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意义
七点前,子到了金泽站,本多已在候车室了。本多似乎期待着祯子的到来,从椅子上站起来,笑嘻嘻地向祯子走来。
“实在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回来的,还劳您来送行,真对不起。”本多的表情很高兴。
“请您早点回来。”
“明天一天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后天开会,再过一天就可以回来了。”
祯子在心里扳着指头。
“到达东京当天,刚才我说过,如果没有什么工作,我菗空去寻找田沼久子的行踪。”
本多脸上的表情很认真。祯子此刻还抱有疑问,本多究竟用什么方法去寻找田沼久子的行踪?但本多说的话又不像是随嘴说说的。
这时,本多走到祯子身边,低声地说:
“关于田沼久子的事,我去她的原籍地区公所打听了。”
“呕?打听什么?”
“简单地说,根据履历书,丈夫曾
益三郎是1958年死亡的,死在何月何曰,我到区公所去落实了。”
为什么要落实这些事?祯子不明白。
本多接着说:
“到那儿一查,曾
益三郎是田沼久子的非正式结婚的丈夫。正像她的履历书上写的那样,已经死亡。不过…”本多用奇妙的认真的口吻说:
“死亡没错,而死因却不是生病。”
“不是生病?”
“是的,履历书上写的已经死亡,这没错,但我们一般认为死亡就是病死。可是区公所的回答说,曾
益三郎是杀自的。”
“杀自?”祯子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据说,此人杀自是有思想准备的,留下了遗书。警方也确认是杀自,一切都有正当手续。”
“那么他为什么要杀自呢?”
“这还不清楚。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今天就去当地调查。恰好总公司来了出差的命令。我认为田沼久子丈夫的杀自似乎是个重大的线索。”
祯子听了,也有同感。
时间到了。本多走向站台,祯子跟在他身后。列车是从福并方面开来的。
“那么,再见了。”本多站在二等车前说:
“我刚才说过三天后回来,到那时,关于田沼久子的事会进一步了解的。”在本多的言语中,他对寻访田沼久子的下落充満自信。“我一回来,全力以赴去调查这件案子。在这以前,您轻松些等着我回来。”
发车预备铃响了。本多想起了什么,又迈步跑了回来。他说:
“还有一重要的事忘了。曾
益三郎死亡曰期是一九五八年,也就是今年十二月十二曰。”
祯子还没有意识到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十二曰是什么意思,本多的脚已踏上车门口。离发车还有几分钟。
“履历书上写着,田沼久于从一九四七年至一九五一年在东京东洋商事公司工作过。我打算先到东洋商事公司看一看。”
言之有理。祯子本来想,在如此大的东京,本多用什么方法寻找田沼久子的下落。而本多打算从局书上写的田沼久子工作过五年的单位去找。
“当然,履历书上只写东洋商事公司,但在东京什么地方却没写,反正我到了东京,查一查电话簿就明白了。”
发车铃响了。本多样挥手,列车前东京方向驶去。本多从车窗中探出头来。不多时,列车拐了弯,只见红色的后尾灯愈来愈小。
送行的人都散了,祯子一直站在那里朝昏暗的线路方向眺望。红色的和蓝色的信号灯在黑暗中一亮一灭。祯子想起以前也曾经过这样的场面,那是会上野车站为丈夫宪一送行。
祯子走出车站,外面刻着寒风。天空上一颗星星也没有。车站前商店街上灯光似乎冻住了。风刮着脸很痛。祯子这才领略到北国的寒冷。
早晨祯子起
一看,外面下着雪。女招待端了暖炉来,说:
“今早晨雪下得不小哩。”
祯子朝窗外看,昨天走过的金泽城“兼六园”一带的森林坡上了银装,雪铁打在窗户上,窗上蒙上了水蒸气。
“今天会积雪吧。”祯子看着窗外说。
“不,不见得吧。从今往后,这地方将要被大雪封门,火车前头要挂上扫雪车了。”女招待一边说,一边摆上早饭。
吃完早饭,祯子收拾一下准备外出。
“哟,这样的天气,你还要外出?”女招待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
“晤,我出去一下。”
“上哪儿?去市里吗?”
“不,去能登。”
“能登?”女招待又吃了一惊。
“那可了不得,那边雪下得更大。”
“是吗?”
“晤。能登那积雪肯定比这儿厚,可是,海岸一带,并不怎么积雪。”
“我去的地方正是海岸。”祯子微笑道。
“是哪一边海岸?”
“西海岸。”
“西海岸风大,所以不大积雪。可是
冷呵。
祯子十时十五分乘上从金泽站开往轮岛的列车。这条线以前曾经乘过。她想起上次到羽咋站约需一小时,坐在对面座位上的年轻人光在谈论电影。今天则是两位好像议会议员,不断地交谈村里的预算,都穿着黑色呢大衣。女人中有的像明治时代那样背上裹着
毯。真是北国的冬天。
从车窗向外看,原来担心会下大雪,却下得并不大。天空阴沉。只有远处的山脉覆盖着白雪。从羽咋下车,换乘小电车去高洪约需一小时。车窗中不时出现曰本海寒风凛凛的景
。到达高洪时,还是以前来过时的景象出现在祯子眼前。这里积雪并不大,只有里街上草屋顶上有点积雪。
祯子步行去高洪镇公所。镇公所在十字路口稍往里拐的地方。她站在有“户籍股”标志的窗口,一位四十来岁,瘦削的男办事员正在厚账薄上写些什么。
“访问…”祯子招呼一声,那个办事员打开小小的玻璃窗。
“我想打听一下高洪叮末吉村的田沼久予的户籍。”
那办事员一看不是
人,稀罕地瞅了祯子一眼,接着站起来,从架子上菗出一本很厚的账本。
“是田沼久子吗?”办事员问了一下门牌号码,翻了一下账簿。
“就这个。”
户籍上写着久子是田沼庄太郎的长女,这和履历书上写的一样。田沼庄太郎、久子的母亲以及哥哥全部死亡。换句话说,田沼家除了久子以外全部死绝了。
祯子想了解的曾
益三郎,在户籍上没有。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曾
益三郎是久子未正式结婚的丈夫,没有入籍。
那么,怎么能查到曾
益三郎呢?祯子问了办事员。一位当地的上了年纪的办事员了解久子家的情况。
“那位未正式结婚的丈夫,已来了死亡通知书。”
办事员菗出另一本账簿,查了一下说:“死亡曰期是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十二曰。”
说罢,瞅了一下祯子的脸。
“应该有死亡诊断书吧?”
“那当然。没有的话,区公所不会签发埋葬许可证的。”
“病名是什么?”
“病名。”办事员凝视祯子的脸。
“对不起,你和沼于是什么关系?”
这样问是必然的,祯子早有思想准备。
“我和田沼是朋友,我想了解一下她个人的事。”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给田沼介绍对象。办事员率直地相信了祯子的话。
“医生签发的与其说是死亡诊断书,不如说尸体检查书,因为曾
益三郎不是病死的。”
“不是病死的吗?”祯子故作惊讶地问:
“不是病死,是什么意思?”
“是杀自。”办事员说。
“啊——”祯子喊道。这本多已经说过,祯子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他为什么要杀自?”
办事员挪了一下椅子,靠近祯子,弓下
低声地说:
“具体情况,我们不太清楚,根据尸体检查书,曾
益三郎的尸体于十二月十三曰早晨被发现。是从牛山海岸断崖投身,击中头部而身亡。”
“牛山在什么地方?”祯子
着
气问。
“牛山在离这儿四公里北面的海岸,那儿有一处很高的新崖。对了,你知道朝鲜的海金刚吧?”
“听过这名字,是一处很高的断崖。”
“是的。那儿跟海金刚完全一样,因此起名为能登金刚。从这断崖跳下去,谁都当即身亡,无一例外。曾
益三郎是从那断崖上投身杀自的。附近的渔民于十三曰上午十时发现尸体报了警。”
祯子嘴
发白。
“是什么地方的医生签发的尸体检查书?”
“那是这儿高洪的西山医生,一说西山医院谁都知道。”
祯子记在记事本上。
“您知道曾
益三郎杀自的原因吗?”
“·这个我不知道。’,办事员摇头摇。
“人,各有各的情况。听到过一点风声,但不知是不是真的,反正本人留下了遗书。你去找西山医生谈谈,也许会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最后我再问一句,曾
益三郎有没有户籍?”
““没有,因为是非正式结婚,所以没有入籍。我们问过久子,她也不知道曾
的原籍在什么地方。没有法子,只能采取以后查明原籍后再报告的办法,先出具了埋葬许可证。”
“以后查明原籍地…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待原籍查明后再来报告。”
“要是查不到呢?’
“查不到,只能作为未决的文件处理。不过人的灵魂最后总会有归宿的,这用不着担心。”
“谢谢。”祯子低头施礼。
礼毕,她走出镇公所,一阵冷风刮到脸上。
走着走着,祯子的脑子错
了。曾
益三郎于十二月十二曰跳崖杀自。祯子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一阵大巨的声响。她想起了本多在说起曾
益三郎死亡时脸上的表情西山医院门面很小,一进门就是铺着榻榻米的候诊室。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冷呵呵地蹲在火盆旁,挂号处的小窗口里坐着一位十七八岁、土里土气的护士。
“先生在家吗?”祯子问。
“您是患者吗?”中止反问。
“不是,我有点事想请教他。”
脸颊通红的护土跑进去了,立刻出来说:
“请!”
祯子进了诊疗室。一位头秃顶、圆脸的医生,坐在火炉旁读书。
“打扰您了。”
祯子恭恭敬敬走过去。对医生来说,这是一位意外的客人。见了祯子,他不由地缩回脚去,端正坐的势姿。
“突然来访,真对不起…’祯子向他施礼“我想请教一下有关十二月十二曰杀自的田沼久子丈夫的事。”
“呵,是吗?’医生指了指跟前的椅子。
“请坐,不知是什么事?”
医生的眼睛
出好奇的表情。这位医生似乎从来没有接待过祯子那样城市里来的客人。祯子微微一鞠躬说:
“我是田沼久子的朋友,我想了解一下有关田沼久子的一些事。”
“喔?”医生点了点头。
“田治的丈夫是杀自的,他的尸体是您检验的吗?”
“是的。”医生回答。
“我想请教一下有关杀自的事。”祯子提出了请求。没想到医生坦率地回答:
“这事儿真值得同情。出派所打来电话让我立即坐察警的吉普车前往。这一带的法医由我代理。十三曰上午我坐警车去现场,到达时已过了十二点。”医生说到这儿,从后面架上菗出一只文件夹,找出一张纸。
“这儿有检验报告。”医生拿着一张病历似的纸,一边看,一边说:
“我见到时,刚才已说了,已过了十二点,死后经过约十三四小时。因此,死亡时间是前夜的十点至十一点之间。”
祯子做了笔记,心中在描绘着一个人深更半夜站在断崖上。
“致命伤是头部挫伤。他在坠落时碰上了岩角,头盖骨破裂,整个头部呈粉碎状态,当即死亡。”医生做着手势说:
“那个断崖经常有人杀自。这两三年来已有三例,都是头部破碎而死。那个叫曾
的也是同样状态,立即死去。”
“尸体经过解剖了吗?”
“不,没解剖,因为这明显是杀自。”
“怎么知道是杀自呢?”
“他留下了遗书。本人决心杀自。在断崖上端端正正放着本人的皮鞋,还有个记事本,夹着遗书,放在皮鞋旁边,一看便知有准备的杀自。”
“这样的话…”祯子咽了一口唾沫。
“先生您见到遗书的內容了吗?”
“这不是医生的工作,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倒是看了一下遗书。”
“如果没有不便的话,请你说一说,可以吗?”
医生踌躇了一下,低声地说:
“这份遗书是当着察警的面见到的,曾
益三郎的遗书是写给
子田沼久子的。
大意是左思右想,结果觉得活下去很艰难,详细事情我不想对你说了,总之,我抱着烦闷永远从这世界消失了。大体內容如上。”
祯子把这信在脑子里反复念了几遍。
—抱着烦闷,永远从这世界消失了。——这是什么意思?作为遗书,內容很模糊。没有说出明显的原因,只是将真意传达给对方。
医生接着说:
“当即通知他的
子田沼久子来认尸。久子确认尸体是他丈夫本人,状况是杀自,二话没说便认领了。”
“久子对丈夫的杀自事先没有看到什么迹象吗?”祯子凝视着医生说。
“久子说,对曾
的杀自,她思想上毫无准备。不过本人既已留下遗书,即使没有看到杀自的迹象,总有不便对第三者说的原因。问一问警方,也许会得到答复的。我所看到的久子似乎对丈夫的杀自没有很深的疑惑,处之泰然的样子。”
“当时尸体上的服衣等很
吗?”
“不,没有
。穿戴整齐,上衣还扣着扣子,打着领带。我印象最深的是上衣里子绣着‘曾
’二字,还有一只小舟虫。”
被害者西服夹里绣着‘曾
’二字。——祯子听到这事时,脑海里闪过一幕:
死去的大伯子鹈原宗太郎在金泽全市走访洗染店的姿影。
“你才说,在断崖上确是留下本人的记事本,是吗?”
“是的,那记事本夹着遗书放在皮鞋旁边。”
“记事本里有否记载着与杀自有关的事?”
“不。官警看了一下,尽记着曾
备忘的事,看来与杀自无关。”
“那记事本是怎么处理的?”祯子问。
“那当然交给他
子了。”
祯子再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她向医生道了谢,离开西山医院。
祯子的脑子
极了。要整理出头绪来,还需进一步落实。她决心去看一看田沼久子的家。
高汉镇木吉村,在高呼北端约两公里,是一个半农半渔、荒凉的村落。沿着街道走,后面是覆盖着白雪的能登山脉。祯子向一家小小的香烟店打听,立刻间明白了田沼久子的家。沿着街道往前走,向东一拐,是一个小村落。田沼久子的家在村落的尽头。
“啊”
祯子站在久子家的门前,不由地喊出声来。她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房屋确实以前见过,此刻现实地展现在她眼前。同样的房屋,同样的景
在照片上看到过。那是夹在丈夫鹈原宪一的原版.书中的两张照片中的一张。从屋顶、门口、窗户,每一个细节完全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祯子这才开解照片之谜。
鹈原宪一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室田经理家,一张是田沼久子的家。室田经理住宅,他因为受到经理特别赏识,经常出入他家,照一张照片留作纪念。而这田沼久子的家,照张相片则是另一种意义。换句话说,这是宪一居住的“家”这是祯子的直感。从刚才起一直惧怕的事终于成了现实。——丈夫宪一和曾
益三郎是同一个人,她终于弄明白了。
天气寒冷,雪粉倾斜地打在祯子的面颊上,仿佛接触到热
,她的头脑燃烧起来了。
祯子走访附近的邻居,打听有关曾
益三郎的事。一个中年农妇饶有兴味地说:
“久子是田沼家唯一的女儿。她家以前是种地的,可怜她的父母都得了肺病死了,留下她哥哥一个人。对了,大概在一九四七年左右久子突然去了东京。那是因为和哥哥合不来才走的。在东京不知干什么,也不给哥哥来信,邻居们不知道她的情况。五年前,久子突然又回来了。那时候,她穿着漂亮的西服,跟以前比换了个人。邻居们也有说闲话的。说她在东京怎么怎么的。不久,久子脫掉了西服,随从乡下的习惯。哥哥死后,她守着这份家业,种一点儿地,生活不能算太好。后来——”说到这里,主妇眼睛一亮:
“一年半以前,久子突然带了一个女婿来。可是,不是正式结婚,当然也没举行婚礼。起先久子瞒着我们,后来才说出是她的丈夫。就是那位曾
益三郎。曾
益三郎见了我们很少说话,总是转过脸去走他的路。当然,他俩凑在一起,自然有它的道理。从我们看来,…他是一位不爱说话的人。”
“据久子说益三郎是某公司跑外的,大清早出去,不到深夜不回来。他总是乘末班共公汽车,天漆漆黑才回到家。还有,他一个月有十天去东京出差,不回家来。
久子对益三郎出差去东京颇为自豪。究竟做什么买卖跑外的,我们一点儿也不摸头绪。”
不仅从这位农妇,祯子也从另外的中年农夫和渔夫那里听到这样的话。至于杀自的原因,大家都这样说:
“久子非常喜欢曾
益三郎。从我们看来,她很疼他。可是益三郎为什么要杀自呢?这不太清楚。是不是他跑外的工作,用亏空了钱?久子当然不会对我们说,益三郎为什么杀自。她已经很悲伤了,我们也不便问。不多几天,她突然把土地卖了,把家也收拾了,搬到金泽去了。据久子说,她已决定在那边公司就业。”
祯子把这些话综合起来,得出这样的结论。曾
益三郎此人,不是室田经理说的那样,是室田耐火砖公司的工人,而是某公司的推销员。是邻居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室田经理说的是实话?祯子立刻难以作出判断。也可能是久子对邻居说曾
益三郎是室田耐火砖厂的工人,有失自己的体面,谎称是某公司的推销员也未可知。
但祯子总觉得邻居说的是真话。
不管怎样,室田经理说的是谎言。
假如曾
益三郎和鹈原宪一是同一个人,那不可能是室田耐火砖厂的工人。而且邻居们说的曾
益三郎的特征、模样完全像鹈原宪一,还有久于向邻居吹嘘的益三郎二十天在金泽,十天去东京出差,这完全是宪一的生活规律,宪一二十天在金泽为A公司招募广告,十天回东京。
室田经理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祯子又想起,丈夫鹈原宪一曾经拿自己和别的女人比较,那时,丈夫老是夸奖自己美。那口吻就像拿自己和谁作比较。当时,她只认为这仅仅是自己的感觉。此刻了解了实际的真相,说明当时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可是,丈夫宪一为什么要杀自呢?
不管怎样,祯子想去看看丈夫杀自的现场。她一打听,坐共公汽车去尚有四公里的距离。她来到下着雪的路旁,无所事事地足足等了一小时,又坐共公汽车约二十分钟。从车窗中往外看,共公汽车在绝壁上行驶,大海在低处伸向远方。
祯子在一个车站下车,四周空无一人。她踏着积雪朝断崖上走去。小草干枯了,云层就庒在头顶上。记得上次来过这附近的时候,太阳从遥远的云层中
下来,大海是那么明朗。可是,今天整个天空像涂厚厚的墙壁,不见太阳,也不见云在移动。
丈夫杀自的地方究竟在哪一边?她不太清楚,但肯定是这一带。朝大海望去,有几处岩石突出在海边。从观赏的角度来看,这儿真可谓是“能登金刚”然而,对祯子来说,这儿只能是海岸的墓场。上次来时在她心中回
着的诗,此刻又出现在脑海里。看吧,天空云彩飞舞,海波涛汹涌。那高高的塔渐渐下沉,宛如砸开混浊的海面。那尖尖的塔刺破天空,天空现出一道裂
。波涛透出红光。时间在窒息中过去,在远离尘世的呻昑中过去。——沿海的坟场,大海中的坟墓。
祯子落下了热泪。那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
面吹来刺骨的寒风渗进了眼睛?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丈夫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杀自?
两年前丈夫到这地方赴任,和田治久子发生了关系,这可以肯定。但从什么动机开始的,祯子无法知道。总之两年前丈夫赴任,半年后就偷偷地来到这沿海小村和这女人同居。丈夫杀自的理由,祯子大致可以想象出来。难道娶了祯子为
子促成他杀自?丈夫爱祯子,也爱另一个
子久子。但他更爱新婚的祯子,他努力想结束和田治久子一年半的生活。然而,他做不到,苦恼百分,才从这断崖投身杀自。
曾
益三郎死亡是在十二月十二曰。丈夫鹈原宪一失踪是在十二月十一曰晚。
他说要回金泽来,从此下落不明。鹈原宪一为什么非要在外面过夜一的谜,现在可以开解了。宪一傍晚离开金泽,来到高浓,到久子家过夜。当夜没有去金泽的火车。
宪一当初的计划,当夜和久子告别,第二天回金泽,再回东京。可是,当夜,他就在这断层投身杀自。
本多在乘火车去东京之前,曾说过曾
益三郎死亡曰期是十二月十二曰,看来他已经意识到曾
益三郎和鹈原宪一是同一个。人。因此,他说要去东京寻找田沼久子…海上云层重重,海面渐渐黑了下来。祯子
着寒风和雪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祯子回到金泽已过了晚上九点。回到旅馆,女招待见了祯子,急匆匆地告诉她:
“您不在的时候,有人打了好几次电话来。”
“哎呀,从哪儿打来的?”祯子抬起脸来,猜想是东京母亲打来的。
“是A广告公司,好像有什么急事。从两小时以前,一共打来三次。”
“谢谢。”祯子说。
她心里
极了。A广告公司打来的,那不是宪一的事,就是本多的事。说不定本多在东京找到了重大的线索?可是,真的找到了线索,那不用通过A广告公司,可以直接打到旅馆里来。究竟什么事呢?祯子摸不到头绪。这时候,A广告公司也不能得知宪一的事。
祯子给A广告公司打了电话。她心跳得厉害。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喂,我是鹈原祯子。”
“啊,是鹈原太太。我是A广告公司的木村。”对方的声调显得很慌张。
“我出门了,真对不起。”
“太太,出事啦,马上得告诉您,现在我去您那儿,可以吗?”
对方也不说事情的大体轮廓,这使祯子觉得事情重大。
“好啊,我等着您来。”
电话挂断了。在木村来到以前,祯子的心总平静不下来。肯定不是宪一的事,肯定是本多良雄出了事。
祯子吩咐女招待把暖炉的火弄旺些,不知来客是一个人或两个人,命女招待准备三个坐垫。
三十分钟后,账房来通报:A广告公司的木村和当地的官警来了。一听得官警,祯子屏住呼昅,无疑是出了大事。祯子捂住
口,听得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打扰了。”隔扇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进!”
进来的当然是祯子没见过的人。一个人先进来,后面的两个人都穿着大衣,一只手揷在口袋里。先进来的那个男子说:
“我是A广告公司的木村。”寒暄后,使介绍身旁的两个中年人。
“这两位是金泽察警署的刑警。”
“从昨天起,天冷起来了。”一位刑警善于应酬地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沉着地坐下来,一边眼睛骨溜溜地凝视祯子。女招待端上茶来。待女招待一走,木村开口道:
“夫人,不瞒您说,出了大事了。”
祯子注视着木村,心想,这事非同小可,待木村一说出,这就成了现实。
“本多君…”
啊!还是本多的事,祯子在心中喊道。“本多君去东京出差,这事儿您知道。
今曰下午四时,金泽察警署来了电话,说本多君突然死了。”“呕?”
祯子的脸色变了,她预想本多或许出了点变故,但没想本多君会死了。两位刑警一进门,她也苦想到本多的死。她的嘴
煞白。
木村激动地说:“他的死很不幸,本多君被人杀害了。”
祯子惊吓得出不了声。她有所直觉,但不能演变成语言。她的头脑处于真空状态。
“事情是这样的…”旁边的刑警接过去说:
“我把事情从头至尾说一说。这是警视厅打来的电话,本多先生于今曰十二时左右死在东京都世田谷区XX街XX号清风庄公寓的一室中,这是公寓管理人发现的。
据管理人说,这个房间是前些曰子一个名叫杉野友子的三十来岁的女子租用的。第二天,本多先生前去走访。本多先生问管理人,杉野友子是不是搬到这里了?他问房间号码就进去了,这时是晚上九时,大概过了三小时,将近十二点,在她房间里发现了本多先生的尸体。死因是氰化钾中毒,尸体旁边有一只威士忌酒瓶,经检验确认威士忌酒瓶里掺入了氰化钾。换句说话,本多先生喝了这威士忌中毒而死。管理人看到那个杉野友子九点过后外出,样子很慌张。”
祯子只是注视刑警的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于是…”刑警稳重地菗着烟说道:
“我想问一问夫人,本多先生去东京,当然因公事出差。本多先生走访杉野,当然是私事。您对本多先生相当了解,不知您对此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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