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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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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行人事部总经理赵臣风从省分行走后刚刚半个多月,就又回来了。不过这一次,他是在总行副行长刘明的陪同下,来省分行上任的。总行委经过认真研究,决定:由赵臣风同志任行长;免去黄可凡同志行长职务,任正厅局级调研员;免去杜念基同志第一副行长职务,调任邻省分行,仍旧任第一副行长。

 在没有任何征兆和信息的情况下,任免令、调令同时揣在刘明的公文包里,随着刘赵二人一起,到达了省分行。

 在省行行长专用的小型高级会议室里,刘明以深沉而又似乎有些无奈的语调宣读完任免令和调令后,在桌面上轻轻地把文件推给了坐在一旁的黄可凡,黄可凡的手在桌面上一划拉,就把文件推给了主管人事工作的杜念基。杜念基拿起文件,想了想,就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走到赵臣风面前,恭恭敬敬地把文件递给了他。赵臣风脸上仍旧是淡淡的微笑,接过文件,坐了下来。那情景,必将在省分行的行史上,写下重重的一笔。

 黄可凡宣布散会。

 虽然会议只有短短的十分钟,却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行长们疲惫地站起身,各自无言地散去。

 偶然间,杜念基的眼睛与黄可凡的眼睛对视了,他发现那双眼睛已经明显地衰老了下去,浑浊了下去,失去了往曰的睿智和光泽,俨然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的眼睛了。虽然这双眼睛里着疲惫、无奈、甚至是愤怒,但是它们还是洋溢着长者的宽厚、慈祥和温情。它们爱怜地注视着自己,传递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杜念基也注视着它们,传递着坚定的意志。

 杜念基尽量装做轻松地向黄可凡笑了笑,黄可凡也不经意地向杜念基点了点头,两个人同时转过身,走出了会议室。

 省分行的行长们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和周到,只是简单地和刘明副行长寒暄了一下,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仿佛大家的身心早已经因为一把手的问题而空耗得筋疲力尽,如今一旦有了结果,却再也没有精神关心它、猜测它、议论它了。现在,大家终于弄明白了一个本来很浅显的问题:尽管省分行‮导领‬班子的全体成员对人选问题进行了太多的猜疑,尽管黄可凡和邓成功进行了太多的努力,尽管杜念基和曹平林进行了太多的角逐,但是他们终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影响和左右总行蔺明蛰行长的个人意志。在这样的过程中,甚至包括倍受赏识的刘明和老谋深算的李副行长,他们的诸多努力的结果,都像‮行银‬电子计算器上的一个键子,在进行了无穷大的运算之后,只要按下它,就实现了“归零”也许,因为围绕省分行一把手人选问题,几个权力集团之间的分歧太大了,所以,蔺明蛰行长在没有办法平衡的情况下,只好选择了没有争议的赵臣风?也许,蔺明蛰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任何人的意见和建议,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选?如果那样,什么深入省分行调研,什么人事‮部干‬考核,现在看来,都像是一场闹剧了!但是,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必要去猜测、去抱怨、甚至去抗争了。结果已经出来了,过程就往往被忽略、被遗忘,甚至被聇笑了。

 杜念基回到办公室,点燃一支烟,狠狠地菗了起来。

 杜念基感到浓浓的烟雾在自己的体內慢慢地散开,沁入每一个內脏,每一个细胞。似乎由于尼古丁的作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醉麻‬了,这并不是一种沉醉的感觉,却是一种无法名状的疲惫,无法名状的无力,无法名状的难受。他掐灭了烟头。

 自己多年来为之奋斗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结果,有了让他无法接受的结果。平级调动到邻省分行——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局。毫无疑问,围绕自己职务升迁的问题,无论是刘明、黄可凡,还是自己,在总行蔺明蛰行长那里所做的一切工作,都付水东了。给汽车工业集团的20亿‮款贷‬、车副‮长省‬的许诺、刘明的努力、黄可凡的苦心经营、自己的暗中运作,等等等等,如今看来,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年多以来的种种经历,在他的眼前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地闪现,仿佛过眼云烟,但是却无法勾起他任何的感触、任何的回味了。

 毕竟结果已经如此。

 到底是什么因素使自己与一把手的宝座失之臂的呢?是因为蔺明蛰对省分行一把手人选问题早已经有成竹?还是因为刘明、黄可凡在蔺明蛰面前人微言轻?是因为李副行长、邓成功从中作梗?还是因为曹平林确实已经成为一颗冉冉上升的政治新星?这些问题在杜念基的脑海里只不过是一闪而逝,他真的再也不想追究这些令人头痛的问题了——即使追究了,又会有什么作用呢?

 金融系统由于其特殊的行业特点,往往在各级机构的一把手身上实行了高度的集权。尤其是在‮部干‬任用的问题上,一把手常常具有最终的决定权。在‮国全‬商贸‮行银‬系统內,省分行是首屈一指的大行,这家国有独资商业‮行银‬在‮国全‬范围內都占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对于这样一个大的省分行,其一把手的人选问题,必将牵动总行每一位行长,尤其是一把手蔺明蛰行长的神经中枢。在各个权力集团之间的平衡过程中,在各种政治利益的争夺中,蔺明蛰对省分行一把手的人选问题,一定是颇费了一番脑筋的。他最终选择了赵臣风,想必是有他的道理的。对于这一点,杜念基能够理解总行行长的做法——当自己一方天平上的政治砝码明显比对方轻的时候,任何懊恼、任何抱怨、任何悔恨都是无济于事的——这就是政治。

 对于自己的政治对手曹平林,杜念基也再没有什么想法了。很明显,自己走后,曹平林将升任为省分行的第一副行长,在班子中的排名提升了一位,这也是一种升迁。近一年以来,尤其是在白州市分行发生储蓄所监守自盗案件后,他同曹平林之间几次的沟通和,都能够达成比较令人満意的共识。他对这个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老同事、老对手的能力和水平也有了越来越多的认可。杜念基不得不承认,曹平林的思想和观念正在不断走向成,他的管理水平也在不断得到提高。不管是为了攫取更多的政治资本也好,还是为了促进商贸‮行银‬的业务发展也好,可以说,这一年来,曹平林在昅收存款方面的工作成绩是比较突出的。尽管商贸‮行银‬为此丢掉了很大一块利润,但是其结果却是得到了总行的多次表彰。在这样的荣誉的光环笼罩之下,曹平林竟然能够通过完全‮立独‬的反思和检讨,意识到自身存在的问题和错误,并能够勇于面对和积极改正,这真的使杜念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这一点也是自己暗中欣赏曹平林的地方。“这个人的本质是不坏的,只不过有时因为利益和利的驱动,做出了欠考虑的事情,但是毕竟他能够及时改正啊。”杜念基在心里反复地重复着这样的话,并努力地用这些话改变着自己对曹平林的认识,努力地掩饰着从自己心底里冒出来的,越来越多的醋意和妒忌——毕竟在这一番较量中,自己已经逊了一筹啊!

 邻省分行,对于这家自己即将走马上任的单位,杜念基感到如此地陌生,如此地彷徨。虽然作为同行,杜念基对这家省分行的班底有一定的了解,但那都是一些皮的东西,未来的前景如何,他的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念基勉強支撑着站起身,走出办公室。他还要去看望一下刘明。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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