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节
6
孙克俭脑门上的那片头发,真的在一个冬天里全掉光了。
那掉落的速度,就像是寒冷气候下的落叶乔木。
现在,就只剩下脑后还有那么一圈了。因此,整个脑袋看上去相当可笑。感觉上,那就像是一片长満了草的地方,中间鼓起了一个光秃秃、圆溜溜的土包子。每天早晨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头顶上的那副样子,他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他知道,林凤瑶不会介意的,在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条心理上的鸿沟。但是另一个年轻女人会介意,她会把他这个缺点当成一种攻击他的借口。
这让孙克俭有点不能忍受。
事实上,她在此之前,已经多次嘲笑过他了。她说,报纸上说,谢顶的人是因为內分泌旺盛,
很強。他现在秃是秃了,可是怎么连
也一起“秃”了?这样的嘲笑,对男人而言,那可是非常致命的。
孙克俭去看过医生,可是医生也毫无办法。
年轻女人的嘲笑,让他不能忍受。
就在这年的年底,他们有过一次比较強烈的冲突,不仅是语言上的,甚至有肢体上的。年轻女人要他给她一笔钱,数目不小,他的心里没答应。他在嘴上支吾着,应付她。就这样一直拖着,敷衍着。过了半个多月,她忍不住了,就和他闹开了,开始叫来了她的兄弟。她的兄弟们正等着她得到钱后,能分点给他们回老家呢。他们当然不能容忍一个男人,在睡了他们的妹妹后,却还不肯出血(虽然他们在心里认为这个男人在她身上已经花了太多的钱,除了有那么多的衣物,最关键的是还有一小套装修精致的房子,让他们羡慕不已)。
事实上兄弟们都没有动手,是他们的妹妹撕扯起了孙克俭。可怜孙总经理満脸涨红,只有左右躲闪,被动挨打,却又不能还手。第一,男人不能打女人是个大原则;第二,就算男人,一般情况下,也不易还手太重,有一个限度;第三,他当时的情况下根本不能还手,她的兄弟们在边上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呢,一旦他还手,那他必须遭来一顿痛打,会打得
的。浑身上下,一定像挤烂了的西瓜。
是的,她所以那样嚣张,就是有她的兄弟们。
他们是她的靠山。
孙克俭现在心里才深切地感到有一种悔。
年轻女人在他出门的时候,再一次放出狠话,如果他对她不好,她就要闹,闹到他的公司,闹到他的家里去。
他感觉自己失败透了!
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孙总经理离开公司,开着车,来到了老城南。那天下午天是灰沉沉的,城里到处是
漉漉的。前些天刚下了一场雪,化了。看天色,估计未来的一两天还会再下。车子出了南市门,就看到了许多积雪,树上,边路,田野里,河沿。黑白分明,黑得深沉,白得刺眼。城里的雪化得远比郊外快。他喜欢雪。很多人都喜欢雪。雪,给人以一种新鲜感。
过了三汊河,驶过惠民桥,前面就是劳动力集散市场。他没有开过去,而是把车停在了路边小邮局的门口。他掏出机手,拨号,然后举到耳边,等待接通。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不安地站立着,四处张望。过了大概有十分多钟的时间,才从不远的一个小巷里,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人。那是一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衣着邋遢,形象猥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那种在老城南一带活动的混混,很典型。他跑到孙克俭面前,有些低头哈
,努力地献媚。孙克俭稍稍客气了一下,就让他在前面带路。
那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把孙克俭领进了一条
而阴暗的小巷子。
巷子很窄,如果有两人相向而过,必须要稍稍侧一身下子。墙壁上黑黑的,长満了青苔。地上也很
滑。孙总经理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烂白菜和鱼腥味,还有一种
味。不知走了有多远,他才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在院子里,他看到了一个満脸横
的人。満脸横
的人正在院子里用牛
喂他的一条大黑背。那条大黑背要是立起来,简直有一人高。知道孙克俭来了,那人连眼皮也不抬。
孙克俭就说了大概的意思。
他想请这条看上去非常凶猛的黑背的主人,把在前面劳动力集散市场里打工的某兄弟俩赶走。他们走了,那个年轻女人也就失去了依靠。他知道,她现在所以会那样的张狂,完全是因为她有那两个农民工兄弟。赶走了那两个人,就等于下了她的左右臂。
失去了左右臂之后的女人还能怎么样?只能乖乖地服从他。
也许有怨恨,有不満,可那又能怎样?
“你要什么时候办?”大黑背的主人问他。
“就最近吧,自然…越…快越好,”
“你让小六子带几个人去办一下就行了,”大黑背的主人对那个形容猥琐的小个子跑腿说“吓一下,下手别太重了。”
“别让他们感觉是我…”孙克俭担心地说。
那人没理他,显然,这样的担心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污辱。在这个行当里,他们厮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小事,要摆平,简直是易如反掌,还用得他多担忧?
“你放心吧,这种事…小菜一碟呀。”小个子快乐而又骄傲地说。
大黑背的主人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他不喜欢下面的人随便揷话。他不再说话,而是极有耐心地喂着他的那条爱犬。
“呃…我、我怎么酬谢兄弟们?”孙克俭在一边站立着,小心地问。
“算了,这种事情,回头给买几条烟给他们菗就行了。这点事,不值当。”那人声音
的,缓缓地说。
孙克俭唯唯。
走出那个大院和巷子的时候,孙克俭重新来到那条道路两边长満了杨树的大街上,感觉自己是回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从心底舒出了一口气,感觉
腔里的重庒正在迅速地释放掉。浑身上下都是轻松的。
感觉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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