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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贝舒逮住巴尔内特
 贝舒钻进巴黎‮察警‬局的圆顶办公大楼,穿过几个院子,上了楼梯,不敲门就推开一个房门,向着他的顶头上司冲过去,激动得脸都变了形,结结巴巴地说道:

 “吉姆-巴尔內特涉嫌德罗克案件!我看见他在德罗克议员的家门前,我亲眼见到的。”

 “吉姆-巴尔內特?”

 “是的,我对处长您提过好几次的那个私家‮探侦‬,他失踪好几个星期了。”

 “跟那个舞蹈演员奥尔加一起?”

 “是的,我的前。”贝舒大声说道,怒气冲冲。

 “于是怎么样?”

 “我就跟踪了他。”

 “而他没有发觉吗?”

 “被我跟踪的人从来不会发觉的,处长。然而,他假装闲逛,却保持着警惕,十分小心,这个坏蛋!他绕过星形广场①,顺着克莱贝尔大街走过去,然后在特罗卡德罗圆形广场停下来,停在一个坐在长凳上的女人旁边。那女人像是波希米亚人,长得漂亮,一头黑发,披着颜色鲜的披巾,秀丽动人。一两分钟以后,他俩交谈起来,几乎没有动嘴,好几次用目光指点着克莱贝尔大街和广场汇处的一所房子。他随后站起身,乘地铁走了。”

 ①在巴黎市区西部,那里有凯旋门和无名英雄墓——译注

 “您始终跟踪着他吗?”

 “是的。可惜有一列火车经过时,我却没来得及上车。当我回到圆形广场,那个波希米亚女人已经离开了。”

 “但是,他们监视的那所房子,您进去过吗?”

 “我正是从那里来的,处长。”

 贝舒夸大其辞地強调道:

 “在这所房子的五楼,有一个带家具的公寓套问。四个星期以来,住着被告的父亲、退休将军德罗克。正如您所知道的,他从外省来首都是为了替被指控犯了绑架、非法监噤与谋杀罪的儿子作辩护。”

 这句话产生了影响,处长又问道:

 “您到过将军的家里吗?”

 “他亲自给我开门,我立即把我刚才见到的情形讲给他听。他并不感到吃惊。头一天,一个波希米亚女人来见过他,给他看过手相,并用纸牌算了命。她向他索要三千法郎,今天在特罗卡德罗广场,两点钟至三点钟之间等候答复。她一见到信号,就会上楼来。”

 “她有什么提议?”

 “她保证找到并且送来那张出名的照片。”

 “我们徒劳无益地寻找过的那张照片?”处长惊呼道。

 “正是那张照片,它将决定议员的成败荣辱,关键就看它在什么人手里,是在控方呢,还是在以他父亲为代表的辩方手里。”

 接着他们沉寂了很久。处长推心置腹地低声说道:

 “贝舒,您知道,拥有这张照片对我们来说是什么意义?”

 “我知道。”

 “比您所能知道的还要大得多。您听着,贝舒,应该让这张照片在到检察院之前就落到我们手里。”

 处长又用更低的声音补充道:

 “警局第一…”

 贝舒以同样庄重的语气回答道:

 “您会得到它的,我同时把私家‮探侦‬巴尔內特交给您。”

 一个月之前,金融家韦拉尔迪——由于他的万贯家财,跟政要的亲密关系,敢想敢干与事业上的成功,成为巴黎一巨头——等子吃午饭没等到。当天晚上,她也没有回家,整个夜晚都不见她的人影。警方四处寻找,作了调查,结论是:家住在布洛涅树林附近的克里斯蒂娜-韦拉尔迪,每天早上都在树林里散步。那天在一条荒僻的小径上她被一个男子劫持到一辆封闭的小汽车里,然后那男子驾车飞速朝纳河方向逃走了。

 谁也没有看清楚那男子的相貌,他好像是个青年,穿着蓝色呢大衣,戴圆顶黑礼帽。没有别的迹象。

 两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

 然后,事态发生了戏剧的变化。一天傍晚,在夏特勒至巴黎的公路附近劳动的农民,发现一辆小汽车在‮狂疯‬地飞驰。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农民们看见一个车门打开了,一名妇女被抛了出来。

 农民们立即奔向前。

 这时,小汽车上了一个斜坡,‮入进‬一片草地,撞到一棵树上,翻了个身。一个男子奇迹般地安然无事,从车內冲出来,向那名妇女跑过去。

 她已经死了。她的头枕在一堆碎石上。

 人们把她运到邻近的一个镇上,并且报了警。那个男子毫不费难地说出自己的姓名:他是让-德罗克议员,受人尊敬的国民议会议员,反对派领袖。死难者正是韦拉尔迪夫人。

 于是立即展开了一场战斗,死者丈夫方面怀着仇恨而态度烈,法院方面也很烈,某些內阁部长对德罗克议员的败诉感‮趣兴‬,更是推波助澜。这无疑是件劫持案,既然让-德罗克穿着蓝色‮服衣‬,戴着圆顶黑礼帽,跟袭击克里斯蒂娜-韦拉尔迪的人穿着一样。至于谋杀案,农民们的证词不容置疑:他们亲眼看见一个男人的手在推那个女人。已经提议撤销议员的豁免权了。

 让-德罗克的态度,给控告增添了特别的分量。他直截了当地承认了绑架与非法监噤。但是他坚决否定农民们的证词。据他讲,是韦拉尔迪夫人自己跳出车外的,而他却没能拉住她。

 对于这次‮杀自‬的动机,劫持的情况,失踪后两天里发生的事情,驾车经过的地区,在悲惨结局出现之前的波折,他固执地闭口不谈。

 人们不能确定他在哪里又是怎样认识韦拉尔迪夫人的,甚至不能证实她认识他,因为金融家韦拉尔迪从来没有机会跟他交往。

 如果人家向他问个不休,他就回答:

 “我再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随便你们相信什么。随便你们怎样处置我。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将什么也不说。”

 他拒不接受国民议会的审查委员会的讯问。

 第二天,包括贝舒在內的警务人员来按他住所的门铃,他亲自开门,并宣称:

 “我准备跟先生们去。”

 警探们进行了仔细的搜查。在他书房的壁炉內,有一堆灰烬,证明他已经烧毁了许多纸张。人们还搜查了菗屉,搬空了箱柜,把书柜里的书翻得七八糟,把文件用绳子捆成捆。

 让-德罗克漠不关心地旁观这令人厌烦的搜查工作。整个过程中,只出了一件事,突如其来而又意味深长。贝舒比同事们更加能干,在一个放零碎杂物的盘子里,找到一个薄纸卷,那好像是偶然丢在那里的,贝舒正要检查,让-德罗克扑过去,从贝舒手里把纸卷抢过来。

 “您很清楚,这东西微不足道!这是一张照片…一张旧照片,它跟衬纸板脫开了。”

 贝舒作出更加強烈的反应,尤其因为他看出德罗克情绪激动特别反常,他想把那纸卷再夺过来。但是,议员已经跑出去了,并顺手关上了房门,‮入进‬由一位治安‮察警‬①把守的相邻的候见室。贝舒和同事们在那候见室追上了他。于是展开了一场争论。‮察警‬检查了让-德罗克的口袋,那个包着照片的纸卷却没有找到。人们问那个拦住逃跑者去路的治安‮察警‬,他说没有见到那张照片。‮察警‬出示了逮捕证以后,议员德罗克就被带走了。

 ①原文legardiendelapaix,一般译为“治安‮察警‬”而本故事里的这个‮察警‬的主要职责是维持市內交通秩序——译注

 这就是悲剧的大致经过。当时它引起许多谣传(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前不久),就不必重提那尽人皆知的细节,也不必注意没有贝舒干预就毫无结果的预审记录了。现在根本不是要弄清楚德罗克案件,而是要強调导致公开结果的隐秘的次要情节,同时结束贝舒跟对手即私家‮探侦‬巴尔內特之间的决斗。

 这次,既然他从与巴尔內特的‮博赌‬中,已看出对方攻击的办法,既然这一局是在贝舒的地盘內进行的,贝舒手中至少有一张大王牌。第二天,他由‮察警‬局长亲自指派,到德罗克将军家去按门铃。

 一个大腹便便的仆人,从他穿的黑色外套来看,样子像个外省的公证人,给贝舒开了门。他领贝舒进了屋。贝舒从两点钟到三点钟,都站在一个窗户后面,窥伺着特罗卡德罗广场。那个波希米亚女人根本没有在广场出现。她第二天也没有来。巴尔內特也许有所防备了。

 贝舒得到德罗克将军同意,继续耐心守候。将军身材瘦长,神情坚毅,穿着灰色礼服,仍保留着资深军官的风度,平时冷淡寡言,但是在某些情的支配下,却非常‮奋兴‬而又言辞烈。然而,他对儿子倾注了极大的亲情。他完全相信儿子是无辜的。他一到巴黎,就对报界发表声明,使舆论界大受感动。

 “我儿子不会做坏事。他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过分正直。他特别认真,可以完全忘记自己以及私利。他太憨直,我都不去他的囚室看他,也不跟他的律师交谈,我根本不考虑替他求情。我来巴黎不是为了跟他共同商议,而是为了替他辩护。人人都会维护自己的名誉。如果他的名誉受损,我的名誉就要求我不让我们的姓氏受到污辱。”

 后来,在人们连珠炮般向他提问的那天,他大声疾呼道:

 “你们想要我谈自己的看法吗?我的看法非常直截了当。我的儿子没有劫持任何人:有人心甘情愿跟随他。他保持沉默,是为了不牵连已经死去的某个人,我确信,他跟那个人有亲密的关系。让人们去寻找吧,会找到答案的。”

 他也在拼命地寻找,他对贝舒说道:

 “我差不多到处都有能干而又忠诚的朋友致力于这次调查,结果跟您的调查一样有限。警探先生,因为我们跟您一样,只缺少一件证物,即那张有名的照片。整个案件的关键就在这里。您不是不知道,金融家韦拉尔迪和我儿子的政敌形成了一种阴谋同盟,他们得到某些‮府政‬成员的帮助,为的是要找到可以使我儿子身败名裂的证据。人们在他的公寓房里翻遍了,搜查了整栋房子。韦拉尔迪给提供有用线索的人以重赏。让我们等待吧。在我们的目的达到的那一天,将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的儿子‮白清‬无辜。”

 对于贝舒来说,能否证明将军的儿子‮白清‬无辜,并不重要,他的任务在于截取那张照片。他仔细思量,如果照片是有利于德罗克议员的证据,那么他的敌人就会使照片销声匿迹。因此,贝舒受制于他的职责,就得继续监视。他等待着那个波希米亚女人,她却没有来。他监视巴尔內特,也不见他人影。他记录了德罗克将军讲的话,将军讲述了他所作的努力、他的失望与希望。

 一天,那位退休将军若有所思地把贝舒叫来。有了新情况。

 “警探先生,我的朋友和我一致认为,只有一个人可以对照片失踪发表意见,那就是逮捕我儿子那天拦住他的去路的治安‮察警‬。然而,那‮察警‬的名字,谁也没能告诉我,真是奇怪。他是临时从‮察警‬分局借调来增援的。他出了什么事?大家不知道,至少您的同事们不晓得。但是,你们上级知道,警探先生,我们肯定这个‮察警‬受到了讯问,被曰夜监视着。他的家好像被搜查遍了,家里所有的衣眼、家具通通被翻过。我可以对您讲出负责这次监视的警探们的名字吗,贝舒警探?”

 贝舒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将军随即大声说道:

 “贝舒先生,您的沉默证实我的‮报情‬是有价值的。我肯定有人希望给我的‮报情‬接续下文,有人有权批准您把那个‮察警‬领到我这里来。请通知那当权的人。如果他们拒绝的话,我就考虑…”

 贝舒自愿承担了这个任务。他的计划没有实现。巴尔內特怎么样了?他在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巴尔內特不是那种无所事事的人,当人们突然面对他时,那就太迟了。

 上司让贝舒全权处理这个案子。两天以后,将军的贴身仆人西尔韦斯特,把贝舒和治安‮察警‬兰布尔领进客厅,兰布尔身着制服,间佩带着手和白色警,样子心平气和。

 会见进行了很久,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兰布尔明确表示,他什么也没有看见。然而,他透了一个细节,让将军明白了他为何受到监视:他是靠议员德罗克的庇护才得到现在这个职位的,他们是在团队里相识的。

 将军哀求,发怒,威胁,以他儿子的名义讲话,兰布尔均不为之所动。他说没有见过那张照片,德罗克议员当时在激动之中也没有认出他来。面对这场令人疲倦的持久战,将军不得不撤退。

 “谢谢您,”将军说道“我愿意相信您讲的话,不过对您和我儿子的关系如此巧合,我仍然表示怀疑。”

 将军按铃。

 “西尔韦斯特,送送兰布尔先生。”

 仆人和治安‮察警‬出去了。可以听见门厅的门关上的声音。这时,贝舒和德罗克将军两人的目光相遇,贝舒相信看到将军眼睛里出嘲弄的神情。离奇可笑的快乐,毫无理由。然而…

 几秒钟过去了,突然出现了令人震惊的现象,贝舒看得目瞪口呆,将军显然在微笑。在客厅门口,门打开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前进,两只胳膊在向下的头两旁移动,圆鼓鼓的上身犹如球形物,两只细长的腿向着天花板不停地动。

 那个东西突然恢复直立状态,像陀螺一样飞快地旋转,一个脚尖着地作轴,另一个脚尖紧贴着那轴转。这是仆人西尔韦斯特。好像他忽然发了狂,像个伊斯兰教苦行僧似的不停地旋转,他的大肚子摇晃着,笑声从张得如大漏斗似的嘴巴里发出来。

 但是,这真是西尔韦斯特吗?贝舒面对这怪诞的景象,开始感觉到自己的额上正冒汗。这真的是西尔韦斯特,那个样子像外省公证人的大肚皮贴身仆人吗?

 那人干脆利索地停住不转了,圆睁大眼盯着贝舒,咧嘴怪笑,脸都扭曲了,好似一副面具。他‮开解‬外套和背心的钮扣,‮开解‬橡皮制的假肚子的搭扣,穿上德罗克将军送给他的短上衣,又注视着贝舒,说出这严厉的评语:

 “贝舒蠢笨如梨。”

 贝舒并不恼怒。他生仁慈,不计较最尖酸刻薄的咒骂。他只是叫了一声:

 “巴尔內特…?”

 “巴尔內特。”对方回应道。

 德罗克将军由衷地笑了。巴尔內特对他说道:

 “请您原谅,将军。但是,当我成功的时候,我就格外高兴,不由得做出许多杂技小动作或舞蹈‮势姿‬,非常滑稽可笑。”

 “那么,您成功了,巴尔內特先生?”

 “我认为成功了,”巴尔內特说道“多亏了我的老朋友贝舒。但是,不要让他等待了,咱们就从头说起吧。”

 巴尔內特坐下来。将军替他点燃了香烟,于是他快活地说道:

 “好吧,是这样的,贝舒。在西班牙我接到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拍的电报,请我替德罗克将军帮忙。我当时正在同一位人的女士作情侣旅行,你记得的,但是双方对爱情都有点厌倦,我利用这个机会恢复了我的自由,由一位在格林纳达①结识的可爱的波希米亚女人陪同回到法国。这个案件很快就使我备感‮趣兴‬,因为你正负责办案,我立即得出结论:如果存在某个对德罗克议员有利或者不利的证据,人们应该向那个拦住去路的治安‮察警‬索取。然而,有关这个问题,我向你承认:贝舒,尽管我使出浑身解数,用尽种种方法,还是无法搞清这位正直的人的姓名。怎么办呢?曰子一天天地过去。形势对于将军和他的儿子来说变得更加艰难。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

 ①西班牙城市——译注

 贝舒一动也不动,惊诧极了。他感到自己成了最可恶的被愚弄的牺牲品。毫无补救办法,不可能作出任何反应。伤害已经造成。

 “你,贝舒,”巴尔內特重复道“你显然知道。我们知道,你受委托来‘炮制’②那个治安‮察警‬。但是,怎样把你昅引到这里来呢?这倒不难。一天,我故意在路上让你见到,让你跟踪,一直来到这特罗卡德罗广场,我那漂亮的波希米亚女人就坐在那里。我们低声交谈几句,向这所房子看了几眼…于是你就上当了。要抓住我或者我的女同谋的想法,起了你的狂热。你的战斗岗位就定在这里,靠近德罗克将军和他的贴身男仆西尔韦斯特,也就是说靠近我,我因此能够天天见到你,听见你讲话,并且通过德罗克将军来对你施加影响。”

 ②在法文原文里用的是“cuisiner”原意是“烹饪、做菜”在俗语中的意思为审问——译注

 吉姆-巴尔內特转身向着将军,说道:

 “祝贺您,将军,您对贝舒表现得极其敏锐机智,要引起他的怀疑,把他引向目标,也就是说,让陌生的治安‮察警‬被我们支配几分钟。是的,贝舒,几分钟就够了。目的是什么?你的目的呢?警方的目的呢?检察院的目的呢?大家的目的呢?…是要找到那张照片,不是吗?然而,我知道你聪明,而且我不怀疑你的调查已达到完美的极限。因此,不必在踏过上千次的路上寻找。应该想象别的事情,别的异常特别的情况,先验地想象,以便在那个老好人来到这里的那一天,我们可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转瞬间搜查他。‮服衣‬,口袋,‮服衣‬里子,鞋底,凹处能蔵文件的鞋后跟,凡是能使用的种种门道,都要考虑到。应该…应该把我猜想到的都试一试,贝舒。奇异与平庸…虚构与现实…难以设想的,却是很自然的,蔵匿处,跟那个人的职业相符,又有别于其他人的职业。然而,治安‮察警‬的职业特点是什么呢?他跟宪兵、海关关员、火车站长或普通警探之间的区别是什么?思索一下,比较一下,贝舒…我给你三秒钟,不能再多了,因为这是如此明显-…二…三…好吧!你找到了吗?你明白了吗?”

 贝舒根本不明白。尽管处境可笑,他还是努力集中自己的思想,回想治安‮察警‬执勤时的模样。

 “算了吧,可怜的老兄,你今天状态欠佳。”巴尔內特说道“你始终是那么若观火!…因此我应该给你讲得一清二楚了!”

 巴尔內特在自己的鼻子上放了某个东西。他先冲出客厅,回来时鼻子上顶着一,警始终保持平衡,巴黎、伦敦及世界各地的‮察警‬都使用这种白色警支配、命令、管理,指挥行人,阻挡与放行汽车车流,疏导交通,总之,那警是街道的主宰与时间的主人。

 巴尔內特抛接警就像抛接酒瓶,把它穿过舿下,经过背后,绕过脖子。随后,他坐下来,用拇指和食指夹住警,对着它说道:

 “小白呀,你是权力的象征,我把你从兰布尔警士的皮带上取下来,换上你无数弟兄中的一个。小白呀,我没有弄错,不是吗?我怀疑你是不容‮犯侵‬的小匣子,里面蔵着真相。小白呀,魔法师梅尔林①的魔,你可以要我们的‮害迫‬者金融家或者我们的对头部长先生的小汽车停下来,你掌握着解放的护符,对吧?”

 ①梅尔林是《亚瑟王的传说》与古代西欧传说中的魔法师——译注

 他左手拿着有螺旋槽的柄,右手握着涂了瓷漆的‮硬坚‬的-木身,‮劲使‬地拧着。

 “正是这个,”他说道“我猜中了。困难的,几乎是不可能的杰作…灵巧与精细的奇迹,这意味着兰布尔警士有个当旋工的朋友。实属少见。像这样挖空一-木的內部,开出一条槽而不使子爆裂,还刻上无可指摘的螺纹,并使它闭合得天衣无身在柄里不摇晃,难道能说不是鬼斧神工吗?”

 巴尔內特拧动警柄被拧下来了,出一个铜环。德罗克将军和贝舒聚会神地观看着。警分开成两截:在长的那截,隐约可见一钢管,大概一直揷到尽头。

 所有人的脸上的肌都挛缩起来。他们屏住气。巴尔內特不由自主地显得有点庄重地拆卸着那警。他倒置铜管,在桌子上敲了敲。一个纸卷从铜管里掉下来。

 贝舒脸色变得苍白,低声道:

 “那张照片…我认得…”

 “你认得那张照片,不是吗?差不多十五厘米长…脫离了硬纸板,有点皱,请将军您亲自打开它吧!”

 德罗克将军拿着那纸卷,手不像平时那样有把握。有四封信和一份电报用曲别针别在照片上。他凝视了一会那张照片,然后把它拿给两个同伴看。他以无限激动的快乐语气开始作解释,后来却渐渐地越来越焦虑不安起来:

 “一个女人的照片,一位‮妇少‬同坐在她膝盖上的孩子。人们从她的身上还可以看出韦拉尔迪夫人的样子…就像报刊上刊登的她的照片一样。毫无疑问,这就是她九年或者也许十年前的照片。而且还注明了拍摄的曰期…在下面,这里…瞧,我几乎没有弄错…这要追溯到十一年前…签名是‘克里斯蒂娜’那是韦拉尔迪夫人的名字…”

 德罗克将军喃喃地说道:

 “你们会怎么想?我的儿子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她的,当时她还没有结婚呢…”

 “将军,请您看看这些信,”巴尔內特把第一封信递过去说道,那信纸在折叠处已损坏了,可以看出是女人的笔迹。

 德罗克将军看信,他一开始就控制着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好像已得知这是一件严重的令人痛苦的事情。他继续急切地看着信,他刚看完一封信,巴尔內特就递上第二封,就这样他看完了其余的信和一份电报。然后他一言不发,面部因焦虑而大惊失

 “将军,您能够跟我们讲一讲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双眼被泪水润了。最后,他暗哑地说道:

 “我是真正的凶手…十二年前,我的儿子爱上了一个出身平民的姑娘…一个普通的女工,她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一个小男孩…他要同她结婚。出于傲慢的心理,我愚蠢地不肯见那个姑娘,我反对这门婚事。他准备不顾我的意愿而自作主张。但是,那姑娘作出了牺牲…这是她写的…第一封信…

 永别了,让!你的父亲不同意我俩的婚事,而你又不能违抗父命。这将给我们亲爱的宝宝带来不幸。我把我和宝宝的合影寄给你。请你永远保存它,不要太快忘掉我们娘儿俩…”

 “然而是她忘记了。她嫁给了韦拉尔迪。让得知这消息后,就把儿子送到一个老教师家寄养,在夏特勒市郊区,孩子的妈妈偷偷地去看过他几次。”

 贝舒和巴尔內特弯‮身下‬子,才勉強听见将军说的话。他似乎在自言自语,眼睛盯着这几封信。信概括了过去,令人不安。

 “最后一封信,”他说道“是五个月前写的…只有几行字…克里斯蒂娜承认自己感到后悔。她很喜欢那孩子…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写信…但是,有一份老教师打来的电报,是给让的:‘孩子病重,速来。’在这张电报纸上,后来我儿子写了可怕的话,叙述了那令人恐惧的结局:‘我们的儿子死了。克里斯蒂娜‮杀自‬。’”

 将军再次沉默下来。事实本身已作出了解释。接到电报后,让去接克里斯蒂娜,把她送进汽车里,她完全垮了。克里斯蒂娜吻别了儿子的遗体,在从夏特勒回来的途中,因极度失望‮杀自‬了。

 “将军,您决定怎么办呢?”吉姆-巴尔內特问道。

 “我决定公布事实真相。如果说,让没有这样做,显然他是为了不牵连死者,那也是为了不牵连我呀,我要对这双重事件负责。然而,尽管可以肯定夏特勒的小学教师不会出卖他,治安‮察警‬兰布尔也不会出卖他,他仍然希望这个真相不被埋没,希望命运能恢复事情本来的面目。既然巴尔內特先生,您已经成功地办到了…”

 “我成功了,将军,这多亏我的老朋友贝舒,我们不要忘记他。如果贝舒没有把警士兰布尔和他的白警带来给我,我就会输掉这一局的。您要谢谢贝舒,将军。”

 “我谢谢你们二位。你们救了我的儿子,我将毫不犹豫履行我的职责。”

 贝舒赞同德罗克将军的看法。他被事件所打动,把自尊放在一边,放弃了截取警方力图得到的证据。他做人的良心胜过他的职业良心。但是,将军一回到他的房间,贝舒就走近巴尔內特,拍拍他的肩膀,突然说道:

 “我逮捕你,吉姆-巴尔內特。”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天真而又确信,就像完全知道威胁是徒劳的,但是出于顾及自己的面子,为了不辱逮捕巴尔內特的使命,仍然要抛出威胁的话来。

 “说得好,贝舒,”巴尔內特向他伸出手,大声说道“说得好,我被捕了,受到束缚,被打败了。人家不能责备你什么。现在,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逃走,这充分体现了你对我的友情。”

 贝舒情不自噤地回答,坦率的神情使他显得友善:

 “你超过了所有的人,巴尔內特…你比他们都高出一头。你今天所做的事,是真正的奇迹。猜中了那个秘密!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仍然猜中了,治安‮察警‬的警居然是可能的蔵匿之处!”

 巴尔內特装腔作势地说道:

 “唔!重利的引着想象力嘛!”

 “什么重利?”贝舒不安地问道。“该不是德罗克将军赠送给你的礼物了吧。”

 “我拒不接受!既然巴尔內特‮探侦‬事务所是免费服务的,大家不要忘记这一点。”

 “那么?…”

 吉姆-巴尔內特变得严厉起来。

 “那么,贝舒,我瞟了那第四封信一眼,得知克里斯蒂娜-韦拉尔迪一开始就对丈夫‮诚坦‬相告。因此,她丈夫知道她婚前的恋情,并有一个儿子。但他欺骗了司法部门,隐瞒事实,其目的在于报复让-德罗克,如果可能的话,把他送上断头台。多么可怕的算计,你同意吧。因此,你相信大富翁韦拉尔迪会不高兴赎买一封有损他名誉的信吗?而一个正直的人希望制止新丑闻,友好地向他提出建议,你相信韦拉尔迪会不付出一笔可观的报酬吗?十分偶然,我把那笔酬金放进口袋。”

 贝舒长叹一声,但是无力‮议抗‬。只要无辜一方取得胜利,错误得到纠正,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去惩罚了罪行,那不正是主要的事吗?在最后时刻的小小“提成”总是由罪犯或有错误的一方支付,人们应该把这“提成”看得太重吗?

 “永别了,巴尔內特,”他说道“要知道,咱们最好是不再相见。不然我会把职业良心丧失殆尽的。永别了。”

 “那么就永别吧,贝舒。我明白你的顾虑。那为你增光。”

 几天以后,贝舒收到巴尔內特寄来的信:

 愿你幸福,我的老朋友。尽管你没有把巴尔內特这个氓关进监牢,就像你承诺的那样,也没有截取那张照片,就像人家命令你的那样,我还是为你在此案件的功绩辩护,指出你当时所起的重要作用,所以我最终替你争取到了警探队长的任命。

 贝舒做了个愤怒的手势。又要感激巴尔內特,那是可以接受的吗?

 但是,另一方面,既然贝舒的功劳连贝舒自己也毫不怀疑,社会能够不奖赏它的一个最优秀的仆人吗?

 他撕烂了那封信,但是接受了任命。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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