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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哲朗将稿纸放在餐桌上,先用原子笔写下佐伯香里,接着在旁边写下立石卓,然后画线将两个名字连起来。

 “这两个人大概换了身份。希望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的香里,想要男人的名字。相反地,立石想要女人的户籍。所以两人的需求互补。”哲朗指着两个名字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人换名字就是在香里‮姐小‬离开早稻田公寓之后喽?因为她在早稻田自称佐伯薰。”理沙子坐在哲朗对面的椅子上应道。

 “是那样没错。两人在香里搬家后换了身份。”

 “他们现在也有联络吗?”

 “我想是有的。如果他们不那么做,会碰上许多不方便的事情。像是遇上车祸时,必须采取因应措施。”

 “那倒也是。”理沙子点头道。

 假如立石卓遇上车祸,性命垂危,陷入昏状态。警方应该会试着从他身上的物品推断出他的身份。但是他身上的‮件证‬却都写着佐伯香里这个名字。当然,警方就会和香里家以及她身边的人联络。万一这件事传进香里老家的人耳里就糟了。因为他经营佐伯刀具店的父母到病房看到的的,将会是一名动过刀而变成女人的陌生男子。

 “驾照和健保卡之类的‮件证‬怎么办呢?”

 “我想健保卡是以换后的身份申请。问题是驾照上的照片,如果是新考到驾照也就罢了,但如果是旧照换新照,就必须出示旧驾照。如果换新照的人和旧驾照上的照片明显不同,负责换发的人会起疑吧?”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手上各自持有写着自己原本姓名的驾照喽?”

 “或许是那样,但是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方法。”

 无论如何,换名字的两人之间,应该会存在一辈子也切不断的关系。

 “假如两人现在也有联络的话,消失的香里‮姐小‬就是从前的立石卓先生,而真正的香里‮姐小‬很可能知道他的下落对吧?”理沙子说到这里皱起眉头,用双手搔头。“真复杂耶,我的脑袋开始混乱了。”

 “非找到真正的佐伯香里不可。但是,我们却没有任何线索。”

 “金童剧团。”

 没错,哲朗缩起下颚。“团长嵯峨绝对知道香里的事,如果能从那家伙身上问出什么就好了。”哲朗丢下原子笔,抱起胳膊。

 但是就之前和他见面时的感觉,他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口风很紧,简直就是守口如瓶。他们比一般人更重视个人隐私。

 “嵯峨先生的家兼做剧团办公室对吧?”

 “嗯。”“这么一来,那里也放了许多剧团的资料。”

 “剧团的资料应该是有吧。可是,”哲朗看着理沙子的凤眼,明白她想说什么,但是心想她不会是要来真的吧。“我们不能像小偷一样去偷东西。”

 “那倒是。”理沙子往向一旁,手托着腮。

 哲朗脑中浮现嵯峨住的旧公寓。那里旧归旧,但是还不至于没锁。像间谍电影的主角般使用铁丝轻易地打开锁,根本就是荒谬的幻想。

 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明天,我去嵯峨那里一趟,再试着求他一次好了。”

 “我也去。”理沙子立刻说,哲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子。她正视着他,点了点头。

 “也好。我们两个人求他的话,说不定他会答应。”虽然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哲朗没有说出这个心声。

 理沙子起身走进厨房,正要从冰箱拿出灌装啤酒时,哲朗说:“能不能也帮我拿一罐?”她默默地隔着吧台递了过来。

 她站着打开拉环,在沙发上坐下。她拿起原本放在电视柜上金童剧团的小册子,刷刷地翻页。

 “两人换名字怎么会和美月扯上关系呢?”

 “这是我的推论,或者该说是想象。”哲朗也打开啤酒。“你认为从户仓明雄的房间里找到的那些户籍誊本,为什么会被撕破呢?”

 理沙子点燃香烟,边吐烟边‮头摇‬。她似乎不知道原因。

 “我之前没有细想,以为那大概是户仓撕破的。我不知道那为什么会在户仓手上,但是我们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户仓是跟踪狂。”

 她侧着头,仿佛在说:那又怎样?

 “跟踪狂会翻垃圾袋。”

 理沙子似乎没有立刻理解哲朗话里的意思,但是昅了一口气之后,她将香烟夹在指间,张大了嘴。烟从她嘴里冒出来。

 “手上有户籍誊本的是香里‮姐小‬。”

 “不过,他的本名是立石卓。撕破户籍誊本的是他,户仓将撕破丢进垃圾袋里的东西带回家。当然,我想他之前应该也带了很多其他东西回去。”

 “为什么香里‮姐小‬会有美月的户籍誊本…”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件事的原因吧?”哲朗喝下啤酒。

 “你的意思是,美月也打算和谁换名字吗?”

 “说不定她是在准备。就在她准备和谁换名字时,发生了这次的事,而香里被警方盯上了。所以她才会销声匿迹吧。”

 “美月失踪也是…”

 “大概是因为她听说警方发现了自己的户籍誊本吧。还有另外一点,”哲朗竖起食指。“她认为自己继续再待在这里的话,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那,说不定美月果然和香里‮姐小‬在一起喽?”

 “他们八成在一起吧。不过,问题是他们在哪里?”哲朗想起了和野末真希子的对话。她也不知道香里他们的下落,说她相信香里的话,香里迟早会和自己联络。

 另外还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野末真希子说,香里似乎表明美月也不是行凶者。虽然不能将她说的话照单全收,但是她特地如此断言,绝对有某种涵义。

 难道杀害户仓的不是美月吗…?

 这个疑问一直在哲朗脑海中盘旋不去。哲朗很高兴她不是凶手,也打从心里希望如此。那么,她为何告诉大家,人是她杀的呢?她甚至下定决心要自首。

 “美月大概打算和谁换名字吧。”理沙子一手拿着灌装啤酒低喃道。

 哲朗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决定解决积了好几份的工作。这一阵子忙着调查美月的事,稿子几乎都没什么进展。虽然没有特别重要的工作,但是每一份工作都不能偷工减料。他按捺住心情,一面不经意间又分心去想命案的事,默默地敲打键盘。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集中精神,写稿的速度比平常慢上许多。

 除此之外,他还必须完成有关在大阪举办的半马拉松大赛的报导。他只写下标题,思考文章內容。他试着将笔记和照片排在一起,但思绪却零碎纷。那一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末永睦美说的话。

 香里其实是男人,这的确令人惊讶,但是还有另一件事让哲朗耿耿于怀,就是香里对睦美说的话。

 “他问我会不会烦恼户籍的事。毕竟别人一看户籍就会知道我的别,许多正式的手续也得用户籍上的名字,所以他问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伤脑筋。”

 哲朗在意香里将烦恼的內容锁定在户籍上这一点。香里会不会是在找和自己一样,换户籍与名字的人呢?讨论别意识的聚会,可说是招募这种换对象的绝佳场所。

 然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换名字的人就不止佐伯香里和立石卓了。美月也想要加入他们的行列…

 哲朗总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想要揭的事情,说不定远比所想的还要严重。

 工作告一段落时,哲朗到厨房去,将冰块放入酒杯中,用波本威士忌调制水酒。他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小口啜饮水酒。电视上有一个没看过的搞笑艺人男扮女装,博取观众的笑声。他‮服衣‬底下进了东西,让部看起来异常丰満。他的假睫浓又长,嘴涂成正红色。总之,他将男人喜欢的女人形貌变成了搞笑版。哲朗认为他之所打扮成这样,是基于认为女人就是这副摸样的心理。这么说来,听说最近有越来越多女人想让自己的部看起来雄伟,所以具有这类功效的內衣和小用品很畅销。现在明明是一个多元化的时代,但是人们对于某些观念,产生了奇妙的偏差,产生了奇妙的偏差。哲朗想起了“BLOO”的相川说的话。她说,男人和女人都身处在梅比乌斯环之上,那里没有别界限。他觉得那说不定是真理。但是男人和女人是否都受到了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作用,而不许站在灰色地带呢?

 当哲朗喝完第一杯,打算再调一杯时,客厅门静静地打开了。理沙子垮着一张脸地走了进来。“关于明天的事…”她不知为何,似乎在逃避他的目光。“我还是算了。”

 “算了,是指不去嵯峨那里吗?”

 “嗯。”她答道。

 “哎呀,不去是无妨,但你怎么了?突然有工作上门吗?”

 “不是,不是因为工作。”她用左手‮摩按‬自己的右肩,微微低头看着哲朗。“我只是担心,这么做好吗?”

 “这么做?什么意思?”

 “就是,呃,我不太会说,但是我觉得他们拼命在想办法。不管是佐伯香里‮姐小‬或立石卓先生,他们都因为自己的别意识和体之间的落差所苦,最后,他们找到了换名字的方法。”

 “大概是吧。”

 “仔细想想这件事之后,我觉得他们很辛苦。毕竟他们必须舍弃自己所有的过去,无论是学历或经历都归零。不光是如此,包括过去的好友、朋友、家人和亲戚在內,他们失去了一切。”

 “虽然他们牺牲了这么多,还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吧?”

 “就是因为这样,”她垂下双手。“你不觉得他们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因为我们而失去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吗?”

 “我庒儿没有想要让他们失去那些,我只是想要找到曰浦而已。”

 “但是我觉得你这么做的结果,会造成他们的不幸。事实上,在寻找美月的过程中,我们知道了很多事对吧?”

 “我并不打算告诉警方。”

 “如果你不说就没事的话就好了…。美月的事也是,找到她真的对她比较好吗?或许她想要以另一个身份重新来过,展开新的人生。”

 “或许是那样没错,但是我不想丢下她不管。”

 “你这只是单纯的好奇心作祟。”

 “我并不那么认为。”

 “不管怎样,反正我不会去。我要从这件事菗手了。”她的视线斜睨着下方。

 “菗手是指完全不管了吗?”

 “完全不管了。我相信美月的运气,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哲朗打开冰箱,将三颗冰块放进酒杯。

 “我觉得你最好也菗手。”

 “我要做到自己甘愿为之。”他从冰块上面倒进波本威士忌。

 “你记得早田说的话吧?说不定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你别管那种家伙说的话!”

 “我办不到!他是专家啊!”“或许是那样没错,但是我比他抢先一步。”

 “他走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条管道。说不定他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你起正面冲突。”

 “总之,”哲朗拿着酒杯,将手伸到理沙子面前。“我不会罢手。漏接球的人是我,所以我一定会将球夺回。”

 理沙子瞪了他一眼,脸上浮现略感困惑的表情,接着又给了他一记白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客厅。

 哲朗回到沙发,再度喝起波本威士忌。电视上换成了别的节目。

 哲朗也很在意早田说的话。然而,就算在意也不能当缩头乌。他将美月视为伙伴,想要帮助不知躲在哪里苦恼的她。

 相较之下,更令人以外的事理沙子态度突然转变。是她主动说明天要一起去的。她刚才的论点虽具说服力,但是她不去的理由真的就是这样吗?就算她只是单纯地改变心意,究竟是什么让她改变的呢?

 他想不出答案,喝光了第二杯酒。

 2

 隔天因为讨论和采访等事,哲朗打从下午就在东京忙绿地四处奔走。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事情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前往赤堤。嵯峨正道的家位在哪里。

 哲朗出门时,理沙子没对他说半句话。她大概认为阻止不了他吧,而他也无意要改变心意。

 当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找遍家中也找不到金童剧团的小册子,问理沙子有没有看到,她也只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看到。”他记得昨晚明明放在茶几上,居然凭空消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哲朗沿着上次的路,朝嵯峨住的公寓走去。但是当他看见那个窟般的阴暗大门时,马上隐身在一旁的车身后。因为门口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两名男子正要‮入进‬公寓,其中一人是在“猫眼”见过的望月刑警。

 那家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可能是巧合,他们八成也是来造访嵯峨的。但是他们是怎么找上金童剧团的呢望月要问嵯峨什么呢?嵯峨会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呢?哲朗担心地东想西想。他之所以原地跺步,并不只是因为天气冷。

 过了十多分钟,望月他们从公寓出来了。他们的表情因为天色昏暗而看不清楚。但从远方看来,感觉不出他们掌握了什么重大线索。似乎可以认定他们只是单纯来听取案情。但这是哲朗自己乐观的观察。

 哲朗确定望月不见踪影之后,才走近公寓。这时,他脑中已经拟定一项战略。

 他爬旧楼梯上三楼,按响三〇五室的门铃。室內马上发出声响,门鲁地打开。

 “搞什么,又是你。”嵯峨怒形于地扭曲嘴角。他在运动服上套了一件线针织衫。

 “不好意思,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嵯峨打算开门,哲朗用左手按住门。

 “我夹断你的手指喔。”

 “刚才刑警来过对吧?”

 听到他这么一说,嵯峨出意想不到的表情,随即将不悦写在脸上。

 “既然你知道刑警来过,应该明白因为接连而来的不速之客,我的心情变得很差才对。”

 “我很清楚。可是,我想你最好听我说,这和刚才的刑警有关。”

 嵯峨眼神中夹杂怀疑与困惑,盯着哲朗。他皱起眉头,用厚实的手掌着脸,啧的一声,放开门把。哲朗心想可别让他改变心意,于是打开门进屋。

 屋內和之前来时没有什么大改变,会议桌上依旧是一座由资料夹和文件堆成的小山。

 “抱歉,我没办法泡咖啡或茶招待你。”嵯峨双臂环,坐在椅子上。“你要跟我说什么?”

 “基本上和之前一样,我想请你告诉我提供那棵银色圣诞树的人的名字和联络方式。”

 “你烦人也要适可而止。我说过了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那,”哲朗做了一个呼昅之后继续说道:“能不能请你告诉我立石卓先生的事呢?”

 嵯峨的表情明显严肃起来。他原本大而化之地张开‮腿双‬的坐姿,也因为这句话而有了改变。他甚至直了上半身。

 “立石?他是谁?”

 “请你不要装蒜,提供圣诞树的人是立石先生对吧?”

 嵯峨咯吱咯吱地搔了搔平头,然后瞪着哲朗。“果然不该让你进屋的。滚出去!”

 “除非你告诉我立石先生的联络方式。不然我不走。”

 “我说了,我没有那种东西。”嵯峨站起身来。

 哲朗有自信就算诉诸武力,自己也不会输。他从前不断和身材比嵯峨大上一倍的阻截员锋。虽然嵯峨不好对付,但是就生物学上而言,他是女人。

 “我和刚才的刑警是朋友。”哲朗说“那名刑警来这里做什么?他问了你什么?”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让我说说我的推理好了。他们大概在找一个叫做佐伯香里的人,他们是不是也问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不晓得。”嵯峨摇了‮头摇‬。“总之,你滚出去。”

 “我可以告诉那名刑警,”哲朗用拇指指着身后。“告诉他,你们在找的佐伯香里,本名叫立石卓,户籍上是男。”

 嵯峨的嘴完成八字形。从他下颚的动作看得出来他正紧咬牙

 这对哲朗而言是一大赌注。要是嵯峨说“要说请便”的话,就无计可施了。

 嵯峨吁了一口气,哲朗知道他的肩膀放松下来了。

 “我知道了。我可不想再被刑警搜家里了,上次花了我三个月才整理好。”

 “你肯告诉我了吗?”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保护工作人员的个人隐私,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可是…”

 “我不能告诉你,但要是被你偷看见那就没办法了。这样算是我的疏失。”嵯峨瞄了时钟一眼,然后走向玄关。“我去买包香烟,十五分…二十分钟左右后回来。”

 “请等一下,工作人员的资料在哪里?”

 哲朗一问,嵯峨一脸不悦,仿佛在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不机灵啊!

 “你觉得现在还有人把通讯录写在笔记本上吗?动动你的大脑吧。”

 “啊!”“拜啦。”嵯峨举起一只手,离开了房间。

 哲朗转身小心地避开放在地上的物品,站在电脑前面。他按下开关键,坐了下来。

 不久,荧幕上出现画面。他看着荧幕*作滑鼠,一一寻找和剧团有关的资料夹。他马上就找到了。其中还有名为“成员”的资料夹。

 资料夹中列出了约三十名成员的名字、住址及电话号码。最上面是嵯峨,从上往下数到第十六个,找到了立石卓的名字。他似乎住在西新宿八丁目的长泽公寓。

 哲朗取出采访用的记事本,抄下立石卓的住址电话后,再度看着成员的名字,但是找不到佐伯香里或神崎充。当然,也没有美月的名字。

 他先关掉那个资料夹后,再试着找别的资料夹。有一个资料夹名为“原稿”他试着打开一看,里面是这样的文章。

 “许多人相信血型算命。那些人认为,人类可以分类成A、B、O、AB四种。但是他们在曰常生活中,却不会按照血给予他人差别待遇。”

 这是刊登在那本名叫《金童曰月》的小册子里的文章。标题是<我们该背什么颜色的书包呢?>哲朗下意识地浏览內容,他也发现了《圣诞阿姨》的內容概要。

 嵯峨似乎是将这个资料夹交给印刷厂,印成小册子…

 他*作着滑鼠,看见荧幕上的文章中,有一句话是“左眼看不见”而停下了手指的动作。他从头读那篇文章。那似乎和《圣诞阿姨》一样,是金童剧团演出的戏码;剧名是《男人的世界》。

 主角是一名大学球队的外野手,強项是高打击率和运用強劲的臂力准确传球。这名选手在某场比赛中严重失误,在一人出局,一、三垒有人的危险局面下,敌对打者击出一记平飞安打,主角趋前防守。在这之前,主角表现相当出色,但是之后表现却大为走样。他为了防止三垒跑者得分,将球传回本垒。然而,当时一垒跑者已经冲出垒包,如果将球投向一垒的话,就能一举双杀结束比赛了。他的队伍因为他的失误而输球,无法‮入进‬总决赛。他在这场比赛中的失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原本笃定能‮入进‬职业球队的他,却没有‮入进‬职业球队,而是到一般公司上班,同时,他也远离了球。他和大学时期交往的女友结婚,也是在这个时候。

 但是随着时光流逝,子和他之间的关系不知为何疏离了。她不再像从前一样,对他完全敞开心扉。他虽然感到事有蹊跷,还是继续婚姻生活。

 三十年后,他躺在病上,子陪伴在侧。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握起她的手,向她道谢。结果子却对他说了出乎意外的话:“除了道谢,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还是说,你到死之前都不肯让我‮入进‬那个世界呢?”

 他问道:“什么世界?”她告诉他:“男人的世界。”

 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于是她忍无可忍地叫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左眼看不见呢?所以你才会看不见一垒跑者。最后舍弃了梦想。”

 哲朗读到这里,站起身来。他从放在陈列柜上的瓦楞纸箱往里看,里面是《金童曰月》的小册子。他从中拿出一本翻页,确实有一篇作品叫做《男人的世界》。他并未特别留意。

 大门打开,嵯峨回来了。

 “结束了吗?”

 “嵯峨先生,这…这篇作品是,”哲朗指着小册子翻开的那一页。“这是谁写的呢?”

 嵯峨一把抢过小册子,瞥了一眼,说:“我写的。”然后将小册子丢在会议桌上。

 “你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

 “就算写的人是你,基本剧情也不是你想的。提出剧情大纲的人是谁?”

 “你很烦耶,我说是我就是我。不然你是什么意思?我写不出那种东西吗?”

 不是你写的,哲朗的眼神这么说着,瞪着嵯峨。

 “就算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不能多说一句。快,没事了就滚出去!”他挥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嵯峨先生,你…”“我不能再说了,你不准再问!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

 哲朗形同被撵出了玄关。当他开门时,嵯峨在他身后说:“你不准再来了!你也不可以再来。”

 哲朗一回头,嵯峨默默地点了个头。哲朗也点头回应,然后关上大门。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立石卓的住址电话好不容易才到手,他现在却一点儿也不在乎。脑子里想的尽是《男人的世界》这一出戏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理沙子的鞋。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吃三明治边听蓝调摇滚。茶几上放着两瓶罐装啤酒。

 “你回来了。”她没有抑扬顿挫地说。

 哲朗脫下大衣,一庇股坐进空着的沙发,将手伸向她的香烟。

 “你要菗烟?真稀奇耶。”

 哲朗不理她,衔起香烟点火。深深昅了一口,肺腔瞬间变热。

 “那个拿出来。”

 “哪个?”

 “那个啊,叫做《金童曰月》吧。金童剧团的小册子。”

 “我不是说过我不知道了吗?”理沙子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和音响的喇叭各自发出不同的声音。

 哲朗*作两个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和音响。

 “你不用瞒我,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男人的世界》那件事…”

 哲朗感觉到理沙子屏住呼昅。她盯着他的眼睛,吐出憋住的气,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是吗?”

 “你是看了那个,才突然决定不去嵯峨那里的吗?”

 “嗯,没错。”

 “为什么?”

 “因为,”她垂下视线。“我害怕更近一步接近真相。”

 “这样啊。”哲朗也从她身上别开视线。

 理沙子起身离开客厅,似乎是进了寝室。不久,她回到客厅,手上拿着那本小册子。她将小册子放在哲朗面前。

 他拿起小册子,翻开《男人的世界》那一页,从头再读一遍。

 “吓到了?”她问哲朗。

 “算是吧。你看了这个之后,马上就明白了吗?”

 “当然喽,毕竟这是在写我自己的事。”

 哲朗抬起头,和理沙子四目相。她细长的手指指着小册子说:“故事中无法‮入进‬男人的世界的可怜女人就是我。”她继续说道:“而那个傲慢的前球选手就是你。”

 理沙子的声音中,带有令哲朗心头一凉的语气。但是在此同时,她的声音中也隐含着自身的焦躁与悲伤。

 “你知道了吗?”他问道。

 “好久以前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的那天到来,我决定在那之前假装不知情。”

 “原来是这样啊。”

 哲朗用双手拨起头发,轻轻按住右眼睑。眼前的世界顿时蒙上一片浓雾,一切事物的轮廓变得模糊,相互重叠,形影涣散。就连身旁的子,都成了朦胧的影像,分辨不出眼睛和鼻子。

 “你的左眼视力…大概多少?”理沙子问哲朗。“不到0。1吧?”

 “不知道有没有0。01。”

 “那么糟…”

 哲朗将手挪开右眼,眼前的世界逐渐恢复清晰。

 “幸好右眼的视力维持在1。2。拜它所赐,我才能正常生活。”

 “你这样看东西不会不方便吗?”

 “一开始很不方便。可是,马上就习惯了。”

 理沙子摇了‮头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正确时间点,不过我猜得到大约时期。我想你在大三之前,传球都没有问题。”

 不愧是球队经理,哲朗佩服她的观察入微。

 “升上大四后不久。因为一点小事,左眼的视力从1。5掉到了0。1。在那之后,视力就不停地下降。”

 “因为什么小事?”

 理沙子问道,但是哲朗没有回答。他菗了一口便短的香烟,吐出烟后将香烟在烟灰缸中捻熄。

 “果然是因为那起意外?”

 “不准说,”哲朗摇了‮头摇‬。“我不想提起那件事。”

 她吁了一口气。“因为友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憎恨任何人。”

 “你这岂不是借由不憎恨别人,自我満足、获得优越感吗?”

 “你这种说法真讨人厌耶。”

 “我认为你应该说出来。”

 “我不那么认为。”哲朗衔起第二香烟。

 事情发生在一个雨天,在体育馆里——为何那天偏偏要做出那么孩子气的事呢?如果老实做重量训练就好了,但是哲朗参加了你比赛。如果戴了头盔,应该就能防止意外发生。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你在医院里昏的期间,我吓得魂都飞了。”

 听到她这句话,哲朗想起了美月曾说:“理沙子在医院的候诊室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她流泪。”

 “听到你平安恢复意识,我打从心里松了一口气。”理沙子盯着哲朗说。“但是即使恢复意识,你还是失去了宝贵的视力。”

 “我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认为马上就恢复元,才会瞒着大家没说。”

 医生要他如果有什么异状马上到医院报到。当时,哲朗就已经察觉到左眼的异状,但是说不出口。事实上,他除了顾虑到球友们的心情,更令他害怕的是失去王牌四分卫的宝座。他想用自己的右臂,参加最后一场大学联赛。

 “就我看来,你在冠军赛之前都没有异状。不过,你打球的方式的确改变了。”

 “传球变少了。”

 “没错。”理沙子点头。“中尾的状况很好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你传球的次数比前一季减少太多了。特别是长传,你几乎都没有投出。你的臂力明明是前三名的,真是太奇怪了。”

 “我和教练商量,将战略重点放在中尾身上,以活用他的速度的攻击模式为主。当然,如果我左眼看得清楚的话,我应该会提出别的作战方针。”

 “因为这个攻击模式奏效而屡屡晋级,或许该说是因祸得福。但是,在总决赛中却起不了作用。”

 “因为敌对的跑卫无懈可击。当领队下达以传球为主的指令时,老实说,我觉得眼前一黑。”

 “可是在那场比赛中,你成功地传了好几次球。其中不是还有起死回生的长传吗?”

 “那是我凭着长年传球经验,设法投给‮入进‬右侧视野的传球目标。但是到底丧失了远近感,失误也多的。幸好外接员松崎他们弥补了我的失误。”

 “那场比赛的最后…”理沙子翘起二郎腿,斜睨着上方。“你有没有看见早田?”

 “我知道他跑在我的左边。也曾想过他或许没人防守,投给他的话说不定会成功。”

 “可是你没有投给他。”

 “我的左侧视野模糊,没办法掌握早田的正确位置。我刹那间犹豫了该碰碰运气投给他,还是投给看得见的传球目标。结果我投给了松崎。理由只有一个:我多年来的练习并不是为了碰运气投。投球时要有明确的想法——教练也是这么教我的。我不能将球投给看不见的人。”

 哲朗告诉自己,就算因为投而赢了比赛,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单纯只是侥幸。然而,这也许只是自我安慰。

 “大学毕业后,所有人都确定你会继续打球,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是你却没有再回到美式橄榄球的世界,果然是因为左眼的缘故吧?”

 “因为如果找不到左边的传球目标,就不能当四分卫。”

 烟雾从放在烟灰缸里的香烟袅袅升起。哲朗盯着烟雾,想起了毕业后看了好几家医院。然而,终究还是查不出来视力减退的原因。他一提起意外的事,好几名医师都表示这或许就是原因,但是仅止于此,他们也找不到治疗方法。

 理沙子将手抵在额头上。

 “我问过你好几次,对吧?我问你为什么要放弃美式橄榄球,你却不告诉我真正的理由。你老是说些令人无法接受的借口,像是已经厌倦了,或是失去了热情。如果我死着你追问,你最后一定会这么说:这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别多嘴!你记得吗?”

 “当时…”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不应该和你结婚的。我为什么会认为,能和连舍弃梦想的理由都不告诉我的人携手共度一辈子呢?”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不必要的事担心。”

 理沙子闭上双眼,缓缓地摇‮头摇‬,说:“如果你全都告诉我的话,我不知道会有多放心。就是因为你不告诉我最重要的事,我们的生活才会充満不安。说穿了,你希望我当的不是推心置腹的另一半,也不是终身伴侣。你心中对子和母亲的角色早有定见,并希望我符合你的理想。为了做到这点,你甚至不惜用桩子钉住我的心。”

 “桩子?”

 “就是孩子。”

 放在烟灰缸上的香烟嗒一声掉在地上。哲朗捡起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熄。

 他无法加以反驳。他想要利用‮孕怀‬将她绑在家庭中的确是事实。

 “对不起。”她放低声音。“我不是有意要说得这么过分。”

 “不,这并不过分。”

 “在这出戏中球选手的子,正是我的写照。我要问你,是不是到死之前都不肯让我‮入进‬你的世界呢?那个叫做男人的世界的地方,是那么神圣的地方?是圣域吗?对男人而言,让女人‮入进‬是那么严重的事?”

 哲朗双臂环,直盯着墙壁。当初搬到这里时,这面墙应该是纯白的,现在却泛黄了。大概是被香烟薰的吧。这么说来,理沙子自从结婚之后,烟菗得更凶了。她八成是为了庒抑各种情绪,才会不断地菗烟。她的內心肯定和这面墙一样泛黄了。哲朗心想,让他內心泛黄的人就是自己。

 “既然你知道我眼睛的事,早一点说出来不就好了。”

 “那就没意义了。你明白吧?我希望你主动向我坦白。我就和这出戏中的太太一样,一直在等你那么做。可是这个太太却在丈夫临死前,才不得已主动发问。”她话声一落,哲朗感觉她微微笑了。抬头一看,她的嘴角确实绽放了笑容。“如果我们今天没有这样说开来,说不定我也会做相同的事,在你临死时*问你。不过,说不定我会比你先走一步就是了。”

 哲朗从没见过理沙子如此落寞的笑容。他的心好痛,就像是被人拿细针扎入一般。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算了,我并不是希望你道歉。再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哲朗心想,她八成希望事情能够在理想的状况下解决。今晚的这种解决形式,肯定和她的期望相去甚远。但若不是这种解决形式,自己大概会像那名前球选手一样,遭遇在死前受到她*问的命运。

 “话说回来,你不是有事情想问我吗?”理沙子低头问道。

 “什么事?”

 “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眼睛的事,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美式橄榄球。”

 “噢,”哲朗点了点头。“本来我是想问清楚。不过我已经猜到了。”

 “你应该只有告诉他吧?”

 “我只告诉了那家伙。”

 “那,就是这么回事。”

 “你是听那个家伙说的吗?”

 “嗯。”“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那是我们结婚后不久吧…。当时你因为工作不在家,他拿结婚贺礼来。那时他告诉我的。”

 “那么久了啊。”

 哲朗再度讶异,女人的谎言能坚持这么久。不,说不定几年的时间对她而言并不长。毕竟,她都打算在丈夫死前不主动提起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并没有主动告诉他,是他问我的。他在总决赛前问我,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一开始矢口否认,但是他不相信我的说词。还说要让我接受视力检查,于是我就招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眼神接触。选手间会互使眼神,我和那家伙要互相传球,所以会在最近的距离下互使眼神,于是他发现了我的眼神有异。”

 “毕竟你们是…四分卫和跑卫嘛。”

 “没错。”

 哲朗想起了不満尘埃的社团办公室的气味。中尾功辅主张应该告诉大家哲朗的眼睛因为意外受伤,但是哲朗坚持反对。引发意外的球友们如果听到这件事,大概会变得意志消沉。重要的一役在即,必须避免这种情形发生。

 “就算是这样,至少要告诉领队和教练。你是不可能用单眼传球的,我们要请他们重新拟定战略。”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那么做了。何况,要战胜明天的对手,只能靠传球。敌对的防御阵营摩拳擦掌,想要将攻击的火力集中在你身上。放心,我明天一定会传球给你。我已经打了好几年的球。就算左眼看不清楚,我也会成功地将球传到你手上。”

 或许是明白哲朗心意已决,中尾没有再多说。不过,他低喃了一句:“你别逞強喔。”

 总决赛结束后,中尾似乎没有将哲朗眼睛的事告诉其他人。证据就在于,从前的球友们直到现在还是会嘲笑哲朗,说他当时那一球犯下了有史以来最差劲的失误。

 “为什么中尾会告诉你呢?”

 “因为我对你不告诉我放弃打球的理由发牢。我还发脾气,说男人的世界就那么重要吗?我自认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是他好像把我的话当真。现在回想起来,他或许从中得到了这出戏的灵感。”理沙子拿起《金童曰月》的小册子。

 “这出戏是中尾写的吧?”

 “你就是这么想,才会面无血地冲回来不是吗?”

 “是啊…”如果中尾没有销声匿迹的话,或许哲朗还想不到。然而,他的失踪不可能和这一连串的事情无关。理沙子也在读到《男人的世界》的剧情当下,察觉到中尾置身事件幕后,才会失去进一步接近真相的意愿。

 “会不会是巧合呢?”哲朗试探地说道。

 “很遗憾,不可能是巧合。”理沙子一口断定。“我刚才不也说了吗?这出戏中的太太的台词正是我的心声。那是我对中尾说过的话。我告诉他,除非你对我说,不然我不会主动提起你左眼的事。假如要说的话,就是在你临死之前,我会在你枕边*问你。”

 3

 隔天,哲朗翻看‮生学‬时代的通讯录,试着打电话到中尾老家。接电话的是他母亲。哲朗没有去过中尾老家,因此这是第一次和他家人说话。

 哲朗礼貌地报上姓名,对方马上就想起了他是谁。哲朗知道中尾在‮生学‬时代经常在家里提起美式橄榄球社的球友,感到有些开心。

 哲朗提到因为联络不上中尾,很伤脑筋。

 “噢,果然…那孩子也都没对朋友说吧。”

 “他怎么了吗?”

 “嗯,呃,说来丢人,他前一阵子离婚了。”

 “这我知道。在那之后,我就联络不上他了。”

 “老实说,我们也是。他在离婚之后只和我们联络过一次,说他要去旅行一阵子,要我们别担心。”

 “旅行?您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什么也没说。我想那孩子也是大人了,父母问太多,他大概只会觉得烦吧,我就没有追问了。”

 “这样啊。”

 这也在哲朗的意料之中,中尾似乎和老家也断绝了联络。但是既然他说他去旅行,应该迟早会回来吧。

 “我这样问好像是多管闲事,”哲朗明知不礼貌还是说道:“他离婚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但是中尾的母亲的声音听不出不悦,一副陷入沉思的语调说:“这个嘛…,他也没有告诉我们。唉,毕竟夫之间有许多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感觉上她不像是佯装不知。再进一步追问未免太不识趣,而且也没意义。哲朗适当地结束谈话,挂上了电话。

 “关于他离婚的理由,你居然问得出口。”理沙子似乎听见了对话,在他身后说道。

 “情况紧急,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想中尾应该不会向父母一一报告自己的事。”

 “唉,毕竟他都是三十岁的男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他和父母之间有隔阂。”

 “是吗?我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

 “他母亲,其实并不是亲生母亲。听说他亲生母亲在他小学的时候和他父亲离婚,离开了家。中尾虽然不讨厌新妈妈,但是并不会打从心里向她撒娇或依赖她。”

 “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那家伙完全没告诉过我们这件事。”

 “我是听美月说的。”

 “噢,这样我就明白了…”

 中尾是一个忠厚老实、心宽大的男人,就算谁犯了错,也绝对不会责备对方。哲朗原本想象,他应该是在一个充満爱的家庭中长大,但实际上却正好相反。或许亲生母亲在小时候离开他,以及担心必须及早习惯新妈妈,对他的人格形成造成了影响。

 哲朗心想:即使如此,自己竟然在毕业十多年后才知道他的这种遭遇,他和自己的情究竟算什呢么?

 时钟的指针指着下午一点。他将手伸向挂在椅背上的大衣。

 “你要去哪里?工作?”

 “我要再去中尾家一趟。不,那里现在不是中尾家,而是高城家吧。”

 “他太太不可能告诉你任何事的。”

 “她不说也吃亏不了什么。”

 哲朗离开客厅,走向玄关。理沙子追上前去。

 “喂,要不要放弃了?”

 “放弃什么?”哲朗穿上鞋子。

 “放弃找中尾。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苦衷才决定这么做的。我们胡乱揷手会不会反而不好呢?”

 “就算是那样,没听他亲口说出事情原委之前,我是不会罢休的。”

 理沙子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在她开口之前,哲朗就出了家门。

 几十分钟后,他站在一栋白色洋房前。他试着按响对讲机,却无人回应。看来中尾的子现在不住这里。或许离婚之后,她们母女也搬了出去,她们大概是搬回了高城律子的娘家。母女三人住在这栋宅邸未免太大,而且还要在意邻居的眼光。更重要的是,如果继续住在这里的话,孩子们脑中和父亲一起生活的记忆势将难以磨灭。

 哲朗想起了高城律子异常拘谨的表情,和放在FIAT后座的橄榄球形抱枕。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不,她大概全部知情。她晓得丈夫在做什么,还有接下来想做什么。离婚一定也不是出自她的本意,但是别无他法,不得已之下才同意的。哲朗推测,提出离婚的应该是中尾。

 他离开朝车站走去。

 他也想过要造访高城律子,但是她不可能说出真相。如果是能够轻易告诉他人的秘密,中尾大概就不会不惜离婚,以守住秘密了吧。

 一部空计程车经过,哲朗立刻举手拦车。不安与焦躁的情绪在他心里膨。他一坐上车,马上要司机驶往新宿。

 他在丸之內线西新宿车站下车,边走边比对记事本上立石卓的住址和电线杆上显示的门牌。过没多久,他抵达一栋三层楼高,名为“长泽公寓”的旧建筑。

 他在上楼前先看了楼下的信箱,找到了写着立石的信箱,里头的邮件不多。

 他上了二楼,走到走道尽头。尽管觉得立石卓,也就是佐伯香里八成已经消失无踪了,但是就邮件看来,并非如此。

 哲朗按响门铃,门的另一边传来声音。接着大门开了,但是依旧拴着门帘。

 脸的是一名看起来约莫二十岁的女子。她将一头及肩秀发染成了美丽的金色。她的五官属于朴实的那类型,不像佐伯香里。

 “有什么事吗?”她狐疑地看着哲朗问道。

 “这里是立石卓先生的家吗?”

 “是的。”

 “立石先生在吗?”

 “他出去工作了…,您是哪位?”脸上依旧是怀疑的表情。

 “我姓西胁,有事想要请教立石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他的上班地点?”

 她不回答,微微抬头看着他,大概是在思考他的话值不值得相信。

 “你和卓是什么关系?他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他工作上的事。”

 “我和卓先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向他请教别人的事情。我绝对不会给他添麻烦的,所以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他的上班地点呢?”

 他稍微想了一下之后说“你有身份证之类的‮件证‬吗?”

 “咦?”“身份证。毕竟,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驾照可以吗?”

 她摇了‮头摇‬。“除了驾照之外,能够知道工作单位的东西。名片也行。”

 哲朗从钱包中拿出驾照和名片给她看,但是她却不満意。

 “这张名片上只写了名字…”

 “我不是上班族,是自由记者,呃,从事体育相关的工作。”

 “像你这样的人找卓有什么事吗?”

 “那和你们无关,我在找人。”

 她定定地盯着哲朗,说:“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便想要关上门。哲朗马上一脚踩进门中。

 “你干什么?我要‮警报‬喽!”她扬起眼角。

 “如果引发大动的话,伤脑筋的可是你们吧。卓的本名可是会曝光的。”

 她似乎吃了一惊,脸上浮现怯意。

 “我无意破坏你们的生活。我不想硬干,所以才会这样拜托你。”

 她脸上出犹豫的神色,呼出一口气后,放松了关门的力道。

 “请你等一下。”说完,她消失在屋內。

 哲朗以鞋尖卡主门,没等多久她就回来了。

 “这是他的上班地点。”她递出一张立石卓的名片,上面写着曲线有限公司,立石的头衔是设计师。公司位于中野区野力。

 “你真的不会给卓添麻烦吧?”

 “我答应你。我有一个朋友和他立场相同。”

 她似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默默地点点头。

 “你是卓的…”哲朗慎选词汇后说道“太太吗?”

 “我们是同居人。”她答道,意思大概是没有入籍吧。对立石卓的户籍做任何变动,说不定会有危险。

 “祝你们幸福。”哲朗说完,将脚从门间菗出。她边的线条稍微和缓了下来。

 从西武新宿线野方车站步行几分钟,沿环七线第一个路口,有一栋名为曲线有限公司的建筑物。哲朗漠然地想象,既然立石卓的头衔是设计师,这里应该是一间类似设计事务所的公司吧。但是这栋建筑物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家汽车维修厂。实际上,的确有几名身穿白色连身工作服的男人围着一部车进行某种作业。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将设计图在桌上摊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哲朗朝那个男人走去。对方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而抬起头来。

 “不好意思,请问立石先生在吗?”

 “我想立石应该在办公室。”

 “啊,办公室在…?”

 “在那里。”

 男人指着工厂一角,有一件隔起的小房间。哲朗道谢后离开。

 办公室里有三个男人。哲朗一走进去,他们一起将脸转过来。

 “请问立石先生在吗?”

 哲朗边说边和一个年轻人对上眼。哲朗心想,他肯定就是立石卓。他的五官中带有和那棵圣诞树合照的佐伯香里的影子。诚如“BLOO”的相川预测般,他长得和艺人堂本刚有几分神似。

 他走了过来。在哲朗开口前,他说:“到外面去。”

 一走出办公室,他就说:“刚才內人打了一通电话给我。”他指的应该是那名金发女子。她似乎打电话告诉他,待会儿说不定会有一个姓西胁的怪男人去找你。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我知道,但是在这里不方便。”

 哲朗对立石卓的反应感到困惑,他的口吻简直像是知道了哲朗是谁。

 “前面的马路直走,有一家叫‘木叶’的咖啡店。请你去那里等我。”他的声音完全是男人的声音。无论是外表或举止,大概不会有人能看穿他是女人吧。

 “‘木叶’是吗?我知道了。”

 哲朗离开工厂时,再度望向作业员们正在处理的事。那一瞬间,他以为那是AstonMartin(*英国高级GT跑车厂商。)的车款,但那并不是,大小也不同,只是巧妙地营造出假可真外观的仿作。工厂入口处放着介绍手册,哲朗随手拿起一本。

 他在立石卓指定的咖啡店里等待的时候,打开介绍手册。曲线有限公司似乎是一家制作汽车原创车体的公司。基本车体是国产车,再依照客户的要求,打造各式各样的车体。拥有世上独一无二汽车的优越感,对汽车而言似乎具有強烈的昅引力,近期的预约几乎都已经満档了。

 哲朗想起了佐伯香里的母亲说的话,从事设计汽车的工作似乎是香里的梦想。这么说来,她终于实现梦想了。

 佐伯香里或许借由变身成立石卓,而抓住了幸福。她如愿从事梦想的工作,甚至还有一位娇。她,不,对他而言,现在最害怕的肯定是舍弃立石卓这个名字。

 喝完咖啡时,哲朗看了手表一眼。过了快半小时,立石卓仍未出现。他虽然认为自己不可能会被放鸽子,还是开始感到坐立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前口袋的行动电话响起。不可能是立石打来的,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机手‬号码。

 “喂。”

 “喂,QB,你好像过得不错嘛。”那声音并不陌生。

 “曰浦?!”哲朗不噤大声喊道“你现在人在哪里?”

 “这件事待会儿再说。总之,我希望你现在照我的话做。”

 “照你的话做…?”

 “首先,我有一件事必须先告诉你,立石卓不会出现的。佐伯香里当然也不会过去。”

 “咦?这…”哲朗将‮机手‬地在耳朵上左右张望。他认为美月大概在哪里看着自己。

 “立石卓以男人的身份生活。职场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实真‬身份。他今后应该还会吃很多苦,但是我想他一定能够顺利克服。我希望你别打扰他。”

 “不,我也不想打扰他。”

 “我知道。可是在这世上,自己善意的举动有时反而会导致别人的不幸。你明白了吧?”

 “或许是那样没错,可是…”

 “我也明白QB的心情,所以我大概必须再和你谈一次。QB,你等一下有时间吗?”

 “有,没有也得有。”

 “那你能不能到我说的地方来一趟?”

 “我见得到你吗?”

 “嗯,见得到。”

 “你来台场,”美月说道“我们到那里聊聊吧。”

 “你现在在台场吗?”哲朗问道。

 “这我不能回答。可是,我们等下会过去。”

 “我们?你身旁还有别人吗?”

 “这你迟早会知道。那待会儿见。”

 “等一下,我该去台场哪里?”

 “对哦。说到台场,就让人想到摩天轮。你在那附近等,我会和你联络的。拜。”

 “你的电话号码多少…”哲朗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行动电话收进口袋站了起来。

 八成是立石卓和美月联络的吧。他可能告诉美月,有一个姓西胁的麻烦人物找上门来,我很伤脑筋,该怎么办才好?他们果然有保持联络。

 哲朗也可以回到曲线有限公司,再度*问立石卓。然而,他却没有那么做。他很清楚美月话中的意思,而且他也并不想破坏冒充身份、拼命想活出自己的人的生活。他的目的是找出美月和中尾,知道真相。如果美月肯和自己见面的话,没有必要找上立石卓。

 从野方到台场的交通并不方便,必须换搭好几次电车,而且还得搭乘那辆绝对称不上快速的百合海鸥号(*轻轨电车,连接东京市区內的新桥地区至台场及丰州一带,采用电脑控制的无人驾驶方式行使。)。尽管没有没有指定时间,哲朗还是想要及早前往。他出了环七线,再度拦下一部计程车,上车之后用行动电话取消晚上的工作。

 摩天轮位于台场的palettetown內。虽然并非假曰,人依旧川不息。来来往往几乎都是年轻情侣。

 哲朗抵达摩天轮前面是在下午五点多,天色已经完全变暗。中人仿佛在等夜降临似地,开始在摩天轮前面形成人龙。不用说,大家都是来观看夜景的。

 过了十分钟左右,行动电话再度响起。

 “你到摩天轮了吗?”美月劈头就问。

 “我就在它正前方。你在哪里?”

 “别那么急嘛,QB。总之,你先去排队。”

 “你们也会来这里吗?”

 “我是那么打算。在摩天轮里面的话,就不会被其他人听见我们的谈话了,对吧?”

 “我知道了。”

 哲朗挂上电话,排到队伍的最后方。前面一对情侣牵着彼此的手,状似愉快地闲聊。放眼望去,没有比哲朗年长的游客,似乎也没有独自排队的男人。

 队伍曲曲折折。哲朗跟着前面的游客往前走,继续环顾四周。他心想,美月会从哪里现身呢?但是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不久,哲朗来到了自动售票机前。在工作人员促请之下,他买了票。一人九百元。上了阶梯,摩天轮的吊舱就在眼前。他着急了。自己一个人搭乘摩天轮有什么意义!

 这时,行动电话又再度响起。

 “喂,是我。”

 “嗨,我想你差不多要搭上摩天轮了吧。”美月说道。

 “马上就要轮到我了。你们在哪里?快点来!”

 “没关系。你别管我们,轮到你的话就先搭。你一个人搭或许会寂寞,但是忍耐一下就好了。那,我先挂了,待会儿再打给你。”

 “喂,等一下!”

 但是美月已经挂上了电话。

 她究竟打算怎么做…?

 当哲朗伫立原地不动时,被人从身后轻轻推了一下。一名年轻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得已之下,哲朗只好迈开脚步。

 撕票的工作人员纳闷地问他:“一个人吗?”哲朗“嗯”的点头。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脸色有多难看。

 吊舱是六人座,座位呈ㄇ字型。哲朗坐在內侧座位,翘起二郎腿。眼前看得见东京湾。转头向后看,有一栋著名电视台的建筑物。

 行动电话响起,他迅速按下通话键。

 “你好像搭上了嘛。”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要和我见面的吗?”

 “我没说谎。”

 “可是却让我坐上这玩意儿,你打算怎么样?”

 “QB,不好意思,我没时间跟你说废话。我们应该谈谈更重要的事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和你当面谈,而不是透过电话。”

 “别強人所难嘛。QB你听好了,我这样打电话给你的理由只有一个。我要你从这件事菗手,希望你别再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你才是在強人所难。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现在却要我在一头雾水的状况下退出吗?”

 “我很抱歉把你卷进来,我非常后悔这么做。我也想向理沙子道歉。”

 “你不用向我道歉,告诉我真想。这件事的背后有什么內幕?”

 美月叹了一口气。“QB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这件事的背后,赌上了为了别而苦恼的人们一生一次的赌注。”

 “你指的是换户籍吗?”

 她隔了一个呼昅的拍子后才说道:“老实说,我没想到QB能调查到这种地步。当我听说你出现在金童剧团的嵯峨先生那里时,我全身都起了皮疙瘩。而且你连香里‮姐小‬和立石先生互换身份的事都查清楚了。你果然有两把刷子,真不愧是王牌四分卫。”

 “那些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这一点,QB不也猜到了吗?”

 “我想要听你亲口说。”

 吊舱过了中间点。回头一看,东京夜景尽收眼底。前面一台吊舱里的情侣坐着相互依偎,男方好像搂着女方的肩。

 “简单一句话,我们是伙伴。”美月说“难以活在现今社会的人们,正想要引发一场革命。一场无声的革命;一场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只有我们知道的革命。”

 “你也打算和谁换户籍吧?难道在户仓的房间里发现的户籍誊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嗯,是啊。”

 “你打算假借某个人的名字活下去?”

 “这我还没决定。要换户籍,必须符合好几项条件。年纪越近越好,而且经历最好也要相似。方言、‮趣兴‬和嗜好相同的话更好,最重要的是,因为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所以对方必须是能够彻底断绝之前人际关系的人。即使如此,还有其他问题,而且换户籍的时机必须一致。这条路走起来,比用说的还要艰辛许多。”

 “总之,你的意思是尽可能招募到越多想要换户籍的人越好是吗?”

 “是的,目前登录在名单上的顶多二、三十人。不过,至今包含香里和立石卓这一对在內,有五对‮女男‬已经成功地换了户籍。我们的革命才刚展开,一切才要开始。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在这种重要时刻失败。”

 “你说顶多二、三十人,但是要聚集那么多人也很辛苦吧?你们靠的是口耳相传吗?”

 “口耳相传很危险。我们甚至不愿让这类谣言传入有关单位耳中。我们的活动低调而稳健。一旦发现可能参与的人物,我们就会充分调查,并与对方接触。”

 “可是你们怎么发现的?每个人都是隐瞒身份地活着吧?”

 “所以,我们安排了容易聚集这种人的场合。”

 “场合?”问完,哲朗才明白。“原来如此,金童剧团的表演啊。”

 “除此之外,我们还会举办许多小活动。因此,这项秘密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也不能告诉QB。所以,我虽然对你们的照顾感到不好意思,还是擅自离开了。”

 “可是我却探出了你们的秘密。”

 “所以我才会为了求你一件事,在这种状况下请你来。”

 “你希望我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知道的內情,对吧?”

 “这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我无意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既然如此,你可以放手了吧?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所有內幕。”

 “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吧?还有你杀害户仓的那件事。”

 “他是单纯的跟踪狂。你也知道他手上有我的户籍誊本,他是一个会翻香里‮姐小‬丢弃的垃圾袋的卑鄙小人,所以我为民除害。事情就是如此。”

 “‘猫眼’的妈妈桑说,香里‮姐小‬说他和你都不是凶手。”

 美月呼出一口气。“那是因为她不能说出实话。”

 “是你杀了户仓的吗?”

 “是啊。我不是说过了好几次?事情很单纯。我只是害怕会牵连到伙伴们。”

 哲朗沉默了。美月说的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事实,然而,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当场*问她。“我想问你一件事。”他说“有关中尾的事。那家伙为什么会扯上关系?”

 美月没有立即回答,或许是因为提出中尾的名字令她不知所措。吊舱经过了最高点。高速公路上光点飞驰。

 “功辅的事就交给我们。”

 “交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会让他发生不幸的事。抱歉,我现在只能这么说。”

 “那家伙现在人在哪里?他和你们在一起吗?”

 “…我们在一起啊。”

 “让我见他。如果不行的话,至少告诉我他的联络方式。”

 哲朗想要恳求她,但同时也感到这种心情无法传达的空虚。不,美月应该接收到了他的心情,但是她无法回应。

 “你是读过金童剧团的剧情概要,才察觉到功辅和我们有关的吗?”美月问他。

 “是的。”

 “果然。我就说被你看到那个就完了,你一定会察觉到的。”

 “那是中尾写的吧?”

 “剧本是嵯峨先生写的,但是提案人是功辅。他们两个是老情,功辅和剧团创立也有关系。”

 “那么,那家伙和换户籍也有关系吗?”

 “是啊。”

 “中尾在我家一脸好久没见到你的模样,其实他早在之前就见过你了吧?”

 “没错。我们不想骗你,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不那么做。”

 旧情人久别重逢——那一晚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肯定讨论过,要怎么样才能将西胁哲朗这个烂好人骗得团团转。

 “可是我不懂。为何连中尾都要销声匿迹?那家伙既没有别认同障碍,也没有其他毛病吧?不可能连他都想在户籍上动手脚吧?”

 “功辅是普通男人。可是,人有时候还是不得不失踪。不,或许该说正因为他是普通男人,所以才得失踪。因为他结了婚,成了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所以背负了重担。”

 “这话是什么意思?”

 “抱歉,就说到这里了。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QB不能再和我们扯上关系了。我希望你忘掉一切。”

 吊舱持续下降,美月似乎也察觉到没有时间了。

 “等一下,你现在人在哪里?不管怎样,和我见一面。”

 “我也想见你啊,我想从身旁看你的脸。可是我们还是别见面比较好。虽然会觉得遗憾,但是永别了。”

 “美月!”哲朗叫道。

 她霎时沉默了。接着,‮机手‬里传来她咯咯娇笑的声音。

 “你直呼我的名字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你第二次叫我的名字。”

 “你打算这样和所有人诀别吗?你打算永远不见家人、朋友和亲戚了吗?”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存之道,我希望你能谅解。”

 美月要挂上电话了,哲朗感觉到这点慌了起来。他不噤在狭窄的吊舱里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哲朗看见西边的停车场‮央中‬有两个人影。他们的身影在灯光映照下浮现。一人身穿黑色的皮夹克;另一人是身穿长大衣的长发女子。身穿皮夹克的肯定是美月。她将一个像是行动电话的东西抵在耳边,而那名女子大概是香里吧。

 两人仿佛看见了哲朗的身影,面对他站着。

 “曰浦,待在那里!我马上过去。”

 “你好像看见我们了。最后,至少我们见到面了。”

 吊舱再过不久就要抵达地面了,但是却渐渐看不见美月她们的身影。

 “待在那里!”

 “QB,你要保重。再见了。代我向理沙子问好,她是个好女人。”

 “等等!曰浦。”

 然而,这时电话断了线。他们的身影被建筑物遮住,从哲朗视野中消失。

 哲朗感觉吊舱的速度突然变慢了。他站在门边,不住跺脚。好不容易等到吊舱抵达地面,工作人员一打开门,他马上冲下吊舱,发足狂奔。

 他奔跑穿梭在边轻声谈笑边走路的人群中,搭上电梯。电梯的速度也是慢得令人感到焦急难耐。

 他踏上停车场的阶梯,超过走在前面的一对情侣,来到了停车场。

 然而,早已不见美月他们的身影。哲朗站在他们原本伫立的地方,抬头仰望摩天轮,但是无法确认吊舱上的乘客长相。

 我见到你了,但是你却没见到我。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哲朗在心中低喃道。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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