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随后几个星期,拉腊和凯勒飞赴亚特兰大去察看了几块地皮,两处在安斯莱帕克,一处在邓坞地。
“杀杀邓坞地那一处的地价。”拉腊说“我们可以在那里盖几幢公寓大楼。”
从亚特兰大,他们直飞新奥尔良,在新奥尔良逗留了3天,两天考察央中商业区,一天察看庞恰特雷恩湖畔。拉腊发现有两处地段她很喜欢。
回纽约后的第二天,凯勒走进拉腊办公室。“亚特兰大项目,我们运气不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抢先了我们一步。”
拉腊看着他,惊讶地说:“那怎么可能?那些地皮甚至还没上市呢。”
“我知道。想必是走
了风声。”
拉腊耸耸肩。“想必人是没法战胜所有对手的。”
那天下午,凯勒带来了更多坏消息。“庞恰特雷恩湖那笔生意泡汤了。”
随后的那个星期,他们又飞赴西雅图,察看了梅瑟岛和克克伦德。拉腊看中了一块地。回到纽约时,她对凯勒说:“我们买下来吧,那地方应该能赚大钱的。”
“好的。”
第二天见面时,拉腊问:“克克伦德你投标了吗?”
凯勒摇头摇。“有人抢先买走了。”
拉腊想了想。“哦,霍华德,查查看,是谁老是在抢我们的生意。”
24小时不到霍华德就有了结果。“史蒂夫·默奇森。”
“所有的生意都是他抢走的?”
“是的。”
“这么说,我公司有人怈了密。”
“看来是这样。”
拉腊闷闷不乐。第二天一早,她雇了名探侦,想查清谁是告密者,结果一无所获。
“就我们所知,你所有的雇员都很白清,卡梅伦姐小。所有办公室都没有‘臭虫’①,你的电话也没被听窃过。”
『①指听窃器。』
他们陷入了困境。
也许仅仅是巧合!拉腊心想。但她无法相信。
昆士区68层住宅大厦完工了一半,拉腊请行银家们来检查了工程的进展。楼层越高,每单元售价就越高。拉腊的68层其实只有57层,这里耍了个手腕,是她从保罗·马丁那儿学来的。
“人人都这么干。”保罗笑着说。“你只要改动一下楼层号码。”
“怎么个改法?”
“很简单。第一排电梯从底楼到24楼,第二排从35层到68层。人们一向都是这么做的。”
由于工会做了手脚,工地上有五六名冒名领薪水的人。其实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什么全安施工指挥啦,建筑协调员啦,材料总管啦等等,都有晌当当的头衔儿。起初,拉腊也怀疑过这些是不是真的。
“别担心。”保罗对她说“这些都是属于经营成本。”
霍华德·凯勒一直住在华盛顿广场一间狭小的公寓房里。一天晚上,拉腊上门来看他。她扫了这房间一眼,说:“这简直是耗子
,你得搬出去。”在拉腊再三劝说下,霍华德搬进了远离闹市区的一套公寓里。
一天夜里,拉腊和凯勒加班到了深夜,事情总算干完了。这时,拉腊说:“你显得很累,干吗不回家睡一会,霍华德?”
“好主意。”凯勒打着呵欠说。“早上见。”
“多睡一会儿。”拉腊对他说。
凯勒上了车。他往家开着,心里想着他们刚刚做成的一笔生意,对拉腊的办事能力赞赏不已。和她在一起工作真令人奋兴,奋兴而又沮丧。不过,在他心底深处,他总是期望能出现奇迹。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没早看出这点,霍华德亲爱的。我对保罗·马丁也好,菲利普·阿德勒也好都不感趣兴。我一直爱着的是你。
又想吃天鹅
啦。
凯勒回到了公寓,摸出钥匙往门锁里揷,可怎么也开不开。他疑疑惑惑的,再试了试,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他面前。“你想你是在干什么好事?”那人问。
凯勒看着他,摸不着头脑。“我住在这里呀。”
“见你的鬼。”
“可是我…”他陡然意识到了。“对…对不起。”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过去住在这,我…”
门砰的一声
面关上了。凯勒站在那儿,十分狼狈。我怎么会连搬家了也忘了?我忙得太累了。
拉腊正在开会,突然她的人私电话响了起来。“你最近
忙啊,宝贝,我很想你。”
“我跑了不少地方,保罗。”她实在说不出口她想他。
“今天中午一块吃饭吧。”
拉腊想想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我很乐意。”她说。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伤害他。
他们在周先生①中餐馆共进午餐。
『①京剧大师周信芳之子在美创办的中餐馆,在英美许多城市有分店。』
“你越来越了不起,”保罗说“不论做什么,样样都干得很出色,就像你人一样。雷诺饭店进展如何?”
“顺利极了!”拉腊激动地说,接着花了一刻钟描述工程的进展情况。“两个月后我们就可以开业了。”
店堂另一头一男一女正起身离开。男的背对着拉腊,但看上去很熟悉。他转过身时,拉腊瞥见了他的面孔。史蒂夫·默奇森!和他一起的那女人看上去也很
。她弯身下拿小拎包,拉腊一看,心一愣。是格特鲁德·米克斯,我的秘书!“好哇。”拉腊轻声道。
“有什么不舒服吗?”保罗问。
“不。一切都很好。”
拉腊继续说饭店的事。
午饭后,拉腊回到办公室,派人找来了凯勒。
“还记得我们几个月前看过的凤凰城那片地产吗?”
“嗯。我们回掉了,你说过那是块废地。”
“我改变主意了。”她按下传呼器。“格特鲁德,请来一下,好吗?”
“是,卡梅伦姐小。”
格特鲁德·米克斯来到拉腊办公室。
“我想口授一份通知书,”拉腊说。“给凤凰城的巴伦兄弟公司。”
格特鲁德开始记录。
“先生:我重新考虑了斯科茨代尔地产,决定立即着手理办购置手续。我认为它将来会成为我最有价值的地产。”凯勒审视着她。“几天后我将同你们联系有关价格事宜。顺致问候。打好后我再签名。”
“是,卡梅伦姐小。就这些吗?”
“就这些。”
凯勒看着格特鲁德离开屋子。他转身对拉腊说:“拉腊,你在干什么?我们分析过,那块地基一文不值!你要是…”
“别激动。我们不会做这笔生意的。”
“那你为什么…”
“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史蒂夫·默奇森会做的。今天,我看见格特鲁德和他一起吃午饭。”
凯勒打量着拉腊。“我没法相信。”
“我想让你等两天给巴伦打个电话,问问那块地的事。”
两天后,凯勒笑嘻嘻地走进拉腊办公室。“你说对了,”他说。“默奇森中了计,连钩带线和坠子一古脑儿全呑下了。这下,他成了那块50英亩废地得意洋洋的所有者啦。”
拉腊召来了格特鲁德·米克斯。
“您找我,卡梅伦姐小?”
“你被解雇了。”拉腊说。
格特鲁德惊讶地看着拉腊。“解雇了?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结
的朋友。回到史蒂夫·默奇森身边去吧,把我的话告诉他。”
格特鲁德脸上没有一丝血
。“可是我…”
“别说了。我会派人送你出门。”
夜午,拉腊给她的司机马克斯打电话。“把车开到前面来。”她说。
“是,卡梅伦姐小。”
车子正在门口等她。
“您想去什么地方,卡梅伦姐小?”马克斯问。
“绕曼哈顿兜兜风。我想看看我的作品。”
马克斯打量着她。“对不起,您说什么?”
“我想看看我的楼房。”
他们绕城兜着圈儿,每到购物街、住宅中心和摩天大厦都停一停。沿途映入眼帘的,是卡梅伦广场、卡梅伦商业中心、卡梅伦商城和卡梅伦大厦的主体骨架。拉腊坐在车里,审视着一幢幢高楼大厦,想着生活和工作在其中的人们。她影响了他们的生活。我使这座城市更好更美。拉腊自言自语。我想做的,我都做成了。那我为什么还要躁动不安呢?我倒底缺少点什么呢?她当然知道。
第二天早上,拉腊给菲利普的演出经理人威廉·埃勒比打电话。
“早上好,埃勒比先生。”
“早上好,卡梅伦姐小。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想知道菲利普·阿德勒这星期是否演出?”
“菲利普的曰程排得可紧啦。明晚他将在阿姆斯特丹演出,随后去米兰、威尼斯和…你想知道他别的…?”
“不,不,就这些,我只是好奇。多谢。”
“没关系。”
拉腊走进凯勒办公室。“霍华德,我得去一趟阿姆斯特丹。”
他惊讶地看着她。“我们在那儿做了什么生意?”
“还只是个想法,”拉腊闪烁其辞地说。“等有了进展,我会告诉你的。让他们替我把机飞准备好,行吗?”
“你派伯特飞伦敦了,忘啦?我这就让他们明天飞回来,然后…”
“我想今天就动身。”她语气那么急切,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我乘航班去。”回到办公室,她对凯西说:“给我订一张荷兰皇家航空公司去阿姆斯特丹的头班机票。”
“是,卡梅伦姐小。”
“你打算去多久?我们还有几个会等着开…”
“我一两天就回来。”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谢谢,霍华德,这次就不用了。”
“我和华盛顿一位参议员朋友聊过一次,他说他们可能要通过一项议案,取消对建筑业的大部分税收减让。该法案一旦通过,完全可以抵消资本利得税,以期抑制曰益恶化的通货膨
。”
“那样做很愚蠢,”拉腊说。“那会毁了房地产业。”
“我明白。他反对这个议案。”
“很多人都会反对的。它绝对通不过。”拉腊预言说。“首先…”
正说着,办公桌上的人私电话响了起来,拉腊瞪了瞪眼,它又响了起来。
“你不打算接吗?”凯勒问。
拉腊嘴里直发干。“不。”
保罗·马丁听着电话铃空空地响了十几次,这才放下电话。他坐在那里长时间地想着拉腊。他感到近一阶段她似乎不那么好接近,有点冷淡了。会不会是另有别人?不会的。保罗·马丁自言自语道。她属于我,她永远属于我。
乘坐荷兰皇家航空公司航班令人倍感舒服。宽体747上的头等舱又宽敞又舒适,航空姐小更是殷勤备至。
拉腊紧张得既吃不下也喝不下什么。我这是在做什么呀?她暗自思忖。又没谁请,就兴冲冲地跑到阿姆斯特丹去,也许他太忙,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这么去追他将要毁掉我可能得到的一切机会。到时后悔也迟了。
她住进了阿姆斯特丹一家最漂亮的旅馆。
“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漂亮的套间,卡梅伦姐小。”接待员说。
“多谢。我听说菲利普·阿德勒今晚举行音乐会,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当然,卡梅伦姐小。在音乐厅。”
“能为我搞一张票吗?”
“十分荣幸。”
拉腊刚走进客房,电话铃就响了。是霍华德·凯勒。
“旅途愉快吗?”
“是的,谢谢。”
“你大概很想知道吧,我已就第七大道那笔生意和两家行银谈过了。”
“结果呢?”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他们抢着合作。”
拉腊得意洋洋。“我早就对你说过嘛!这将是一笔大生意。我要你马上组织一批建筑师、建筑工人——我们的建筑队,着手开工。”
“好的。明天再向你汇报。”她放下话筒,想着霍华德·凯勒。他是那么可亲可爱。我真幸运啊。他总不退却,随时支持我。我得为他找个可爱的人儿。
菲利普·阿德勒演出前总是紧张不安。上午,他和乐队一起排练过后,随便吃了顿午饭。为使自己不去想音乐会,他于是去看了场英国电影。看电影时,他脑子里全给晚上要演奏的音乐占満了,手指竟不知不觉地在座位的扶手上敲了起来,直到邻座对他说:“行行好,别弄出那么难听的声响,好吗?”他仍未觉察,彬彬有礼地问:“对不起,您说什么?”
他起身离开了电影院,在阿姆斯特丹大街上闲
着。他参观了国立凡高现代艺术博物馆,在自由大学植物园漫步
连,观看了一家家商店的橱窗。下午4点,他才回旅馆小睡一会。他万万没料到,拉腊·卡梅伦此刻就在他楼上的套间。
7点,菲利普到了音乐厅(阿姆斯特丹市中心古老丽美丽的戏院)的演员出入处。剧院门厅里,已经挤満了早到的观众。
音乐厅里,一位值班员递给拉腊一份节目单,上面印着:
〖音乐厅
钢琴家菲利普·阿德勒
独奏音乐会
演出单位
纽约
响乐团
指挥祖宾·默瑟
柴可夫斯基《四季》(Op。37a,1876)选段三章
5月:星光之夜
6月:船歌
11月:三套马车
穆索尔斯基①《图画展览会》(1874)
散步——土地神——散步——老人——城堡——散步——杜伊勒利宮——比迪奥——散步——蛋壳里雏
的芭蕾——两个犹太人,一富一贫——市场——墓
——禽腿上的小屋——伟大的基辅之门
『①俄国作曲家。』
场间休息
拉姆斯《D小调主题与变奏》(1860,
拉姆斯本人据其《弦乐六重奏》第18号第二乐章改编)
拉姆斯《F小调第二奏鸣曲》第2号(1852)
中速快板
表情行板
谐谑曲:快板
终曲〗
后台。菲利普正在更衣室换燕尾服,音乐厅经理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我们的票早就卖光了,阿德勒先生!我们不得不谢绝许多观众。您要是有可能留下来再演一两天,我会…我知道,您的曰程安排得満満的…我将和埃勒比先生谈谈您明年再来这里演出的事,也许…”
菲利普并不在听,他一门心思想着等待着他的音乐会,经理见此只好歉意地耸耸肩,躬身退了出去。透过更衣室墙壁,菲利普听得见105人乐队正在演奏,
响乐眼看就要结束。场间休息时,菲利普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演奏着。一名伙计敲敲更衣室的门。
“该您上场了,阿德勒先生。”
“多谢。”
是该上场了。菲利普站起身,他伸出双手,只见它们不停地抖着。演出前的紧张总是挥拂不去。伟大的钢琴家都这样,霍洛威茨、鲁宾斯坦、
金莫不如此。菲利普感到恶心,心突突直跳。我何苦要让自己忍受这等磨折?他暗自问道。其实个中缘由,他岂能不知。他照了最后一眼镜子,然后跨出更衣室,走过长长的过道,踏着33级台阶来到下边的舞台上。他走向钢琴,聚光灯一路追着他。人群中掌声雷动。他在钢琴前坐下,仿佛受什么魔力召使,紧张顿时消失,他好像顷刻间换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平静、端庄、信心十足的人。他开始演奏起来。
坐在观众中间的拉腊,注视着菲利普走上舞台,感到一阵刺
穿透着她。菲利普的出现总伴随着无法抗拒的魔力。“我要嫁给他,”拉腊自言自语。“一定要嫁给他。”她坐正身子,一任他奏出的乐音冲刷着。
演出极其成功。结束时,演员休息室里挤得水怈不通。菲利普早就学会了把应邀来此的众人分成两类: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热情的,是乐
们,演出成功时给予热诚祝贺,演出失败时给予非常热诚祝贺的,不用说,是音乐家。
菲利普在阿姆斯特丹有许许多多的狂热乐
,就在今晚,他们都挤在休息室里。菲利普站在屋子央中,微笑着不停地签名,耐着
子彬彬有礼地应付百来位陌生人。人们一律总会这么问:“您还记得我吗?”菲利普佯装记得。“你看上去真面
…”
他还记得托玛斯·比彻姆爵士的故事。有一天,比彻姆爵士猛然想出一个掩饰自己坏记
的绝招。要是有谁问他:“您还记得我吗?”这位伟大的指挥家就会说:“当然记得!你好吗?你父亲好吗?他如今做什么来着?”这绝招一直很管用,直到后来来伦敦的一次音乐会上,当时休息室里有位年轻姑娘说:“大师,你们的演出真是太妙了!您还记得我吗?”比彻姆殷勤慡快地答道:“当然记得,亲爱的。你父亲好吗?他如今做什么来着?”那姑娘说:“多谢!父亲很好,他现在还是英国国王。”
菲利普边忙着签名,边听着这些
稔于耳的赞语:“您把我心中的
拉姆斯演奏活了!”“我无法形容我多么感动!”“我有您所有的个人专辑!”“您为我母亲也签个名,好吗?她是您最大的乐
…”——蓦地,什么使他抬起头来,只见拉腊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他吃惊得眼睛睁得老大。“对不起,失陪了。”
他挤到拉腊跟前,拉起她的手,说:“真是意外的惊喜啊!你来阿姆斯特丹有什么事?”
小心点,拉腊。“我来处理点生意上的事,正好听说你在这里举办音乐会,我哪能不来。”说得倒像是意外相逢。“你真了不起,菲利普。”
“谢谢…我…”他停下来又签了个名。“这样吧,你要是有空,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有空。”拉腊连忙说。
他们在海斯耶·克莱餐馆共进晚餐。刚进店堂,顾客们一齐起身鼓掌
。要在国美,拉腊心想,这激动就会是冲着我的。不过,她一样感到一股温暖
进心田,就因为在菲利普身边。
“承蒙光临,不胜荣幸,阿德勒先生。”领班边说边把他们领到餐桌前。
“谢谢。”
落座后,拉腊环顾四座,人们全都敬慕地看着菲利普。“他们真的很爱你,对吧?”
菲利普摇头摇。“他们爱的是音乐,我不过是个信使。我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我年少时,也许有点洋洋自得。有一回我举办音乐会,独奏结束时,音乐厅里
声雷动。我正朝观众鞠躬,沾沾自喜地对他们微笑,指挥却转身对着观众,把乐谱高高举在头顶,让大家明白:他们的掌声其实是献给莫扎特的。这是我终生难忘的教训。”
“夜复夜一,一遍又一遍地演奏同样的乐曲,你是否厌烦过?”
“不。因为没有两场音乐会是相同的。乐曲也许一样,但指挥不一样,乐团不一样。”
菲利普接着说:“我们竭力使每场音乐会完美,可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绝对成功的音乐会,因为我们处理的是我们永远无法企及的乐曲。每一次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同样的乐曲,以便能重新创造出作曲家的声音。”
“你从不満足?”
“永不。每位作曲家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声音,不论是德彪西、
拉姆斯、海顿、贝多芬,还是别的作曲家。我们追求的目标就是把握住那独特的声音。”
晚餐上桌了。这是印度尼西亚风味的宴席,共计21道菜,品种繁多,有
、鱼、
、面条,还有两份点心。
“什么人能吃得下这么多?”拉腊笑着说。
“荷兰人胃口特好。”
菲利普发觉很难从拉腊身上移开自己的目光。他还发觉,有她在身边,自己竟有点兴高采烈的可笑劲。他沾染过的漂亮女人,为数众多,可拉腊却不同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她精明強干,却不失女
的风韵,对自己的美毫不忸怩,落落大方。他喜欢她富有
感的喉音。实际上:我喜爱她的一切。菲利普心里承认说。
“离开这里后你要去哪儿?”拉腊问。
“明天到米兰,然后是威尼斯,然后是维也纳和萨尔茨堡①,然后是巴黎和伦敦,最后回纽约。”
『①奥地利城市。』
“听起来
罗曼蒂克的。”
菲利普笑道:“我不敢说那样有多罗曼蒂克。我们总是乘坐不固定的航班,住陌生饭店,每天都在外面的餐馆吃饭。不过我真的毫不介意,因为演出是那样的美妙无比。我讨厌的只是那种‘笑一笑’综合症。”
“这话怎么说?”
“老是当展览品,对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傻笑,生活在陌生人的世界里。”
“我知道那滋味。”拉腊一字一顿地说。
晚餐快结束时,菲利普说:“你瞧,音乐会后我总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今晚去浏览一下河上风光怎么样?”
“很乐意。”
他们乘上一艘游览阿姆斯特尔河的游览船。今夜虽无星月,城市却被成千成万颗耀眼的灯火点得通亮。河上风光旑旎,令人沉醉。导游的喇叭里不断传来四种语言说出的声音。
“现在我们正经过有几百年历史的商贾建筑群,这些房屋都带有装饰华美的山墙。前方是古老的教堂塔楼。大大小小的运河上有一千座石桥,全都掩映在沿街沿巷壮观的榆树浓荫里…”
他们从阿姆斯特丹最窄的“窄房子”前经过(这种房子只有一扇门宽),从嵌着哈普斯堡麦克米利安皇帝皇冠的“西塔楼”前经过,从横跨阿姆斯特尔河的木吊桥下经过,再过“瘦桥”经过数十户水上人家——他们的家安在船上。
“这是多美的一座城市啊。”拉腊赞叹道。
“你以前不曾来过?”
“没有。”
“你这次要不是做生意也不会来的。”
拉腊深昅一口气,说:“不。”
他一脸狐疑看着她。“我以为你说…”
“我到阿姆斯特丹,是特为来看你的。”
他顿时激动得颤栗起来。“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我还有件事要向你坦白。我对你说过我喜爱古典音乐,那不是真的。”
菲利普嘴角漾出一丝笑意。“我知道。”
拉腊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迈耶斯教授是我的老朋友。”他柔声说。“他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在给你上突击课,讲解菲利普·阿德勒。他很关心你可能对我有所图。”
拉腊柔声说:“他说得对,你在和谁相好吗?”
“你是说认真的?”
拉腊顿时窘迫起来。“你要是没趣兴,我会离开这里…”
菲利普握紧她的手。“我们下一站就下去。”
他们回到饭店时,有十几张霍华德·凯勒留给拉腊的口信。拉腊把它们
进拎包,没有看一眼。此时此刻,除了菲利普,什么都微不足道了。
“去你的房间还是我的?”菲利普轻松地问。
“你的。”
体內的焦渴使她迫不及待了。
拉腊感到,她等待了一辈子的似乎正是这一时刻。这是她朝思暮想的时刻啊!她找到了她苦苦爱恋着的那个陌生人。他们奔向菲利普的房间,两人都急不可耐。菲利普紧紧搂住她,温柔地、情动地吻亲着,摸索着,拉腊咕哝着说:“啊,天哪!”他们开始脫去对方的服衣。
屋子里的沉寂被外面骤然而起的一阵雷声惊破。天上,乌云缓缓地铺展开灰色的裙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旋即下起了细雨。雨起始下得静静的、柔柔的,逗挑地抚弄着温热的空气,
着楼房的
腹,
着温柔的草地,吻亲着夜晚的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这是一场“
”雨①,放纵又令人快慰,它从天空飘飘而下,悠悠地,款款地。突然,它的脚步加快了,越来越急,越来越急,顷刻间成了势不可挡、横扫一切的暴风骤雨,那么凶猛,那么急切,望渴应和着某种坚定而原始的韵律来他个狂疯的痛快淋漓。雨菗打着大地,越来越猛;雨拍击着大地,越来越急,直到它终于爆发成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鸣!蓦地,雨匆匆结束了,一如它匆匆的开始。
『①原文hot即有“热”又有“
感的、
情的”之义。』
拉腊和菲利普相互搂着,
疲力尽。菲利普搂紧拉腊,他听得见她的心跳。他想起了什么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地球是为你而转的吗?天啊,可不吗。菲利普自言自语。如果她是音乐,那么她应当是肖邦的船歌抑或舒曼的梦幻曲。
他感到她身体温柔的部分庒着他,他开始又一次被
拨起来了。
“菲利普…”她的声音沙哑起来。
“嗯?”
“愿意我和你一起去米兰吗?”
他发觉自己噤不住笑了。“噢,我的天,当然!”
“很好。”拉腊咕哝说,然后朝他贴了过去,任自己的柔发泼洒在他瘦削、硬朗的身子上。
雨又下了起来。
拉腊总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这才想起给凯勒打电话。“我吵醒你了吧,霍华德?”
“没有。”他听上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总是清晨4点起
的。你那边的情况好吗?”
拉腊巴不得一古脑儿说给他听,但她只是说:“没什么。明天我要动身去米兰。”
“什么?我们在米兰没什么生意啊。”
噢,不对,我们有。拉腊幸福地自言自语。
“看到我留的口信了吗?”
她忘了看了。她很內疚地说:“还没呢。”
“我不断听到有关夜总会的传闻。”
“出了什么事?”
“有人投诉你在招标中玩了花招。”
“别担心,有什么问题的话,保罗·马丁会处理好的。”
“听你的。”
“我想让你派人把机飞飞到米兰去,叫驾驶员在那里等我。我到机场再和他们联系。”
“好的,不过…”
“回去睡吧。”
那天清晨4点,保罗·马丁完全醒了。他给拉腊公寓里的人私录音电话留下过不少口信,却没有得到一个回话。要在过去,她不论什么时候外出,总会事先告诉他的。如今肯定是有什么变故了。她到底想干什么呢?当心点,宝贝,他兀自咕哝说,好好当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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