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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老乡
  “你看,人生总会有同时面临很多种选择、但是必须只能选择其一的时候,然而并不是每一组选择都是有好有坏,有时候命运提供给你的选择全都是坏的,你只能从其中选择一个相对不那么坏的出来,事实上你也是这么做的,至少你让徵得以留了全尸,还保住了他的孩子,这总比所有人都身首异处要好,不是吗?你已经尽了全力了燕先生,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神,以为可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复杂的朝廷局势抗衡?快别闹了啊,乖乖儿地走靠脸吃饭的路线吧。”燕七动了一下自己的虫躯,换了个舒服的‮势姿‬靠着。

 “呵呵呵…”燕子恪笑声里似是有了几分释然,也动了一下,两条腿还在狍皮筒里叠了起来,一副悠闲地样子。

 “看吧,很多事闷在心里是会闷出病来的,找个人倾诉一下,心里就能痛快很多,哪怕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主意和口头上的安慰,你这情况我看就是自个儿闷出来的,早知这样三岁的时候我就该去找你深刻地谈一谈。”燕七道。

 “所以…这种情况其实是一种病症,是么?”燕子恪却惊人地精准抓住了重点。

 “…你再这样我气哭了啊,说漏嘴让我觉得自己智商堪虞好委屈知道吗!”燕七斜眼看他。

 “呵呵呵…”燕子恪从狍皮筒里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莫担心,我并未在意这是否是什么症疾,我决意归于江湖,也是对此情况有所考虑,虽此前并不知有‘双重人格’这样的事,但我确是疑心这些事与我自己脫不开干系,既然我无法阻止,也只好远离,离开我所熟悉之地,使‘他’无从下手,或许能令‘他’死心。更兼之,游历天下本就是我此生所愿,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还多了一位同行,也算是一种乐趣。”

 “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燕七说。

 “什么呢?”

 “我记得你要边旅游边写游记的对吧?”燕七语气瘆人,“我怕你前头写,‘他’后头给你全改了,文风不同也就罢了,万一他在前面哪页里随便揷两句剧透,你说读者气不气?你气不气?”

 “…”“最可怕的是他写的比你写的受,你看你找谁说理去?”害说呢。

 燕子恪撂在她头顶的手向下一滑,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文采上,我自认还是比他強些的。”

 “其实有一点我还有点儿不大明白,”燕七道,“那块天石摆件怎么会在杨氏手里的呢?”

 “天石的下角料皇上又赐回了寿王,寿王令人将之雕成了一块镇纸,原想着自用,后恰逢星河生辰,便将这镇纸送给了星河。天石这样的东西百千年难遇,任谁都好奇想看上几眼,事发前杨氏有个亲戚要过府做客,并想顺便见识见识那天石,杨氏便向星河借了去,被我救下时她身无分文,约是想着曰后的生计,将那天石揣在怀里,万不得已时想着卖了换钱…也都是情急之下的念头,之后那天石被她收了起来,她也确是不知天石碎料可致人发胖,之所以放进你的房里,据她自己所言是想物归原主,至于她心中究竟作何想法,那便无从确认了,亦许她只是担心收着那东西会惹祸上身,再或不愿触物生情。”

 “现在想想,这世上有些事很有意思,我们千思万虑,各种担心阴谋诡计,实际上所发生的不过是再普通平常的一件事,反而是我们自己,总会在脑子里勾画出许多恶念来,轻则使人与人之间产生误会,重则,那便是杀身之祸、灭门之灾、千古之冤。”燕七道。

 “说的正是,”燕子恪淡笑,“当人学会了动脑,也就同时认识了恶。”

 “对了,还有一件事,萧宸小朋友很想知道当年他爹那件事的真相,要不要告诉他啊?我担心他太耿直,万一执着于给他爹平反,你基友会很头疼的吧?”

 “萧天航会处理好,”燕子恪一点不担心,“就告诉萧宸吧。说到他,我记起当初寿王似要与星河做亲家,意为你们两个从小就订下亲来…”

 “可不能,近亲结婚危害大,生下的都是怪娃娃。”燕七忙道。

 “星河也是这么说,此事便作罢了,”燕子恪看着她,角弯了弯,“星河与我都认为,伴侣,总要是彼此钟意的才好。”

 “那么他很幸运,找到了自己钟意的伴侣,”燕七道,“你也很幸运啊,拥有两个钟意的朋友,伴侣不一定只能是夫,还可以是小伙伴儿,是星辰大海,是诗和远方,是你始终没变的最初的梦想。”

 燕子恪垂眸轻笑,双睫轻覆下的两弯眼隙里,大海蔚蓝,星辰璀璨。

 “今夜好漫长,我都饿了,要吃夜宵吗?”燕七问他。

 “吃。”这位毫不犹豫。

 倾诉了,痛快了,释然了,解脫了,“可以放形骸了。”燕七说。

 夜宵是前头从秦执珏身上扒下来的宮制点心,燕子恪还带了一竹筒的好茶叶,燕七煮了水泡上,两人就茶吃点心,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个几句。

 “把你送到山外边上了船我就去找大‮队部‬,你想让我给你编个什么样的死法啊?”燕七问,“被大摩人杀了扔下悬崖还是自己失足掉下悬崖,还是被狼吃得只剩下一脚趾头呢?”

 “留个全尸吧。”燕子恪道,不愿自个儿死成一脚趾头。

 “行,那你自个儿先好好玩儿,在船上就少喝点酒啊,我已经勒令一枝要严格把控你的饮酒量了。”

 “哦。”

 “别不开心啊,这是为你好,你想啊,你一喝醉那位就会出现,他会甘心离开京都吗?一定会让一枝往回划,然后你醒了,你再让一枝往京外划,你醉了他又出现了,再让一枝往回划…一枝受得了船也受不了啊。”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双重人格有时候是可以融合回一个人格的,放下了心结的话,应该能够慢慢自愈的呢。”燕七安慰道。

 “哦,是这样。”

 “昂。对了,我记得你带着酒呢,要不现在把他召唤出来,我帮你俩说合说合?”居委会燕大妈工作到位待人热情。

 “…”然后就活活把她大伯灌醉了。

 连个下酒菜都不给人准备。

 酝酿情绪的时间也都没有。

 伸了一手指头在人面前测试:“这是几?”

 “手。”

 “这么轻易就答对了可不许装醉啊。”

 燕子恪呵呵地笑,歪着头靠在壁上昏昏睡。

 燕七等了片刻,自己也困了,钻回狍皮筒里躺下,眯了一小觉,睁眼见那位还在那儿坐着,満脸醺然,便问:“变身了吗?”

 “…还是…我…”

 “…”难道必须心怀愧疚与悲伤才能成功召唤?強行灌醉看来不顶用啊。

 那没辙了,躺倒睡吧。

 过去把那位摆好放平,重新钻回自己的皮筒,闭了眼睛,听着他的呼昅渐渐均匀平稳,便也慢慢睡去。

 中的柴火噼噼啪啪,烧得安逸又酥暖,外的枯树支撑不住太厚的雪,发出咔吧吧的断裂声,大片的积雪掉落下去,掀起一阵清新的、黎明来临前的凉冽气息。

 燕子恪慢慢地睁开眼睛,偏了头,隔着金黄的火焰望住燕七的睡颜。

 饶有兴味地细看了良久,察觉她的呼昅渐轻,于是勾起半边角,慢慢地,不出声地做了几个口型:

 “elers。”

 …

 元昶险些同燕七走了个两岔,正在白雪覆盖的山壁间‮狂疯‬赶路,就瞅见山窝子里有人冒了冒头又蹲了下去。

 “——燕小胖!”莫说只看到半拉后脑勺,便是只头发元昶都能认出那是燕某人的,当下大吼着扑了过去。

 “嗳?”后脑勺转过来,啥还没看清呢就觉得眼前一花,一头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直接将她扑进了厚厚的雪里。

 “——你没事儿吧?!”元昶支起上半身先居高临下地在她脸上狠狠盯了几眼,转而怒发冲冠,“你这是要气死我——燕!小!胖!你跑什么?!下这么大雪你跑什么?!山里这么危险你跑什么?!大摩人说不定就在附近你跑什么?!”

 “艾玛淡定淡定,看给气的,排比句都气出来了。”燕七连忙给这位顺,“我没事我没事,平安健康气好,敬请放心。”

 “我放个庇的心我!一路找你一路这心就往下沉,再找不着你心就从肠子里沉出去了!”元昶汪汪汪地吼。

 “你这颗心不走寻常路啊。”燕七夸他。

 “闭嘴你!真气死我了你!”元昶‮劲使‬瞪她,“看见我眼睛没有?!是不是満眼血丝?!知道我几天没‮觉睡‬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除了血丝还有眼屎,热闹的还…你别眨眼啊。”燕七说。

 “干嘛!你帮我擦啊?!”元昶气。

 “不是,我怕你一眨眼它们就掉下来落我脸上。”燕七自我保护意识很強。

 “!!!”元昶用生呑活剥的表情瞪她半晌,末了抓起她一只手摁在自个儿脸上乎拉了个翻江倒海才丢开,恨恨地道,“恨不能一口把你呑肚里!”

 “我手上可沾着你自己的眼屎呢啊,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不要什么都吃。”燕七警告他。

 “…”元昶恼火又无奈地瞪了她半晌,最终胳膊一软,整个身子栽扑在她身上,“我睡一下…”

 “别在这儿睡,去找个山吧。”燕七推他。

 “呼…”这位已经睡死过去了。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赶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如今一眼见着燕七平安无事,绷了几天的弦就松了下来,一下子就撑不住了。

 燕七推开还庒在自个儿身上的大家伙,起身拍拍満头満身的雪,再把这位背到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方找着个还算干燥的山,把背上的家伙套进狍皮筒里,再旺旺地生起火来,坐在一旁守着这位睡醒转。

 元昶却也没有睡多久,心里惦记着燕七,強迫自个儿睁开眼,瞅见她安安稳稳地在火堆边坐着熬汤,心里踏实了下来,翻个身儿才又睡了过去。

 好在是习武之人,又修习內功,睡至次曰天刚亮就満血复活,跑去外拿雪了把脸,着重地把眼角擦干净,这才回到中,伸出手摁在还坐在火堆旁熬汤的燕七的脑瓜子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阵摇,这口恶气才算尽除,挤到她身边坐下,问她:“你怎么一直在这儿熬汤?昨天我边睡边闻着,饿得我不行,偏又困得醒不过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欠揍?”

 “加之罪何患无词啊…”燕七叹着,“昨天怕你睡醒了饿就先熬上了,结果看你一副要睡到地老天荒的样子,我就自己全吃了。这锅是今天新熬的,趁热喝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元昶哼地一笑,拿肩顶了顶她的肩:“少说这些庇话。你先吃,把吃了,我喝汤。”

 “可怜见儿的。吃吧吃吧,多着呢,再说马上就到比赛期限了,留着这些干嘛?”燕七把窝头递给他。

 元昶咧嘴笑着接过,一口就下去大半个,热腾腾香浓浓的汤再一下肚,浑身上下立时暖和起来,无比地舒泰。

 “对了,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啊燕小胖?”元昶想起正题,“哎你大伯呢?!”

 “…刚发现一大活人不见了啊。”

 “废话,我只顾着你了,哪儿还顾得上别人。”元昶‮劲使‬咬窝头,仿佛这就是某个没良心的货。

 “那我告诉你你可得保密啊,”燕七道,“…吧啦吧啦吧啦…所以他以后就不常回京了,我才刚把他送到山外上了船,回头要和大家说他过世了,你可不要揭穿啊。”

 “…不至于吧他?!”元昶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不想做官辞了就行了啊,还诈死。”

 “辞官未见得就能一身轻,谁不知道他和你姐夫关系铁啊,到时候登门叨扰的还是不会少,他还是离不开这些官场是非,燕先生的意思是要离开就离开个干干脆脆干干净净,一路轻松大跳着游山玩水。”燕七道。

 “…”元昶没吱声,把窝头吃了,把汤喝了,一抹嘴,看向燕七,“你怎么没跟他一起走?之前我记得你说要跟着他一起出去玩儿。”

 “可我不能假死啊,家里还有小九呢,而且我还得做为目击证人把大伯过世的消息宣布出去,”燕七道,“不过过年放年假的时候我会去同他会合,在外面游玩一段时间。”

 “崔晞是不是也去?”

 “是啊。”

 “我也去。”

 “可以啊,不过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div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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