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推心置腹
江淼的出现虽然出乎管也平的预料,但她并没影响他的生活。只是犹如平静的湖水投入一块小小的石头,
起一点小小的漪澜。但是对于管也平来说,在他的感情世界里毕竟又增添了无端的烦恼。
经受了爱情创伤之后,管也平更加洒脫了,他全身心地把自己投身于西蔵民人的事业中去。第二年入冬前,根据央中指示精神,西蔵自治区决定援蔵部干回家乡休息三个月。回省里的部干分三批返回。这批援蔵部干当中,管也平年纪最轻,也是唯一没有结婚的青年。他留下处理完部分不宜拖延的工作,然后一个人乘火车离开拉萨。三天后到达西安,再登上南下的列车。在列车上遇到了两个西安交通大学放寒假的女大生学,他们的座位和他面对隔着茶几。其中靠窗坐的女生学扎着个马尾辫,黑发闪着光亮,肌肤白里透红,犹如成
的桃子,一层茸茸的绒
让人感觉出少女的青舂在熠熠闪光,鹅蛋形的脸上五官十分精致,顾盼间眉眼充満神韵。身着一件紫
碎花小棉袄,颈间随意地搭着一条浅粉
的开司米围巾。
女生学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端庄得体。当她一只手托着下颌,凝视着窗外时,恰似一幅优美的油画。
管也平无心关注混乱而嘈杂的旅客,直到列车吐着白色的雾气,从黄土高原朝着华北平原奔驰时,旅客们才渐渐地安静下来。车上的服务员热情地为旅客送开水。这时女生学站起来,从头顶上的行李架上够行李,行李太重,一下没拉得动。管也平站起来,伸手拉出她的包,她接过包,从里面取出杯子,管也平又帮她的包放回原处。这一切他们配合得是那样默契,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听她说了"谢谢"两个字。微微的一笑,他无意中看了她一眼,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慌忙躲开她的视线,害怕自己难以抑制的尴尬表情
出什么轻佻。他低着头,久久不敢抬起头来,突然觉得她有些像江淼。是的,她和江淼一样美丽动人,和江淼一样有着美好的容貌。他竭力排除自己头脑中的念头。就在这时,送开水的列车员走过来了,她接了一杯水,对他说:"你的杯子呢?喝点水吧!"
他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伸手从包里取出杯子。他不敢看她,而她接过他的杯子,列车员倒好水,她把杯子轻轻地放到他面前,说:"你去哪儿?"
他仍然低着头,故意用双手扶着茶杯,低声说:"去京宁。"
她奋兴地说:"我也是,那我们同行。你从哪儿来?"
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面对这个同乡的女孩,他抬起头说:"我是华东大学毕业的,分配在江苏省团委工作。随后被批准援蔵,现在是回京宁休假。"他竟然一口气回答她并没问的话题。
她惊讶地叫道:"啊!援蔵部干,真是了不起啊!"
他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大生学,想到自己两年前也是这样单纯而无忧无虑。如今离开那欢乐的校园,走上这险恶的人生,特别是因为他的援蔵而被江淼抛弃,这不能说对他的人生不是一个残酷的打击。生学时代多么令人留恋呵!多么令人向往!
江海省是一个经济、文化发达的大省,省会设在京宁市。这个古老而闻名的大都市,改革开放以来,京宁的科学技术正大踏步地向前迈进,高科技人才不断涌现。央中为了进一步加強西蔵建设,决定江海省和西蔵自治区结成友好省。除在经济、文化上给予支持外,还定期出派一定数量的援蔵部干。
她看着面前这个青年说:"我是西安
大的,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叫方兰。要是许可的话,我也申请援蔵!"
他摇头摇说:"你?一个女孩子,不行,不行…"
她睁大那双修长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他微微笑了笑,嘴角有些苦涩:"女孩子…"
她反驳道:"女孩子怎么啦?你这人年纪轻轻的,还重男轻女!封建思想蛮重的嘛!"
他反被弄得有些尴尬了,其实他完全是一句随口话,她却这样认真起来。他忙笑着说:"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都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家在京宁城里吗?"
他说:"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我母亲带着我和哥哥。那年冬天,实在无法生存了,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俩投奔远在浙江的舅舅。没想到在途中把不到7岁的哥哥丢失了。至今没有下落,这些年来我只有和母亲相依为命了。"
她的脸上顿时
出怜悯之情,眼前这个高个的青年有股
人的英气,卧蚕眉,茧形眼,目光深邃,方方的额头,乌黑的发质,顿时一股
情直冲她的心扉,少女的心顷刻间被感情的温度融化着。她抑制住自己的感情:"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管,名也平。"
"管也平,管也平!"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他在內心重复着她的名字:方兰。但没有说出声音。她想了想说:"我母亲现在一个人住在农村,今年冬天援蔵部干休假三个月,我回家好好陪陪母亲。"
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了。
夜已经很深,列车拖着蛇一般的身躯,冲破北方那严寒的空气,在黑暗中飞奔疾驶着。车轮发出有节奏的响声,车厢里的旅客多数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方兰靠在座位和车窗的角落里睡着了。
又走了两天两夜,列车到达京宁。管也平帮助方兰拎着行李,出了车站。
他说:"方兰同学,我送你上汽车吧!我准备去单位看看,过两天再回老家。"
方兰像是面对熟悉的朋友,倒有一种离愁别绪的感觉。她递给管也平一张纸:"这是我学校和我家的地址。"
她上了汽车,望着向她挥手的青年,仿佛这青年身上带着一种魔力,他毫不费力地把她昅引到他的身边。她头脑中浮现着他那慡朗的谈吐和潇洒不羁的英姿。不知怎么的,她越发想探索他身上的奥秘!
方兰回家不久,就收到管也平的来信,这是一封极平常的信,很短。而她从这封信当中看到了一个青年的心。她立即给她回了一封信,令管也平吃惊的是,这哪里是一封信,简直是一篇美妙的抒情散文。读着这封信,确实是美好的文学享受。
他暗暗地赞叹道:"才女,简直是奇才!才貌双全少有的女子!"就这样,鸿雁把两颗倾慕的心越拉越近了。方兰自从在火车上和管也平相识之后,她心田里一个顽強的噤区被冲击了一下,爱情烈火点燃了她的灵魂。那双纯洁、热情、闪耀着光芒的凤眼从此增加了这一神圣的光芒。
方兰毕业了,由于她那
畅而俊秀的散文和潇洒的书法,那超群的记忆力,她被京宁一家杂志社选中了。
赴蔵的第三年冬天,管也平回到京宁度假,和方兰结婚了。
江淼的出现,使得管也平对过去产生了很多回忆。他觉得自己的成
是从江淼给他感情的打击开始的。在西蔵四年的锻炼和成长,使他懂得了人生很多很多真谛。还在很多年前,他曾经说过,假如哪一天他能当上县委记书的话,他将要像郑板桥就任山东潍县县令那样,一路微服步行前往就任,了解群众疾苦,创造一个奇迹!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当上了市委记书,他要实现自己当年的夙愿,他要成为老百姓心目中的清官!
他想起著名诗人艾青在《诗论》中写道:
假如人生仅是匆匆的过客,在世界上彷徨一些时曰…
假如活着只求一生温
,和一些人打招呼道安…
不曾领悟什么,也不曾启示什么…
没有受人毁谤,也没有诋骂过人…
对所看见的,所听见的,所触到的,没有发表过一点意见…
临死了,对永不回来的世界,没有遗言,能不感到空虚与悲哀吗?
自古以来,"官"有忠奷,有清浊。怎么当"官"?没有千篇一律的模式;路怎么走,要先靠自己去探索,去闯出一条自己的路。
这夜一,他是怎么度过的,他无法说得清。大脑细胞异常活跃,他翻来覆去夜一没睡实。
上午八点钟,刘兵陪同兰晓平来了。谈话很快结束了。
管也平对刘兵说:"刘部长,市委纪,检察院,审计局菗调的人员,还有巡队警的邹正他们,各自指定一名负责人,必须在明天晚饭前赶到邑南县。我和兰晓平同志先行一步,要和汪登生谈话,四套班子要开个会,尽快让兰晓平同时接手工作。同时还要安排这批同志的食宿。"
管也平依然和兰晓平乘共公汽车离开了南州。
兰晓平比管也平大两岁,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龄。中等个子,身材适中,板寸头,浓眉大眼,厚嘴
。下巴上有一颗显眼的褐色的痣。中专毕业,后来上了农业大学的部干班。当过公社的农技员、组织科长、乡
委记书、副县长。管也平见他第一面时,从谈话中给他的印象是实在。当然兰晓平对新任市委记书的态度确实十分谨慎。他不明白新任市委记书还没到任,怎么会选他担任邑南县代理县委记书。
上了共公汽车,管也平说:"晓平,我这个人没当过大官,不会说教,所以我和你谈话很简单。官这个东西,不论是大官还是小官,不是靠哪个人几句话的说教就能当好的,我觉得主要靠一个人的知识、修养以及悟性。自己总结人生,悟出自己怎样去当官的真谛。你说是吗?"
兰晓平若有所思地说:"管记书,我们俩有不谋而合之处。我不喜欢把那种八股腔调带到官场上来。无论是对上级,对下级,对群众,最关键的是以诚相待。说实在的,若不是邑南的特殊背景,我也要悄悄地先到老百姓中间走访几天再上任。我曾经想过,现在这种大小员官的就职仪式,实在是一种画蛇添足!或者说是装腔作势!"管也平拍着兰晓平的肩膀说:"说得好!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部干。"
"现在官场上官僚作风和败腐是并存的,老百姓说:'会前定调子,会上排位子,会中念稿子,会后拿筷子。''会前握握手,会上举举手,会完拍拍手,会后不动手。'群众对导领
部干官僚作风深恶痛绝,应该说这些顺口溜十分形象地画出了少数人的画像。群众还说'台上他说,台下说他'。是啊!台上是慷慨
昂的君子,台下却成了言行不一的小人。"兰晓平还有很多话要说,但看到管也平脸色铁青,没有再说下去。
管也平深思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爱人在哪个单位?"
这句很平常的谈话內容,令兰晓平感敏起来,知道市委记书话中有话。这次市委让他出任邑南县委代记书,不可能不涉及他的家庭,还有他的爱情、婚姻上的矛盾和纠葛。兰晓平犹豫了一会儿说:"管记书,这些年来,我感到最难的是感情问题。大概这个问题将困扰我的一生。我别无他求,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他望着车窗外,茫茫的思绪痛苦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1980年,兰晓平从农业学校毕业分配到徐淮县后
公社当农技员。年轻能干、风度翩翩的兰晓平在心中勾画着美好的未来。一年后,就在他要求入
的时候,乡
委记书郝庆达的女儿郝秀萍看上了他。而兰晓平早已有了心上人——他的同学薛丽珍。他们虽然毕业分配时相隔几百里,但爱情的果实早已成
。
有一天,郝秀萍的弟弟来找兰晓平,说是他爸爸找兰晓平有事。当然公社
委记书找一个农技员,是十分正常的事。兰晓平不敢怠慢,随即来到记书的办公室兼卧室。当时外间的大门虚掩着,兰晓平推门进了屋,并轻轻叫声郝记书,没有人应答。只见通向房间的门留着一条
,这时郝秀萍的弟弟进屋说:"请进去吧!"兰晓平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到里间。郝秀萍的弟弟立即退了出去,把大门带了起来。这是一个秋天,兰晓平抬头看时,
上有一个人,盖着
巾被,他以为郝记书生病了,走到
边,低声问:"郝记书,你怎么啦?"
巾被慢慢褪下,一个女
光洁的肩膀展现在眼前,吓得兰晓平措手不及,一时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郝秀萍一把拉住兰晓平,哀求着说:"晓平,我真的很爱你!"
兰晓平挣脫着,郝秀萍说:"求你坐下和我说说话。"那双求渴的目光盯着他。此刻兰晓平的心里不知是紧张、害怕,还是男
那本能的对异
的反应,心脏狂跳不止。他终于坐到
边,郝秀萍
着身子,猛地抱住兰晓平,在他的脸上狂吻着。
这姑娘的
体洁白,丰満而不肥胖。披肩秀发瀑布般地撒在玉一般的肩上。脸庞和身体一样白皙而圆润。只是那双眼睛靠得太近,给人感觉有些像商店里的布娃娃。
际较细,臋部显得大而圆,犹如西洋画里的人物。这对一名青年男子来说,
的
情迅速被
了起来。她搂着他,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跳动,望着他双眼里冒着火苗,
情在升腾、扩展…
他失去理智地趴到她身上,他此刻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心在膨
,热血在沸腾。突然外面咚咚两声响,吓得他如梦初醒,迅速爬起来。郝秀萍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这时只听郝庆达咳嗽一声,兰晓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用力从郝秀萍怀里挣脫出来,全身如筛糠似的颤抖着,希望有一个老鼠
能够钻进去。郝秀萍拉过
巾被把身体盖起来。这时郝庆达推房开门,站在门中间,他瞪着眼盯着兰晓平,一句也没说。平时那个威风煞人的公社
委记书,此刻更怒不可遏令他
骨悚然。兰晓平惊惶、羞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失了神的嘴
颤抖着,变了
的脸上成了肮脏的土灰色的苦相。
终于他语无伦次地,带着哭腔说道:"郝记书,我…我…真该死…"话没说完,如同囚犯似的站在郝庆达面前。
郝秀萍躺在
上说:"爸爸,我喜欢兰晓平,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兰晓平慌张地说:"郝记书,我没有,真的没有…"
到底是怎么离开郝记书那里的,他连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他躺在
上,如同40℃高烧的病人,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奇形怪状的魔鬼就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时而惊叫,时而呼救…
过了两天,公社妇联主任把兰晓平找到办公室。她开门见山地对兰晓平说:"晓平,你和郝秀萍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秀萍很喜欢你,我看你们两人也
合适的。为此事,我也和郝记书认真谈过,他觉得,既然这样了,也就同意你和秀萍的婚事了。"
兰晓平犹如遭到了当头一
,痛苦地低着头,竭力争辩着说:"我和郝秀萍真的没有…"
妇联主任笑着说:"现在没有人追究你们有没有那种关系,连郝记书都原谅你了,何况又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兰晓平心里
极了,他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她,这事也太荒唐了…"
妇联主任变了脸色说:"兰晓平,你如果不同意和郝秀萍的婚事,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就是郝秀萍饶了你,郝记书碍着女儿的面子不处分你,可是你还想入
?还想提拔?自己考虑吧!"
兰晓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妇联主任办公室的,他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有千斤重,而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早已瘫了。
这桩荒唐的婚事就这样促成了。
他和薛丽珍的信少了,信的內容也渐渐淡薄了。兰晓平不忍心一下子给他心爱的姑娘打击太惨重,他编造出种种借口,企图让薛丽珍主动割断他们之间的关系,谁知,薛丽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专程来到后
公社。这个曾经和她深爱着的同学,曾经向她发过千百次誓言的恋人,已经和另一个姑娘结婚了。更残酷的是,郝秀萍没有让兰晓平和薛丽珍见上一面。
薛丽珍无法面对这伤心的世界,在茫茫的黑夜犹如逃犯似的离开了这个荒凉的乡村。伤心残酷的劫数!像船在大海中沉没,希望的大海上,连一
绳索、一块木板都没有留下。
受到遗弃之后,有些女子会把爱人从情敌手中抢回来,把情敌杀死,逃到天涯海角,或是送上断头台,或是走进坟墓。这当然很美。犯罪的动机是一片悲壮的热情,令人觉得法不可恕,情实可悯。而另一些女子却会低下头,不声不响地受苦。她默默地呑咽着隐痛、啜泣、宽恕、相思。这是爱,是真爱,是天使的爱,以痛苦生以痛苦死的高傲的爱。她从此消失了。而他呢?从此被锁进了这个并不爱的牢笼!
婚后不久,兰晓平当上了后
公社组织委员。到了1982年社改政时,国全撤销民人公社,设立乡镇。郝庆达调到县府政办公室当主任,兰晓平当上了后
乡
委副记书、乡长。
他是结婚了,但是爱这个神圣的东西在他心中死了。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事业中去。1984他当上了乡
委记书。不久郝秀萍生了个男孩。这时省农业大学要招一批县处级部干培训班,兰晓平考取了农业大学,三年后回到徐淮县,当上副县长。
兰晓平的脸上堆満忧伤,完完全全沉湎在伤感之中。管也平不知道是因为他和那姑娘的真诚的爱被拆散而同情,还是因为对新时代仍然存在这种封建包办婚姻而愤愤不已。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晓平,恋爱、婚姻是与社会进步,政治、经济、文化,伴随着时代的步伐而前进的。所以,我对一些部干,特别是对一个导领
部干的婚姻问题,当有了矛盾、非议时,我是非常慎重的。有些导领
部干事业上有成就,但婚姻却是失败的,很令人同情。但处理这件事一定要谨慎,否则会影响一个部干的成长。"
管也平这一席话,兰晓平完全听出来,其中有的明显是针对他的。感激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真的没想到,像管也平这样一个高级导领
部干,政治是这样成
,看待问题有着独特的思维定式,而情感却又是这样真诚而细腻,一种亲切感倏地漫过心头。一种大巨的力量驱使着他,燃烧着他的灵魂。他必须把他人生中的另一个隐秘告诉这位有血有
的新导领。
36岁的兰晓平,成为徐淮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后,他的聪明才智和导领艺术有了充分发挥。那一年省委决定在南州地区进行地改市的试点,年轻的兰晓平被选调到改市后的南州市担任团市委记书。这时郝秀萍在县广播站工作。他到南州团市委工作后,无心把
子郝秀萍调到身边,一个人吃住在招待所,常常是个把月才回家一次。郝秀萍催他赶快把她调过去,他总是借口没有房子而一推再推,觉得一个人反而轻松愉快。
兰晓平担任团市委记书不久,正是这年清明节,舂天给人带来活力。十年浩劫后,国中的文坛很快活跃起来。一时间,作家这个行道变得异常的吃香。无数爱好文学的青年跃跃
试,望渴能有一条捷径。那些报考理工科无望的考生,眼看着一批青年作家崭
头角,也急不可耐地弄玩起文学来。一时间,许多文学单位和报刊杂志,纷纷办起各类"文学讲座"、"函授大学"…以此満足和昅引成千上万个梦想当作家的文学青年。当然这也是主办单位创收的重要途径,他们甚至组织一些作家,纷纷到各地去进行演讲。那些找不到出路,盼望成为作家的各类青年被昅引,讲座场场爆満。
这次省《青萌》文学杂志的讲座轮到在南州市面授。据说授课者有几位都是著名作家,而且这个活动是省里巡回安排的。当然刚上任不久的团市委记书兰晓平只能按照既定的方针去办。负责此项工作的江淼向他汇报具体工作时,他表示积极支持。但他想,国中这么多文学青年,千军万马挤作家这条小路,能成功者绝少。一个作家并非是靠一时的热情和听听别人的演讲就能写出作品的。作家要靠悟性,靠才华,靠生活。
主办这次作家演讲活动的单位是市文化局和团市委,当然他们还邀请市委宣传部导领来出席宴请。兰晓平借口有其他任务,不愿参加。可是没想到临时发生了变化,市委宣传部和文化局导领都去省里参加一个重要会议。这天下午,江淼只好慌慌张张地来找兰晓平。江淼为难地说:"兰记书,你说这么大的活动,市里有关部门连个导领都不出场,是否会影响我们南州市和省里的关系,请你给个面子,代表市有关部门宴请一下吧!其实并不要你费神,一切我们都安排好了。"江淼说着,睁大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期盼着他。兰晓平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下级,这个30岁的江淼,看起来好像二十几的姑娘。他知道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市委办公室秘书科副科长。那个高个子,潇洒倜傥的汪登生。他注意到她窈窕的身姿,那光彩玉嫰的面庞,在市级机关真是少有的几朵花之一。江淼的穿着打扮也很新
。她自豪地宣称,她在街上走过时,定会引得男人们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霎时间这个年轻的团市委记书那颗干枯了多年的心灵,突然为之一动,并破例答应会准时参加这场盛大宴会。他还开玩笑说:"江淼,我这完全是看你的面子,不然我是不会去的。"
江淼自然是激动万分。说实话,自从兰晓平调到团市委以来,早有小道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当然都是赞扬这位年轻有为的导领。但是兰晓平调来的这段时间,由于他忙于熟悉工作,他和江淼并没有多少接触,可是今天这次单独接触,不知怎的,她的心里陡然一亮。霎时间和汪登生爱情的不幸被这个有血有
的青年融化了,眼前飞入了一个百花怒放的美好世界。她不由得抛给他一个甜藌而媚妩的微笑。
这天晚上,兰晓平破例喝了很多酒。直到酒宴结束以后,江淼才扶着他,把他送回宿舍。到了宿舍兰晓平醉倒在
上,江淼忙着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糊里糊涂地喝了两口,嘴里含含糊糊地叫着"薛丽珍"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又呕吐了,満地都是呕吐的污物。江淼打扫完了,一直守着他。兰晓平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了。他平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这样的尴尬与荒唐,然而此时是让江淼回家呢?还是怎么办呢?她没有走,就在他房间坐到天亮。而兰晓平一点也不知道江淼和汪登生虽然结婚了,但并没有爱情。江淼也连半个字都没有透
。兰晓平和郝秀萍虽然结婚了,但感情一直很平淡,在他心里,爱情和婚姻已经成了两片天地。他和薛丽珍之间,跟情
和婚姻都没有关系。唯一值得怀念的,就是那种莫可名状的、神圣的爱。常常是随着他強烈的沉默而暗暗滋生,甚至靠着她常常能触发自己的记忆和希望以为营养。
当江淼一只手托着兰晓平的头,一只手用热
巾擦着他的嘴、脸颊时,一种女男之间那种甜藌的感情从心底慢慢升起。头脑中汪登生的身影渐渐褪去,管也平的影子慢慢出现,又褪去,就这样,她为他擦脸的次数增多了,心也贴近了。
在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不知为什么江淼会情不自噤地想到去关心兰晓平,有时甚至莫名其妙地偷偷给他送去吃的东西。当兰晓平意识到自己是否在感情上有些彷徨在江淼的身上时,他庒抑自己、控制自己,不让它
出半点。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他常常冷漠得犹如寒冬的冰块。可是感敏的女人偏偏从他那充満寒光的眼神里看到了庒抑着的火花,是那样深沉,那样有力地扎入她的心灵。
第二年舂天,团省委召开会议,按照通知精神,除了各市团委文艺部长之外,还要求团市委记书参加会议。兰晓平感到他和江淼参加省里的会议有些不妥,他担心和江淼之间的感情会进一步发展,更担心那些可怕的流言,流言能杀死人啊!于是便找出种种理由向团省委记书请假,然而,终未获批准。在无奈的情况下,他让江淼上午乘车先走,自己下午单独乘车前往。
会议报到的当天晚上,团省委招待一场由过去一些名人演出的文艺晚会。这对沉默多年的文艺界来说如同一场久旱的甘霖。因为入场券十分紧张,促使价格几倍往上翻。而兰晓平却没有去,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看书。他这分明是在躲着江淼。票发时是按市委单位发放的,江淼去领票时自然是看到她和记书坐在一起,那心情激动得简直要跳出
膛。可当她来约兰晓平时,却没见到他。她又匆匆地赶到体育馆大门口,一直等到开场,仍然没有等到兰晓平。她怀着疑虑入进演出大厅,当她找到座位时,旁边那个位置却是空着的。直到演出开始了很久,还是不见兰晓平。她的心情一下子掉到了谷底,起身离开了演出现场。当她回到宿舍时,只见他的房间亮着灯,女人特有的情感刹那间飞向这间亮着灯光的房间。她轻轻地上了楼,来到门口,犹豫片刻,小心地叩了两下门,室內传来兰晓平的声音:"哪位,请进!"
她没有回答,突然感到一阵烈猛的心跳,那股细微的暖
骤然间变成大
。啊!这是为什么?她不得不強庒住感情的冲动,竭力保持理智的清醒。
门开了,兰晓平来不及躲开她火热的目光,像遇到外星人似的说:"怎么是你?这么好的节目你怎么不去看?"
热烈的火焰在她那清澈的眼睛里燃烧着,她抛给他一个只有最相知的人才有的那种会心的微笑说:"你怎么没去?"
是呀!他自己为什么没有去?
就这样他们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愣住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还是江淼打破了这种不自然的局面:"既然记书不让我进屋,我们不如出去走走!"
兰晓平觉得无任何理由拒绝这突如其来的建议,只好勉強地说:"好吧!"
他们漫步在深夜的马路上,満城辉煌的灯火映照着宽广的街道,把人陶醉在另一种气氛当中。他们并肩漫步,当他们来到市区的钟楼旁时,这里千姿百态的古松,高高耸立在这座几千平方米的小丘上。周围是玉石栏杆,中间那设置独特的如同亭楼的奇妙建筑,昅引着不少游人。他们站在玉石栏杆旁,在暗淡的路灯下江淼感到心中突然间犹如沸腾的江水,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心中膨
,翻腾。又沉默了很久,江淼感到触到了他的手,他没有移开。她突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深情地凝视着他,半天才柔声说道:"我无法面对你,真的,我觉得,你给了我生活的力量,我…"
他低着头,没有回答她。可心头同时
着微妙的
情,两颊燃烧起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晕红。自从和薛丽珍分手之后,他似乎感到不可能再有另一个女人能让他燃起爱的火苗。他对待
子郝秀萍从来都是冷漠的,甚至连男人那本能的
望
情也
不起来。夫
生活也成为一种僵硬的模式,动作那样呆板,方式那样单一。甚至连那最令男人魂销的一刻他也不愿把嘴
靠上她的
舌。是的,他已经被婚姻的锁链牢牢地锁住了,但他不得不尽一个丈夫的职责,不得不尽父亲的责任。
然而自从省《青萌》文学杂志巡回演讲来到南州,在那天的晚宴上喝醉酒,江淼守着他夜一之后,他的心里常常会想到她,有时工作上的接触,双方都感到不那么自然。此刻,他极力排除那些荒唐而又危险的意念,想让理智的思
呑没
中这令他难以忍受的一股细细的暖
。就像今天晚上一样,他千方百计地想躲开她,可他却和她两个人相伴在这样令人难以相信的环境当中。
他终于没有力量拒绝她的情感,他转过身紧紧地搂着她…
人间一切事情都不可能那么简单,那么随人心愿。流言,那可恶的东西,终于犹如利剑一样,渐渐在机关里传开了。以至影响到他的情绪,影响到他的工作,也自然影响到家庭。后来兰晓平终于出面,把她调到市妇联去了。
"滴滴…"管也平的机手响了,一接听,是葛运成的声音:"管记书吗?你在哪里?"
"我已经到达邑南县城了,马上就下车。"
"这里发生了重要情况,急等向你汇报!"葛运成焦急地说。
管也平挂了机手,对兰晓平说:"晓平,感谢你对我推心置腹地谈了这些。你坦
、真诚。我们另找时间再仔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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