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心想要尽快辞掉这份工作不可,却又拖拖拉拉地过了一天又一天。老实说,我的确舍不得按时发薪的生活,不过,我还是应该早点下决定。
东西商事的做法,怎么想都很可疑。卖出黄金却不将食物交给客人,只
给客人一张作为收据的纸,会被认为是诈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受害者却不会立刻到处声张,这是因为前一、两次的利息确实会汇进受害者的账户,而个性温和的老人们看到那些数字,也就完全地放心了。
我几乎都和仓持一起行动,只有一次他感冒请假的时候,和别的推销员一组。那个男人叫做石原,总是扳着一张扑克脸。他看到我的时候,这么对我说:“你就是田岛啊?原来如此,果真和仓持说的一模一样。”
我偏头不解他指的是什么。石原嘴角略为上扬笑道:“他说你有一种可以让老人放心的特质。就算没有特别可取之处,这种特质就是你最大的武器。你今天就待在我身边,不管我说什么,你就拼命点头称是,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的眼中是那样的一个人。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赞美。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和石原走出公司。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独居老太婆的家,而且是一个耳背的老太婆。当然,石原很清楚这点。
“买、黄金、比较好哦!”石原在老婆婆耳边大吼。“要是、有很多存款、就领不到、年金了。”
然而,老婆婆却陷入沉思,看起来似乎没有打算要买黄金。
石原再度大吼:“你有、存折、和寿险的险保单吧?有的话、请你、拿到、这里来!我会帮你看。”
老婆婆说不定是对自己听得见感到高兴,也可能是平常没有说话的对象,他竟然按照石原所说的将存折和险保单拿了来。
“印章呢?”石原问。不过,这句话的音量比刚才小了些。
“咦?”老婆婆反问。石原用手指比出印章的形状,又问了一次:“印章呢?”他的声音依旧不大。老婆婆焦急地将耳朵凑近他。
“印章!”石原这下总算提高了音量。老婆婆会意地点头,走进屋子里去。
这是一种巧妙的作战方式。要是石原一开始就要求老婆婆同时拿出存折和印章的话,她一定会有所怀疑。然而,石原却分别要求她拿出来,而且故意花时间让她明白他要的是印章,以防止老婆婆思考。
在她回来之前,石原检查了存折和险保单。
“行银存款没多少钱。没必要冒险。”石原看着数字,喃喃自语。
当老婆婆一拿着印章出现,石原立即将存折还给她,然后从她手中接过印章,确认和盖在险保单上的章是否相同。老婆婆大概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吧。
石原将险保单和印章交给我。“你回公司将这个交给黑泽姐小,然后照她的话去做。”石原小声而且快速地说。老婆婆大概听不见。
“咦?带这个回公司吗?”
“对啦!动作快!她会起疑的。离开的时候别忘了对老婆婆微笑!”
我不明就里地按照石原的吩咐做。当然,老婆婆神色慌张地不知道对石原说了什么。我听见他安慰老婆婆说:“没事的。”于是我离开了老婆婆家。
黑泽姐小也是推销员,但实际上我很少看她跑业务。她大多时候都是对着共用的办公室桌呑云吐雾。五十开外的她,看起来是女推销员的头头。
我一回到公司,她果然菗着烟在看女
周刊。我将险保单和印章交给她,同时传达石原的话。她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听我说完后,看着险保单低声地说:“七十岁啊?嗯,应该有办法吧。”
接着,她开始在嘴里反复背诵险保单上的地址、姓名、出生年月曰等个人资料,同时一面从椅子上起身,往厕所去。
几分钟后,我看到回来的她,大吃一惊。从她卸妆的脸,蓬松凌乱的头发看来,完全感觉不出之前的精明干练,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就连举手投足也有微妙的变化,而且她身上还穿着不知道哪来的朴素
衣。
“好,走吧。”她的声音也变了。
“去哪里?”
“当然是险保公司啊。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在我们前往险保公司的路上,黑泽姐小要我扮演她的亲戚。她一样叫我“静坐静着就好。”
大楼一楼是接待柜台。黑泽姐小出示险保单和印章,说要解约。柜台姐小脸上笑容可掬,好像在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非节约不可呢?”
黑泽姐小驼着背,开口说道:“因为啊,我最近需要一笔钱,可是有还不至于要解除其他较高额的保单,所以不好意思,我想解掉你们公司的约,对不起啦。”
我吓了一跳。不管是缓慢的语调或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完全就是七十岁老太婆的说话方式。柜台姐小毫不起疑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开始进行解约手续。首先要在解约书上填写地址、姓名、出生年月曰等,黑泽姐小除了对填写的栏位装出迟疑的模样外,
畅地运笔填写个人资料。当她填到汇款账户的栏位时,还边看便条纸填上某家公司的账户,说:“这是我儿子的公司。”
手续不到三十分就完成了。一出险保公司,黑泽姐小递给我一张文件。那是购买黄金的收据。
“你拿着这个,回到石原先生那里去,告诉他剩下的手续我会处理。”黑泽姐小已经恢复成了中年女子的声音。
我按照她的吩咐回到石原那里,他还是坐在老婆婆家的大门边。老婆婆不安地坐着。不过,看到石原身旁放着一个茶杯,我想老婆婆应该没有吵闹。当然,这一定是因为石原靠他那张嘴安抚她的缘故。
“辛苦啦!”石原満意地从我手中接过收据。
“那个…险保呢?”老婆婆问。
“对不起啦。”石原在她的耳边说“他也误以为你要买金子,把险保解约了。不过,你瞧,他带来了购买黄金的收据,这样就没差了吧?这比险保还有利呢。”
“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请放心。”石原站起身来,对我使了个眼色,要我闪人。
老婆婆还在嚷嚷什么,但石原无视于她的举动,离开了她家。他的表情又恢复成了一张扑克脸。
回家后,我对仓持提起这件事。稍微退烧的他听我说完后,贼贼地笑了。“那是石原先生惯用的伎俩。许多老人都有耳背的毛病,就算做法有点強硬,只要说自己误会他们的意思就没事了。”
“可是,我不知道公司还有替身这一招。”
“黑泽大姐是公司专门雇来当替身的。她的变身术很厉害吧?她以前老是讲她扮过八十五岁老太婆的事拿出来说说嘴。”
“与其说这是欺诈,倒比较接近是小偷的行为。”
“我们又没有偷东西,而是在卖金子,所以应该不是小偷吧?不过,如果你要说这是強行推销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也没办法那么硬干。”
仓持裹在棉被里动了动脖子。我在心里怒吼:“你还不是一丘之貉!”
仓持的确不会使用蛮横的伎俩,但从另一个观点来看他的手段更加卑劣。明显的例子就是川本房江那件事。
川本房江是仓持带我去见的第一个客人。他在去之前叮咛我绝对不能提起工作的事,至于理由,他只字未提。
在那之后,我们也经常造访她家。仓持每次去都会准备伴手礼,大多是曰式糕点,偶尔也会带蛋糕或水果。我们总是一起吃他带去的东西,一起闲话家常。一聊下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有个和我们同年纪的孙子。她孙子在国中三年级的夏天,和坏朋友无照骑车撞上了电线杆去世。她责怪媳妇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放任儿子的不当行为,后来才知道死去的孙子讨厌待在家里是因为她们婆媳不睦。在那之前,房江和长男夫妇一直住在一起。
知道真相的长男决定和母亲分居。因为他还没有乐观到期待
子和母亲的关系会因为儿子的死而有所改善。
因为这件事,川本房江和长男一家几乎不再来往。她的自尊心似乎不允许她主动去看长男一家人,更妨碍了与原本就不甚往来的邻居之间的互动。
很明显地她每天过着孤单且无趣的生活。每次我和仓持到她家造访,她总是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不会买黄金唷!”拒绝之后,再用一种像是在哼着歌的愉快表情招呼我们入內。她打从心底期待我们来访。
不用说,这一切都在仓持的计算之中。真要问他的话,他一定会说:“我只是按山下先生教的做而已。”换句话说,这也是东西商事传授的技巧之一。
入进梅雨季后不久的某一天,外面依旧下着绵绵细雨。那天仓持没有买伴手礼,相反地他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今天和平常不一样,你今天绝对不能笑!另外,你也别吃她拿出来的点心或饮料。知道了吗?”
“你想做什么?”
“你在一旁听了就会知道。你只要配合我的话就行了。听到了没?”
我点头。不知怎么着我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以来,我都很期待到川本房江家做客,但是今后将有所不同。
川本房江从对讲机听到仓持的声音,像少女似地
天喜地跑出来,但一看到我们的模样,脸色马上暗了下来。
“怎么了吗?”她问仓持。
“嗯,老实说,今天来是有点事想对您说。”仓持抓抓后颈。
“是哦…别站在那里,先进来再说。你们都淋
了。两个人怎么都不打伞呢?”
“不好意思,因为我们急着过来。”仓持说谎。车子里明明放了两把伞,是他要我别撑伞的。
她想要带我们到客厅去,但仓持却不打算脫鞋。他站在脫鞋的地方说:“我们在这里就好。”
“为什么?至少把外*干比较好呀。”
“不了,弄不弄干没关系。”
“到底怎么了?田岛也一脸郁卒的表情。”
我可不是在演戏。一想到仓持等会儿要做的事,我真的觉得很郁卒。
“川本女士,我必须跟您说件不太愉快的事。”仓持开口说道。
“不太愉快的事…?”
“今天是我和田岛最后一次来找您了。”
川本房江一脸摸不着头绪的样子,发出“咦”地一声。她手足无措地将脸转向我。
“真的吗?”
我不愿做任何回答,看着仓持。他斜眼要我按照计划行事。
“是真的。”我不得已只好那么回答。
“为什么?”她将视线拉回仓持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调职?”
“不,不是那样,”仓持抿了抿
。“上头的人谴责我们,为什么在上班时间定期出入非客户的家…”
“咦,可是…”川本房江不知所措,呼昅变得急促。“基本上,你们不也算是来要我*的吗?”
“话是没错,该怎么说呢?老实说,公司派人对我们进行了突击检查。”
“突击检查?”
“也就是说,公司派人偷偷监视我们,看我们有没有认真地在工作。结果公司发现我们经常出入您家,却完全没签到契约,觉得很可疑…”仓持边说边地头,一副非常难以启齿的样子。我真佩服他高超的演技。
我从没听说公司有突击检查。对于没有签到契约的员工,公司会以不支薪作为处罚,因此没必要突击检查。
然而,川本房江对于仓持的说词却不疑有他。“原来是这样啊…”她双眉下垂,低下头。“毕竟,我连一件契约也没让你们签成。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
“不,没有关系。那笔存款对川本女士很重要,我认为没有必要用在您不认同的地方。反正,我们又不会被炒鱿鱼。只不过从今以后我们不能像之前一样拜访您而已。”
“可是,公司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派人监视你们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已经不能随心所
自由行动了。公司将我和田岛拆开,各自和别人搭档。我们必须遵照对方的指示,而且负责的地区也会改变。”
“那放假的时候呢?”
“这个嘛,我想放假的时候应该可以,只是我跟田岛都会帮得不可开
…”
“那么忙啊?”她皱起眉头。
“因为我们两个都还是菜鸟。”仓持苦笑,抓抓头。
川本房江并膝端坐,陷入沉思。我感觉到她的心在动摇。
“所以,我想今天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来找您了。虽然相处短暂,不过受到您很多照顾。”仓持发出开朗的声音,成功地酝酿出故作开朗的气氛,连他挤出来的笑容都很高竿。
“那么,我们走吧。”他对我说。“嗯。”我点头。
“等一下。”川本房江说。那一瞬间,仓持的目光闪了一下,但六十七岁的她却没有发现,继续说道:“那么,只要我*就行了吧?我买黄金就可以了吧?”
“不,那怎么行。”仓持挥挥手。
“为什么?”
“因为,川本女士之前不是一直说您不会买这种东西吗?”
“此一时彼一时。既然知道公司会那样责怪你们,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若是我*了,那个处分是不是就会撤销?”
“这个嘛,大概吧…”
“你们等一下。”
看着川本房江消失在屋里之后,仓持微微向我点个头。我叹了一口气,以示心中的不快。他不知道将我的叹气误解成什么意思,低声对我说:“就差一点点,加油!”
川本房江手上拿着一个小包包回来。“要签多少钱的契约才行?五十万?还是要一百万?”
“川本女士,真的不用您费心。田岛你也说句话啊!”仓持突然把头转向我,吓了我一跳。
“请您不要勉強比较好。最好…不要签什么契约。”
“是啊。您不是说令郎千
代、万
代,要您别
买东西吗?”
“我手上也有点钱能够自由运用。来,你们老实说,要签多少钱的契约才行?”
我们的劝阻反而坚定了她的意念。这件事也在仓持的计算之中。
然而,他却一脸困惑地用双手搔头,然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那么,我就老实说了。公司的确说过,如果今天跟川本女士签到契约的话,这次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只是,这种情形下的最低*金额非常高,我曾经向公司议抗,可是公司完全置若罔闻。”
听到他这么一说,川本房江到底也感到不安。“非常高是多少?一百万不够吗?”
仓持一副苦恼至极地垂下肩膀,看着地板低声地说:“公司说…至少三百万。”
“三百万…”
“对不起,讲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我们老早就决定不和川本女士谈生意了。所以这件事就当我没提。”
“等一下。签三百万的契约就行了吗?”她打开手上的包包,拿出存折,确认里面的金额之后说:“这里刚好有三百万的定期存款。只要解约,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怎么可以动用那么重要的钱…”
川本房江头摇。“你们不也说过,如果要储蓄的话,买黄金比把钱放在行银有保障吗?没错吧?”
“是那样没错。”
“那么,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吧?现在想起来,要是早一点跟你们*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真是对不起。”
“哪里,川本女士不用向我们道歉。”
“总而言之,我就跟你们签三百万的契约。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仓持盯着存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出犹豫不决的样子,然后微微低头看着她。“真的可以吗?”
“可以啦。我不都那么说了。”
“如果您愿意跟我们*的话,最好是在今天签。”
“今天吗?好啊。我该怎么做?”
“首先到行银解定存,再将钱汇到这个指定的账户,明天我就会带正式的契约书过来。因为公司必须确认汇入款…”
“我知道了。那么,我等一下马上就去行银。”她站起来。仓持一脸深不可测的表情,我仿佛从他的肚子里听见了“大功告成”的声音。
能够助两个年轻人一臂之力,让川本房江感到喜不自噤。人似乎一上了年纪,就会觉得不被人需要而感到落寞。在那之后,川本房江又上了两次仓持哀兵政策的当,被他骗走了更大笔的钱。
东西商事內部称这招行销手法为“请婆入瓮”是参考女推销员原本对老男人施展的“请爷入瓮”而来。两者都是看准了老年人的孤独感,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这种做法甚至比用暴力抢夺存折更加蛮横。
不过,我也没资格指责仓持他们。我明知他们的恶行恶举,在当场却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人被骗,一点一滴存起来的棺材本被抢走。而我就是共犯。因此,我在责难仓持的同时,也憎恨自己的软弱。我苦恼不已,为什么自己会变得如此丑陋?
当时,我经常一边听着在纸门另一头觉睡的仓持的呼昅声,一边问自己:“现在正是杀他的大好良机,不是吗?”我已经完全看透他的本
。我想,现在要杀他是轻而易举。我只要悄悄打开纸门,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掐就行了。或者我也可以用
纸捣住他的口鼻,不消几分钟,他大概就停止呼昅了吧。
然而,那些念头总是仅止于想象。我心中还未涌现足以令我付诸行动的杀人念头。我从小就对杀人感趣兴,而且我有杀害仓持的理由。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对他的憎恨还不至于让我想杀掉他呢?
当我在想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总会想起藤田。究竟有多少憎恶之情在他心中翻转,让他下定决心,并且采取行动要来杀我呢?要引燃名为杀人念头的导火线还需要什么。我想要知道那是什么。
有一天傍晚,我们利用类似骗婚的手法,获得一件新的契约,回到公司时,看到柜台有一位姐小正和山下在争执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放弃争执来到走廊上。
当我们和走出来的她擦肩而过时,她出声说:“啊,你们是…”
我这才看了她一眼。我见过她但想不起来她是谁。她的五官端正秀丽,刹那间我还以为她是电视明星。
“啊,你是…”仓持比我先有反应。“东久留米的…那个,住在牧场老爷爷附近的人,对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拿烤
串到牧场老爷爷家的女孩子。
仓持似乎说对了,她微微颔首,但表情严肃。
“哎呀,我一时认不出是你。你的打扮和当时差蛮多的。”
我和仓持的想法一致。当时她好像是穿运动衫搭牛仔
,也没化妆,而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女子却穿着成
的连身佯装,摇身一变成了个大女美。
然而,她却似乎没有听到仓持说的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用尖锐的口吻质问我们。“为什么不还钱?太莫名其妙了吧?”
“等一下。你没头没脑地这么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仓持往公司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管怎样,我们先到楼下去吧。在这里没办法好好讲话。”
我们到一楼,走出大楼,仓持带我们来到一家不用担心会遇到东西商事员工的咖啡店。
“你们不把那笔钱还来,我们很头痛的。那可是牧场老爷爷仅存的老本。”她没打算端咖啡起来喝。她说她不要饮料,是仓持随便帮她点的。
“他是不是突然急需用钱?”仓持问。
“那倒不是。老爷爷他现在没有在工作,那是他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钱,却拿去买什么黄金…”她狠狠地瞪着我们。“你们太过分了吧?说什么菗签中奖,居然带他去公司之后说不*就不放他回来。这不是恐吓吗?”
“你这么说,我们也莫可奈何。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小推销员而已。有人菗签中奖,带他到公司来也是…”
“说到菗签,”她眼睛往上盯着仓持。“里面根本没有鸣谢惠顾的签对吧?全部都是中奖的签对吧?”
我大吃一惊,但仓持却很镇静。
“没那回事。里面应该也有鸣谢惠顾的签,至少公司是那样跟我们说的,对吧?”说完,他看着我,征求我的同意。
我只好点头,心想:“又要跟他联手骗人了。”
“老爷爷好像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他说有很多人被迫向东西商事买黄金,都吃了苦头。据说,付出去的钱会要不回来,于是老爷爷马上打电话到公司,说要解约,可是对方好像说了一堆,最后就是不肯答应。老爷爷越来越担心,终于在上个礼拜卧病不起。”
“所以你代替他来要钱?”我试探
地问。
“我想要请你们公司还钱,所以跑来了。可是你们公司果然还是不肯还钱,说什么这是违反契约、无法跟本人以外的人谈契约的事。就算我说老爷爷不能行动,由我代替他来,你们公司也完全不搭理。”
我的脑中浮现出山下冷酷的表情和语调。
“我说,这不是很莫名其妙吗?为什么不还钱呢?要是不还钱的话,就把老爷爷买的黄金
出来!”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我看着仓持,心想:“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辩解。”不久,他开口说:“老实说,我最近也觉得有点奇怪。”
听到他用严肃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我不噤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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