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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于是乎,时间中午,地点‮店酒‬三楼咖啡厅,两对俊男靓女排排坐。

 相比于这边茶末一身红孟浩然一身黑的古板怪异,对面的楚人美和宋湘莲穿的就时尚出众多了。

 楚人美依然是从头裹到脚的长大衣,领子耸着里面搭一条红白格子的披风,捯饬的就跟华尔街来的金融白领似的,和咖啡厅气场搭配百分百。

 宋湘莲则穿的很喜庆,剪裁合身満目舂意的小套装,配着杭州丝方巾,挽一个干练的发髻别着复古的松石银簪,一看就是参加喜庆典礼的装束。

 穿的喜庆不代表人喜庆,这四人坐在那儿,服务生走过去招呼,隔着老远就扑面一股寒袭来,当下脚步就缓了缓。

 咖啡厅,这是一个上演过多少痴男怨女恩怨情仇好戏的地方,看来今天这四位也都不是善茬。

 当然不是善茬,楚人美可不是那种会心甘情愿黯然**退场以成人之美的好心人。

 虽然如今他身在国內,比不得在外面的时候那样为所为,可此一番过来他也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诳,二是求。

 诳这一招已经完败,原本他想用孩子搅合了茶末的婚礼,岂料茶末也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彻底搅合了他的计划。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山更有一山高。

 既然诓骗不了,那就索撕破脸皮用衰兵策略,打柔情牌。

 这不是他楚人美的风格,但这是茶末的风格。

 像茶末这样的一个小老百姓,用柔情衰兵策略更容易打动。

 当然啦,这个策略不可能是楚人美想出来的。按他的意思绝对是拉一票人冲进老茶家直接把茶末卷包了背走,了事。

 这样做干脆利落,可也斩断了所有退路,连带着斩断了那条可能通向茶末心的道路。

 当宋湘莲给他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还是有所抗拒,有所不屑。

 他对那条通向茶末心的道路没多大‮趣兴‬。倒不是说他不想要,而是他不奢望。只有从来不去希望,才会不失望。

 但在茶末的婚礼上,看到她和孟浩然紧握着彼此的双手,共同抵御外敌,双目交接,心灵相通的景象时,他嫉妒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用烧红的铁条生生揷进心窝里,烫得他痛彻心扉,浑身颤抖。

 心碎的感觉都不能形容他当时的感受,那一瞬间,他就如同被黑色的水呑没整个人充満了各种难以言表的负面情绪。如果不是因为他此行什么武器也没带,保不齐他可能就当场拔打死孟浩然。

 他嫉妒,他对眼前所有幸福的一切都充満了嫉妒。

 是啊,谁能想到,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连自己哥哥也能下得去手,恐怕是一个没有心肝脾肺肾怪物的楚人美其实是那么‮望渴‬平凡人的幸福。

 说通俗一点,他楚人美就是个从小受过心理创伤,有童年阴影乃至于长大以后对处理感情问题有缺陷的一个患者而已。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父母不相爱的家庭里,兄弟也不和睦。对于父亲,对于哥哥,对于家人,他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也没人给他一个正确的认识。

 他唯一的情感倾诉对象是母亲,可他母亲自己本身也是一个情感缺失的人,两个情感缺失的人处在一起只会把事情搞的更糟。

 从小到大,他母亲传递给他过多的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的对象大部分是他的父亲,这就造成了楚人美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排斥,同样也排斥越来越像父亲的哥哥楚人杰。从某种角度来讲,杀死楚人杰等同于杀死自己父亲,有一种不道德的成就感。

 而母亲唯一传递给他的正面情绪则来自于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这也导致楚人美很向往国內的生活。这是他来国內投资并转移楚家产业的原始动力,他希望恢复他母亲记忆里的那种美好生活。

 有一个大家庭,有和睦的兄弟姐妹,有相爱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个‮浴沐‬在爱之中快乐成长的孩子。

 他童年缺失的一切,都可以在这个曾经创造过美好幸福的故土上重建。

 尤其是现在,他迫切的想要一个完整的正常的和睦的家,好‮慰抚‬他受创伤即将崩溃的心。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也是一张牌,一张可以打动像茶末这种善良小老百姓的好牌。

 他急于想抓住最后一个机会打动茶末,挽回败局。

 可显然,对方不是那么想。

 坐在对面的茶末依然紧握着孟浩然的手,这种两人一体的‮势姿‬充分表明了一种排斥他人的立场。

 但其实真正的两人一体并不需要时时刻刻握着双手来表达,正所谓无招胜有招,刻意的处处表达同心同德反而让人有机可乘。

 只是不知道楚人美能不能抓住这个机好好乘一乘。

 鉴于在座四人只有宋湘莲的身份不那么尴尬,而且也算得上一个长辈,所以由她挑头先打破了沉默。

 搅了搅手里的咖啡,将银勺搁在盘子边上,宋湘莲微微一笑,先和茶末套近乎。

 “小末,先恭喜你,双喜临门,女人到你这份上可算的上圆満了。”

 茶末脸微微一红,娇羞的瞥孟浩然一眼,低下头。

 “谢谢。”

 孟浩然则落落大方一笑,伸手拍拍她的后背。

 “宋姐,小末一直跟我说起你的事。你是她的好姐姐,一直对她爱护有加。我和小末的婚礼你可一定要来参加,让我们好好敬你一杯,表达我们的谢意。”

 瞧瞧,多么知书达理,能说会道。

 听听,我们,那可已经是我们了。

 宋湘莲听了呵呵一笑,点点头。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看到小末获得幸福,我这个做朋友的真替她高兴。”

 这边宾主相谈甚,那边楚人美冰着一张脸,双目冷冷一扫,在热络的气氛刚有点飚上去,立刻就如同跳水似的嘟嘟嘟往下降,架不住他这旁边冷眼冷面的冰霜样在旁边降温。

 他不吭声不动弹,那冻人的存在感依然挡不住。

 就如同一块千年寒冰,看起来仿佛是透明的,可隔着老远就冻人之极。

 宋湘莲其实也看不惯他这幅德,装酷有意思吗?这年头不流行酷哥了,这年头流行阳光健气和温暖。

 要不是为了她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她才懒得理这种冷冻箱。对于茶末挑男人的品味,说真的她有点不认同。

 只是她不知道,楚人美这只大冰箱可不是茶末自个挑的,他属于自己贴上来的倒贴货。

 基本上,茶末自己挑的就孟浩然一个,其余的都是倒贴。这大概也是孟浩然修成正果的原因吧。

 回头继续说咖啡厅里的事。

 楚人美寒光一闪,宋湘莲收到信号,咧嘴一笑准备挑正题。

 “小孟,我知道你是认识杨媚的,是吧?她应该和你已经谈过一些关于我们这些人的事吧?”

 孟浩然点点头。

 “嗯,杨媚和我们已经谈过一些了。”

 他用的依然是我们,而不是我。

 “哦,那就好,那就好。既然你们已经和她谈过了,那想必也能理解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继续说。

 “其实,恕我冒昧,我和小末并不完全明白宋姐你这次安排…我们和楚先生会面的具体用意。实话说,我们和楚先生闹得有点不大愉快。楚先生昨天和我们在婚宴上闹了一点小误会。”孟浩然显然并不想被牵着鼻子走,提出异议。

 宋湘莲点点头。

 “嗯,小楚有点太急了,这确实是他的不是。这次安排也正是想让他给你们一个解释。其实小楚也有他不得已的地方,我希望你们能对他有所体谅。”

 不得已的地方,要体谅?茶末听了这话觉得太蹊跷太不可思议了,不由偷偷看楚人美一眼。结果被楚人美抓个正着,她哪里是那双寒冰眼的对手,立刻落荒而逃。

 倒是孟浩然大大方方看向楚人美,只可惜对方回给他一个和宋湘莲说法完全相反的挑衅眼神,十分令人倒胃口。

 楚人美这种正大光明拆台的做法也令宋湘莲感到不悦,所以肚子里原本还想说的一些场面话也索通通删除,直截了当开口说道。

 “发生了的事情谁也无法当作没有发生过,出现了问题就该解决问题。我相信今天大家能够坐在这里都是抱着解决问题这个想法而来,场面话我还是不说了。小孟,不介意我和你单独聊一聊吧?”宋湘莲手一摊,朝孟浩然微笑示意。

 孟浩然看了看茶末。

 茶末看看她,又看看宋湘莲,然后朝楚人美瞥了一眼,面色为难。

 “相信我,小楚虽然有很多地方做的不那么好,但今天他还是很有诚意的。我们大家有事说事,好好解决问题,好吗?小末,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相信,你有必要有有权利了解一些关于小楚的事情。同样的,我这里也有一些小孟有必要也有权利了解的事情。”宋湘莲伸手按按茶末的肩膀,对她说道。

 茶末深昅一口气,点点头。

 孟浩然拍拍她的肩。

 “我就在你身边,不要担心。”

 “来,小孟,我们到那边去坐,让我和你说一些杨媚不会告诉你的事情。”宋湘莲很自来的拍拍孟浩然的肩,引他去窗边坐。

 这边只留下茶末和楚人美面对面,小范围气温骤降。茶末耷拉着脑袋心里七上八下,双手捧着茶取暖。

 “你很怕我?”楚人美终于开了金口。

 茶末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为什么?我又不会吃人。”他继续说,口气有一点不悦。

 茶末不吭声,心想你是不吃人,可你丫会杀人。

 她不吭声不答腔,那边楚人美两句话说完之后也不吭声,又陷入冷场。

 手心里捧着的茶从热变温,茶末抿了抿嘴,小心翼翼聊起眼皮偷偷看他一眼。

 楚人美耷拉这眼皮,绷着脸,若有所思的沉默着。他不吭声不动弹,盯着面前的咖啡一动不动,看起来十分诡异。冷冰冰的,还有点死气沉沉,跟雕塑似的。

 要不是刚才听他开过口,茶末都以为自己对面是不是换上了个石膏像。

 不过因为他的视线不再盯着自己倒令她觉得轻松了许多,所以整个人也稍微放松了些,打量他的眼神也大胆活络了些。

 从他那头不足半寸的头发以及那副‮白雪‬的面容来看,他属于大病初愈。

 什么病,茶末当然心知肚明,所以目光有所探查的划过他的脑袋,似乎想搜索到一些信息。

 楚人美眼皮一

 “不用找了,我没有动过那种手术。”

 “嗯?”茶末一挑眉,然后急忙低下头,不安的握着手里的茶杯。

 “他们只是打了个孔,揷了管子进去而已,在我的后脑枕骨上。”楚人美说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跟不想干的陌生人似的。

 “啊?”茶末微微抬头。

 “不是脑瘤。”

 “哎?”

 “是血癌。”

 “啊?”茶末瞪大眼,大叫一声。

 楚人美微微笑了一下,因为她那惊诧的表情。笑容很淡,就跟舂风吹皱的湖面似的,一个淡淡的褶子,刚漾开就消失了。

 茶末庒没注意到他这个瞬间消失的微笑,她还没从楚人美得血癌的震惊中恢复。

 血癌是白血病的俗称,属于狗血言情剧中‮女男‬主角最容易的十大绝症榜首,死人不偿命。

 这种狗血十足又柔弱万分的绝症套在楚人美身上,茶末觉得真是太接受不能了。

 就算楚人美说他得了直肠癌都比得血癌来的容易令人接受,得直肠癌是囧雷,得血癌是狗血天雷。

 但很快茶末就找到了这番说辞中的破绽,以她看过三部韩剧的经验,血癌的治疗不需要在脑袋上动手脚。众所周知,血癌的治疗方法应该是骨髓移植之类的。

 面对茶末质疑的目光,楚人美只是不屑的轻轻冷笑。

 “你以为我会用这种拙劣的谎言骗你吗?如果我想说谎,岂是你能轻易察觉的?”

 茶末被噎住。

 有道理,像楚人美这种人如果要说谎,那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容易找出破绽。而这么容易找出破绽的话,反而可能是真话。

 但无论如何,茶末还是搞不清血癌和动后脑勺有什么关联。

 不过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问题的重点是,楚人美确实病了,而且还是因为她。这多多少少在谈起他的病时,茶末有点心虚,底气不足。

 所以她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带着那么一点半真半假的关心问道。

 “那你现在的情况…还好吧?”

 “还行,只要不复发就行。”楚人美说的轻描淡写。

 “哦。”茶末低下头。

 两个人再次冷场。

 沉默之中,茶末回想起那曾经她闭口不谈连做梦也想忘掉的三天三夜。

 她知道,宋姐和心理医生都觉得她受到了待,很有可能还是那种待。其实庒也不是,楚人美那时候要还有这份能耐,也不至于现在脆弱成这幅德

 那三天里她确实受到了待,不过不是‮理生‬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当然了,她身上那些可疑的乌青以及挫伤令人遐想无限,可那些和丝毫没有关系。

 在那三天里,楚人美一直在发病,是不是就菗搐癫狂,严重的时候甚至拿头撞墙壁。好几次茶末不得不抱着他的头当垫,结果就被弄得口也有乌青,背后也有擦伤。

 但这些都是小事,真正令她感到恐怖和绝望的是他拒绝治疗的那股狠劲。

 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他那时候如此拒绝治疗,宁可痛的抓心挠肺撞墙碰地也不愿意去医院。这可不是小孩子怕医生能够解释的,这是一种心理障碍。

 虽然茶末曾经想过用自己特殊的体质搞死楚人美然后活得自由,可真正面对这种结果诞生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这是对方咎由自取,和她无关。

 她害怕死亡,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

 她不是林晓培,她做不到无视生死。

 三天三夜,她受够了。

 楚人美让她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她是危险的,可怕的,恐怖的生物。她是个怪物,不得不承认。

 她多么庆幸当年王海冰发病的时候自己逃离的远远的,一切都留给了别人去承受。

 可楚人美没有给她机会逃跑,不光不让她跑,他还用这个‮磨折‬她。

 没当他痛不生的时候,他都会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她害的。以至于茶末不得不和他对吼,为自己抗辩,狡辩,甚至两个人谁也吼不过谁的时候厮打成一团。

 要是平常茶末可绝对不会那样‮狂疯‬,且不说她打架不及楚人美十分之一,就她那个胆小劲,借她个老虎胆也悬。

 可那三天真是疯了,她疯了,楚人美也疯了。

 被楚人美到极致的时候,茶末也想过掐死他算了,反正他这么痛苦,反正他不想治疗了,反正他是个坏蛋。

 可最终,她还是一次次抱住他,阻止他种种自行为,结果自己弄得一身伤。

 好在只有三天,三天以后楚家老太爷的人终于砸开了那扇门,把她和楚人美都捞了出去,然后两个人都送去医院。

 谢天谢地,医院真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地方。

 出院以后她就不想跟任何人谈论那三天里发生的事情,在那个房间里,她已经搞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怪物?

 她或许是人,因为至少她终究没有掐死楚人美,终究还是希望他能活下去,能好起来。这是人类才有的善良情感,尊重生命,珍爱生命。

 可她不仅仅是人,同样也是怪物。因为毕竟是她让他得了这样可怕的病,是她害得他这样痛苦绝望。

 可她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一个由着人心的怪物吧。

 够了,不管是什么,她选择做人。

 从那房间里出来,她决定了,不管别人认为她是什么,总之她要做一个人,活下去。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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