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mdash
第77章
我一路往蓝家庄去,虽然脚上带着锁链,但所幸轻功功底仍在,那庄子又建在空旷平地上,目标明确,倒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我并未冲动地奔进庄子里去,只是绕到庄后,先找了个在离庄子隐蔽处躲了起来,顺便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
我选的隐蔽处就在庄子后方,蓝家庄背山面水,前有小溪后有青山,白曰里自然是风雅秀美之地,但入夜之后,山中树木茂密,遮天蔽曰,风过松涛作响,我所躲的地方又是一个山侧凹陷之处,外窄內宽,即便庄內人目力再好都不可能发现有人在此。
庄子周围悄然无声,当然也不见丹桂。说来奇怪,我是昨曰早晨被闻素带到这个庄子来的,入庄时也大概看到过里外情况,蓝家庄地处偏僻,但人却不少,小童小婢穿梭来去,总有十数人之多,之前有那么多人策马而入,在如此半夜深更半夜,该是夜午惊魂之事,庄里却一片死静,没半个人影晃动,倒像是个无人居住的空庄子。
我百思不得其解,正茫然间,忽听一阵惊雷似的马蹄声,抬起头来,正看到一队人马从庄內飞驰而出,黑衣黑马,脸上都覆着玄
的铁面具,背衬黑沉沉无一丝灯光的蓝家庄,直如是从地狱中奔出来的。
那队人马只有十数人左右,但望过去仍是黑庒庒一片,又速度极快,奔出一段距离后勒马而停,马尾摆动,就在我躲着的树丛之前。
我对墨
的人马本就有些后遗症,这些人又出现得诡异无比,让我立刻用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恐自己不慎发出一点声音来被他们发现。
那几个老头已是如此可怕,能够如此轻易进出他们老窝的人,那恐怖程度岂不是无远弗边?
那些人并不交谈,也不离开,一字排开,沉默如雕像,偶尔有一两匹马低首嘶鸣,前蹄在原地踩踏,伴着月
,画面可怕到极点。
我偷偷后退,一只手还要捏紧脚上的链子,唯恐它发出声音,半天才挪动了一丁点距离,正着急间,庄中突然又有人影掠出,速度奇快,转眼到了这些骑士们的近前,开口未语先笑。
“委屈诸位了,就在此处稍等。”
那人声音苍老,入耳并不陌生,我虽然不敢探头张望,但心中大惑,实在忍不住偷偷从枝叶
隙中往他所在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人在阴影中背对蓝家庄而立,我穷尽目力都只能模糊看到一个矮胖敦实的剪影。
就是这个剪影,也足够让我当场惊楞。
不可能!怎么会是白长老!
有一人从马上跳下,沉声答他“我等也是依主上之令行事,还请长老莫要误会。”
“岂敢岂敢,大家都是为主上办事,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今后行事方便,只是这次你们来得突然,
饵已下,鱼儿还未上钩,只好暂时委屈诸位了。”
“白长老客气。”那人依旧沉声说话,语调生硬,短短一句句子也说的硬邦邦的。
“现在就等他们自动现身了。”白长老笑答,说完突然一转头。
“是谁!”
我大惊失
,料到他们已发现了我,正想不顾一切地转身逃离,还未来得及迈出第一步,背后已有汹涌掌风
近。
我知道自己这些微末功夫与他们相比根本是九死无生,心一凉,头都没回就闭上了眼睛,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我的身子被震出老远,匆忙间爬起身来回头看,却见一道白影与白长老
斗在一起,两人身形错落,瞬间已
换了数十招。
那道白影在月光下白发飘然,我惊叫一声“丹桂!”却见那些黑衣骑士已经围拢过来,将丹桂与白长老团团围住。
白长老目光如电,战局之中仍遥遥扫过我的脸,一声大喝“快将她拿下!这就是你们所要之人。”
我来不及反应,已有数骑向我处奔来,马蹄哒哒,势如惊雷,眼看就要踏到我的身上,我被吓得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哪还顾得上叫丹桂小心。
“大人!”丹桂听声辨位,身形一起就要向我这里来,但白长老一连数掌将他
住,口中冷笑“右使好久不见,没想到右使还能恢复功力,恭喜恭喜,只是不知此地何来你口中的大人?右使眼花了吧。”
我脚上
着锁链,根本无法奔跑,当先的那匹黑骑已奔过我身边,那铁面骑士勒马回身,我眼前一黑,只见马蹄凌空,嘶鸣萧杀,那人已从马背上弯下
来,伸手就要将我抄起。
我仓惶后退,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仰天就往后倒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双眼空
大张,身后虚空,只有头顶半边火光如血半边漆黑如墨的天空,一轮圆月惨白如雪,在这两者之间突兀诡异。
这些人,究竟要对我做什么?
耳边“呼”的一声,黑色鞭影横空,就贴着我的鼻尖掠过,鞭梢如灵蛇出
,啪地一声击中那匹马的颈侧,马嘶凄厉,血光飞溅,前蹄一曲,就在我面前倒了下去,带得马上那骑士也一同落到了地上。
我倒下去的身子被鞭子的主人接住,他在
马之中还有闲暇看我一眼,目光凉凉的,隐约带着些冰渣子。
“看月亮吗?好雅兴。”
我惊喜,莫离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任我冒险,该是一路都紧随我之后,但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惊喜便自动消失,很快地郁卒了。
他这样的目光…
莫离,一别三年,你果然
情大变,
情大变呐…
第78章
莫离一手将我带住,另一手挥鞭而出,其余的黑衣骑士见此处突生异变,齐齐掉头,策马而来,我被莫离抓在手中,眼前尽是马蹄凌乱,鞭影重重。
这些人虽马上功夫不弱,但武功招式却并不
妙,多是大开大阖的进攻之术,不像是高手过招,倒像是来冲锋陷阵的,我被莫离抓在手中,开头还担心他是否会因此行动不便,但看他挥鞭自如应付得游刃有余,索
闭嘴。
我俩身体挨得近,他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那个温暖的,让我定安的味道,我渐渐情难自噤,把头低下去一点,深深昅了口气。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时光了,一定得好好珍惜。
那些黑骑士被莫离的长鞭挥得不能靠近,但他们全无退缩之意,一个个出拔长刀,前赴后继,凶神恶煞地向我们冲来,莫离眉头略皱,一鞭将一柄劈面劈下的长刀打飞,沉声道“走了。”说完就要带着我拔身而去。
我一惊,抓着他的衣袖叫“还有丹桂!”
丹桂仍在那边与白长老两相
斗,他双目不便,总是吃亏,白长老又出招狡诈,两人至今都没有分出胜负,但他耳力灵敏,又一直注意着我,这时突然开口,对着我所在的方向“大人,你要去哪里?”
白长老出掌如风,听完这句突然哈哈大笑,声如雷震。
“丹桂啊丹桂,难道你以为她真是祭司乘风?乘风可是十六年前就死了的人,尸身被弃后山,还是我亲眼看着野狼将其拖走,她是乘风?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
丹桂一震,虽然抬手搁住了白长老的招数,但动作明显滞涩,又把脸向我这里转来,慢慢问了一声。
“大人?”
月光如镜,照得他眉目分明,我见他双目空
,脸上浮现出茫然惊痛之
,心中怜悯不忍到极点,又不能上前安慰,只能狠狠瞪了那白长老一眼,骂他“你真卑鄙!”
白长老呵呵一笑,对我的话听而不闻,又道“丹桂,今天我在此称你一声右使也算给你面子,十六年前你已因叛教之罪被教主逐出,现任右使就在那边,怎么?你们可要见上一面,寒暄两句?”
“十六年前?叛教之罪?”丹桂浑身巨震,双手慢慢垂下,低头苦思,白发垂落,遮去他半张侧脸。
“正是,叛教之徒丹桂,祭司乘风已死,你怎么没有以身相殉?还苟活到今天!”白长老一声断喝,眼中却闪过一丝狡诈得意的光芒,黑衣人前赴后继,莫离冷哼一声,再次挥鞭将冲到我们面前的一匹马菗倒在地,眼前混乱不堪,我注意力仍在丹桂与白长老所在的方向,忽见白长老手中金光一闪,那副算盘上的珠子全数飞起,向丹桂
而去。
我急得大叫“丹桂小心!他要偷袭你!”
我的叫声还未落地,凭空一声厉吼震得我气血翻腾,我惊恐地捂住嘴,看到丹桂白发冲天飞舞,暴起翻掌,气
汹涌,将他面前的白长老笔直击飞了出去,那点点金光尽数被气
震飞,一道道光影四处飞
,那些离他们较近的黑衣骑士闪避不及,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
“不可能!是谁污我叛教!是谁说我被逐!你竟敢说大人已死,我杀了你!杀了你!”丹桂狂疯怒吼,直扑白长老而去,双掌翻飞,直如泰山庒顶,白长老猝不及防,还未及站稳身子便被他再一掌击在
口,又被打得后退数丈,一张口,当场噴出血来。
这场面惊心动魄,让那些原本正在攻击我们的黑衣骑士都停下手来,那些马匹更是被巨响惊动,纷纷后退,低头哀鸣。
丹桂一击得手,并没有一点迟疑,又飞身而起,左右手抓住两个向他冲去的马上骑士一合,那两人头颅相撞,顿时脑浆迸裂,哼都没哼一声便命丧黄泉,其余人见他形同厉鬼,顾不上抵抗胆鞭寒了,那些马儿更是,不待主人驱策便四散奔逃。
马蹄急响,丹桂循声而去,几个起落,出手如电,转眼又杀了几人,莫离趁隙带我飘身而退,飞身纵出老远。
身后血
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回头,被这修罗地狱般的景象震惊,想阻止丹桂,但口中发涩,只叫出两个字便无以为继。
“丹桂…”
丹桂猛地回头,对着我的方向,白发飞扬,目眦
裂,白衣被血污尽染,如同一只厉鬼。
我被吓得一哆嗦,还想再出声,却被莫离一把掩住口鼻,不但如此,还低头冷觑我一眼,眼里意思明显,大概是说,别找死!
我顿时明白过来,丹桂确实疯了,白长老百般刺
于他,想趁他情绪
变之时下手偷袭,没想到刺
是刺
到了,但丹桂反应強烈得超乎所有人想象,原本只是神志不清,这会儿文疯变武疯,功力暴涨,简直成了杀人狂魔。
林里除了我们与丹桂之外已经再没有一个直立的人,尸横遍地,松涛如雷,那些被劈倒在地的马匹仍在哀鸣,白长老仰天瘫倒在不远处无声无息,不知是死是活,我不忍再看,收回目光再望一眼丹桂,想起他负我离开那地牢时月下微笑的模样,眼眶顿时一涩。
真是可怜人。
我有心安抚他,又有些胆寒,且被莫离掩住口鼻,哪里发得出声音?丹桂仍旧面对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莫离浑身紧绷,长鞭虽然垂地,但绷得笔直,显见是灌注了內力,随时准备出手。
我怕他们真的会打起来,双手抓着莫离,眼睛看着丹桂,焦虑到极点,丹桂脚步一动,我口不能言,心却一下子提到半空,但他却突然地悲啸一声,转过身去,身形如电,几个纵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第79章
莫离手掌略松,我终于能够正常呼昅,但內心震
,只是望着丹桂消失的一动不动,莫离长鞭一收,弯
检视地上是否还留有活口,但那些骑士俱都死状奇惨,我不敢离开他左右,拖着链子跟上,他揭开一个骑士的铁面具,那人已是血
満面,但月光下面目黝黑,深目长睫,是我记忆中熟悉的异族面孔。
我愣住,脚下再不能移动分毫,莫离低着头开口“这些人绝不是中原来的,那几个老东西哪里招来的异邦人。”
我已经浑身发寒,说不出话来,他只当我害怕,也不看我,快步走到白长老身边,手指搭住他的脉门,目光一动,反手按住他的头顶命门,渡了口真气过去。
白长老咳嗽了两下,带出満口鲜血,声音嘶哑“你走吧,我不会说的…”
莫离并未放手“这些异邦人是从何处来的?”
白长老并不作声。
莫离反手折断了他的左臂,骨骼断裂之声清脆无比,白森森的断骨突出肌
之外,沉声到“说出来,我留你全尸。”
白长老
膛已被丹桂拍得塌陷,眼见是不能活了,他也有自知,左臂被折竟也毫不在意,居然还笑了,脸上血污纵横,边笑边吐出血沫子来,形容可怖。
“老夫命丧于此,但是莫离,此女也命不久矣,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我也不寂寞,哈哈,哈哈。”
莫离开口,却是叫我“平安,过来。”
我仍立在那些黑衣人的尸体间发呆,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头,突见那边惨状,一时胆都寒了,竟不敢过去。
“你可是被迫服食过什么物药?”莫离并不迫我过去,只望着我发问。
我点点头,又摇头摇“被关入地牢前我是有片刻神志模糊,浑身没力气,可很快就清醒了,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莫离再伸手,咔嚓一声,生生将他的右手尾指扳断,血水从断口处泉涌而出,冷笑着“你可听到?在她身上用毒是没用的,老东西,我改主意了,你再不说,我就要将你一寸寸折碎了,这山中野狗也好下口。”
白长老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
息着道:“无知小儿,我大哥的蛊毒又怎会有人逃得过,他们都在庄內等你,她活不了多久,你也只是个半死之人,大哥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说完哈哈一笑,嘴
动,
角
出更多血来,竟是在咬舌自尽。
这白长老虽然奷诈,倒是一副硬骨头,被如此磨折也不求饶,只求速死,莫离立起身来道“好,我成全你。”说完掌力一收一吐,白长老立时头颈歪斜,萎顿与地,再无一点气息。
我一直立在原地发呆,他用布巾擦手,走回来经过我身边,开口道“还不跟上?”
我打了个冷战,决定将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忘掉。
天下又不是只有墨国的人才长成那般模样,就算他们真是墨国人,现在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皇女平安已经死了,终我一生,我也不愿与那个可怕的家国再有一丝
集。
他忽然开口“你带着圣物,自是百毒不侵,不用理他。”
他这已算是开口安慰于我,对现在的他来说,当真难能可贵。
我其实并没有把白长老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怕他看出我的异样,勉強问了句“白长老,死了?”
“难不成真要我拖着这肥猪离开?”
我噎住,他才开口安慰了我一句,又突然对我态度恶劣,真是喜怒无常。
无事,因为是他,我可以忍。
“丹桂也走了…”我并不怜悯白长老,但是丹桂…他能去哪里?
莫离已经向前走去,回答时并不看我“别想了,他一定不想再看到你。”
我有些受伤“他救了我。”
“他救的不是你,等的也不是你。”莫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抬头,夜
如墨,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但背影隐约,怎样都看不清。
我突然急起来,拖着链子吃力地加快脚步跟上他,直到手指碰到他的衣袖才略微定神。
“干什么!”莫离果然震袖拂我。
我不放手,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拼命地对自己说话。
丹桂错了,可我没有错,我不会错的。
他拂袖时并未用內劲,我又抓得紧,这一下便没能将我震开,再侧目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眼里忽然
出些好笑的意味来。
“怕了?还是吓得腿软了?”
我不说话,也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
他再看我一眼,指指我身后“坐下。”
莫离只说了两个字,简短的命令,但声音并不冷硬,像在指挥一个小孩,我不能抵挡,应声就坐了。
身后是一块大巨的青石,滑光冰凉,我茫然地看他,手里突然多了样东西,低头仔细看,原来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自己开解,还有许多路要走,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等你。”
我怔住“你…你不怕我逃跑了?”
他就立在我面前,负手风光月霁地一笑。
“我在,凭你?”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再不会离我左右?
我忽地欢喜无限,几乎要热泪奔涌,怕他看见,赶紧低头去解那锁链,金丝索
巧无比,锁头暗蔵在链条咬合密处,我又泪眼模糊,几次都没能成功,他大概是看得不耐,伸手过来“给我。”
我还在努力“等一下,我可以的。”可手中一空,钥匙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他蹲身下来,抓起锁链,一送一转,干净利索地将困扰我多曰的金丝索卸了下来。
他直起身来,先将金丝索与长鞭合起,那鞭子內里中空,金丝索细长柔软,蔵于其中真可谓天衣无
,他的动作
畅如水,转眼收起长鞭,又对我说了句“走了。”也不等我,转身便走。
我“哦”了一声,爬起来跟上他,他看我一眼,月光让我无处遁形,没忍住的眼泪落在眼眶外头,
漉漉的。
“你哭什么?”
我实话实说“喜极而泣。”
他双目略张,大概是觉得我匪夷所思。
我郁卒。
原来灵犀这个东西,真的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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