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就在你向上级申请,向军方申请的这段时间里,谁知道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偷梁换柱、转移逃匿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讲简直跟吃家常便饭一样随便。可就是这样很随便的事,却老在你眼皮子底下出现着。
一
“1号目标”一路风驰电掣开到了省城,宿伟他们的两辆警车死死地咬定了目标不放。果然是做贼心虚“1号目标”不停地打着喇叭,慌不择路,任你凹起凸伏的路面,它只管往前开。
按理说,宿伟他们乘坐的警车是美籍华人企业家于菲女士赠的高档越野车,早就应该追上目标了。可宿伟想到的是现在他手里没有任何要搜查车军的命令,你超过人家又怎么样。你拿不出搜查令,你就无权让人家停车接受检查。另外,宿伟还有一点担心:他担心“1号目标”也在耍花招。如果是这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宿伟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向省安公厅副厅长汪吉元进行了电话汇报。汪吉元征求宿伟的意见,宿伟坚定地说,事已至此,只好对“1号目标”进行检查了。他说,他一点也不甘心,要错就错到底吧。错了从头再来。
汪副厅长严肃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能批准你的行动,除非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宿伟说:“厅长,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感觉,‘1号目标’肯定有问题。”汪吉元
代说:“你盯住目标,注意对手偷梁换柱。”
宿伟瞄了一眼已经停在“军事管理区”院里一动也不动的车说:“目标就停在一家队部单位的院里,我们在外边看得清清楚楚。”
“那好,我这就亲自去区军要搜查令。另外,省烟草稽查局的同志也会到现场的。你要稳住目标!”
宿伟向大门口站岗的军人出示了件证,站岗的军人请示完值班首长说:“你们进来可以,但没有上级的命令以前,你们不得对那辆车进行检查。否则,你们就不能进去。”
宿伟答应了门卫的要求,进大院围住了“1号目标”正在这时,一辆军用吉普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了四位全副武装的军人。他们前后左右守住了汽车。
宿伟见到这阵势,越发地感觉到车里可能又是一车军用被子。怎么办?是继续留下来检查,还是请示后离开?如果检查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那么这将意味着今后一段时期內,那些个有问题的“车军”又会在任何一个地方畅通无阻了。如果撤走了,这车里真有问题怎么办?不行!还是留下来查!主意一定,他们便坦然地等待着汪副厅长的到来。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1号目标”的司机和助手下楼来了。他们旁若无人地上车并发动着了车。宿伟他们马上拦住了就要前行的车军。一个军人跑步上前,向宿伟敬了个军礼:“首长,你无权拦队部的车!请你们马上离开!”
“对!请马上离开!”另三位军人上前三步,齐声说。
宿伟还礼后说:“对不起,这是一辆涉嫌违法犯罪的车辆,决不能开走。我们省安公厅的汪副厅长已到区军,他马上就会开来搜查令的!”
“那也不行!请马上离开!”四位军人又前进了几步。
“请等1分钟!”宿伟当机立断,拨通了汪副厅长的机手。他说了几句话后把机手交给了军人:“你们首长的电话!”
军人接完电话后,把司机和助手请下了车:“上级指示,这车不能动!”
过了一会儿,省烟草局的员官到了。紧接着,汪吉元和区军
车军稽查队的首长也到了现场。
“汪副厅长,你们可以检查了!”车军稽查队的首长对汪吉元说。
“开始吧!”汪吉元下达了搜查命令。
烟草局员官和安公干警取开了车上的篷布,从车上卸下了包装完整的一箱箱“九龙”牌极品香烟。
“打开箱子检查!”汪吉元又命令道。
宿伟亲自用圆珠笔划开了封条,打开箱子一看,大家都傻眼了:箱子里全是木器厂里的下脚料:锯末。
打开了几个箱子,都是锯末…
“汪副厅长,这难道就是你们要查的假烟吗?”区军
车军稽查处的军人问道。
“这…等检查完再说吧。”汪吉元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检查结果出来了,整车装的全是“九龙”牌极品香烟外包装箱,箱內无一例外地的全是新新的锯末。
车军稽查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守车军人站在了一边。省烟草局员官和车主一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赶快封好箱子,照原样装好车,向人家道歉!”汪副厅长冲宿伟说。宿伟无可奈何地指挥察警忙碌了起来。
汪吉元的机手响了,是省委记书于江波打来的。省委记书让汪吉元马上到他的办公室。汪吉元合上机手后给宿伟
代了几句话后就乘车离开了。
省委坐落在九龙市著名的南京路上,坐北朝南。门口两只大硕的石狮子,静静地蹲在也是石头刻的地座上,目不斜视地望着大道上东来西去的车和人。红色的大门旁站着两名威严的武警战士。虽然武警队部的业务职能归省安公厅管理,可进出省委大门必要的手续还须理办,哪怕你是安公厅副厅长。
汪吉元让司机停车,朝武警战士出示了通行证明后,警车顺着正面省委的办公大楼驰去。省委办公楼门前仍然有武警战士把守。汪吉元出示件证后,武警战士立即向首长敬礼并放行。汪吉元进大厅乘电梯到了省委导领办公的十楼。
他顺走廊来到了十楼的右手把头,因为省委记书的办公室在这里。省委记书办公室的斜对面有一个小型的楼梯间,这是只供省委主要导领上下楼用的。楼梯间外面的小厅里,省委记书的警卫员面对省委记书的办公室,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见汪吉元走了过来,他往前几步,立正敬礼后说:“首长,对不起。如果没有预约,请你别再往前走了。”
汪吉元也向警卫员还了礼,他说:“我是跟于记书预约好了的。”
“请稍等。”警卫员说着出拔了
间的对话机,还没有等警卫员说话,省委记书的秘书已经
过来了。警卫员见状便退后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秘书热情地把汪吉元接进了办公室內的小客厅,给汪吉元泡上了‘九龙’牌上好龙井。他说:“汪副厅长请慢用,我去请于记书。”秘书说完轻轻地走进了小客厅一角的门。不一会儿,省委记书于江波大步走了出来。
“于记书,你好!”“吉元,你好,坐、坐,随意一些。”
秘书给省委记书送上水杯后,又轻轻地走了出去。“吉元,怎么样?衣环球还未
代地下烟厂的事儿?”
“是的。这两天,他天天都讲他的过去,讲他如何如何用人,如何如何创业。按事先答应人家的,得等人家讲完了,才能讲真格的。不过,于记书,我们也在外围做了不少工作。昨天到今天,宿伟他们又碰了两个软钉子。”
汪吉元把查两辆军用汽车的情况给于江波做了一番汇报。
“吉元呀,我请你来就是为这件事儿。”正说着沙发旁边的红色电话机响了。汪吉元知道,省委记书的红色电话一般人是不会打的,也不可能知道它的号码。
“哪位?…是程长市呀,过来吧,过来我们一起谈。吉元同志也在…好,好,好的。”于江波放下电话后说:“正好程长市,这‘程长市’叫顺口了,省委纪程忠杰记书要过来汇报兰強的情况。听说你也在,他很高兴啊!”“要不我在外面等一等,你们导领谈工作,不太方便。”汪吉元站起来要走的样子。
“坐坐,没关系的。”于江波的口气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谈工作,对你不保密。同时,我要给你谈的事呢,也让程忠杰同志听一听。”
见省委记书这样,汪吉元只好又重新坐在了沙发上。于江波又接了几个电话后,吩咐秘书说,他要和程忠杰、汪吉元谈工作,再别把电话打进他的办公室了。
话音刚落,程忠杰推门进来了。他热情地和汪吉元握手打招呼后,冲于记书笑笑说:“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于记书可得请我和汪吉元同志吃饭哟。”
“嘿…程长市呀,正好有金州的葡萄酒,我保你喝个够。”
秘书给客人倒好了茶水,又在于江波的透明茶杯里倒上了清亮亮的白开水,然后冲程忠杰、汪吉元点头笑笑,带上门出去了。
“于记书,可真是骇人听闻呀!”程忠杰冲于江波说:“我以为祁富贵受贿近两千万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这不,祁富贵刚
毙才半年多一点,这兰強又出来了。这家伙捞钱的手法可真是登峰造极呀。”
“噢,”于江波说:“他受贿多少?”
“受贿的具体数字还没有最后核实,但“红槐”的事已经基本查清,他在给金州联系购买的四百辆“红槐”车上,就装进了
包两千四百万哪!”
“是去年秋天那批更新的出租车?”
“不错!”
去年秋天,金州市市中区民人
府政给市委、市府政打了个更新出租车的报告。市上研究后认为,这是金州市亮点工程的一个重要方面。同意对金州市的两千多辆出租车分期分批更新,首先更新已经到报废期的四百辆出租车。拿到市上的批复后,兰強亲自飞往S省,以每辆车十二万元的价格订购了四百辆红色“槐神”牌出租车。这些车主们东借西凑、款贷凑够了十八万元(入户等费用六万元),开上了崭新的红色“槐神”牌小轿车。这四百辆出租车在金州市刚刚亮相,就受到群众的
,这些出租车生意异常的火暴。半年过去,金州市未到期的出租车全噴上了象征力量、火热的颜色——红色。
出租车司机们高兴了半年以后,忧愁来了。他们发现,这批“红槐”的质量那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别说车况越来越糟,就是车上所有的零件十之八九都是今天坏这个、明天坏那个。出租车司机们给S省的厂家打电话、写信,都无济于事。厂家让他们去找当地的维修站,这批车厂里不负责三包。司机把车开到了省城九龙市的“槐神”维修站,维修人员告诉他们,这批是特价车,维修站没有免费维修更换的义务。问为啥叫特价车?回答是无可奉告。要问就问原来购车的人或单位。司机们找到了金州市市中区更新出租车办公室,回答也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一问题。又问什么是特价车,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市委记书汪強接到群众举报信的同时,省委纪
记书程忠杰也接到了来自金州的不少告状信。他们感觉到兰強可能在这批车上做了什么手脚。于是,省、市委纪的同志奉导领之命赴S省调查,才知道这批车根本不是S省原厂生产的,而是H省一家给S省供刹车管的个体小厂装配出来的,每辆车的实际价格才五万多元,加上开票发和给S省原厂服务部的管理费、税金和运费,刚好是六万元。这不,一辆车多收六万元,四百辆车就是两千四百万元,全进了兰強的
包。
“这些人怎么会这样?”于江波生气地在老板台上击了一掌:“马上通知金州市,在封存兰強的存款和退款中拿出足够的钱来,赔偿这些车主,并且,处理好善后!”
“于记书,你又发脾气了。”程忠杰提醒于江波说。
“能让人不生气吗?你说说,程记书,这样子的事放在谁头上不生气呢?”
“是呀,这样的事凡是有点正义感的人听了,都会很生气的。…你刚才说的赔偿工作,汪记书他们已经开始了。估计十天半月就彻底处理完了。”
于江波还在生气,他轻轻地说:“要彻底、干净,绝不能留下后遗症…”
半天了,于江波才从愤懑中回到了现实。他说:“两位到我家去吧,我要给吉元同志说的这件事跟我家的地下室有关系。”
“好呀。”程忠杰马上响应:“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见过弟妹了,走!吉元,让于夫人给咱们做白面拉条子去。”
于江波要给汪吉元讲的是近来的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在他任金州市安公局局长、陇原省安公厅副厅长时就多次被验证过的。
他知道,这是安公人员的一种特殊本领。在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中,你就会感觉到这跟某一个案子有关。顺藤摸瓜查下去,果然就是这种结果。现在,他彻底离开安公工作岗位了。这样子的感觉、预感已经与他没有任何相遇的机会了。可是近来,他突然又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事情的起因是他搬进1号别墅区不久的事。
1号别墅区是省委省府政高级首长的住宅区。这里不仅有一片很豪华的别墅,而且这里住的人也与众不同。就像小汽车的牌号一样,越高级的首长车号的数字就越小,反之数字就越大,等排到一般老百姓那里,这号码就更大了。别说懂此道的部门及人员,就连老百姓都知道这个道理。如某地00001号车,那肯定是市委记书的座车;如“O”牌00001号那一定是省级官警首长的座车。这1号别墅区的来历,也像小车的牌号一样,它的主人不是高干也是高高干。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地方能显示“1号”的特点:一是出入大门的车辆都很高级且守卫大门的全是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二是别墅的样式是欧洲风格,十二分的别致,大院里有
水,有假山,有散步凉亭,有儿童游乐园…三是别墅区除正面是很高的铁围栏外,后边、东西三面均是小巧玲珑的三层门脸房,且这些门脸房的后墙上没有一扇窗户。也就是说,这些门脸房虽然是建在别墅区边缘,与陇原省的高级导领
部干们近在咫尺,可实际上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你在这里只能经商,后墙內是啥样子你根本不可能知道。
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因为1号别墅区这块地皮是九龙市的黄金地段,所以当年的衣环球提出的条件是,他可以无偿的给省上建一批足够省级导领人住的别墅,但是除正面外,另外三面修建的门脸房全归环球公司。只此一项,环球集团九龙公司除办公房外,其他房屋每年的出租收入就达五百多万元。
凡此种种,都给这片别墅区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所以“1号别墅区”的名字就渐渐传开了。到今天,九龙市的民人都习惯地把这片别墅区称为“1号别墅区”了。
省委记书于江波住的别墅坐落在东头后三排第一栋第6号,这里原是省委副记书马玉炳的住处,马玉炳调到青江省后,6号别墅的主人就变成了于江波。和过去不同的是,6号别墅门外一侧,临时建了一间警卫员值勤的小屋子。省委记书的警卫员也是与众不同,所不同的就是他看人老是用有
眼镜看,仿佛来省委记书家的人大多是坏人。就连真正的好人,在他眼里也会有问题。所以,一般的人想到省委记书家里做客,那可是难,难于上青天。
于江波的那种特殊的预感就来自这套别墅。所以,他请汪吉元和程忠杰到家里来,不是单纯地为了让他们吃白面拉条子,而是要彻底破译这个“预感”的“密码”
二
油建公司坐落在汤山脚下一处狭长的地带里,现在的金州市,几乎三分之二的地盘都是油建公司的。20世纪70年代末期,这里只是汤县的一个镇子。一个其貌不扬的镇子,它的地下确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石油资源。正因为如此,家国才投资在这里建起了油建公司。由于油建公司的存在,这里的繁华程度比起汤县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是油建公司的职工及家属约有十万人,再加上围绕油建公司为其服务的建设、金融、市政等单位又有近十万人。再加上这里的工资水平高,所以其消费水平远远在汤县之上。衣环球正是瞅准了这一点,他要让这些有钱人给吕九庄的宏伟大业做点贡献。
以大队长吕黄永为首的饮食服务队,在油建公司中心的大什字一角扎下了营盘。他们就地取材,依托油建公司一厂矿的一面高而长的围墙,搭起了一排简易的平房。已经入冬了,为了御寒,他们把蒸酿皮子的炉子修在了住房的地上。这样二十四小时炉火不熄,既取暖又蒸面,两全其美,其乐融融。叫它小平房,是因为远看外表的样子跟小平房差不多。可近看就没看相了。长柴泥巴抹的墙,乡里拆来的牛圈门、“牛勒巴”窗安在了这没看相的墙上,像地道的农家牛圈。进到平房里头,更是寒碜得不像样子。房子的东半边是土块搭起铺上麦草的大炕(通铺),西半边是用土块码起的一个大硕的土炉子。炉子的一边是做酿皮用的大缸、大盆,还有大队的大缸之类洗酿皮用的大案板等东西。
晚上,是女人们的世界。她们叽叽喳喳,洗的洗、蒸的蒸,到天亮时,她们就把白天卖的酿皮子全准备好了。
白天,女人们觉睡,男人们挑着酿皮子到各个厂矿、集市去卖。上夜班的女人们烟熏火燎、吃苦受累,很自然就
过来了。可上白班的男人们的确经历了一番由农民向商人转变的极其艰难的过程。好在有大队长的带头,开始几天还有点不好意思,过了几天也就少了几分涩羞多了几分气派了。因为油建公司的工人们有的是钱,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呢。他们三三两两来到酿皮担跟前吃了还不算,走时还要给家里带上不少。有时三五个人就把一担子酿皮全包了。
吕九庄的农民们第一次感到了钱是如此的容易赚,第一次有了一种自豪的感觉。钱容易赚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在这之前噤止自由市场、自由买卖,没有人敢在大工厂里摆摊设点。现在,改革的舂风刚刚吹到这里,吕九庄的农民们率先到这里来做小生意,且又是地方特产酿皮子。你想想,他们的生意能不火吗?这种自豪感来自城市人对他们的那份尊敬。过去,他们到城里,人家对你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可今天,因为你要靠诚实、凭手艺吃饭了,况且他们也爱吃这种具有地方特色的小吃。你说,他们能不高看这些老实巴
的农民兄弟吗?
有了这种钱赚容易和自豪的感觉后,他们很卖力,按大队的规定,他们每人每天卖掉一担子酿皮子就算完成任务。一担酿皮是三十斤面;就是九十碗面皮子。一碗卖三
钱,就是二十七块钱。百分之九十归集体,百分之十归个人。完成任务,一个人净赚两块柒
钱。两块柒
钱,这是多么
人的一个数字啊!过去,别说一天挣这么多,就是一个月有这么多,他们也会很満足的。
钱的力量是无穷的,挣一个想两个是人的天分,也是每一个农民的強烈
望。没有等大队长发话,他们自发地把一担的任务增加到了两担、三担,甚至更多担。任务增加了,可卖的也是越发快了,赶到中午工人们上下班,男人们都早回来了。回到窝棚里,炕上一躺,悠然自得地菗上一支喇叭烟,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感觉比神仙还要快活。
转眼之间,二十多天过去了。天虽然冷了,可大家的干劲是越来越足了。就在这个时候,大队支部记书衣环球来了。大家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围在了一起。
“黄永,”衣环球问大队长:“情况怎么样,最多的挣多少?最少的是多少?”
“最多的一天能挣四十块左右,最少的也就是二十块左右。”
吕黄永给衣记书详细地汇报了饮食服务队的情况,队上每天的收入情况是非常可观的,比原来想像的要好得多。服务队共三十二个人,平均每人每天给队上上缴二百一十元,已经干了二十五天,总收入是十六万八千元。扣除面和油、醋等调料的钱,纯收入是十六万元。
“好!好!黄永,你们干得好呀。”衣环球点燃了纸喇叭烟,狠狠地菗了一口说:“建筑维修队也干得不错,赶到过年干干的挣它二十万块。照你们这种干法,到过年挣的肯定比他们要多。…唉!黄永呀,挣得最少的是谁呀?真是个‘白肋巴’,一天才卖五担面。”
吕黄永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个白肋巴就是我呀。”
“你?”衣环球吃惊地问:“你也亲自去卖?”
“大队长会招呼人,卖得比谁的都快。可他事儿也不少呢,要采购、要收钱、要记账的。”有人接上了话茬。
“你的不算,黄永,你给我悠着点。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哪!”
“钢丝厂的事怎么样?”吕黄永着急的是办工厂的事。
“产品还是不合格。快了,快了。我今天来一来看看你们,把你们的钱收回去。二来吗,到油建公司去磨那个老师傅。”
“还是那个老师傅?”
“是呀。”
“你不是去八九次了呢?不成就算了,另想别的办法。诸葛亮才被刘玄德请了三次,可他倒好,去了九次了还请不动。”
“可这方面的技术全县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呀。黄永,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这是我分內的工作,别说十次,一百次,我也得去!”
这就是衣环球的性格,这就是他的脾气,只要认准的事,十头牛也难拉回。这一点作为大队长的吕黄永是再清楚也不过的。
衣环球又来到了老师傅的家门口。这次他没有提清油、扛白面,他昅取了以往九次的教训,他抱着第十次失败的心理来找他。免得人家第十次不开门,你还得把白面扛回去、清油提回去。
衣环球轻轻地跺跺冻麻了的双脚,用双手
了
冻红了的耳朵和方方正正的脸,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举起了右手,咚!咚!咚!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生怕这家的女主人像最初的几次一样,骂他个狗血噴头,轰他快走。
但是,事业成功的支点——大队第一个工厂钢丝厂的父老乡亲们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呢。他如果没有请上师傅去,怎么面对这些好人呢?为了办这个厂,大队的老老少少,蹲街台卖酿皮子、寒冬腊月的筑泥墙、搞维修,有些人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点积蓄全拿出来了。
这些曰子里,钢丝厂的工人们(实际上是刚放下农具的农民)在衣环球的指挥下,搞规划、搞设计,没黑没白地修建厂房、搬运机器,东拼西凑筹集资金。如今,几十万元的机器设备就躺在他们亲手建成的厂房里,可是没有人会用它,谁也不敢摁那个红色的电钮,生怕一指头摁下去,那几十万元就会泡汤了似的。你看人家县城的工厂,大老远就能听到轰轰隆隆的机器声。
那些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们、姑娘们身穿工作服坐在那里,只要手指轻轻地那么动上一动,想让哪台机器停下来,哪机器就得乖乖地停下来,想让哪台机器干活,哪机器不得不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多神气、多牛气啊!我衣环球也要让大队的小伙、姑娘们神气一回。城里人是人,我们庄稼人也是人,不缺手不缺胳膊,不缺心眼,为什么不能和他们比?…
想到这里,衣环球抖抖索索的手伸直了,又一次响亮地敲了三下。
“谁呀?”老师傅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铁门传了出来。衣环球像在做贼似的应了一声:“是我。”
“你是谁?”
“是我,我姓衣,是从吕九庄来的。”
老师傅打开了门,见又是这个不屈不挠的衣环球,心里一沉:“你怎么又来了?”
老师傅心想,看来这个小伙子是盯紧我了,不出马是不行了。其实,上次衣环球走后,老师傅的心就活络了,他想这个人再来,他一定去。说实在话,他早就喜欢上这人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股子劲吗?
这扇顽固的门,终于朝衣环球打开了。他刚刚迈进门,老师傅的老伴从卫生间出来了,仍
个脸,也是那句老话:“怎么又是你?”
衣环球忙赔着笑脸说:“给你添麻烦了。”
老师傅不耐烦地朝老伴摆摆手:“快去,忙你的去。”…
这位退休老师傅出山后,和衣环球一起,带领大队的小伙子们熬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终于试生产出了第一批合格的产品。
望着自己和大伙儿生产出来的合格产品,衣环球高兴极了。
他说大家赶紧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们到外贸公司送货。后天我们加把劲再干。说完,衣环球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工人们为他们的厂长盖上了大衣,让他睡吧,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觉睡了。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和外贸公司订好出口到伊拉克的钢丝,那边突然提出不要货了。
“什么?”衣环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把捏
了的电话机话筒往耳朵上靠了又靠。这回他听清楚了,电话那头的钱虎说,人家确确实实不要吕九庄钢丝厂的货了。
他不甘心会是这么一个消息,冲着话筒大声说:“钱虎!半月前他们还一个劲儿的催货,我们的产品质量也刚刚通过鉴定,完全合格,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衣记书。”钱虎也心情沉重地说:“都怪我,不怪人家外贸公司,因为伊拉克和伊朗打起仗来了…”
衣环球惊愕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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