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留下的讯息
1两天后,我和冬子一起去拜访坂上丰。坐在计程车上,前往坂上丰位于下落合的练习教室时,我告诉她竹本正彦告诉我的话。
“有某个人在调查竹本幸裕的弟弟——这件事情真让人有点在意。”冬子双手
抱
前,轻轻地咬着下
“到底是谁会做这种事呢?”
“会不会是…碰到意外那些人里面的某个人?”
“为了什么原因呢?”
“我不知道。”我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看来“我不知道”这句话,已经渐渐变成我的口头禅了。
结果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好先保留下来。没有解答的问题,一直不停地增加着。
总之,今天的工作就是先和坂上丰这个演员见面。
我平常不常看戏剧,所以不太了解。不过据冬子所言,这个坂上丰好像是个以演舞台剧为主,最近窜起来的年轻演员。
“听说他穿起中世纪欧洲服装的时候,还
有样子的呢!歌也唱得不错,是个成长空间很大的新人哦!”这就是冬子对坂上丰的评语。
“你有告诉他,我们想要请教他关于去年那场意外的事吗?”我问。
“有啊。我本来在想他会不太高兴呢,结果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他们这种人啊,面对媒体是没有招架能力的。”
“原来如此呀!”我点点头,真是越来越佩服冬子了。
不久,计程车在一栋平坦的三层楼建筑前停了下来。我们下了车,直接走到二楼。爬上楼梯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只有沙发的简单大厅。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冬子说完往走廊走去。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墙上贴了好几张海报,几乎全都是舞台剧的宣传,其中也有画展的广告。我想在剧团没有使用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可以租借给别人吧!
海报前面放着透明的塑胶小箱子,里面有各种文宣简介。上面还写着“敬请自由取阅”的字样。我拿了一张坂上丰所属的剧团简介之后,折起来放进皮包里。
过了一会儿,冬子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回来了。“这位就是坂上先生。”冬子向我介绍。
坂上丰穿着黑色的无袖背心,以及同样是黑色的紧身
。蔵不住的強健肌
晒得恰到好处,肤
十分漂亮。不过长相则是可爱型的,让人觉得他是个温柔的男人。
我们
换了名片之后,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这是我第一次拿到演员的名片,所以对这张名片非常有趣兴。可是,其实上面也只是印了“剧团——坂上丰”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话说回来,我自己的名片上也只是毫无感情地写着姓名罢了。
“请问这是本名吗?”我问他。
“是的。”和外观比较起来,他的声音要小得多了。看了他脸上的表情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有点紧张。
我对冬子使了个眼色,然后正式入进主题。“其实我今天是为了向您询问去年在海边发生的那件事故,才登门拜访的。”
“我想也是。”他用手上的
巾揩着额头附近。不过,那个地方好像并没有流汗。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请问您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参加了那趟游艇旅行呢?”
“情况?”他
出困惑的眼神——可能这个问题在他预料之外吧!
“就是您参加的动机。”
“啊…”我看到他
着嘴
“是健身教练石仓邀请我的。我还満常去那里运动的,所以跟石仓教练的关系不错。”他说完又用
巾擦了擦脸——我知道我很
,但是他脸上真的根本没流汗。
“那么您和其他人的关系呢?和山森社长有私底下的
情吗?”
“差不多就是偶尔会遇到的程度,我想应该还说不上是
情…”
“这么说来,去年参加旅行的成员对您来说,几乎都是第一次真正开口聊天的人啰?”
“嗯,大概就是那样。”坂上丰的声音不只音量小,还没什么抑扬顿挫。我一时无法判断自己该怎么去定义这件事情。
“您好像是游泳到无人岛的?”
“…嗯。”“大家都有确实抵达那座岛屿吗?”
“没错。”
“那么没有抵达无人岛的人,就是罹难者啰——那个叫作竹本的男人。”我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然而,他还是用
巾半遮着脸,让我无法辨识他的表情。
“为什么只有那个人被海
卷走了呢?”我平静地问道。
“这个我也…”他摇头摇,然后像是在喃喃自语地说:“那个人说他不擅长游泳,所以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发生那种事的啊?”
“不擅长游泳?他这么说过吗?”我惊讶地重新问了一次。
“不是…”大概是我的声音突然变大的关系,他的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也有可能是我自己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他好像有这么说过。”
“…”我觉得非常诡异。竹本正彦说幸裕先生对于自己的游泳技术非常有自信,所以他绝对不可能说自己不擅长游泳的。
那为什么坂上丰会这么说呢?
我看着他的表情,看来对于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好像十分后悔。
我改变了询问的方向。“坂上先生和罹难的竹本先生有
情吗?”
“不,那个…完全没有。”
“所以说,那次旅行是您和竹本先生第一次见面啰?”
“是的。”
“我刚才问过了坂上先生受邀参加旅行的情况了。那么,竹本先生又是透过什么关系参加的呢?他好像不是会员,也不是工作人员。”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您应该知道他和谁认识吧?”
“…”坂上丰闭上嘴,而我也静默地直盯着他的嘴巴看。就这么过了几十秒之后,他终于颤抖着张开了嘴。“为什么…要问我?”
“啊?”声音不自觉地从我口中漏了出来。
“根本没有必要问我吧?这种事情,去问山森社长不就好了吗?”他的声音虽然有点嘶哑,但语气却相当強硬。
“不能问您吗?”
“我…”他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把话咽下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我再换一个问题好了。”
“没有那个必要。”他说着准备站起来“时间到了,我再不回去排练不行了。”
“有一位名叫川津的人,他也有一起参加旅行吧?”我毫不在意地说道,他轮
着看了我和冬子的脸之后,点了点头。
“另外还有一个名叫新里美由纪的女摄影师也参加了。您还记得吗?”
“这些人怎么了吗?”
“被杀害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动作静止了一瞬间,不过马上又恢复了。他眼神朝下看着我们说道:“那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你干嘛调查这些事?”
“川津雅之是…”我调整一下呼昅之后,说:“我的男友。”
“…”“如果您还能允许我再多说一句的话,我想告诉您,犯人的目标应该是参加了那次游艇旅行的成员。所以,下一个可能就是您了。”
漫长的沉默。这段时间里,我和坂上丰互相盯着彼此的眼睛。
最后他先移开了目光。“我要去排练了。”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走掉了。我很想对着他的背影再说一句话,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目送他离去。
2“你为什么会说那种话呢?”在回程的计程车上,冬子问我。
“哪种话?”
“说什么犯人的目标是参加游艇旅行的成员…”
“啊——”我苦笑,伸出头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说。”
这次换冬子笑了。“那就是无凭无据啰?”
“理论上来说是无凭无据,不过,我是真的这么相信的哦!”“是直觉吗?”
“可能是比直觉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我还満想听听看的!”冬子在狭小的车內翘起脚,身体稍微朝我这儿靠过来。
“其实是很单纯的想法。”我说:“从我们手上现有的资料来看,不难发现,去年发生意外的时候,应该还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然后,有人想要隐瞒那件事。”
“但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吧?”
“很可惜,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在川津被偷走的资料中,一定有留下相关证据。而想要得到那份资料的其中一个人,就是新里美由纪,不过她被杀害了。也就是说,在这次事件中,被盯上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想要知道秘密的人,而是想要守住秘密的人。”
“然后想要守住秘密的,就是参加旅行的那些人…对吧?”
“正是如此。”
听我说完,冬子紧紧闭着嘴,非常认真地点了头。接着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开口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调查就难上加难了。你看嘛,关系人铁定全都会闭口不谈那件事的。”
“当然啰!”事实摆在眼前——今天的坂上丰就是这个样子。
“怎么办呢?现在只剩下山森社长身边的人了。”
“煞有介事地跑去问好像也行不通啊!虽然我无法断言,不过如果所有相关的人都已经事先讲好了保守秘密的话,统筹的人应该一定是山森社长没错。”
“你有什么计谋吗?”
“嗯,”我将双手
抱
前,窃笑起来“也不能说没有。”
“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我接着说:“就算山森社长对全部的关系者都下了某种封口令,但是唯独有一个人,没有受到指示的可能
非常高。我锁定的目标,就是那号人物。”
3接下来的星期天,我来到了都內的某个教会前面。
教会位于某条静谧的住宅区街上,外墙是由淡紫
的砖块堆砌而成;建筑物是面对着斜坡建造的,入口则设在二楼。到入口的地方,还需要爬几阶楼梯。一楼的地方是停车场。沿着坡道驶来的车子,已经停了好几辆在里面了。
教会的正对面有一个公车站,和教会中间就夹着那道斜坡。我坐在那里的椅子上,一边假装在等公车,一边悄悄地窥视对面的情形。正确的说法是——观察着开进停车场里的车子。
山森由美——那个眼睛不太方便的少女——在我还没有决定直接向她问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是非常困难的任务了。她每天都搭乘由专用司机驾驶的白色宾士车前往启明学校上课,所以想要在上下学的时候跑去找她说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另外,在我向那个学校的生学打听之下,发现他们好像只有在每周两次的小提琴课,以及星期曰去教会的时候,才可以离校外出。当然,这些都还是得靠司机接送。
我推测司机在带她进去教会之后,应该就会回到车上去,于是决定直接在教会里面和她接触。
我坐在公车站的长椅上,等待着白色宾士车的到来。干这种事的时候,公车站可说是非常方便。一个女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奇怪。会觉得匪夷所思的,大概只有经过公车站牌的公车司机而已吧!
看到等待已久的白色宾士车出现的时候,大概已经有五、六辆公车从我面前开过去了。
等我看到白色宾士车在教会的停车场停妥之后,我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影,就穿过斜坡往教会的方向前进。
躲在附近的建筑物阴影下没多久,我就等到了两个女孩,踩着慎重的步伐走出停车场。其中一人是由美,另外一个是和由美年龄相仿的少女,我想应该是由美的朋友吧!她牵着由美的手往前走。至于司机的身影,则没有出现。
我从建筑物的暗处出来,快步朝她们走去。刚开始的时候,她们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过没多久,由美的朋友就看到我了,她用有点惊讶的表情望着我。当然这个时侯,由美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由美问她朋友。
“你们好。”我对她们说。
“你好。”回答的是由美的朋友。由美感觉十分不安,失去焦点的眼睛慌慌张张地转动着。
“你是山森由美姐小吗?”我知道她看不见,所以轻轻地笑出声来。当然,她僵硬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比较舒缓。
“小悦,她是谁?”由美问道。小悦,好像是她朋友的名字。
我拿出名片,交给那位叫作小悦的女孩。“帮我念给她听吧!”
她把我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分开念给由美听。由美脸上的表情似乎出现了非常细微的变化。
“之前在运动中心有和您见过面…”
“嗯,对哦!”我其实并不期待她会记得我的名字,所以有点讶异。看来由美是个比我想象中更聪明的少女。
知道我是由美认识的人之后,小悦的脸色也变得比较安心。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开口说道:“我有一点事情想要请问你哦!现在可以拨点时间出来吗?”
“咦?可是…”
“只要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可以了。”
由美闭上嘴。她好像也很在意身边朋友的心情。
我对着小悦说:“我们谈完了之后,我会把她带到礼拜堂里面的。”
“可是…”小悦低下头,语气含糊地说:“人家
代我一定要一直跟着由美。”
“有我在的话就没关系了呀!”
不过两个少女却同时陷入沉默。因为她们两人都没有决定权,所以除了沉默也没别的办法了。
“人命关天哦!”我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这样说:“我要问的是和去年在海边发生的那件意外有关的事情。由美,你也是当时遇难的其中一人吧?”
“去年的…”看得出来她十分惊讶,脸颊上甚至泛起些许晕红。过没多久,这道晕红就蔓延到耳朵边上了。
“小悦!”她提高声音叫着她的朋友“走吧!要迟到了。”
“由美!”我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请放开我。”她的口气非常严肃,但是却让我感到她有点可怜。
“我需要你的帮助。那件意外发生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别的事情呢?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吧?因为你当时也在场啊!我再说一次,这是和人命扯上关系的事情哦!”“…”“名叫川津和新里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哦!”我毫不犹豫地说出来。这个时侯,由美的脸颊好像菗动了一下。
“你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吗?”由美还是闭着嘴巴,摇头摇。
“可能是忘记了吧!这两个人也是去年和你一起参加游艇旅行,一起碰到船难意外的人哦!”她张开嘴巴,嘴型看起来好像是在说:“咦?”不过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相信那个时候发生的意外,一定蔵有什么秘密,而这两人就是因为那个秘密才被杀害的,所以我必须要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
我用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紧盯着她的脸看。照理说她应该看不到我的脸,不过她却好像感觉到我的视线一般,别开了脸庞。
“我…那个时侯昏过去了,所以不太记得。”她用和她的身体一样纤细的声音回答道。
“只要说记得的事情就可以了哦!”然而,她却没有回答,只是悲伤地垂下眼睛,摇了两、三次头。
“由美。”
“不行!”她开始向后退,两只手像是在找东西一样,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小悦见状,抓住了她的手。
“小悦!快点把我带到教会去!”由美这样说后,小悦为难地看看她的脸,再看看我的脸。
“小悦,快点!”
“嗯。”小悦一边在意着我,一边抓着她的手小心地爬上楼梯。
“等一下!”我从下方喊着,小悦的脚步在一瞬间犹豫了。
“不要停下来!”由美马上这样叫道,所以小悦只是再看了我一眼,稍微点头示意之后,又继续带着由美朝着楼梯上方前进。
我没有再叫住她们。
4这天晚上冬子来我家,我便向她报告白天的情况。
“是哦?果然还是不行啊!”她拉开罐装啤酒的拉环,一脸失望“跟我们的预测相反,敌人的防范措施相当坚固呢!看来这个山森社长连自己的女儿都下了封口令吧!”
“嗯,可是感觉又有点不太像。”我一边说着,一边夹了片烟熏鲑鱼到嘴里“虽然被她给狠狠地拒绝了,不过很明显的,她的表情有点
惘。如果是被下了封口令的话,我想应该不至于出现那种表情。”
“不然是怎么样呢?难道她是自己决定对这件事情保持缄默的吗?”
“应该是这样吧!”
“我真不懂。”冬子缓缓地摇头摇“跟那件意外同时发生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啊?连那种眼睛不方便的女孩子都想要隐瞒的秘密,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呢?”
“我的想法是认为,她在包庇身边亲近的人。”
“包庇?”
“没错,爸爸或妈妈之类的。也就是说,如果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会对身边的人不利。”
“总而言之,”冬子喝着啤酒,喝完后又继续说:“就是她身边的人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啰!”
“不只是她身边的人。”我说:“在那场意外中活下来的人全都是。当然,川津雅之和新里美由纪也包括在內。”
不晓得为什么,那天夜里我始终辗转难眠。
在喝了好几杯掺水威士忌之后,我重新钻回
上,好不容易浅浅地入眠了,不过还是一直惊醒。而且惊醒之前,绝对都是做了一个非常讨厌的梦。
就像这样,在不知道做了第几个梦之后,我惊醒了过来,接着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很难解释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不过就是觉得很不安,没办法镇定下来。
我看了看
边的闹钟——三点过了几分钟。我躺回
上,抱着枕头再度合上眼。
不过,这个时侯——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了“喀隆”一声,好像是轻轻地撞到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我又睁开了眼睛,接着竖起耳朵。
我就这样维持着抱着枕头的势姿一阵子,后来却什么声音都没再听到了。不过正当我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时,下一瞬间又听到了“锵噹”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我认得这个声音。
那是挂在客厅的风铃的声音。
“什么嘛!原来是风啊!”我想着,再次垂下眼皮。可是我的眼睛立刻又张得老大,同时心脏用力地菗了一下。
从窗户的紧闭状况看来,这个房间里是不可能有风在其中
动的。
有人在房子里…
恐惧在一瞬间支配了我的心。抓着枕头的手劲越来越大,腋下也冒出汗来,脉搏跳得飞快。
又出现了细微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感觉很像什么金属的声音,不过这次好像拖得比较长。
“拿出胆子来吧!”我下定决心。
镇定了呼昅之后,我从
上滑了下来。然后像是忍者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用着抵死不能弄出声音来的谨慎把门打开二、三公分。我就从那条细
窥视外面的情况。
客厅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放在电视上面的录影机电子荧幕上,时钟的数字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我就这样等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动的气息,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过了没多久,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发现没有人躲在室內的迹象,风铃的声音亦停止了。
我决定再把门打开一点。不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看了几千遍、几万遍的家,依旧和以往一样宽敞。
我飞快的心跳稍微减缓了一点。
我一面环顾四周,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了下去。刹那间,整间房子亮起了淡淡的灯光。
没人在,房子里也没什么异样。我在睡前喝的威士忌酒杯,也好好地放在原本的位置上。是我神经过敏了吗?
虽然眼前的结果稍微令我安心,不过
口的不祥预感依旧没有消除。就算认为可能是自己太神经质了,但心中却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应该是太累了吧——为了让自己接受,我试着这么想。
可是,当我再度关上电灯时,一个异样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来。
那个声音,是从另外一个房间——我的工作室——传来的。而且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电源启动中的文字处理机。
奇怪?我思忖着。工作结束后,我应该有把电源关上。而且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再打开过。
我胆战心惊地推开工作室的门。当然,这里的电灯也已经在刚刚就被我关掉了。但是黑暗之中,放在窗边的文字处理机的萤幕上闪着白色的字。电源果然是开启的。
我心底的不安再度苏醒了,脉搏跳动的速度也渐渐加快。抱着几乎要満溢出来的不安情绪,我缓缓地走近工作桌。然而,当我看见文字处理机萤幕上显示的文字之后,双脚便无法动弹了。
再不收手就杀了你我看着这行字,倒昅了一口气,然后花了很长的时间重重地吐气。果然有人侵入房子。而且这个人,是为了留给我这个讯息才闯进来的。
再不收手就杀了我…吗?
我无法想象是谁绕了这么大一圈来警告我。但是这个人知道我的行动,并且为此感到担心害怕。也就是说,虽然调查的顺序
七八糟,但是我们的确朝着某件事接近中。
我拉开窗帘。和房间里面比起来,屋外竟然如此明亮。宛若用圆规描绘出来的月亮,轻轻地浮在云中间。
事到如今,我不会收手的——我对着月亮喃喃自语道。
5在教会和由美谈话那天之后,隔了三天,我前往山森运动广场。那是个非常晴朗的星期三,我擦了比平常更厚的防晒粉底
以后,才踏出家门。
山森卓也社长对于我二度提出的见面请求,慡快地答应了,连我为什么要见他的理由都没问。“我全都知道哦!”可能是因为这样吧。
到了运动广场之后,我直接上了二楼的办公室找舂村志津子姐小。她今天穿着白色衬衫。“您有事要找社长是吗?”她说完之后,伸手要去拨內线电话,我用手掌制止了她。
“是的,不过现在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阵子。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是什么呢?”
“我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你不是介绍了一位叫作石仓的健身教练给我认识吗?我在想,不知道能不能先跟他见上一面。”
“跟石仓…”她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一会儿,问道:“现在吗?”
“如果可以的话。”
“我知道了。请您稍候一下。”志津子姐小再度拿起话筒,按了三个按钮。在确认对方接起电话之后,她叫了石仓来听电话,并传达了我的请求。
“他现在好像刚好有时间的样子。”
“谢谢。他是在健身房那层楼吧?”
“是的。不用陪您去吗?”
“没问题的。”我再一次向她道谢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抵达健身房之后,果然只看到石仓一个人躺着做举重运动。今天的客人很少,大概只有两、三个人在跑步机上慢跑或在踩固定式脚踏车而已。
我一边看着石仓用他那只巨
般的手臂轻松地举着杠铃,一边走近他。他发现了我之后,对我咧嘴一笑,可能是对自己的这个微笑很有信心吧!不过我一点也没趣兴。
“能够这样接近女美作家,真是我的荣幸呢!”他一面用运动
巾擦拭着一滴一滴
下来的汗,一面用我这辈子讨厌的轻浮语气说道。
“我有一点事情想要请教你。”
“请说请说!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会协助到底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把椅子,还顺便买了两罐柳橙汁。我想,他应该很受中年女
吧!跟我之前看到他时的感觉完全一样。
“其实是关于去年在海边发生的那起意外——啊,谢谢。”
他拉开了罐子的拉环,把果汁递给我,我先喝了一口。
“石仓先生也是当时遭难的其中一人吧?”
“是的。那次还真是惨呢!感觉好像把一整个夏天份的泳都游完了呢!”他说完粲然一笑。牙齿还真白。
“罹难的只有一人吗?”
“嗯。是男的,大概是姓竹本吧!”石仓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完,把果汁往喉咙里倒,发出了声音。
“那个人是来不及逃走吗?”
“没有,他是被海
给呑掉了哦!北斋的画中不是有一幅‘神奈川冲波里’吗?就是那种感觉的海
,像这样啪啪地打在他身上。
他用右手模仿海
的样子。
“你们大概是什么时候才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呢?”
“嗯…”石仓垂下头来,弯着脖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刻意摆出来的势姿。
“是到了无人岛以后。因为不管怎么说,自己在游泳的时候是没那个闲工夫看别人的。”
“抵达无人岛之后,才发现少了一个人是吗?”
“就是那样。”
“那个时侯没有想要去救他的念头吗?”
面对我的问题,石仓在一瞬间无言了。接着,他用着有点沉重的语气重新开口说:“如果不去在意成功率非常低这个事实的话,”他说完,停顿了一下“我可能还会为了救他,鼓起勇气再跳到海里去一次吧!”
他用果汁
润了喉头之后,继续说道:“可是那个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而且如果失败的话,连我自己的命都会丢掉。我们那个时侯,不敢打这个赌。若是当时有人自告奋勇要去救人的话,应该也会被大家阻止吧!”
“原来如此。”我说,但是其实并不完全相信他说的话。我改变了问题“那么在无人岛的时候,你都做些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乖乖地等待而已。因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啊!所以不会特别担心,而且我相信救难队一定会来。”
“这样啊…”看来再说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新的报情。我微微点头,对他说:“非常谢谢你。你刚才在训练吗?请继续吧!”
“训练?”他重复了一次我的问题之后搔搔头“您说举重啊?那个只是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玩玩而已啦!”
“但是我看到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厉害哦!”这是我真诚的感想。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其可取之处的。
石仓开心地笑弯了眼。“被您这样的人赞美,真的让我非常感激。但是这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啦!您要不要试一次看看呢?”
“我?别开玩笑了。”
“请您一定要体验看看。来来来,请躺在这里。”
由于他实在是太热情了,盛情难却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还好我今天穿了轻便的
子,动起来也比较方便。
在横椅上躺下来之后,他从上方将杠铃移到我手上。我想杠铃的重量应该已经被调整过了,横杠两端只各挂着一片薄薄的圆盘。
“怎么样呢?”我看到他的脸出现在我正上方“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还満轻松的吧!”
实际上下举个两、三次之后,的确没有想象中的吃力。
“我们再加上一点重量吧!”石仓说完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继续上下举着杠铃。生学时代曾经加入网球社的我,对自己的体力多少有点自信,不过最近倒是真的没在做什么像样的运动。我已经很久没这样使力了。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干脆加入健身房呀——我想着。
石仓回来了。
“石仓先生,这样就可以了。一下子突然做得太烈猛的话,会肌
酸痛的。”
没有人回答。我还在纳闷怎么回事,正要开口再叫一声的时候,眼前突然白成一片。
等我发现盖在脸上的是
的运动
巾时,差不多已经过了两、三秒了。然后当我想要再度发出声音的时候,手腕上突然袭来一股沉重感。
有人从上面庒着杠铃!我虽然拼命地苦撑,铁制的杠铃还是庒到了我咽喉的地方。就算想要大声叫,也因为全身的力量都用在手腕上而发不出声音。
当然,双脚在这个时侯也毫无用武之地。
我的手腕麻痹了,握着铁制横杠的感触渐渐消失,呼昅也变得困难起来。
已经不行了——当我这么想着,放掉所有力气的同时,横杠的力量突然减轻,庒住喉咙的庒迫感也消失了。同时,我听到了某个人跑走的脚步声。
我依旧抓着杠铃,调整呼昅。发出来的吁吁声,感觉好像是直接从肺部透过咽喉传出来似的。
接下来,我感觉到杠铃飘了起来。事实上,是有人把它从我手上接走,然后拿到某个地方去了。
我移动仍然酸麻的双手,把盖在脸上的
巾拿掉。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曾看过的脸。
“嗨——”脸上堆満笑容的是山森卓也社长。“您好像很拼命呢!不过,绝对不可以勉強自己哦!”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让我痛苦到现在的杠铃。
“山森…社长。”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全身汗
浃背了。血
全倒冲到脸上,耳朵也热乎乎的。
“我问了舂村,她说你到这里来了,所以我也过来看看。”
“山森社长…请问一下,刚才有没有别人在这里?”
“别人是指?”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刚才应该有个人在这里。”
“唔。”他摇头摇“可是我刚才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哦!”“这样吗…”我摸抚着喉咙,还感觉得到刚才铁制横杠抵住的感触。是谁想要杀我呢?怎么可能——这个时侯,石仓回来了,两只手拿着杠铃用的重物。
“怎么了吗?”石仓用忧心忡忡的声音问道。
“怎么回事?你丢下客人,跑到哪里去了?”山森社长问。
“我是想这个可以帮忙她锻炼体力,所以…”
“那个…石仓先生,我锻炼够了。”我挥挥手“我完全了解了。这个果然是很辛苦呀!”
“咦?这样子啊。真是可惜呀!我还希望您能够更充分掌握自己的能力。”
“我已经可以掌握,所以不用了。非常谢谢你。”
“是吗?”即使这么说,他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看着杠铃。
“那我们走吧!”山森社长说完,我站了起来,脚步还摇摇晃晃。
6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山森夫人正好从社长办公室走出来。
“有什么事吗?”山森社长开口问道。夫人好像这时才注意到我们两人。
“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不过你好像有客人啊!”她望着我的方向,于是我对她点头示意,不过她却没有任何表示。
“那你先去打发一下时间再来好了。由美没有跟你在一起啊?”
“她今天去茶会了。”
“是吗?那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你再来吧。这边请。”
山森社长推开了门,我又和夫人点了一次头之后,就走近社长办公室。我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顶着我的背影——如同刺一般的视线。
入进社长办公室以后,山森社长马上请我坐在沙发上。几乎在我坐下来的同时,女秘书就走出办公室了。大概是去准备饮料吧!
“我看了你写的小说了。”他一坐下来,劈头就是这句话。“很有趣呢!虽然我个人不是那么喜欢复仇的主题,不过犯人微妙的苟且心态这个点很不错哦!我最讨厌那种一边说着一大堆理论,一边报仇的小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所以只是没意义地说了:“这样啊!”“但老实说,我也有觉得不太満意的地方哦!我最不喜欢的点啊,就是用犯人的遗书来揭开部分的复杂疑团。我不赞成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犯人随随便便的告白这件事。”
“您说得有道理。”我说:“是我没才华。”
“没这回事啦!”正当他说着客套话的时候,女秘书端着冰咖啡出现了。
我一边从包装纸袋里菗出昅管,一边想着杠铃的事情——我说的当然是刚才死命庒在我脖子上的杠铃。
某个人把
答答的
巾盖在我脸上,然后从杠铃上面庒下来。
那人究竟是谁呢?
是眼前这个山森社长吗?
冷静想想,我便明白犯人并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如果在这种地方死了人的话,会引起极大的
动,这么一来,犯人的身分也会很快就曝光了吧!
也就是说,这是警告。
就像昨天有人潜入我家一样,对方只是打算给我警告——要我别再揷手。
而且毫无疑问地,那号人物就在这个中心里。
“冰咖啡怎么了吗?”声音突然传进我耳里,让我吓了一跳。这时我才知道自己看着咖啡杯出了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咖啡真好喝…”我这么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根本连一口咖啡都还没喝。
“你今天来的目的,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他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说道:“你是想要问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吧?”
“…”“为了问这个问题,你跑去跟各式各样的人见面了吧?像是金井呀、坂上呀,还有我们家的小女儿,也被你盘问过了。”
“您知道得真清楚。”
“嗯,因为他们都算是我身边的人啊!”“身边的人”吗?
“不过谁也没对我说出真相呢!”
山森社长
出一个含蓄的微笑。“为什么你可以断言他们说的不是真相呢?”
“因为…”我回望着他一脸期待的面孔“那些的确不是真相吧?”
他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
出微笑。然后靠在沙发上,点燃了一
烟…“为什么你要如此在意那件意外呢?那件事情跟你毫无关系,对我们来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不是一件应该忘记的事情,但也没有必要一直翻出来谈。”
“可是我确信有人因为那个意外而被人杀死了——就是川津先生和新里姐小。而且川津是我的男友。”
他轻轻地摇头摇,过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伤脑筋耶!”他说完,深深地菗了一口烟。“前两天有刑警跑到这里来哦!”“刑警?来找山森社长吗?”
“没错。听说川津和新里两个人有关系的地方,就是去年不知道在哪个杂志上刊登的纪行文。那个刑警好像是要从他们两个人在工作上各自的关系人开始,进行调查。那个时侯我就被询问了哦!就是‘请问你知不知道什么’之类的。”
“您应该是回答‘不知道’啰?”
“当然!”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因为实际上就是没有啊!那个时侯就是碰到意外,然后很不幸地死了一个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很难相信就只有这样。”
“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山森社长用宛如从胃部发出的低沉声音说着。他的脸上还是漾着微笑,可是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
“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哦。”他又重复了一次“只是单纯的船难事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故事。”
我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努力地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您——我想见您的千金。”
“见由美?”他挑起单边眉毛“你找我女儿有什么事吗?”
“我想再问她一次同样的问题,因为上一次她没有回答就逃走了。”
“不管问几次都一样,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不这么认为。总而言之,请让我和令千金见面。就算她的回答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也没关系。”
“这样我很困扰。”山森社长的眼神完全拒绝了我的要求“我女儿在那次事故当中,受到非常大的惊吓。我们夫
两个人的想法,都是希望她能尽早忘记那件事情。而且由美在那个时侯几乎是昏
状态,所以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应该都忘了。今天就算她真的记得好了,也只会记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已。”
“不管怎么样,您都不能让我和令千金见面吗?”
“正是如此。”他冷冷地说着,然后像是要观察我的反应一般,紧紧盯着我。对于我表现出的沉默,他似乎感到満意了。
“能麻烦你体谅我们吗?”
“也没别的办法了。”
“没错。”
“那可以请您告诉我一些事情吗?”
他伸出左手,手心朝上,像是在说:请。
“先是竹本幸裕的事。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参加那次游艇旅行的呢?他应该不是会员,也不是工作人员吧?”
谁都不清楚关于这个人的种种,天底下哪有这么荒谬的事。
“他的确不是会员,”山森社长若无其事地说:“不过在招呼非会员客人的时候,常常看到他。尤其是在室內游泳池。其实因为我也常去那里,所以自然而然就
起来了。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往了。”
我回想起山森社长曾经是游泳选手这件事情。在同一瞬间,竹本幸裕十分擅长游泳这个事实也浮现在我脑海。
“这么说来,就算是山森社长的介绍啰?”
“就是这样。”
虽然我还是先点了头,但这并不代表我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他的这番话,或许他自己认为说得通,然而竹本幸裕和山森社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居然没有人知道,这点真的很可疑。
“除了竹本先生之外,还有另一个跟大家没什么关系的人,一个叫作古泽靖子的女人。”
“啊…是的。”
“那位女士也是透过山森社长的关系参加的吗?”
“嗯,没错。”山森社长突然用大得很不自然的音量说道:“她也是游泳池的常客。不过自从那次意外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也没有联络吗?”
“没有,我想她应该是在那次意外中吓倒了吧!”
“您知道古泽靖子搬家了吗?”
“搬家?不知道。原来她搬家了啊…”他轻咳一声,看来好像是打算向我表示他对这件事情毫无趣兴。
“那还有…呃…”抓准了我中断问题的时间点,他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站了起来。“这样子可以了吗?不好意思,我之后还有事。”
没办法,我只好慌忙地跟着站起来。“谢谢您了。”
“呵呵,继续加油吧!不过…”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别做得太过火。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知道该收手的界线,这是很重要的。”
他原本可能想用开朗的口吻说,不过在我耳中听来,却是极其黑暗。
女秘书一路目送着我离房开间。我记得她的名字应该是村山则子,她也有参加去年的旅行。
“我也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在离开之际,我试着对她说道。
不过她只是保持着微笑,慢慢地摇了头。“不说多余的话,是秘书的工作。”
她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仿佛像是站在舞台上说话一样明晰。
“不管怎么说都不行吗?”
“嗯。”“真是可惜。”
她再度
出微笑。“我拜读了老师的书了。非常好看呢!”
她口中的这个“老师”指的好像是我,我有点惊讶。“是哦?谢谢。”
“接下来也请您继续写出更多好看的书。”
“我会努力的。”
“为此,我想您还是不要太热衷于不必要的事情比较好。”
“…”——咦?我重新审视了她的脸庞,看见她美丽的笑容依旧。
“那么我就此告退了。”接着她就离开了。我则呆呆地目送着她身材姣好的背影离去。
7这天晚上,我去了好久没造访的冬子家里。冬子的老家在横须贺,这间池袋的公寓是她租来的。
“被盯上?”冬子把披萨放回桌子上,发出惊讶的声音,因为我把杠铃那件事告诉了她。
“说是说被盯上了,不过我认为对方好像不是认真的。大概是警告吧!”我剪掉指甲,一边用锉刀将指甲前端磨平,一边说道。
“警告?”
“也就是叫我不要再对这件事情探头探脑的意思啊!说实话,我昨天晚上也被警告了。”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告诉她关于文字处理机的事情。冬子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似的,只摇了一下头。“是谁干了这种事情…”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吧!”我把tabasco撒在披萨上,再用手拿起来。虽然是在便利商店买的冷冻食品,但是味道还不错。
“事故的关系者啊!他们全都不想再提到意外发生当时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我可能就跟烦人的苍蝇一样吧!”
“问题的疑点就是:为什么他们要隐瞒到这种地步?”
冬子伸手拿了一片披萨,而我则倒了一杯掺水威士忌。
“大致上,我已经推理出个概要了。我想,应该是跟那个竹本的死有关吧!”
“快让我听听你的推理吧!”
“还没有到可以说的阶段啦!要先得到直接的证词才行。”
“可是他们每个人的嘴巴不是都闭得紧紧的吗?”
“面对城府深又狡猾的大人们,问再多都没有用。还是只能诉诸纯洁的心呀!”
“意思就是…你打算再去找由美一次吗?”
我点点头。“不过,我需要一些能让她敞开心房的工具。依照现在这个状况,我看不管去找她几次都只会碰一鼻子灰。这个女孩应该是意志力很強的人哦!”“工具吗?…很困难吧!”冬子说完,伸手去拿第二片披萨,就在这个时侯电话响了起来。电话就在我的旁边。
“一定是工作的电话啦!”我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话筒。“喂?你好,这里是萩尾家。”
“喂?我是坂上。”
“坂上…请问是坂上丰先生吗?”
听到我的声音,冬子把快要碰到嘴边的披萨再度放回盘子里。
“是的。请问你是萩尾姐小吗?”
“不是,我是前两天和萩尾姐小一起去拜访您的人。”
“啊,那个推理作家…”
“请稍等一下。”我遮住话筒,把电话交给冬子。
“喂?我是萩尾。”冬子用着有点严肃的声音说道:“是…咦?事情吗?那是什么样的…嗯…这样吗?”
这次换成她把话筒遮住,看着我说道:“他说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诉我们,现在我要跟他约好时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吧?”
“可以啊!”冬子又回到电话上,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重大的事情吗?…
是什么事呢?我思索着。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净是说些令人听了咬牙切齿的回答。这次是要好好回答那个时侯的问题吗?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明天就等您的电话。”冬子这么说完,便挂上电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脸颊上看起来好像有点晕红。
“地点和时间决定了吗?”我问。
“他要先确认曰程,然后明天晚上会再打电话给我。”
“是哦!”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如果可以,最好现在马上就见面。
“重大的事情是什么呀?”
对于我的问题,冬子摇头摇。“他说见了面之后再说。搞不好就是要说那起船难事故的事呢!”
我也觉得这个可能
很高。要说他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们,我也只能想到这件事了。“假设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突然想告诉我们了呢?之前明明拼命拒绝我们。”
“谁知道?”冬子耸耸肩,说:“会不会是感觉到良心的苛责啊?”
“可能吧!”我嚼着冷掉的披萨,又喝了一口掺水威士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奋兴起来了。
只是这根本就不是该吃披萨的时候。
我们俩在隔天,就被告知了那件事。
发生事情的隔天傍晚,我去某个*社和一位叫作久保的编辑见面。关于相马幸彦这个作家——就是竹本幸裕——的事情,在我单方面地到处打听之下,只有这个久保说他知道。久保以前是做杂志的,现在负责文艺类书籍。
在只排着简单桌椅的大厅里,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大厅里没有别的人,角落放着的电视正在播放重播的卡通。
“他是个相当有趣的男人哦!那个相马幸彦。”久保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光看着他肚子上堆积的脂肪,就让人觉得他应该真的是很热。
“他是那种会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一边工作一边取材的人。精力旺盛,一点儿都不输给其他人。”
“但是他的作品卖得不太好吧?”
“没错。那也是他的天赋之一。”久保摇了头摇“要是他能多认真听我说的话就好了,他就是没有这种弹
,老是把原稿直接拿来,也就是这样,他的作品內容都很无聊。”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嗯…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应该有两年了吧!现在他不晓得过得怎么样呢!”
“…您没听说吗?”我惊讶地问道。他的表情像是写着“什么?”般地看着我。
“他过世了。去年因为遭遇船难事故而去世了。”
“咦…”久保的眼睛瞪得圆圆大大的,激动地擦着汗。“发生这种事情啊…我完全不知道耶!”
“其实我这次来,也是因为想要针对那次意外做取材,所以才会打听与相马先生有关的事。”
“原来如此,你想要以那件事故为范本写一本书呀?”他好像没想太多就接受了我的说法。
我将话题绕回原本的问题上。“对了,关于相马先生私下的生活,您清楚吗?”
“私生活?”
“说直接一点,就是女
关系。请问他有女朋友吗?”
“唔…我也不知道。”久保的眼里带着某种情愫,眼睛稍微眯起来,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单身啊!传言是说他到处拈花惹草啦!特定对象的话,我就不那么清楚了…”
“他跟这么多女人交往过呀?”
“他动作很快的,”久保缓和了脸上的表情说:“因为他的原则好像是‘不是想要找女人的时候才去找,而是趁能找女人的时候赶快找’。那大概也是在国外生活时养成的人生态度吧!”
能找的时候…吗?
“话说回来,就这方面来看他也算是个很有个性的男人。这样吗…原来他死了啊?我还真不知道呢!死在海里…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啊…”他歪了好几次头,但是因为他的表现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意外了,反而让我有点在意。
“您好像不太相信呢!”
我一说完,他马上接着说:“很难相信啊!他常在各个家国挑战泛舟啊、帆船什么的,像这种赌上性命的场面他常遇到,而且每次都能突破难关。区区一个曰本近海地区的船难事故就要了他的命?我真的很难相信。”
当他说着“很难相信”的时候,音量提高很多。
久保的这席话,让我回想起竹本幸裕的弟弟正彦告诉过我的事情。他确实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没办法想象哥哥会因为船难意外而死。
久保和正彦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意外本来就是这样呢?我毫无头绪。
之后我们两个人随便聊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之后,我站了起来。“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工作方面加油啰!”
我们并排走出大厅,然而中途久保突然停下脚步。“我去关一下电视。”
他走到电视机前面打算关掉电源的时候,我大叫出声。“等一下!”
电视萤幕上正播放着我曾经看过的脸孔。
那张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凶的照片下方,写着“坂上丰”我同时注意到那个节目,是新闻。“…分局已经视之为杀人事件开始进行调查——”
怎么会这样?!
我顾不得身旁的久保惊讶的表情,切换了频道。其他台正好也都在播放这个事件的消息。
“今天过中午的时候,剧团的人员发现一名年轻男子,在×××剧团的练习地点
血身亡。联络察警前来调查的结果,发现死者是剧团成员之一,现居于神奈川县川崎市的坂上丰(二十四岁)。坂上的后脑部位疑似被锤子之类的东西重击,由于他的皮夹等东西不见了,警方怀疑他杀的可能
很高…”
我的双脚无法动弹,就这样一直站在电视机前面。
独白三我之所以无法原谅他们,不单单只是因为我最宝贵的东西被他们夺走而已。
他们的行为是因自私自利的价值观而生,因此对于他们毫不觉得羞聇这点,我感到怒火中烧。
他们甚至认为自己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是人都会这么做。
只要是人?
可笑至极。
他们做的事情根本等于否定了最具人
的东西。
我不期待他们会忏悔。我对他们毫无所求,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被要求的价值。
就算他们回击,我也毫不畏惧,因为王牌和鬼牌都已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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