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上,悦宁在自个儿房里,小喜正替她腿上的伤换药,房门突然被人进来的人是佑棠。
“腿好点了?”他走近炕
示意小喜退下,自己接过药来替悦宁涂抹。
“我自个儿来就好了…”
她
接过药瓶,他却不肯给,执意要为她上药。
悦宁索
缩回脚,避到
角落。
“别任
了,快过来上药!”他皱起眉头。
“在你眼中,我不论做什么事都只是任
?”她别过脸,不愿看他。
“你受了伤却不上药就是在无理取闹!”他声音转硬。
“我说了,我可以自个儿上药。”她越发缩着身体,缩成一团小人球。
“你过不过来?”他语气已失却耐
。
悦宁把脸儿埋入曲起的两膝里,对他的不耐烦充耳不闻。
佑棠一火大,便伸手
鲁地把她从
里侧拖出来-“呀-”悦宁被这么一阵
鲁的对待又撞到受伤的脚踝!
佑棠脸色一变,霎时松了手。
悦宁立刻又缩回方才的角落,额上已因为剧痛,冒出大大小小的汗珠。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寒着脸。
悦宁默默不语,开始默默垂泪…
“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你就不能学着懂事点?”
又来了,他又拿这理由责难她,他难道半点看不出来她为他做的改变?
“我一辈子都这么不懂事,你肯定讨厌我到极点了…”她喃喃自问,又似自言自语。
“你可学着成
点!”他立即道。
悦宁却摇着头、又摇着头。
“不是我不肯学,是你怎么也看不见…”她似打哑谜,两眼
蒙蒙的,没有定点。
这十多天来她脚虽受伤,行动不便,可仍然坚持由小喜扶着到厨房做菜,试每道汤的咸淡,就怕不合他口味,还亲手为他准备衣物,费心搭配式样!她待下人不再严厉,每曰学着笑脸
人,现在所有人都喜欢她、接受她,包括一开始恶意为难她的大娘…种种的一切他或许没亲眼目睹,可若有心,他会发现她白嫰的手教热油烫出了小泡,会发现身上的衣
佩带全都在短期內焕然一新!
可这一切的努力他却视而不见…一句“不懂事”,抹煞了她辛苦努力的一切!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小孩游戏!”
他见悦宁两眼失神,认定她庒
没听进他的话,声音便越来越冷。
悦宁抬起眼,眼神是幽怨的。
佑棠冒了火,笃定她无理取闹,转身就要走“表哥。”媚秋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佑棠一转身便看见她。
她何等机灵,先一步唤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佑棠一愣。
媚秋由小婢扶着,示意婢女扶自个儿进门。
“刚来罢了。”她昑昑笑道,姿容好不媚人。她转向悦宁道:“表嫂?我知你脚上有伤,好些了吗?”
“你来做什么?”悦宁弓直背脊,如一只遇敌的猫儿般警敏着。
媚秋似被悦宁不友善的语气吓住,连连退了两步,可巧退入了佑棠怀中!
“你不必把气出在秋妹身上!”佑棠怒道,伸手扶住媚秋。
她顺势偎进佑棠怀里。
悦宁见到这一幕霎时红了眼,一时激动她口不择言地道:“我就是把气出在她身上,你心疼了是不?!”
“你-”佑棠怒不可遏,两拳握得死紧,生怕自己一冲动便上前掐死她!
“表哥,全怪我不是,你别同表嫂斗气,是我不该来,这才惹得表嫂生气…”媚秋楚楚可怜地看着佑棠,软言劝道。
“你少在那儿做戏!”悦宁哭着骂道。
“你安着什么心眼大家一清二楚,现在我同佑棠闹得不愉快可称你的心意了-”
“住口!”佑棠脸色铁青,明显已到忍耐极限!
“我偏不住口、不住口!如果你看不惯大可把我给休了!”悦宁索
豁了出去。
“还有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不要你弄脏了我的新房!”她颤着手,指着媚秋痛骂。
这是她的新房,在她心中有无比重要的象征意义!她不要一个同她抢丈夫的坏女人玷污了它!
“该死的!”佑棠忍无可忍,终于拥着媚秋拂袖而去!
望着两人相拥离去的背影,悦宁的眼角无声地滑下泪水…她想叫自个儿不哭,可泪水就是不听使唤她滑下,尽管她擦了又擦,浸
了两袖,却怎么也擦不干颊上的泪渍…
“格格,你别哭了,大娘来看您了!”
自佑棠同媚秋走后悦宁就哭个不停,到现在已经大半夜过去,小喜自个儿劝不住,只得请厨房大娘来帮着劝!悦宁平时很听那厨房大娘的话。
“少福晋?”大娘一进房就径自坐到炕
边,也不拿悦宁当主子般畏惧。
“怎么了?那么漂亮一张脸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都成小花脸了!”
“大娘!”悦宁投进大娘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好啦,好啦!别哭,别哭,事情我都清楚了!”如今她已把悦宁当自个儿亲生女儿般疼爱!
悦宁仍然哭个不止,大娘叹口气。
“唉,这事该早些告诉你的!”
悦宁抬起脸,水蒙蒙的大眼里凝着疑惑。
“媚秋姐小的事,在府里待得久些的下人们都知道。”
“你们知道什么?!”悦宁急问。
“别急、别急!大娘知道你担心什么,可那完全是没的事!”大娘笑着安抚道。
“你只要明自贝勒爷从来只当她是妹子,至于那媚秋-她心底想些什么,就完全不重要了!”
“可是-”
“想想你当初何以执意嫁进王府来!十二年的等待为的又是谁?千万别教人轻易搬弄是非,坏了你和贝勒爷的感情!”大娘苦心婆心劝道。
“爷怎么待你最重要,切记莫无理取闹,自陷绝路!”
听了这番话,悦宁猛然一怔,回头一想便明白自个儿犯了什么错!
大娘见悦宁似是想通了,便拍拍她的手,劝慰道:“你算是聪明绝顶的,一点就透!明早到厨房来大娘教你做几样小菜,包管贝勒吃了什么天大的脾气也发作不起来了?”
悦宁鼻头一酸。“大娘,谢谢你!”声音仍然硬咽。
“傻丫头!”
大娘还
代了好些话才放心离去。
这晚悦宁一宿无眠,脑子里直想着大娘的话,思量着自个儿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今晚犯下的错误…隔曰一大早悦宁就起
穿衣梳洗,她要小喜为她挑一件最漂亮的衣裳、梳了最美的发髻,一切只为了让佑棠高兴。
她是真心诚意要同他赔罪的!
“格格,您为了贝勒爷这般费心打扮,贝勒爷一见着您,肯定什么气也没有了!”小喜说着好话劝慰她。
“嗯。”悦宁娇羞地垂下头。她确是为了佑棠才这般煞费苦心的!
“佑棠这会儿该下早朝了,如快扶我到[唯心楼]去吧!”
她脚上有伤,行动不方便至极,一进一出须得小喜扶持着。
快到“唯必楼”时,悦宁道:“小喜你就留在这儿等我吧!”
“可格格,您行走不方便,还是让我扶您到楼门前吧!”小喜不放心。
“不必了,我自个儿过去就行了!你在这儿等我,说不准我在门口就遇见佑棠了!”悦宁放开小喜的手自顾自地去了。
小喜知道格格想和贝勒爷独处,也就不坚持要跟去了。
悦宁跛着脚慢慢走到楼门前,还没进“唯心楼”,她就听前苑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表哥,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收下这块玉佩时说过的话?”媚秋语带幽怨地道。
“秋妹-”佑棠敛下眼,脸上神情复杂。
“你还记得吧,表哥?”她眼带企盼地问。
他徐道:“是,我记得。”
“那么,”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
“现下你当初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她双目闪烁地凝视着他,语调急促。
“秋妹,你-”
“你还爱我吗,表哥?”她急切地问出口!
悦宁听到这儿心都拧了!
她转过身去,两手摀住了耳朵,身子重重地靠在园子外的粉墙上!
她不要听佑棠的答案!
她怕…她好怕!
可她这算什么!她才是佑棠的
子不是?!凭什么是她得躲在这儿,那坏女人却堂而皇之地在园子里引勾她的夫君?!
一思及此,她立即冲动地反身奔进园內-入目所见,竟然是佑棠与媚秋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的影像!
“你们-”悦宁边摇着头边往后退,她不愿相信…佑棠看见是她冲进来,脸色一变。
“悦-”
“你怎么可以这么待我!”不让他说完,悦宁哭诉的喊叫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她转过身急奔,一时间忘了自己脚上有伤,竟一跋跌扑在石地上!
佑棠推开媚秋,急奔到悦宁身前。
“你没事吧?”他伸手
扶起她。
“不要碰我!”悦宁打掉他伸上前的手。
他握紧拳,忧心的眉眼霎时转冷。
“表嫂…”媚秋走过来。
“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说任何话!”悦宁摀着耳朵哭道。
大娘的告诫还在心头,可要她装着不知佑棠心中爱的其实另有其人,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无论如何做不到!
“表哥…”媚秋楚楚可怜地凝向佑棠,一脸的委曲!
“你先离开。”佑棠却不看她,只简单地道。
媚秋眼神闪了闪。“那我先走了,表哥。”她终于离去。
悦宁摀着耳朵,还跌坐在石地上,所有的婢仆都已离开,只留下两人在偌大园子里。
“你先起来!”佑棠拉着她的手,就要拖起她。
“你不要碰我!”她再次甩开他的手。
他脸色愈难看。“有话到房里再说!”他硬是拽起她,连扯带拉地把她拖进屋內。
这时他的面色已经铁青,两
紧抿,強盛的怒气不言而喻!
到了屋里,悦宁瞧见他手中还握着的玉佩,一股无名怨气又冲上心窝!
“原来那块玉是她送你的!难怪你当宝贝,连碰也不教我碰一下!”她突然抢过佑棠手中的白玉,握着红线一端,劲使甩在石地上白玉应声而碎,即刻裂成了好几块小碎片!
同时间一股猛劲朝她脸上袭来-盛怒之下,他动手打了她!
悦宁被打趴在地上,半边脸瞬间肿起,嘴角缓缓淌下血水…他被她
得一时失去理智,出手时并未衡量手劲的轻重!
两人间瞬时陷入一阵胶着的沉默。
佑棠的手停在半空中,他
膛停止了起伏,眼神凝着在空中某一点。
“你-还爱她,是吗?”不知过了多久,悦宁幽渺似从远天传来的低音在半空中响起。
她仍然趴卧在地上,脸面向着石地。
佑棠徐徐放下手,紧抿着
,并不开口。
“告诉我,当初你娶我只是为了扩充你浚王府的实力,至今你仍没有半点爱我是吗?”
她抬起脸,原本绝丽的清
脸庞已经变了形,依旧水蒙蒙的大眼里镌着深刻的伤害!
他仍然不开口,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
“你不敢回答是不是?”悦宁凄楚地笑出声,慢慢从地上挣扎着爬起…
“那我来替你说!”她扶着桌椅,目不转睛盯着他木然的神情。
“你娶我只是迫于无奈!为了要扩充你浚王府的实力,你不惜舍弃心爱的表妹,娶了刁蛮任
、不可理喻的格格进门!可是娶进了格格你又心有未甘,因此你藉着下江南之便,接了你心目中温婉高雅的表妹回府,为的就是想重叙旧情、方便你们往后见面私会!”她哽咽一声,立刻摀住嘴,见他无动于衷,她忿怨地接着道:“或者你根本就是要我知难而退,成全你和心爱表妹-”
“你够了没有?!”他终于爆发,隐忍下的怒气是惊人的!
“我说中了是不是?!是的话,你就承认也无所谓!反正我阿玛已经说过,只要我一嫁出门他便不再管我的事,你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反正我也不能奈你何“没错!”他突然大吼一声,悦宁吓得噤住声。
“那玉佩是秋妹送我,我同她是有恋情,我娶你的主要因素也确实是为了扩充我浚王府的实力!”
他一鼓作气地回答完她之前质问的所有问题。悦宁反而怔住,脸上的神情涣散,彷似失了神…
“你根本不够资格问我这些事!”他渐渐冷静,俊逸的脸孔透出一股忍残。
“当初你之所以嫁进我浚王府,本就是为了两府的利益结合,如今你凭什么向我要情要爱!又凭什么质问我跟哪个女人有过一段情?!”
他把话说绝了,半丝不留余地!
悦宁两眼无神,脸色一瞬间惨白。
“是…我是没有资格…”
他面无表情,四周骤然又陷入沉默。
他突然转过身撇下她离去!
悦宁呆呆立在房里,许久…许久…“我是没有资格…”她嘴里喃喃地呓语,之后,迟缓地转过身,举步艰难地走出“唯心楼”外,两眼不自觉地垂泪…亲耳听见了他伤人的话,知道了事实,却只是让自己更加难堪!
如今她知道了她过去所编织的梦想全都是那么的一厢情愿!
他从未爱过她…或者,过去十二年来,他从来不曾记得她…当初在老枫树下,那个他开口同她求婚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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