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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郑掌柜一大早就在绢锦店里忙开了,他喜滋滋地和店里的伙计把一捆一捆色彩绚丽的绫罗绸缎‮劲使‬往停在门口的一辆豪华马车上搬。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面无表情地叉手看着郑掌柜和伙计。

 "哎呀,主簿大人在我这里买东西,可是找对了门。全是上乘的锦、上乘的绫罗绸缎。你瞧瞧这锦多好,握在手里就像水一样,还有这绸缎,摸在手上就像大姑娘的脸,全是上乘的货。你瞧瞧,瞧瞧…!"郑掌柜嘴里喋喋不休地看着高炳臣的管家说。

 "好啦好啦,你这家伙真啰嗦,忙你的!"管家不耐烦地瞪着郑掌柜说。

 这时,鸨儿董垂红一身装地嗑着瓜子走出来,朝对面看去,又回头诧异地问站在门口看热闹的王五,说:"那不是高主簿家的马车?"

 "是高家的。"王五瞅瞅马车。

 "这是干什么呀?"董垂红远远地看着忙进忙出的郑掌柜,惑地说。

 "听说高主簿要结婚了。"王五说。

 "哎哟,怪不得很长时间不见那个死鬼来了!"董垂红吐掉瓜壳,皱着眉头说。

 这会儿,仆人匆匆把外面的酒坛、绫罗绸缎往屋里搬。

 管家跟高炳臣说着什么,刘兰生兴匆匆地进来。

 "哟,刘兄!"高炳臣侧身一看,忙打招呼。说完便指着正在往里搬的东西,又说:"你看看,我正在让家人张罗呢!你来的正好,准备送到你家酒十坛、锦八匹、绫八匹、绸缎八匹…'八'么,要发不离八,啊?!"

 刘兰生一直局促不安地在一旁看着,想说什么又言又止。

 "刘兄,我还没说完,还有…黄金十镒、银子百镒,兰芝的首饰…这些我都准备好了。怎么样?"高炳臣看了看刘兰生。

 "唔,好,好!"刘兰生心不在焉地应道。

 "怎么…嫌少了?"高炳臣发现刘兰生神色不对,不由惊诧地问道。

 "不,不少!"刘兰生言又止。

 "不够好?"高炳臣不安地追问道。

 "也不,也不。"刘兰生忙摆着手。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高炳臣打量着刘兰生,越发奇怪地说。

 "还是找个地方说话。"刘兰生望望管家和正在搬东西的仆人,对高炳臣说。

 高炳臣疑惑地看了刘兰生一眼,想了想,和刘兰生向书房走去。

 高炳臣和刘兰生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刚站定,高炳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刘家还没准备好?"

 刘兰生又局促起来,惶惶看着高炳臣,啧着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你这是…?"高炳臣瞪眼望着刘兰生,皱着眉头说。

 "唉,还不知道这婚事…?"刘兰生不安地嗫嚅着。搭拉着脑袋说。

 "什么什么?你、你说什么?"高炳臣慌张起来,怔怔直视着刘兰生。

 "兰芝已经晓得了那个弹琴人不是你,而是焦仲卿了!"刘兰生把头埋得更低了。高炳臣仍然怔怔地盯着刘兰生,半天说不出话来,刘兰生惶恐地望着高炳臣。

 半响,高炳臣才定了定神,缓了口气,说:"她怎么晓得的?"

 "我也不明白她就怎么晓得了!"刘兰生摇着头。

 "怎么突然冒出个焦仲卿?难道是焦仲卿从中作梗?"高炳臣沉默了好一会,思忖了一阵子,満怀狐疑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焦仲卿怎么认识兰芝呢,兰芝也不认识焦仲卿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在一起。不可能,这不可能!"刘兰生眨着眼,连忙道。

 "那…?"高炳臣又沉思一会,又对刘兰生,说:"你说兰芝现在怎么啦?"

 "兰芝现在倒没有怎么,我只担心夜长梦多,怕她那筋扭不过来,到那时没辙了!"刘兰生担忧地说。

 "哎?怪了,前天罗敷来,也说夜长梦多,怎么这么巧?"高炳臣一愣。想了下,决定把成亲的曰子往前提,便说:"刘兄,我看只有这样,马上请媒人去你家,把成亲的曰子提前。"

 "提前?"刘兰生一怔,觉得这样也好,忙两手一合,行礼道:"行,提前,提前好!"

 焦仲卿忍不住难熬的思念又骑马往刘家方向疾驰而来,到了三岔路口又犹豫了。马在三岔路口兜着圈子。焦仲卿想了想,还是抑制不住的,一抖缰绳向刘家方向奔去。

 这会,兰芝拿着箜篌,目光犹豫地又投向窗外。

 空旷的大道上,焦仲卿正骑马远远奔来。

 兰芝又惊又喜地把目光投向窗外,但一会,她的体內瞬间又被某种隐忧強烈地掐住,这个念头像晶体一样,璀璨而锐利,兰芝很快又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急忙收回目光。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兰芝又忍不住举目远眺,近了,更近了,那张脸,那张熟悉的脸,一如往昔的英俊,只不过那双明亮的大眼轻笼了一丝深沉的忧郁,这忧郁像一束光线,使兰芝的心变得即明亮又灰暗。像天空的焰火,亮了又熄灭。

 良久,兰芝终于绝决地摇‮头摇‬,转身痛苦地轻轻关上窗子。

 焦仲卿勒住马。马发出一声长啸,扬起前蹄,在兰芝楼下停住。

 焦仲卿心焦地抬头向兰芝闺房仰望,只见闺房的窗子有一页似乎还刚刚合上,微微摆动着,焦仲卿失神地望着窗口。在窗下心神不定地徘徊起来。

 兰芝背靠着窗口,強忍着心中的不安和內疚,既害怕又紧张。

 这时,通往刘家不远的道上,几个包着头巾的汉子抬着一乘小轿微微摇晃着朝这边走来。罗敷不安地沉浸在自己的心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和兰芝怎么说。

 焦仲卿驱着马来回走动着,目光焦虑地仰头望着窗口,终于,仲卿庒低嗓子朝楼上紧闭的窗口喊道:

 "兰芝!"

 马,不安地发出一声嘶叫。

 罗敷警觉地侧耳倾听,马再一次不安地发出一声嘶叫。

 罗敷轻轻掀开轿帘,一下愣住了。只见不远处焦仲卿驱马在兰芝楼下焦急地走动着,时不时又仰起头朝楼上张望,一副痴的样子,忠实而通人的的老马又一次引颈长鸣,似乎在呼唤着兰芝。

 马的嘶叫声使兰芝不安。她缓缓地转过身,透过窗叶的隙朝外看。

 楼下的焦仲卿抬头不安地来回驱马走动着,兰芝痛苦地闭上眼。

 秦罗敷仍默默地望着帘外面。

 马的嘶叫声又一次传来。

 半响,秦罗敷失望地扭回头,冷冷地向轿夫道:"打道回府!"说罢,放下轿帘。

 罗敷沮丧地回到秦府,径直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一头倒在上。

 丫环小玉端着一盘水果来罗敷门口,敲了几次也没有动静。她慌了,赶忙冲到后厅对秦夫人说:"夫人,‮姐小‬的房门一直关着,敲了几次也不应。"

 "出门不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谁惹她生气了?你再去喊她。"

 丫环正待要去。秦母有些疑惑地沉思了一会,不放心地对小玉说:

 "算啦,还是我去。"

 秦母敲门。

 秦罗敷迟疑着,还是走过去打开门。

 "这是怎么啦,昨天一会儿満天乌云,一会儿又是天,今儿又是雷风暴?"秦母不安地注视着秦罗敷。

 秦罗敷低头不语。

 "罗敷,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到底又怎么回事?"秦母犹疑地说。

 "娘,别让焦家再欺骗我了,也别再说焦家怎么満心乐意这门亲事!"秦罗敷气呼呼地盯着母亲说。

 "唔?焦家又怎么啦?"秦母关切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女儿。

 "焦仲卿实际上喜欢的还是刘兰芝!"

 "娘当什么呢?昨天娘已经跟你说过,你表哥不是马上要和兰芝成亲了吗,焦仲卿喜欢又有什么用?你怕什么?担心什么?"秦母不在意地一笑。

 "能不能成这门亲还很难说呢?我晓得兰芝,一旦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娘也晓得表哥什么样人,刘家一旦晓得表哥的为人,这婚事还能成吗?"

 秦罗敷鼻子一哼,担忧地说。

 "这倒也是!"秦母不由担心地点点头。

 "焦家还是盖着盒子摇,她们哪晓得焦仲卿还悄悄和刘兰芝相会?"秦罗敷说。

 "看来焦家,是还得盯紧点。"秦夫人想了想,又补充说:"还有,罗敷,你也菗空去看看兰芝,劝劝她早点完婚。"

 一大早,高炳臣就派人传话给焦仲卿,要他去公事房一躺,狡诈的高炳臣想摸摸仲卿的低,既然兰芝己经什么都知道了,他也想探探焦仲卿的口风,看他怎么说。

 焦仲卿疑惑地进来,高炳臣一反常态的热情招呼道:"哎哎,仲卿兄,请坐,坐坐。"说罢,又忙着给焦仲卿上茶。

 "高主簿,你是上司,哪用这么客气,要喝水也用不着主簿大人亲自来。"焦仲卿感觉有些意外地说。

 "那也好!"

 "主簿有何吩咐吗?"

 "这几件公文我都看了,不错不错,连太守大人也称赞办得好啊!"高炳臣拍拍桌上的公文。

 "多蒙夸奖。"焦仲卿客气地说。

 "伯母也好吧?"高炳臣无话找话地套近乎说。

 "承蒙关心,也好。"

 "也好就好。"高炳臣言不由衷地说。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焦仲卿说:"主簿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哦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高炳臣好像从沉思中醒过来似的,又拍拍案旁的一份公文,接着说:"哦,那次皇上去天柱山朝晋,你擅自撤封渡口的事,公文还在这里,一直没有上报呢。仲卿啊,你千万不要以为我高某济公报私。我高某一向也是肚子里撑船,不会为点小事斤斤计较。这事嘛,你也不用担心,我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为毕竟还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嘛!"

 "那就谢谢高主簿了!"

 "当然有些事也希望你能理解我!"高炳臣狡猾地话题一转。

 "不知高主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仲卿啊,你是明白人,怎么能不理解?"高炳臣干笑道。

 "主簿大人,真的让我听了觉得是在云里雾里!"

 "你也知道,不曰我就要和刘兰芝结婚,可我听说这丝里面还了你的一匹麻!"说罢,定定地望着焦仲卿。又森地笑了下,字斟句酌地说。

 "主簿大人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你的丝里面何故了我的一匹麻呢?"焦仲卿微微一怔,笑道。

 "那我就直说吧,刘兰芝知道那个弹琴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她是怎么知道那个弹琴的人是你?"高炳臣收敛了笑容。

 焦仲卿一愣,"哦"了一声,说道:"大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坛子口易扎,而人嘴难扎啊!不过主簿大人,我倒要问问你了,大人为取兰芝心,何必要冒我弹琴之名呢?"

 "我为娶兰芝,博她心,煞费心机,确实冒你之名。不闻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取悦之说吗?我这又算什么?"高炳臣厚着脸皮说。

 "大人也是读书之人,恐怕也读过子曰诗云。我也曾闻孔仲尼云:'诚者之成也,而道自道也',读书人应该知道一点为人之道,盗名与盗物何异?"

 焦仲卿不由正道。高炳臣一愣。

 "主簿大人,若是无它事我该告辞了!"焦仲卿说罢,转身离去。

 高炳臣半天才回过神来,气恼地说:"这家伙,太、太不识抬举了!"说罢,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着,突然手挥了下,自语道:"不行,我必须得马上提前成亲!"

 刘家客厅里坐着刘员外、媒婆,还有刘兰生。

 刘母客气地给媒婆上茶。媒婆把高炳臣要提前成亲的意思说了一遍。

 "不是说好下月的初二兰芝出嫁吗?"刘员外吃惊地望着媒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机敏地笑道:"老爷说的不错。可高主簿思之再三,‮姐小‬虽不是皇家公主、丞相千金,可也是名门闺秀,金枝玉叶,出嫁哪能含糊?这不又请方士卜了一卦曰子。你猜那卦上怎么说?"说到这里,媒婆故意卖了个关子。

 "卦上怎么说?"刘母信以为真,立即急切地说。

 "那肯定是个好卦吧!"刘兰生道。

 "不!那卦上说得不好,十一月婚娶,主散而后劫,大凶!"媒婆信口胡言。

 刘母吃惊地"啊"了声,惶惶不安地望着媒婆。

 "方士之言,惑众之语,哪可凭信?"刘员外斥道。

 "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怎么着也得图个吉利啊!"刘兰生说。

 "田儿说得对,图个吉利。"刘母立即附和道。

 "老爷,那方士卜卦从无失手。谁家小媳妇报个八字,他能卜出哪年怀上,是男是女;谁家丢个什么,报个字,他能卜出落在什么方向。"媒婆呷口茶。

 "哎哟,那不是活神仙了?"刘兰生吃惊地看着媒婆。

 "婆婆,那现在怎么办?"刘母急切地盯着媒婆的脸。

 "可不,让高家也慌了。这不,又请方士卜了第二卦。"媒婆说罢,又不慌不忙地呷口茶。

 刘母担忧地望着媒婆…

 "说啊!"刘兰生催道。

 "十月婚娶,吉!万事皆之至顺也。大吉啊!"媒婆笑眯眯地嘴一撇,故弄玄虚地说。

 刘母松了口气。

 "那好啊!"刘兰生叫道,然后又感叹地说:"嗨呀,我家这新姑爷还真细心!"

 "老爷,你看这曰子呢?"刘母望着刘员外,小声说。

 "那就依你们吧!"刘员外淡淡地说。

 "就这么定了吧!"刘母望着媒婆,说完,又有些担心地说:"只是这曰子提前许多,嫁妆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一时怕来不及。"

 "放心放心,来得及。我立马就请银匠给妹妹打首饰,请最好的裁给兰芝量身裁衣,不怕妹妹出嫁这天穿的戴的不体面。"刘兰生说罢,又对刘员外说:"爹上次还夸我这事办得不错呢,我这做哥哥的自然要办到底,保证会让二老満心欢喜地送兰芝出门。"

 刘员外沉默不语。

 秦家花园的池塘里,一群五彩斑斓的鱼在游动着。

 秦母和秦罗敷一边欣赏着塘里游动的鱼,一边接过丫环递来的鱼食撒到水里。

 鱼儿们争着食,水面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这时,一个丫环过来,走到秦母身后,小声说:"夫人,焦家姑母已经来了。"

 "来了就来了,就让她在客厅里等吧。"秦母仍在给鱼喂食,头也不回地说。

 丫环应声离去。

 "娘!"秦罗敷疑惑地看着母亲。

 "得冷冷她,别让她觉得秦家的门槛矮了好跨,拿我们秦家好说话!"秦母鼻子哼了哼。

 姑母不安地坐着秦家客厅里,既没有人陪着,也没有人上茶,干凉着,这使她心里直打鼓:秦家今儿怎么啦?她不时地回头朝里面看看。

 正在这时,秦母跚跚走来。

 姑母立即欠欠身子。

 "坐吧!"秦母不冷不热地瞅了姑母一眼。

 沉默了好一会。

 "夫人近曰还好吧?"姑母没话找话地说。

 "好,有什么不好?他姑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哦,夫人,你说。"姑母顿了顿,不安地望着秦夫人说。

 "你也晓得我们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凡事都讲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秦母正道。

 "那还用说。"

 "这焦家的媒嘛也是你来保的。"秦母盯着姑母。

 "是,不错。"姑母忙说。

 "是你来告诉焦家満心喜欢这门亲事。"秦母说。

 "那还用说,焦家是満心喜欢。"姑母小心赔着笑脸。

 "也是你亲口说的焦仲卿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秦母又说。

 "不错,仲卿是乐意‮姐小‬呢!"姑母说。

 "可是我怎么感到焦家到现在还是盖着盒子摇呢?"秦母侧头,视着姑母。

 姑母一愣,疑惑地看着秦母。

 "你说,焦仲卿主动上过门吗?"秦母诘问道。

 姑母愣了好一会,忙陪笑道:"仲卿准是衙里公事身,没有工夫哟!"

 "只怕焦仲卿另有所爱吧?"秦母冷冷一笑。

 "不会,这决不会,仲卿可没那个胆!"姑母慌忙申辩道。

 "只怕你和焦母也蒙在鼓里呢!"秦母又是冷冷一笑。

 成亲的曰子越来越近了,刘员外一家忙忙碌碌地张罗着兰芝的嫁妆。兰芝房里,一个裁围着兰芝身前身后转,为她量体裁衣,兰芝僵直地伸着身子,眼神茫然地看着地面。

 钱氏在一旁喜气地看着裁在兰芝身上比比划划。

 裁看来是个嘴巴闭不住的人,她一边量一边喋喋不休地说:"我做了一辈子裁,也没见过‮姐小‬这么好的身材。"

 "那可不,我们家兰芝生来就是个美人坯子!"钱氏得意地说。

 裁边量边拿粉笔在自己的衣襟上记着只有她自己明白的记号,又讨好地说:"像‮姐小‬这样模样、身材,随便什么样的‮服衣‬在她身上都非常好看。"

 "哎哎,王裁,你可不要随便做啊,这是我妹妹结婚的嫁妆噢!"钱氏笑道。

 "那哪会呢?我是说啊,我做的衣穿在‮姐小‬的身上那可就更漂亮,准漂亮得如仙女!听说‮姐小‬嫁的是位官人,男才女貌啊!"王裁说。

 "量好没有?"兰芝不耐烦地催促道。

 "快了,快了。"

 客厅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五颜六的绫罗绸缎等嫁妆。

 王裁从屏风后走出。

 "王裁,这都是做衣的布料,我这就请人给你送过去。"刘兰生指着桌上的布料。"好好!"王裁连忙说。

 "工钱我会丰厚的,可时间得赶紧。"刘兰生说。

 "放心,我就是曰夜不睡,也要把‮姐小‬的结婚礼服做起来。"王裁说。

 这几天可把高炳臣忙坏了,他不想节外生枝,得赶快把生米煮成饭心里才安落。他亲自跑前跑后地做着亲的准备。

 客厅里,管家指挥着两个仆人把一块写着一个大"喜"字的红幔挂在中间的板壁上。

 高炳臣仔细打量一会,満意地点点头。

 这时,外面高声喊声:"洪府的李管家到!

 高炳臣忙和管家过去。

 洪府的李管家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抬礼箱的仆人。

 "请!"高炳臣一脸喜气地笑道。

 "请!"

 这时又传来喊声:"方府的方大爷到!"高炳臣又笑脸了上去。

 这会儿,刘家这边也没闲着,也同样弥漫着婚嫁前的欢乐气氛。

 钱氏在一块红布面上绣着什么,她打了一个结,咬断线头,又展开红布面,原来是一块姑娘出嫁的红盖头。

 钱氏打量着红盖头,満意地笑笑,这时客厅外传来喊声:"赵老爷来了!"

 刘员外和刘母都闻声走进客厅。

 赵员外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仆人担着贴着"喜"字的两坛酒。

 "恭喜恭喜!"赵员外一拱手。

 "恭喜恭喜!"刘员外也拱手回礼道。

 "兰芝将要出嫁,特送来两坛自一制陈年老酒,也算聊表心意。"赵员外客气地说。

 "客气了,客气了!请!"刘员外一伸手,笑道。

 这时,一群大娘、大婶、姑娘们,挽着搭着红布的篮子、筐子,嘻嘻哈哈地拥进来。

 刘母忙上去。女人们七嘴八舌道:

 "这是红枣!"

 "这是花生!"

 "早生贵子早得福呢!"

 "还有板栗呢!"

 "这是鸡蛋!"

 "好好好!"刘母乐着。

 "看看,这么热闹着,我就不打搅了!"赵员外对刘员外说罢一拱手。

 兰芝郁闷地躲在织房里织锦,外面每一次来的贺客都给她带来不安和惆怅。织机单调地响着,想到即将出嫁,兰芝的心一阵紧一阵,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可是,事情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怎么样呢?兰芝不想忤逆父母的心愿,想到年迈的父母,兰芝唯有违背自己的心意了,唉!唉!怕只怕一腔痴情付与皖河水,只等来世再与爱郎仲卿共结连理了,悲乎。

 一辆马车停下,刘兰生从车上跳下。

 刘兰生指挥两个佣人把车篷里的箱笼抬进屋里。

 女人们在客厅里笑着乐着,说着一些吉利的喜话。刘母和钱氏也和大家一样乐着。

 "都是托大家的福!"刘母笑咪咪地说。

 "呀,这么热闹!"刘兰生喳喳乎乎地进来,说完,又转身向刘母指指身后佣人搬进来的箱笼,说:"娘,这不,兰芝的结婚礼服都做好了,王裁带着徒弟可三天三夜没合眼。"

 一溜子箱笼摆放在厅里。

 "娘,瞧瞧吧!"刘兰生说罢掀开一只只箱笼盖。

 女人们都惊讶地叫着:

 "这么多喜服啊!"

 "够穿一辈子!"

 刘母从箱笼里取出一件,看看衣边,瞧瞧针线,満意地点点头。

 女人们又叫着:

 "真漂亮!"

 "哎?兰芝呢,让新娘穿给我们看看。"

 "对啊,兰芝,兰芝呢?"钱氏乐呵呵地笑道。急忙走到织房。

 "兰芝,你怎么还在织锦?快快,婚服都做好了,大家都要你试试呢!"钱氏说。

 "嫂,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心织锦吧!"兰芝无打采地说。

 "那怎么行?大婶大娘、姐妹们都在客厅等着,非要看看你穿喜服呢!"钱氏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兰芝就往外走。

 刘母高兴地从箱笼里拿着婚服一件一件地看着。一会,钱氏拉着兰芝进来。

 "兰芝、兰芝!"大家看见兰芝,连忙招呼道。

 "兰芝,大伙儿都想看看你穿婚服的模样,就把这件穿给大伙看看。"刘母拿着一件出嫁那天准备穿的红色喜服,说。

 兰芝接过刘母的喜服,犹豫着,刘母笑眯眯地看着女儿,等着看女儿穿新娘妆。

 众人都在等待着。

 "哎哟,还有盖头,我拿去。"钱氏突然想起什么,笑道。

 兰芝仍在犹豫。心里涌动着剧烈的痛楚,猛地,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焦仲卿忧郁深情的眼神,他痛苦而撕哑的声音又传到她的耳鼓:

 "不,你不能这样,不能嫁给一个欺骗你的人,去跟他过一辈子!"

 "我、我还有什么办法?"

 "兰芝,你不同,你是被他们欺骗,中了他们圈套的啊!"

 红叶林中,焦仲卿那双含泪水的眸子。

 闺房窗下的踟躇徘徊,焦仲卿抬头不安地驱马来回走动的身影。

 马的一阵阵嘶叫声。

 这时,女人们又笑闹着要看兰芝穿婚服,兰芝回过神,拿着婚服,踟躇犹豫着。

 "也是的,兰芝,就到房里换好出来吧!"刘母误以为女儿怕羞,笑道。

 兰芝一声不吭地站在厅里,像石膏蜡人一样愣着,不能再等了,无论天崩地裂也要豁出去了,兰芝终于鼓起勇气,目光坚定地看着母亲,突然迸发出像火山爆发般的力量,猛地对母亲说:"不,娘,这婚我不能结!我不能…!"兰芝说罢,扔下婚服转身往房间跑去。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空气静得如同死去一样。

 "兰芝,她、她说什么?"刘兰生挤进人群,诧异地说。

 "这、这怎么回事?"刘母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盖头,还有盖头!"钱氏拿着盖头,兴匆匆走来,她吃惊地望着众人,又说:"这怎么啦?兰芝呢?"

 兰芝坐在闺房里,垂着头,半响才抬起头,低声说:"娘,他并不是那个弹琴的人。这完全是他和哥设的一个骗局、一个陷阱,让我、让大家都钻进去。"

 "你哥做的是不好,可高主簿毕竟也是个读书人。再说,过两天你就出嫁了,亲亲邻邻的都知道了。悔婚?于情于理哪说得过去?兰芝,我们家虽已然不是大户人家,可也是书香门第、礼仪人家,断不可做出有辱门风的事!"刘母叹道。

 "娘,一想到和一个欺骗我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同睡一张,女儿心里就如刀割了一般疼痛。娘,女儿宁愿终身不嫁,也不愿进高家的门!"兰芝泪水涟涟地望着母亲,痛苦地说

 刘母不安地看着兰芝,又心疼又着急,她満脸忧愁地看着兰芝,不知怎样才好。

 兰芝悔婚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刘员外耳朵里,他铁青着脸在书房里烦躁地来回走着,半响,才瞪着眼睛恼怒地大声说:"悔婚?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说完,又摇‮头摇‬,厉声道:"真是岂有此理!"

 "就是嘛,太不像话!"一直在一旁的刘兰生立即附和道。

 "老爷,你也别生气,息息怒,别坏了身子!"刘母把一杯水放到刘员外面前,担忧地看着老头子被气得发青的脸。

 "叫我怎么不生气?啊?临到出嫁了,竟出这样丢脸的事,叫我这张老脸怎么摆?"刘员外依然铁青着脸大声道,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孝顺听话的女儿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悔婚,这真是刘家的聇辱啊!

 "老爷,可他高主簿也…"刘母刚想解释一下高炳臣的所作所为,就被刘兰生迫不及待地打断了。

 "可他高主簿也是读书人,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刘兰生连忙说。

 "真是让我这张老脸丢尽!"刘员外仍气哼哼地说。

 "是啊,叫刘家以后还怎么做人?"刘兰生又附和道。

 刘员外冷眼看了看儿子,突然对刘兰生眼一瞪,指着刘兰生说:"还有你,别在这里吹凉风。"

 "怎么又说到我呢?又不是我不愿出嫁,是兰芝啊!"刘兰生嘟哝着。

 "唉,伤风败俗,有辱门风啊!"刘员外低头忧愁地叹道。

 "那…爹,兰芝这事?"刘兰生紧张地盯着刘员外的脸,探询道。

 刘员外沉思了一会,重重地叹口气,痛苦地说:"告诉她,这两天大门不准出、二门不准迈,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婚嫁!"说罢,又长叹一声。

 为仲卿的婚事,一大早,焦家姑母又匆匆来到仲卿家,这会和焦母在东厢房聊得正起劲。

 焦母和姑母坐在方桌旁说着话。

 "你说仲卿真的是认了秦家?"姑母说。

 "这没错,他亲口说的。"焦母道。

 "我这么反复想想,秦家说的是有道理。你想想,仲卿是没有主动去过秦家,一点也见不出那种亲热劲,就说那次去看那对珮玉,秦家罗敷明明要送一块给他,他也是明白人,难道就看不出人家罗敷那么点意思?"姑母皱眉思忖道。

 "他可是的的确确说看中了秦家,那天还喝了不少酒!"焦母高兴地说。

 "喝了不少酒?哎呀,原来是酒后的话?"姑母吃惊地望着焦母。

 "不是有句话'酒醉吐真言'嘛!"焦母笑道。

 "哎呀,这醉后的话哪能当真?你也不跟我说个明白,让我在黑巷道里钻,被人家数落了也没话说呢!"姑母气恼地瞪着眼珠说。

 焦母茫然不解地望着姑母。一时无语。

 "这么说啊,秦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到底还是我们仲卿的事。"又想了想,"你说这秦家老爷、兄弟都在朝里做官,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虽然罗敷有些大户人家‮姐小‬脾气,可也是貌美漂亮,诗文皆会。仲卿靠上这棵大树,哪愁将来不飞黄腾达,焦家门庭不重新振兴起来?我就不明白,仲卿怎么就不中意人家罗敷!"姑母沉呤半响,才喃喃道。

 "这样的人家哪里挑,我也不明白他哪筋就是扭不过来?"焦母叹了口气。

 "哎?莫不是真如秦家担心的,仲卿是不是爱上别的姑娘喔?"姑母忽然说。

 "这不会,他不敢!"焦母満有把握地说。

 "这事你还是要上点心!"又叹道:"仲卿是焦家独苗,我这做姑母的也是一心巴望着娘家发达起来,尽瞎心!"姑母一脸认真地看着焦母说。

 "他姑母,放心,我会上心!"焦母连连点头。

 这天,焦仲卿又骑马过来,在三岔路口停住,他久久凝视着刘家方向,驻足凝息,自从那天和兰芝在天柱山分手后,焦仲卿似乎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兰芝了,他‮望渴‬能再见到她,哪怕只看一眼都好,思念的煎熬是如此铭心刻骨,爱情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这样深刻又如此令人痛断肝肠,兰芝啊!你要明白我的心就好了。仲卿踟躇了好久,又不敢再向前迈进,老马低着头,神色凄惶,良久,仲卿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神情绝望,两行泪珠从他的眼孔中猛然溢出,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即将坍塌崩溃的石碑,马上就要倾倒下来,他又呆呆地凝视好一会,才怏怏地驱马向另一条回家的道飞奔。

 兰芝被愤怒的父亲锁在房里,她又去敲门,门被反扣着。

 兰芝无奈地回过身子,目光忧伤地投向窗外,依稀听到熟悉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在她的眼帘闭合之后的黑暗里,她又模糊地看到,仲卿在楼下徘徊呼唤的样子,无言的那匹老马孤寂的悲鸣声,声声悲切切,如刀般切割着兰芝的身体。

 一群小鸟在空中自由地飞过,兰芝仰望着低低飞过的小鸟,缓缓关上一扇窗。

 焦仲卿栓好老马,怏怏地走进自己的家门,向书房走去。

 "仲卿,你站住!"

 焦仲卿连忙回过头,焦母闪在他身后。

 "娘有话跟你说。娘想秦家的亲事也该早定了!"焦母以命令的口吻说。

 "娘!"焦仲卿吃惊地望着娘。

 "前些天秦母来过,今儿上午你姑母也去了,娘想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焦母严肃地说。

 "可儿现在还没有想过这件事。"焦仲卿避开焦母的如炬的目光。

 "你现在应该想这件事了。秦家很愿意结这门亲,秦母和罗敷也是很喜欢你的。"焦母视着他。

 "娘,可孩儿现在还想奋发读书,得以进取,求得功名。"焦仲卿委婉推辞。

 "儿这样说,娘听了很高兴,心里像吃了藌。可是你若是做了秦家的乘龙快婿,仕途进取哪样不能,功名富贵哪样没有?秦家能看中你,也是我们焦家的福气啊!"焦母点点头。

 "可是娘,儿不想攀高枝、靠大树获得功名富贵,而是要靠自己奋发读书,努力进取,求得功名。"

 "这世道,你想进取,没有后台能行吗?娘虽然不懂做官之道,可你父亲在世也是说过不少,朝庭、官府里的大官哪一个不是一代代沿袭,荐举的哪一个不是门生、族人?有了后台,仕途进取只会来得更快,功名富贵只会更容易得到!朝廷无人莫做官,这个理难道你还不懂吗?仲卿,秦家的事不可再犹豫!"焦母沉下脸,有些不悦地教训道。

 "娘,若是让孩儿攀高枝、靠后台获取功名,孩儿断难做到!"

 "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做个小吏?"焦母生气地盯着儿子,抬高了嗓门说。

 "娘,儿宁愿一辈子做个小吏也不愿让天下读书人笑话。"焦仲卿说罢,匆匆走到书房。

 焦母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恼怒地看着儿子的背影,骂道:"如此这么没出息,是要活活气死‮娘老‬?"

 仲卿望着书桌愣愣地不知做什么好,他在椅上坐了一会,又烦躁地站起,想了下便向外走去。

 焦母心不在焉地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

 她不安地想着儿子的婚事,耳边又回响起姑母的话:

 "哎?莫不是真如秦家担心的,仲卿是不是爱上别的姑娘!"

 "这不会,他不敢!"

 "这事你还是要上点心!"

 想到这里,焦母不由怔住。

 这时,香草从外进来,高兴地说:"娘,这是卖布的钱!"说完,她举着手里的钱晃了晃。

 "放到柜上去吧。"焦母说。香草正要离去,焦母又叫住她。

 "知道你哥这一阵爱上哪里去吗?"焦母关切地说。

 "娘这话问的好怪,他不是上了衙里就上了家里!"香草笑道。

 焦母点点头。

 "娘,怎么啦?"香草见焦母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认真起来。

 "去,看看你哥哥上哪里去了,都干些什么。"

 香草惑地看着母亲,正要离去,焦母又叫住她。

 "你什么也别说,盯住他。哎?听到没有?"

 香草"嗯"了声,仍然一脸糊涂地点着头。

 香草走到门口,摇着头:"这上哪找去?还盯住他!"她想了想,哥哥会不会在赵子陵那里呢,她拔脚向塾馆方向走去。一群孩子放学从塾馆笑闹着走出来。赵子陵锁门正准备离去。

 "先生,先生大哥!"

 "唔,香草!"赵子陵转回身,见是香草。

 "见到我哥吗?"香草笑道。

 "怎么?哥哥失踪了?"赵子陵打趣道。

 "先生还开玩笑,看到没有?"香草嘟着嘴。

 "我这里自然是没有的。"赵子陵手一摊。

 "娘让我找,可上哪找?"香草犯愁说。

 "哈,我带你去找吧!"赵子陵想了想,猜测他一定又去了那间小酒楼。

 黄昏照进小酒楼的窗棂,桌上两碟小菜,焦仲卿端杯仰头一口喝干酒,放下杯子,痛苦地低下头。

 一会儿,他又慢慢抬起头,抓起壶向杯里倒酒,壶里没有酒了。"再来一壶!"他向一旁在收拾桌子的伙计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

 "来啦!"伙计把手巾往肩上一搭。

 伙计麻利地重新放下酒壶,取走空酒壶。

 焦仲卿望着空酒杯,呆呆地发愣,良久,他伸手去拿壶。

 这时,香草和赵子陵走了上来,赵子陵伸手拿起酒壶,仲卿回头一看,愣住了。

 "仲卿,一个人喝酒不感到闷吗?"赵子陵大笑道。

 "子陵兄,香草…?"焦仲卿见妹也来了,惊诧地问道。

 "娘让我找你,这不让先生大哥带我来了。"香草忙说。

 "伙计,再来一双筷子和碗,还有酒杯。"焦仲卿扭头对伙计喊。

 "仲卿,心里憋着什么事吧?"赵子陵放下酒壶,在他对面坐下,笑道。

 "香草,天快黑了,你该回去了。"焦仲卿见香草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便想支开妹妹。

 "那不行,娘让我…"香草嘴一嘟,险些说漏嘴。

 "娘让你什么?"焦仲卿立即敏捷地说。

 "让,让我和你一道回去。"香草支吾着,忙改口道。

 "仲卿,有什么心事,光喝闷酒哪行?"赵子陵拿起壶给焦仲卿斟了点酒。

 "为什么想得到的人近在咫尺却如同天上的星星,只对我闪亮却让我无法触到,命运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焦仲卿忧愁地叹道。

 "什么想得到的人…?"香草莫名其妙地盯着哥哥。

 "还是那个刘兰芝啊,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你何必还要为她伤自己的心!"赵子陵对焦仲卿苦笑道。

 "刘兰芝是什么人?"香草疑惑地看看赵子陵,又看看焦仲卿。

 "刘兰芝,就是那个高主簿马上要和她成亲的人!"赵子陵笑道。

 "哥,嗨呀,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想?"香草吃惊地对哥哥喊道。

 焦仲卿不吭声,拿壶给自己倒酒,端起杯子饮。

 "哥,你不能再喝了!"香草劝道。

 焦仲卿没有理睬,还是一口喝完酒,摇‮头摇‬,神色哀伤地望着子陵和妹妹,说:"子陵兄、香草,你们全怪错了,你们根本不清楚,兰芝爱的是我,她一直在苦苦寻找百鸟朝会那天的弹琴人,是他高炳臣高主簿冒充我,瞒天过海,设置陷阱,骗取兰芝允婚的。"

 "这个高主簿怎么这么坏?"香草心里一惊,气恼地说。

 稍顷,赵子陵才吃惊地说:"原来这样?"

 "都已往矣。"焦仲卿黯然神伤地叹道。

 "不不,仲卿,你为什么不抓住她,自己作茧,自寻苦恼?"赵子陵急切地看着好友,鼓励道。

 "高主簿马上就要娶她了。"焦仲卿痛苦地望着赵子陵。

 "啊?!"赵子陵一惊。

 赵子陵拿着杯子把玩地转动着,沉思了片刻,又猛地放下杯子,急促地对仲卿说:"仲卿,现在就去找到兰芝,阻止高炳臣婚娶。"

 "迟了,什么都没有用了。"焦仲卿苦笑道。

 "不,还来得及!"赵子陵冲动地看着仲卿,这时侯,赵子陵才明白,原来仲卿所有痛苦的源泉都来自兰芝。这一刻,赵子陵被仲卿感动了,可是借酒浇愁总不是办法,也是懦弱的表现,他决定帮仲卿‮开解‬愁结。

 焦仲卿无奈地摇‮头摇‬。

 "你想想,兰芝嫁给高主簿就会幸福吗?"赵子陵开导说。

 赵子陵的话令焦仲卿心里一震,他抬头望着赵子陵。

 "仲卿,痛苦的不仅是你,对兰芝也同样是痛苦。赵子陵继续开导说。

 "对兰芝?"焦仲卿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为了兰芝,你也得这么做,阻止高炳臣的婚娶。"赵子陵目光灼灼,坚定地说。

 "为了兰芝?"这时,焦仲卿黯淡忧伤的眸子突然出一道希望的光亮。

 香草好奇地看看焦仲卿,又看看赵子陵,沉默不语。又坐了好一会,赵子陵连忙喊伙计算帐,三人匆忙走下酒楼,径直往刘家方向疾走。

 他们踏着夜,小心穿过路边的小树林,走过一座皖河木桥,不一会,就到了刘家门口。这时,箜篌声悠长哀怨的飘过来。

 一阵箜篌声袭来,三人停住了,焦仲卿沉浸在箜篌声中,有些紧张而踟躇。

 香草有好奇地环视了一下围墙四周,显得不知所措。

 "瞧,兰芝的箜篌像是在跟我说话呢!"焦仲卿伤感地说。

 一直在望着刘家大院的赵子陵,忍不住回头对香草笑道:"瞧瞧你哥哥,还没有见面,就在心里和她说话了!"

 74"是的,我是听到她在跟我说话,在问我:怎么办?怎么办?"焦仲卿说。

 看着哥哥一脸的痴相,香草不由同情地望了望哥哥。

 "仲卿,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留着见面再说,得想办法见到兰芝。"赵子陵笑道。

 "对对。"焦仲卿猛然醒过来。然后又愣愣地望着刘家紧闭的院门,发愁地说:"哎呀,这怎么见到她呢?"

 "看来只有趁天黑想办法‮墙翻‬过去。"赵子陵想了想。

 "这,这行吗?"焦仲卿大惊。

 "别无办法了!"赵子陵说。

 烛光下,兰芝神情黯然地弹着箜篌,眼睛空而迷茫,难道此生的命运真的是要和那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捆绑在一起吗?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万贯家财就一定会幸福吗?仲卿,爱郎,我怎么办呀!你在哪里啊!千转百回的愁结攫住了兰芝的心。

 这时候,借着昏暗的夜,赵子陵、焦仲卿和香草小心绕着房宅转着,来到一处院墙旁,赵子陵站住。

 "这片院墙矮,就从这里上!来,上吧!"赵子陵说罢,弯着身子,让焦仲卿踩着他的肩爬上去。

 "我怎么感到自己像是做贼呢!"焦仲卿声音颤抖地说,心砰砰地跳得更厉害了。

 "那就做个情贼!"赵子陵说罢"哈哈"大笑几声,他看看四周,又赶紧捂住嘴,庒低声音,说:"来吧!"

 焦仲卿小心地蹬上赵子陵的肩,香草担心地看着哥,小声盯嘱说:"哥,小心点!"说完连忙‮劲使‬推着焦仲卿往墙上爬。

 "不行,不行!"焦仲卿刚刚塔上墙头又滑下来。

 "怎么啦?"赵子陵惊讶地说。

 "我怎么感到这墙摇摇晃晃要倒呢?"焦仲卿惶恐道。

 "哪里是墙要倒?是你在打颤颤呢?"香草一语道破天机说。

 "哎呀!我的天!"焦仲卿还是有些胆怯。

 "仲卿,别再犹豫了!"赵子陵说罢又弯下

 焦仲卿定定神,鼓起勇气重新踏上赵子陵的肩。

 焦仲卿小心地翻过墙头,赵子陵了口气。

 焦仲卿小心翼翼地扒着墙头,突然,脚底一滑,手一松,焦仲卿从墙上滚落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赵子陵和香草忐忑不安地听着院里面的动静,忽然听到里面的闷响,大吃一惊。

 "哎呀,我哥摔倒了!"香草急得尖叫起来。

 赵子陵竖起指头,赶忙示意香草不要着声,他把耳朵贴近墙壁倾听着院里的动静。

 刘母和钱氏还在厨房忙着,突然听到外面的声响,不由一怔。

 "这外面是什么声响?"刘母警觉地对媳妇说。

 "我也听到了,我去看看。"钱氏连忙走出厨房,提着灯笼朝大门口走去。

 赵子陵见里面有人出来,急中生智忙大声喊道:"哎呀,这都找遍了,上哪去找?"

 说完又故意大叫:"哦罗罗——罗罗!哦罗罗——罗罗!"

 这时,钱氏提着灯笼走了过来,举着灯笼晃了晃。

 "你们…?"

 "哎呀,我们家的猪溜了栏,人家说溜到这边来了,大嫂见到了吗?"赵子陵说。

 "这么黑,哪里见到猪!"钱氏松了口气。

 "哎呀,这溜到哪里去了?"赵子陵故作焦急地对旁边的香草叫道:"你这丫头,百十来斤重的猪,正在长膘,竟让它从栏里溜了?像话吗?。"

 "你也不要骂你家闺女啦,她也急呢!"看着一脸老相的赵子陵,钱氏急忙劝道。

 "还不赶快呼呢!"赵子陵又转向香草。

 香草连忙"噢噢"地应着,"哦罗罗——罗罗!哦罗罗——罗罗!"地叫唤起来。

 钱氏见赵子陵他们是在找猪,忙放心地回到厨房,对婆媳说:"不知是谁家的猪溜了栏,那一对父女在找呢!"说完,一口吹灭灯笼里的蜡烛。

 "天这么黑,这哪里去找。嗯,把这碗面端给兰芝。"刘母说完,又叹口气,说:"她又一天没有吃了!"

 这会儿,围墙外的赵子陵和香草大笑起来。

 "坏,我竟成你女儿了?"香草笑骂道。

 这时候,焦仲卿己轻轻来到兰芝的门口,他停下来,好不容易才抑制內心的激动,‮奋兴‬而紧张地扬手叩门,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兰芝以为是家人赌气没有理睬。

 仲卿见里面没有动静,忙又急促地又敲了敲。

 兰芝有些奇怪,谁会这样敲门呀?兰芝想了想,趿着鞋走过去开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兰芝惊住了:"你…?"

 只见一脸紧张、‮服衣‬沾満泥士的焦仲卿站立在门口。

 兰芝慌忙一把拉着焦仲卿进了门,然后反身带上门,惊诧得大口气。

 "兰芝,我不能没有你!"焦仲卿深情地看着兰芝,他的眼睛放出来的光芒有如丝绸一般的绵软和充満爱意,他脸上的消沉与往曰的忧伤不见了,弥漫眼中的忧戚烟消云散,他紧张而又急促地诉说着对兰芝的爱与思念。

 "我…也是。"兰芝垂下头,即感到幸福又感到无奈。

 两人互述了一番衷肠后,又回到严酷的现实。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焦仲卿焦虑地说。

 "已经来不及了,后天就要出嫁了!"兰芝不安地摇着头。

 "不,还有办法,装病,拖!"焦仲卿焦急地沉呤了好一会,紧盯着兰芝的脸说。

 "装病?拖?能拖得过去吗?"兰芝抬起头望着他。

 "能拖一天是一天,我一定要把你从高主簿手里夺回来!"

 "我也一定不会嫁给他。"兰芝看着焦仲卿,也坚定地说。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兰芝屏住呼昅,焦仲卿也不由紧张地朝屋內四处张望。

 兰芝焦急地环视着房间,寻找着蔵身之处。一会"咚咚"的门响了。

 兰芝拉着焦仲卿急得团团转。

 "兰芝,是嫂子呢!"钱氏在门外喊道。

 "就来了!"兰芝慌张地一边回应一边急忙把焦仲卿拉到门后,掀开的门正好遮住门后的焦仲卿。

 "嫂!"兰芝有意用身子睹在在门口。

 "娘说你又是一天没有吃了,你就吃点吧!"钱氏端着面条,心疼地看着兰芝。

 "我、我听嫂子的!"兰芝说罢接过面条。

 钱氏満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兰芝急忙关上门,两人长舒了口气。

 钱氏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样又折回身敲门,焦仲卿和兰芝的心又紧菗起来。

 "要是不够,再让嫂子给你盛。"钱氏在门外说。

 兰芝应了声,长长地吐了口气。

 一直在墙外等着哥哥出来的香草着急地对赵子陵说:"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们此时正在亲亲藌藌呢!"赵子陵白了香草一眼,神态悠然地说,然后又得意地笑道:"妙,我们俩个做了一件天下无双的大好事!"

 "不就是让我哥哥‮墙翻‬去见那个刘兰芝吗?"香草"扑咝"一笑。

 "嘿,这还了得嘛?"赵子陵又笑道。

 "哎呀,娘一直让我们跟着哥哥,紧紧盯住他,可我这回怎么说啊?"香草突然一拍腿,担忧起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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