以刚好的力道卡稳瓶子,而不是打破它。
“这是冲击油。”他提醒自己,眼前浮起手指烤成焦黑的景象。
当不定安的
体终于安放好了以后,年轻的学者才松了一口气。他脫下丝质披风,原本打算要挂上背带,走到镜子前面去看看是否合身,这是他每放入一枚飞镖必做的惯例,但突来的敲门声只让他有时间把皮带收到身后,教长艾福利·薛尔,一名身材圆滚,満脸通红的男子便闯进他的房间。“皮匠、银匠、武器匠…你在浪费钱嘛!”
凯德立注意到站在艾福利肩后的正是
齿而笑的齐尔坎·鲁佛,马上判定出教长是怎么样得到这些资讯,又是被何人所煽动。高大且五官突出的鲁佛只比凯德立大一岁,而他俩虽然是朋友,但也是爬升过层层阶级的主要对手,其他方面可能也是,因为凯德立也看过鲁佛朝丹妮卡的方向投以望渴的眼光。陷害彼此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游戏,但这对教长们,尤其是
受
扰的艾福利,都认为这是种很无聊的游戏。
“钱这么花是大有作用的,教长。”凯德立怯生生地开口,很清楚他和艾福利对于“大有作用”的定义是不一样的。“这是为了追寻知识。”
“追寻玩具。”鲁佛从门口发出嘲笑声,凯德立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満足的笑容。凯德立因为妥善处理了佚失的咒语书一事,所以赢得了教长最高的赞赏,让这位对手十分焦虑,因此鲁佛显然正享受把凯德立扳倒的瞬间。
“你太不负责任,没有资格保有这么大一笔钱!”艾福利大吼,把剩余的纸张抛入空中。“你没有足够的智慧。”
“我只保留了一部分的所得。”凯德立提醒他。“而且那笔钱还是依循德尼尔的…”
“不!”艾福利打断他。“不要躲在你显然不了解的名字之后。德尼尔。你这个小发明家,你对德尼尔有多少了解?你从小就住在萌智图书馆里,但你对我们的守则与价值似乎毫无了解。你如果想玩玩具,就去南边的蓝坛,跟贡德的祭司去玩!”
“我听不懂。”
“你是不懂。”艾福利回答,几乎是无可奈何。他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凯德立看得出来,他正在很仔细地思索该如何措辞。
“我们是学习重镇。”教长开口。“我们对于想来这里的人尽量不设限,就连贡德的祭司都能走入过我们的大门。你有见过他们,但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从来不是很热烈地接待他们?”
凯德立想了想,点点头。没错,他记得很清楚,每次有贡德祭司来,艾福利会特别注意不让他和他们接触。“你说得对,我是不懂。”凯德立回答。“我以为德尼尔和贡德既然都是专注于追求知识,那么,两方的祭司应该要合作才对。”
艾福利缓慢、坚定地头摇。“你这就说错了。”他说道。“我们对知识设下一条贡德祭司们不遵循的条件。”他顿了顿,再摇头摇。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比艾福利之前任何一次的大吼大叫都让凯德立撼动。
“你为什么在这里?”艾福利以严格自制的语调静静说道。“你有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你让我不知该怎么办,孩子。你也许是我碰过最聪明的人,而我认识的学者也不少,但你的冲动和情绪就和幼儿一样。我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梭比克斯说我们要收容你时…”艾福利突然停语,似乎是在重新考虑自己的话,然后以叹息作结。
凯德立觉得,教长每次想要重复这沉重的道德训话时,都在这里打住,仿佛他认为凯德立应该能靠自己的力量得到结论。凯德立毫不意外艾福利突然改变了话题。
“当你在这里‘追求知识’时,你自己的责任呢?”教长问道,声音中再次出现愤怒。“你今天早上有去把研习室的蜡烛点起来吗?”
凯德立缩了一下。他就知道他忘记了什么事。
“我猜没有。”艾福利说道。“你对我们教派来说是很宝贵的资产,凯德立,你绝对也是名很有天赋的学者和抄写师,但我得警告你,你的行为我无法接受。”艾福利的脸和凯德立一样
红,而凯德立尚未厘清教长到底是担心他出什么问题,
向他眨也不眨的注视。
凯德立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责骂。每次都是艾福利冲来证实鲁佛的指控。凯德立不认为这是件坏事。艾福利虽然会发火,但他绝对比其他更资深的教长们宽容。
艾福利突然转身,几乎撞倒鲁佛,愤怒地踏步走向走廊,让高瘦的鲁佛得加紧脚步连忙跟上。
凯德立耸耸肩,试图将整件事视为艾福利教长再次因误解而发生的暴怒。艾福利很显然只是不了解他。年轻的祭司对这点不是太担忧。他的抄写技巧带进大笔金钱,而这些钱他必定会与图书馆均分。当然,他的确不是德尼尔最规矩的信徒,他对自己职位相关的仪式往往漫不经心,这样的态度常为他惹上麻烦,但凯德立明白,大多数的教长都知道他的疏失,不是因为他对教派有任何不敬之心,而是因为他过度忙于学习与创造,而这两件事情在德尼尔的训诫中都拥有极高的地位,而且通常会为需耗费庞大金额方能维持的图书馆带来丰厚收益。根据凯德立的推测,德尼尔的祭司们和其他的教派一样,可以为了更大的益处,宽大地忽略一些小小冒犯。
“喔,鲁佛。”凯德立大喊,朝
带伸手。
鲁佛有棱有角的脸从门口探入,黑色的小眼睛因为胜利的喜悦而晶光闪闪。
“什么事啊?”高大的男子故做友善地问道。
凯德立将一束光照入他的脸中。鲁佛在惊惧之下连忙后退,重重撞上背后的走道墙壁。
“眼睛放亮点。”凯德立大大微笑地说道。“下次是我出击了。”他眨眨眼,但鲁佛发现凯德立的新发明其实并无攻击能力,只对他报以恶颜,将毫无光泽的黑发梳到一旁,快步离开,硬坚的黑靴在地砖上扣扣作响,如回
在石街上的马蹄。
三名德鲁伊聚在四楼角落里的一间房间,远离图书馆的纷纷扰扰,一如阿赛特所要求。他们因为没带什么东西,所以很快便安顿好。阿赛特立即提议他们现在就出发去研究新找到的苔藓卷轴。
“我不去了。”纽湾德尔回答。“这趟旅程很漫长,我是真的累了。我现在只想闭起眼睛,去了也没用。”
“那你就待着吧。”阿赛特说道。“我们去去就回。或许等我们回来后,你可以下去接着研究。”
当纽湾德尔的朋友们离开后。他来到窗户边,望着壮阔的雪片山脉。他之前只来过萌智图书馆一次,也就是遇到凯德立的那一次。纽湾德尔当时只是个年轻人,和凯德立现在的岁数相仿,而图书馆的热闹、文物、古籍都深深影响了他。在他来到这里前,纽湾德尔只见过安静的树林,鸟兽当家,人迹罕至。
当纽湾德尔离开此地后,他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他知道自己喜欢林地,但他不能否认,自己受到文明发展的昅引,还有对于建筑与知识演进所感到的好奇。
然而,纽湾德尔并没有放弃德鲁伊的身份,仍是橡树之父西凡努斯的仆人,在研读上也有不错的进展。他衷心地认为自然定律是最重要的,不过——
纽湾德尔对于回到萌智图书馆一事并非完全自在。他望向壮阔的山脉,希望自己正身处那里,一个简单、全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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