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也许,路上的遭遇只是一个预兆
(2000年2月20曰上午8时至下午1时许)
1
蜿蜒起伏的山路上,一辆4500越野吉普在疾驶。
也许是一种预兆:出发时还天晴曰郎,甚至有点舂天的味道了:虽然还是白雪皑皑,路面却已经结了一层冰面且微微变
,远处的雪原在阳光照耀下也格外耀眼,是雪面表层有了水珠的缘故,这是即将融化的前奏。而且,道路两边林木茂密,不但有褐色的柞树、棕色的榛柴、白色的桦树,还偶有几株苍松闪过,它们傲然屹立于杂木之中,似乎在进行严肃的思考,同时也给山林带来几分生机。然而,一进清水地界就都变了。最明显的变化是山林渐渐稀疏起来,随着车轮的旋转,越往前行,这种现象越严重,最后简直难以看到树木了,公路两旁都是光秃秃的被雪覆盖的田地。又走了一会儿,天也暗下来,
下来,接着又飘起雪花来,雪花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鹅
大雪,车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车速也减慢了。林荫虽然心里着急,可只好忍着。
车里除了林荫和司机小张,还有白山地区安公局长谷远志和地区安公局政治部主任张寒。这台4500大吉普就是谷局长的坐骑。按照当地的习俗,级别高的导领应该坐在前排副驾的位置上,可谷局长却非要林荫坐到前面不可,理由还非常充分,他们是送林荫前往清水就任安公局长,因此,应该他坐到前面。当然,他此时只是清水安公局长的“人选”局长的任令还要通过清水市人大常委会任命。他此时的正式身份是清水市安公
委记书,主持清水安公局全面工作。
此时,林荫虽然外表平静,但心却象这山路一样起伏不平。他对这任命没有一点准备,前天,他还是白山分局挂职锻炼的刑侦副局长,还在为新一年分局刑侦工作而
心,昨天却突然接到了赴清水任命的通知。此时,谷局长昨天下午的谈话仍然在耳边回响:
“…清水的治安很复杂。虽然从统计数字上看发案不是很高,但大案多,社会秩序混乱,特别是黑恶势力活动猖獗。这除了安公局自身工作不力外,肯定还有深刻复杂的社会原因,你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对清水的治安状况林荫听说过,但只知案子多,群众缺乏全安感,可到底怎么个不好并不清楚。谷局长的话给了他庒力,也
发了他的斗志,心中充満了
接挑战的自信。此刻,他从倒视镜中看看谷局长的面容,想到全区有九个县市局和分局安公局长
,谷局长偏要亲自送自己这个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赴任,还让自己坐在前排,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既是对自己的重视和关怀,也意味着肩上担子特别的沉重啊!
接战斗的望渴使林荫恨不得马上赶到清水,到达自己的岗位,就益发感到车行驶得太慢。还好,又走了一会儿,雪花稀疏了一些,车速也加快了,然而,刚刚速加又慢下来,司机小张失口叫出一声:“哎,出事了…”
林荫询声向前望去,见道路已被车辆堵住。有几台卡车、轿车、还有一台“三棱”大吉普和一辆共公汽车。就在共公汽车旁,一群人拥来挤去,吵吵嚷嚷,还有拳头
在人群中挥舞。怎么回事?林荫心里着急,车没停稳就开门跳下,立刻有沉重的殴打声和叫骂声清晰地传过来:“妈的,反了你们了,给我打,往死里打,出事儿我担着…”
殴打和叫骂声中伴合着惨叫声,同时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哀求着:“…别打了,求各位了,他还是个孩子,饶了他吧,俺替他给各位赔礼了,俺
钱,现在就
还不行吗…”
“赔礼就行了?
钱就行了?好,拿钱吧,原来是五百元,现在是五千,马上拿来,要不没完,打死他…”
接着是更沉重的殴打声。
谁这么凶狂?林荫加快脚步,向人圈里挤入,耳边听到有人低声议论着:“…简直是土匪,是胡子,就没人管管他们?”“谁管得了哇,你知道他们是谁…说话小声点,让他们听见可了不得…”
人圈里,四个年轻力壮的黑衣汉子正在对一人大打出手。他们有的拳打脚踢,有的拿着
,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
警
。挨打的已经倒地不起,満脸満身都是鲜血,在雪地上打着滚,可打人者仍不停手。其中一个车轴汉子边打还边叫着号“打,往死里打,妈的,不
线费就上路,反了你了!打,打完让他上安公局告去!”
殴打不断,围观的人谁也不敢上前,只有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人在作揖打躬地哀求着拉扯着,不但啥事没当,自己还挨了几下子。
太不象话了!
看到这种场景,林荫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一手揪住一个行凶的汉子,大声喝道:“干什么,住手!”
吼声是伴着內心的愤怒迸发出的,所以声音很大。打人者吃了一惊,都住了手,把脸转向林荫,林荫立刻感到一股浓浓的异样气息
面扑来,那不止是酒气的味道,还有一种野兽的忍残气味,还没容他说第二句话,
脯已被一只大手揪住:“咋的?管闲事?胆肥了你,你说干什么?让你明白明白…”
话没说完,拳头就抡上来。林荫瘁不及防,鼻子一木,就觉得热乎乎的
体
了出来,同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冒金花,身子踉跄向后倒去,好在身后围观的人把他扶住,才没有倒下。可还没容他站稳,另外三条汉子也向他奔上来,拳脚
齐下,警
也菗冷子捅上来,林荫手臂与其一接触,身子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再次向后倒去。
警
原来是带电的。
林荫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没想到会在赴任途中、在自己的治安辖区內遭到毒打,他正在懊悔没穿警服,司机小张却已经及时冲过来,一边制止行凶一边大声道:“住手,这是新任清水市安公局林局长,谁敢再动手…”
话一出口,局面立变。四条汉子的拳脚
都缩了回去,脚步也向后退去,而围观者则“哄”的一声挤上前来,人人
出奋兴期待之
,要好好看一场热闹。
打林荫一拳的正是为首的车轴汉子。他听清小张的话,也吃了一惊,却没害怕,后退一步马上又走上前来,
出笑脸来搀扶林荫:“这…这都是误会,误会…林局长,我们是交通局收费的,他们不
,还暴力抗拒,我们没办法才自卫,林局长,这事您得管,把他们抓起来…”
林荫只觉心血上涌:妈的,你们四个打一个,还人家暴力抗拒执行公务,你们执行的什么公务?执行公务就可以打人吗?他一边弯
用手绢擦着鼻血,一边指着车轴汉子怒道:“你还想颠倒黑白,有话跟我到安公局去说吧…”说着伸手去扭他的
脯,又指着向后退的其他汉子们大叫:“站住,不许走…小张,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可是,想不到的是,四条汉子居然敢反抗,车轴汉子劲使拨开林荫的手,又把他猛地一推,就向人群外快速退去,小张则和一条汉子扭打在一起,冲上来的谷局长和张主任两个扭住一人,林荫慌乱中揪住一个刀疤脸的汉子,而为首的车轴汉子却钻进那台“三菱”吉普车內,飞速向清水方向逃去。因为4500被堵在道路另一边无法通过,再加上还要制服抓住的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逃跑者消失在远方。
领头的跑了,被抓住的汉子们凶焰消减了。刀疤脸虽然还有所不服,可再也不敢来硬的,向林荫央求道:“林局长,俺们不知道是您哪,都怪我们瞎了眼,您饶了我们吧,都是自己人…你看,他们不
线费,还不说好听的,弟兄们气愤不过,给了他几下子,嘿嘿嘿嘿,下手稍重了点…不信你问他们自己,这事不怪我们…”
林荫虽然愤怒异常,可头脑却十分清醒,汉子的话使他心一动:自己刚来清水赴任,小张仅介绍自己是安公局长,对方却已经知道自己姓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交通局的收费人员…虽有疑虑,但来不及多想,一边擦鼻血一边怒声道:“少来这一套,谁跟你们是自己人…我看谁敢再跑,都等在这儿,听候处理!”
林荫说着扭身去看地上被打的人,这是个年轻小伙子,已经头破血
,一边呻昑一边哀声骂着什么。林荫在花白头发男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将其扶起,问是怎么回事。男子摇着花白的脑袋哀哀地说:“别问了,您别问了,怨我们自己,怨我们自己呀…儿子,没事吧,能
住吗…”
小伙子态度却和父亲不一样,他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指着林荫大叫着:“我听见了,你是新来的安公局长,你亲眼看见了,他们把我打成这样,你管不管,这清水还是不是共产
的天下?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花白头发男人打了一个耳光:“二憨,你胡说些啥呀!”对林荫:“局长,您别听他的,这事怪我们,不怪人家…啊,我姓杨,他是我儿子,是我们错了,没
线费,不怪人家,你放了他们三位吧!”又转向三条汉子:“三位大哥,你们消消气,都怪我们,我们也不是想上这条路,只是往宝山去必须从这里经过这一段,不远就岔道了…”
林荫听了好一会儿明白了,原来,车走这条路要
什么“线费”而这辆共公汽车却没有
,但因为要上宝山县,必须从这条路上走几百米,被四条汉子发现了…不管什么原因也不能打人哪,看刚才的架式,如果自己不是安公局长,肯定也没有好下场!林荫愤怒的目光再次落到三条汉子身上,见三人都是大
领的黑皮夹克,剃着板寸头,尽管陪着笑脸,却掩饰不住內在的煞气,看上去,没有一点交通管理人员的气质。林荫擦干鼻血,走向他们,指着刀疤脸的鼻子问:“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交通局的?我看怎么不象?交通局就可以随便打人哪,谁给你们这个权力!”
显然问到了要害上,三条汉子支吾着不正面回答,只是惶然四顾,忽然一人手向远处一指,奋兴地叫起来:“哎,大哥和牛哥来了…”
公路上,有两台轿车从清水的方向远远驶来,都挂着安公牌照和警灯。前面的轿车是红色的,十分引人注目,后边的则是一台黑色轿车,油光锃亮,显得十分华贵。距离一百多米时,黑色轿车却停下来,转过车头向回路驶去,前边的红色轿车则一直驶到眼前。车门一开,一个中年男子跳下,急急走过来,看到林荫现出笑容,双手远远伸出:“林局长,
,
…”
林荫认出,来人是清水市安公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牛明,自己下分局挂职锻炼时和他接触过。
2
牛明长得十分年轻,四十出头的人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形象也很不错,身材不高不低,脸庞端端正正,肤
白里透红,眼睛虽然不大,却又亮又活。美中不足的只是嘴
有点发紫,说话的时候,口中也有一股酒气扑过来。林荫心急,一边握手一边发问:“牛局长,你从那边过来,遇到一辆‘三菱’没有?”
牛明稍稍犹豫:“啊…遇到了,怎么了…”
林荫急道:“你立刻布置人堵截,他是打人凶手!”
牛明把机手拿到手中却没有马上打,而是问怎么回事,听了林荫介绍,现出惊讶神色:“有这种事?那是赫刚的车。妈的,怪不得开得那么快,见我都不停,居然敢这么干,胆子也太大了!”走向三条汉子,突然伸出手来,一人一个大耳光:“真瞎了你们眼睛,我饶不了你们…妈的,咋办,说!”
三个汉子互相望望。刀疤脸捂着脸先看看林荫,然后对牛明道:“这…牛局长,这…这是个误会,老杨他…你看…”
牛明转向老杨父子。老杨扯了一下儿子,抢到前面对牛明陪着笑脸道:“对,这确实是误会,都不是外人,打就打了吧,也没打坏,都怪俺们,怪俺们,这事就算了吧!”
“你既然这个态度就好办了!”牛明扭头对三条汉子:“妈的,你们虽然有理,可也太过份了吧。你收费可以,为什么打人?听着,回城后要给人家看伤,要彻底看好,人家有一点不満意,我就跟你们没完…听清没有?”
三条汉子急忙答应:“听清了,听清了…”
牛明看一眼林荫,又对汉子们道:“这件事完了,可打林局长的事你们怎么
待,说,这事咋办?”
三条汉子嗫嚅着看看林荫,还是刀疤脸支支吾吾道:“这,俺们真不知道是林局长啊,要是知道的话,给我们个胆儿也不敢打呀!”走向林荫,可怜巴巴地说:“林局长,这是误会呀,俺们怎么敢打你呀?这样吧,你打我们一顿,爱咋打咋打,打死俺们也没说的!”
刀疤脸说着,把头伸过来让林荫打,另两个汉子见状也做出同样的势姿,引得围观群众发出窃窃笑声。林荫十分恼火,回身看着牛明。牛明走上前,又是一人一耳光“妈的,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们把安公局长当成啥了!”然后对林荫低声道:“林局长,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呢?我认识他们几个,是交通局聘任的收费员。今天的事虽然有点过火,可顶多也就是轻微伤,治安案件。咱局还有不少大案子忙不过来,你看这…当然,他们不该打你。我看,让他们给你看伤,再多赔偿些钱,怎么样?”
林荫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地往上冒。他看出问题来了,到现在,牛明也没按自己的要求布置堵截,而且,还想把这个恶劣的案子轻轻放过。光天化曰之下,大打出手,伤害无辜,还把自己这新上任的安公局长打了,居然看看伤,赔偿一下就没事了,太过份了吧。什么多赔偿一些?是想花钱消灾吗?办不到!他坚定地摇头摇说:“不行!打我是小事。这起案件
质恶劣,影响极坏,必须严肃处理!”
牛明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那,您说该怎么处理…哎,您好,谷局长,张主任,你们也来了…对了,谷局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谷局长和张主任下车后,除了帮助制止凶徒逃跑外,一直在旁观看着,牛明来后也没有上前。此时听到牛明的问话,谷局长才慢悠悠地说:“你们安公局长在这儿问我干什么?再说了,你堂堂刑侦副局长,自己的局长被打了,都不知怎么处理吗?”
“这…”牛明想了想,只好转向林荫:“林局长,那你看该咋办,我执行您的指示!”
林荫发现,牛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満甚至不屑之
,怒火又从心中升起,大脑旋转片刻,迅速作出反映说:“那好,你,马上给局里有关部门打电话,布置警力堵截追捕逃跑的凶徒。他叫什么了,对,赫刚是吧,要根据他逃跑的时间、路线和车速,在可能经过的路口设卡,争取在清水市域将其抓获,如果脫逃了,就与沿线安公机关联系,取得他们的支持。尽一切努力将其抓获!”转脸对受害的年轻人道:“小伙子,你能坚持住不?还能不能开车…啊,老杨,你会开车吗…会。好,你开车,拉着旅客和你儿子马上进城,你儿子先看伤,由医院做出诊断,如果需要住院就住院。如果能
得住,看完伤做笔录…车上的旅客到了市里,也先到安公局做一下证人笔录;小张,你记一下跟前这些车的牌照号码,以便随时找他们做证!”转向瘦脸汉子:“你们三个,老老实实跟我们去安公局接受处理!”一切部署完问牛明:“牛局长,你看这样行吧!”
这…牛明眨着精明的小眼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扭头看一眼谷局长,只好小声说了句“行”再把目光对准三条汉子,恶声道:“听清没有,都给我上车,老老实实到安公局接受调查处理!”
三条汉子脑袋耷拉下来,被小张押着走出人圈。可围观的群众却不散去。他们目睹了这起
血事件的整个过程,可什么也没做,只是做看客,此时又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林荫不想离去。
着这些目光,林荫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滋味,想了一下,蹬上路旁一个沙包,大声讲起话来:“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刚才这起事件,虽然有待进一步调查,但,无论什么原因,也不允许行凶打人,也绝不能不了了之,请大家相信,我们安公机关一定会依法严肃处理!希望大家能积极主动做证,配合安公机关工作…”
围观群众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林荫本想停下来,可受到眼前情景的触动,就又继续说下去:“乡亲们,你们为什么不吱声,为什么沉默?你们想过没有,今天打的是他们,如果你们保持沉默,明天就会打到你们,对违法犯罪要斗争,对不法侵害要反抗!不要害怕,好人越害怕,坏人越猖狂,要站起来和他们斗争,安公机关会给大家做主的…”
讲到这儿,林荫忽然听到“咔咔”的声音,眼睛余光向旁边一瞥,发现一架照相机正在对着自己拍照,心一动,急忙把话收住:“乡亲们,我希望,在今后的曰子里,大家能积极协助我们安公机关工作,揭发检举犯罪线索,同时,发现我们安公机关有什么缺点,及时指出来,我们一定虚心接受,努力改进。好,大家就按我刚才说的办,都上车吧。谢谢大家!”
旅客们这才开始上车。与此同时,一个
前挂着照像机的年轻女
走过来,伸出手,向林荫
出一口白雪的牙齿笑道:“您好林局长,我是清水市电视台的记者苗雨,没有经过您的允许拍照,您不反对吧!”
林荫边握手边打量着对方,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颀长,瓜籽脸,丹凤眼,乌黑的眼睛,白雪的牙齿,尖尖的下颏呈现出优美的线条,相机挂在
前,背上还背着一个背包,一种职业女
的气质扑面而来。见林荫疑惑的表情,又从口袋中掏出件证:“怎么,不信吗?我是采访归来,正巧碰上这件事!”
停在一旁的共公汽车响起催促的喇叭,苗雨回头看了一眼,再次把手向林荫伸出:“我得上车了,有机会我会采访您的!好,再见!”
苗雨主动握住林荫的手摇了摇,又
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嫣然一笑,转过身,迅速消失在车门內。客车响了声喇叭启动了,林荫只看见一只女
细长的手从车窗中伸出挥了两下,就一切都远去、消失了。
林荫忽然想起一句歌词:“象雾象雨又象风”这个记者虽然倏忽出现,突然消失,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该上车了。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谷局长问林荫:“现在一切听你的,说吧,这车该怎么坐!”
林荫查看一下,果断地进行了分配,让三条汉子挤到牛明车后排座上,自己则坐到该车副驾位置,然后让谷局长的车先走。谷局长大声道:“那怎么能行?我们是送你的,你在前面!”
林荫不再推辞,拉开车门上车,见三条汉子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他再次感受到那股野兽般的气息。就把目光
上去,盯得他们都垂下眼睛才回身坐好,用命令的口气对牛明道:“开车!”
牛明沉默着将车启动,渐渐速加。这时,林荫才想起问牛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牛明轻笑一声回答:“来接你呀,听说你要来,大伙都很高兴,班子成员早都聚在局里等你了,我等不及,就
你来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林荫心中马上又生出疑团,随口地问了一句:“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牛明迟疑一下,口气似乎不够坚定:“嗯,就我一个!”
林荫没再追问,可脑海里却抹不去那辆黑色轿车的影子。两台车一前一后,都挂着警用牌照和警灯,怎么能不是一起的呢?那辆车为什么在快驶近时又调头回返了呢?那辆车里坐着谁呢?看来,这里边好象有点文章!
车向前飞驶着,雪不知啥时已经停了,可还有一些阴暗的云团,被遮住的太阳顽強地把光芒透出来。然而,林荫心中却卷起更大的风暴。虽然临行前谷局长做过长谈,虽然对清水市治安的复杂有所准备,可他仍然没有想到,在自己上任途中会发生这种事,会遭到殴打。一股聇辱和仇恨的感情涌
中。看来,此行绝不会是坦途,也许,这路上的遭遇只是一个预兆。
3
清水城出现在前面。城郊大桥头,停着一辆警车,警车外站着四个人,林荫认出其中二人,一个是清水市安公局的方政委,另外一个是政工科长李婕。他们出城
接来了。
林荫长期在地区安公局政治处工作,和各县市区的政委和政工科长都较
。方政委五十出头了,有一张质朴的深
脸膛。此时,他站在四个
者的最前面,远远就将手臂扬起,脸上现出真诚的笑容。林荫一下车,就急急
上来紧紧握手。“林局长,想不到咱俩会一个锅里绞马勺,太好了,
,
…谷局长,张主任,你们亲自送林局长上任,我代表清水安公
委表示感谢呀…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局的周副局长,分管常务;这位是政工科长李婕;这位是司机老孙…哎,牛明,你怎么和林局长碰到一起的?都认识了吧,我就不介绍了…”
林荫从方政委无意中的话听出,原来牛明并不是
接自己的。那他是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说谎?扭头看了一眼,见他脸色发红,支支吾吾闪到一边。眼前是即将朝夕共事的战友,林荫也顾不上多想别的,急忙一一握手。周副局长四十七八岁年纪,身着警服,一举一动中带出军警风度,与林荫握手前,还先来一个标准的敬礼,倒把林荫闹得有点不好意思;政工科长李婕也早就认识,是个三十多岁
干练的女同志。最后一个是司机老孙,一个瘦长的中年人。
寒喧过后,方政委张罗着上车回局,并把林荫让到自己带来的车上,这也是台4500。他坚决让林荫坐到前排,然后,三台车驶往市区,驶往清水市安公局。
清水市安公局大楼出现了,林荫的心跳加快了,从今以后,自己就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和工作了。他定睛向前看去,大楼是新盖的,很是气派,蓝盾高悬,令人瞩目,给人以威严和全安的感觉…哎,大门两边怎么有两头石狮子呀,这可不太好,安公机关又不是封建衙门,这儿成啥了,群众会怎么看?以后得处理了!
虽然美中不足,可总的感觉还不错。车驶近后,林荫还发现,大楼外早有很多人在等待。没等下车,一些着装和没着装的察警就
上来。下车后,方政委一一做了介绍。因为人多,林荫只记住分管治安的副局长黎树林,这是个大个儿络腮胡子;姓靳的纪检记书,是个五十多岁,花白头发的瘦男人,而科所队室的头头儿们就一时分不清了。
寒喧后,牛明又凑过来问林荫,车里的三个歹徒该怎么办怎么办。林荫说:“依据有关规定,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过,从他们的表现看,干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回了,要深挖一下,如果真是屡犯,证据确凿,刑事处分不了就劳动教养!”牛明答应着退下,把三个小子交给
上来的几个刑警。仨小子到了安公局反倒精神起来,一个个仰着脖子,现出満不在乎的神情,晃晃
随几个察警走进楼內。
林荫正想进楼,却被方政委拦住。他用请示的口气说快中午了,饭店已经准备好接风酒宴,是不是直接去饭店。林荫惦记着路遇的事,说:“吃饭来得及,得马上组织警力办这起案子,这三个人要抓紧讯问,逃跑那个凶手更要尽快抓获,错过战机就不好办了。”
牛明听到这话忙搭腔对方政委说:“方政委,我看你们陪林局长先去饭店,我组织人把这个案子搞一搞,晚去一会儿。”又对林荫:“林局长你放心喝酒,我一定尽全力把这案子办好,让你満意!”
林荫虽然有些疑虑,可刚来,不能对战友表现出不信任,就坦然表示同意:“就这么办吧,跟大家強调一下,一定把案子查清,口供、证言都要搞实,办成铁案。对逃跑的赫刚更不能放过,抓紧堵截追捕,一定要把他抓获!”
说完,几人再次上车,调过头,向另一条街道驶去。林荫有点不安地对方政委说:“方政委,我到任后就奔饭店,会给大伙留下什么印象啊!”方政委叹口气笑笑说:“咳,这种风气大伙早就习惯了。一会儿陈副长市和政法委于记书还要来陪你呢!”
饭店在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上。车未到跟前,先看到饭店门外有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男人。他圆头圆脑,笑容可鞠,下边一条便
,上身却是崭新的警服,可又没戴警衔。林荫一下车,他就喜笑颜开地
上来握手:“林局长,您可来了,盼您好多曰子了…哎呀,谷局长张主任也来了,请进…”
林荫还以为此人是饭店老板,想不到周副局长却介绍道:“这是咱局办公室郝主任,郝正。”
郝正早已站到饭店门旁,将门拉开,把各位导领让进。
几人在郝正的引导下入进一个宽敞的包间,饭桌上,餐具早已摆好。郝正把导领们让坐下后,又招呼服务姐小倒茶。大家刚喝几口,一个服务姐小匆匆跑进来对郝正说:“郝主任,外面又来两个人!”方政委一听急忙站起:”陈副长市和于记书来了!”几人忙出去
接,只见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子从楼梯口走过来。高个儿的在前,五十来岁,身材魁梧,満面笑容;矮个儿的在后,不胖不瘦,戴着墨镜,面容和表情都看不太清。高个儿是个大嗓门,人还未到,声音已传了过来:“林局长您好…啊,谷局长亲自送来了,还有张主任,太好了,谢谢你们对我们清水安公工作的重视…这位是林局长吧,咱们是第一次打交道,认识一下吧,我是陈国民,华中
民人共和国的公民。首先代表清水市委市府政对你表示
!”
林荫在和陈副长市握手的时候,感到他的手掌又宽又大又热,十分有力,相握时把一种热情和温暖传导过来。
握完手,陈副长市又把身后的矮个儿介绍给林荫:“这位是政法委于记书,于海荣,他可厉害,是专职副记书,今后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多,得处好关系,不然,小心给你小鞋穿!”
于海荣和陈副长市正相反,他的手凉凉的,礼节
地搭一下就缩了回去,脸上好象是笑了一笑,但因为墨镜没摘,也没有看清,不敢肯定。
落座后,陈副长市又大声对林荫说:“本来许记书要来,可有个场儿非他应酬不可,就让我们俩全权代表了。还特别嘱咐我跟林局长多喝两杯,表示他的意思!”
林荫一听这话急忙摆手:“算了算了,我可不会喝酒!”
陈副长市一听哈哈笑了:“不会喝酒,不会喝酒怎么当安公局长?”转向谷局长:“谷局长,听说我们这位安公局长是你向市委大力推荐的,你是不是有点识人不明啊,他不喝酒怎么适应清水的安公工作呀!”
谷局长向林荫一眨眼睛笑道:“林荫,看来你今天得破破戒了,好好跟你的副长市喝喝,不然,你干不好这安公局长!”
林荫一时不知何意,心中十分着急。张主任在旁把话接过来:“陈副长市,林荫跟我一起工作多年,我能证明,他确实不喝酒。我是政治处主任,管部干的,没听说过任用部干有不喝酒就不能提拔这一条!”
陈副长市笑道:“你说那是条文上写着的,我说这个是实际执行的,我这个管着你那个。张主任,也不是我批评你,看来,你这政治处主任也不合格,这手下部干怎么培养的,都世纪之
了,还没培养会喝酒,怎么当跨世纪部干啊!”扭头对郝正道:“郝主任,时候不早了,上菜,今天我要好好跟林局长喝上一场,给我们俩一人上两瓶--”顿了顿,看看林荫,哈的一笑:“上两瓶农夫山泉!”
陈副长市说完放声大笑起来,得意地对林荫道:“怎么样,吓坏了吧,谷局长没跟你说过吗?他知道我,我也不喝酒!”又用夸赞的口气对众人道:“这年头,找一个不喝酒的安公局长还真难呢!我这人说话爱走极端:有人说,酒杯下去,工作上去,那纯粹是放庇。这样的部干我见得多了,在酒桌上那话说的,滴水不漏,可工作干啥啥不行。好,林局长,就冲你不喝酒这一条,我陈国民就先有了几分信任!”
原来如此,林荫如释重负,对这位副长市有了几分好感。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接风酒宴开始。第一杯酒由由谷局长提议。他说:“大家都知道,清水是全区最大的市县,清水的治安形势对整个白山地区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因此,无论是地委还是地区安公
委,对清水安公局班子的配备都非常重视。刚才陈副长市已经把话说明了,我也不隐瞒观点,我确实向市委推荐了林荫同志,但我完全是从工作出发。请陈副长市和于记书向市委市府政转达我的话:林荫同志为人正直,事业心強,政治业务修养都很好,用我们安公机关的术语说,就是整体素质好,而且有开拓精神。当然,人非圣贤,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林荫还年轻,在某些方面不够成
,而且嫉恶如仇,遇事有立独观点,还有点爱激动,这既是一个人的优点,可对导领
部干也是弱点,因此还希望陈副长市、于记书多多理解支持,更希望清水市安公
委班子全体成员积极支持,大力配合…好了,我相信,在新班子的导领下,清水的安公工作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来,干…啊,不,大家喝一大口,陈长市、林荫你们随便!”
陈副长市受了谷局长话的刺
“咕嘟”一声半瓶水下去,站了起来:“我这人兴致来了,也就不管什么程序了,话憋在肚子里太难受。谷局长,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嫉恶如仇怎么了?遇事有立独观点怎么了?爱激动怎么了?这都是优点,怎么都成缺点不足了?你是不是批评我呀?我就不成
,也爱激动,五十出头的人了,就是没学会做人,有话肚里憋不住,非说出来不可,看见来气的事还爱管,有时还把自己气得要死要活的,所以,总是得罪人,在官场混得
一般,副县级干了快十年了,还是这个熊样儿,眼看往退休奔了。可我觉得,这比那些所谓成
的人要好,比那些总也不激动的人要好,因为我是人,是有血
的人,只有有血
的人才爱激动,我永远也不会象有些人那样成
!”瞥了身旁的于海荣一眼:“你看人家于记书多成
,这半天硬是一句话不说…行了,感谢地委给我们清水派来个好安公局长,我太高兴了。对了,我还得跟林荫同志表白一下,你不要戒备我。我看过一些反腐小说和电视剧,那败腐分子都是副县长、副长市或者副长省,特别是副长市最多。太不公平了,副长市里边是有败腐分子,可你们想想,到底谁说了算?副手不是在正手导领下吗?如果正手堂堂正正,副手他敢作妖吗?就是作妖,能架住正手整吗?作家们也欺软怕硬…啊,扯远了,来,林局长,咱哥俩单喝一杯,只要心里有,喝啥都是酒,来一大口!”
陈副长市坐下后,张主任举起酒杯:“自从林荫同志被市委确定为清水市安公局长的人选后,我的心情就一直不平静。大家都知道,林荫多年来在政治处工作,他能当上安公局长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政工部干搞不了业务,当安公局长更难胜任。我认为,这是一种认识误区,去年林荫下分局挂职锻炼一年,分管过刑侦,表现怎么样?说到这儿我得感谢谷局长慧眼识才,大力举荐。我以个人的名义保证,林荫一定能把清水市安公工作带向一个新台阶!来,林荫,老主任跟你干一杯,大家陪着!”
林荫被三位导领的话说得心里热乎乎的。他知道,无论是谷局长、陈副长市还是张主任,说这些话都是在给自己树立威望。因此,张主任落座后,他忍不住站起来,端着酒杯对所有人说:“对不起,我又激动了,也不管什么程序了,抢先说几句吧。我知道,自己远没有各位导领说得那么好,身上还有很多缺点不足,官话套话我就不说了,至于我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干好工作,都让事实来证明吧。我只強调一点,我的性格好象和陈副长市有点相象,有话忍不住,总要说出来,对人和工作要求也过严,爱批评人,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希望大家在今后多理解…来,大家一起喝一大口!”
接着是方政委说话。他端着酒杯站起来,诚恳地说:“我当政委好多年了,林局长原来又在政治处工作,接触较多。说心里话,我对跟林局长搭班子由衷地高兴,我了解他的为人,也知道他的能力水平。大家也知道我这人什么样,配合了好几任局长,哪任都没闹过矛盾。本来,觉得年纪大了,劲头儿也不那么足了,可这回林局长来了,没办法,我只能鼓起劲头儿,更好的配合。我希望大家和我想的一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和一切不团结的现象做斗争,把咱们清水市安公工作搞上去!”
方政委的话赢得了在座班子成员的一致赞同。接着,每人和林荫都喝了一杯酒,说的话也大同小异。班子成员说完后,办公室副主任郝正也悄悄凑到林荫身旁低声说:“林局长,我早听说,您是个正派人,一直盼着您来了,今后我们办公室的工作就好干了,您对我一定严格要求,有啥毛病及时指出批评…来,我陪您喝一杯,您喝水,我喝酒!”
郝正喝完后离开,牛明却风风火火从外面闯进来:“对不起,来晚了!”坐下后二话不说,満満倒了两杯酒,递给林荫一杯:“林局长,我只说一句话,保证支持你工作。咱哥俩干一杯!”听说林荫不喝酒,
出惊奇的目光:“林局长,这可不行,你不喝酒咋带我们干好工作呀?到了清水,不喝也得喝,来,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
一
,你要不喝就是对我们清水没感情,对清水安公民警没感情,来,干!”
这是什么话?林荫心里不悦,可这种场合不便发作,向旁边瞥了一眼,见大伙都盯着自己,便接过酒杯对牛明说:“按照你的逻辑,酒喝得越多感情越深、喝得越多工作干得越好是不是?你刚才已经表态要支持我工作,我还不知是真是假,为了表达你的心情,你先喝下去!”
牛明一愣:“好,喝就喝!”说着一仰而尽,还把酒杯倒过来让林荫看。“林局长,这回该你的了!”
林荫仍然不喝:“对不起牛局长,刚才我说的话是你的逻辑,而不是我的逻辑,我的逻辑相反,感情深浅、工作干好干不好与喝酒无关,甚至相反,因此,我做为安公
委记书,到任后的第一项建议就是噤酒,不但工作时间不许喝酒,就是平时也少喝,因为喝酒影响工作,损害形象。而且要从我们
委班子做起。牛局长,如果你真对我有感情,支持我工作,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对了,我正想问一问,我交给你的案件办得怎么样了?”
话题一下转到这里,既突然又自然,林荫不知不觉掌握了主动权,牛明一时忘了喝酒:“这…正在办着,我
代他们了,一定认真对待…不过,他妈的有点难度,赫刚不知跑哪儿去了,这三个小子又不说实话,老杨家爷俩也不指控,那些旅客们都跑了,好歹找到几个也都说没看清…不过你放心,早晚有查清的时候。来,咱们先喝酒,我已经喝了,你怎么也得赏脸哪?!”
林荫听出来了,案子进展得不理想,心中不高兴又不能表现出来,又想到要是一点不喝也让牛明下不来台,就说:“牛局长,你可以问在座的各位,在你来之前我喝过一口酒没有,现在为你破破例,表示一下吧!”
说完喝了小小一口,大伙儿都说行了,够意思,牛明也不好再说什么。
所有人都说过了,陈副长市捅了一下沉默的于海荣:“哎,于记书,您还装啊?是不是对林局长有意见啊,该你说话了吧!”于海荣略显尴尬,难得地笑了一笑:“咳,我这人不会讲话,怕说得不对惹林局长不高兴。好吧,我说四句话:一是祝贺。祝贺林荫同志受到地委赏识,就任清水市安公局长;二是
,代表清水市政法委对林荫同志任职表示
;三是支持。政法委保证在各项工作中给予林局长大力支持。四是相信。刚才谷局长和张主任介绍了林局长的情况,因此我相信,林荫同志一定能带领全市安公民警创造清水安公事业的辉煌,本人也能有更大的进步。好,同意我意见的,共同举杯!”
大家举杯。陈副长市喝下一大口水,对大伙说:“听见没有?一是一、二是二、三是三、四是四,这才是导领,才是水平,哪象我,信口开河。好,于记书,借你的话,你祝贺林荫,我也祝贺你将来有更大的进步。来,大伙跟于记书喝一杯!”
大家举杯。于海荣却坚决不喝。“不行不行,又不是给我接风,跟我喝什么。我算什么,怎么能跟林局长比!”对林荫:“对了林局长,我还有话跟你说,你也在安公机关工作多年,知道政法委是个什么地方,那是好人不愿干,赖人又干不了的地方,说是代表
委导领政法工作,能导领个啥?什么协调啊,监督啊,更是空话,哪能跟安公局比?纯粹是清水衙门,今后还请林局长多多支持我的工作。来,咱哥俩再喝一杯!”
林荫听出,于海荣是话中有话,隐隐约约好象对自己还有点想法。可于海荣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更猜不到他心里想的啥,只能怀着疑问与其碰了一下杯,喝下一大口水。
该讲的都讲过了,又吃了一会儿,谷局长看看表说:“时候不早了,我和张主任还得到别的县市跑一跑,吃完饭就走。最后再说几句吧!”停了停,目光望在在座的人,见大家的神情都专注起来才开口:“刚才大家都表态支持林荫的工作,我很高兴。我表扬了林荫的优点,有的同志可能有想法,觉得我把他树得过高了,或者闹情绪:好啊,他既然这么行,又是一把手,就让他干吧。那就错了。清水市安公工作不是林荫一个人的事,在座每个人都有责任,尤其
委班子,如果大家不支持,林荫本事再大也干不好工作。所以我強调一定要团结,没有团结,什么事也干不成,清水的安公工作也不可能搞上去。不过,我还必须指出,虽然工作好坏要靠班子整体,可班子必须要有一个核心,清水安公
委班子的核心就是林荫同志,他是一把手,对清水安公局的工作负全责,其他同志都要配合他工作。方政委,周局长,黎局长,你们都是老同志了,一定要尽心尽力,对了,还有牛明,刑侦是安公机关的中心工作,刑侦工作搞不上去,大案频发却不能侦破,就没有完成保一方平安的任务。所以,清水安公工作搞好搞不好,你身上有一半的责任。一定要煞下心来,脚踏实地工作,全力支持林荫同志,等清水安公工作搞上去的时候,我一定替你向上级导领反映,给你记功!”说到这里笑了,转向于海荣:“于记书,你的支持对清水安公局是不可替代的。我说过了,林荫年轻,有什么毛病你一定不客气地指出来,该批评批评,另外,还希望你能多理解安公机关的苦衷,替我们向市导领多说好话!”又对林荫:“林荫,今后在工作中一定多向于记书请示汇报,取得于记书的理解和支持!”
林荫觉得谷局长对牛明和于海荣的话值得玩味,可一时猜不透其中含意,只能点头称是。于海荣却在旁摇起手来:“谷局长您言重了。我和林荫同志平级,都是副处,哪敢批评他。我相信,凭林荫同志的能力,一定能把工作搞上去!”
谷局长看了于海荣一眼不再说话,陈副长市却吃不住劲儿了,不客气地对于海荣说:“于记书,你怎么这么多说道,什么平级上级的,是不是对林荫同志有意见?心里有想法都说出来?好,我也是兼职政法委副记书,你不表态我表态,政法委必须全力支持安公局的工作,我全力支持林荫同志的工作!”
于海荣闹得很尴尬,自我搪
着说:“我也没说不支持呀,我是怕林局长有想法,既然这样,那我今后可就不客气了,一定大力支持,而且该表扬表扬,该批评批评!”
陈副长市说:“这才象话!”对谷局长:“对不起,打断您的话了,请继续吧!”
谷局长笑了一下,马上又严肃起来,脸上也现出愤慨之
:“最后,我再谈谈路上遇到这起案子。别看我一直没表态,其实心里非常气愤,我虽然知道清水的治安不好,问题复杂,可万没想到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
接他们的安公局长,如果不是及时申明身份,还不知什么后果呢!我觉得,这不是林荫本人被打的问题,而是这种猖狂无忌伤害无辜的行为本身说明了什么。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大胆?交通局聘用收线费的?什么线费?我在别的地方怎么没听说过?这些被聘的又都是什么人?谁给他们打人的权力?我想,这绝不会是第一次,他们还打过多少人,背后还隐蔵着什么?林荫,你一定要认真对待这起案件,下大力气,查他个水落石出,严肃处理!”
谷局长说得义正词严,酒桌上顿时静下来。大家的脸色也都变得凝重起来。谷局长又转向牛明:“牛明,这案子你正在办着吧,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你们不是都说支持林荫的工作吗?那就从这起案件开始吧!”
牛明听着,虽然口中应是,眼睛却闪烁不定。
谷局长说完后,转向陈副长市:“陈长市,我说完了,马上就走,您还有什么指示?”
陈副长市忙道:“哎,有你地区安公局长在,我哪敢有指示?我只能叫好,谷局长你说得好,说得痛快!”转向在座的人:“我在清水也呆好几年了,知道清水的水有多深。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在这案子上我绝不会讲情,干扰安公局办案,可你们安公局班子也得把自己管住,别在里边整事儿!”对林荫:“林局长,实在对不起了,你就从这起案件开始清水安公局的工作吧,要有骨气,有些事我可以帮你顶,有些恐怕我也顶不住,那就看你自己的了!”
又是话中有话。
当大家纷纷向外走的时候,谷局长低声对林荫说了句话,林荫又低声跟方政委说了两句。方政委点点头,出了饭店大声道:“让林局长送送谷局长和张主任吧,咱们都回局里…老孙,你开着4500跟在谷局长车后边!”
不一会儿,林荫坐着谷局长的4500驶出清水市区,来到白清公路上。
4
这回,是张主任坐在前面,林荫和谷局长车并排坐在后排。车出城后,谷局长开口了:“有些话本来不想告诉你,现在看,还是让你知道好。我和陈副长市的话你听出来没有?地委决定你来清水之前,有好几个人活动清水安公局长这个职位,其中就有牛明和于海荣,清水市委向地委推荐的也是他们俩,牛明排在前面。据说他俩活动得都
厉害,牛明找关系都找到省里了,可能也下了不少本钱,地委常委会之前几乎定下来了。于海荣当然也活动得很厉害,他们暗中还进行了竞争。说实在的,地委所以选择你,我的推荐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可能就和他们的竞争有关。鱼蚌相争,渔翁得利吧。当然,目前我们的部干政策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他们的做法也可以理解。可这两个人…我知道你不是心
狭小的人,却无法保证他们一点想法没有。所以,你今后要妥善处理同他们的关系,要顾全大局,搞好团结,别让人说出闲话来!”
原来如此。此前林荫也风言风语听人说过,有人谋划清水安公局长的职位,活动得厉害,因为与已无关,也没太放到心上,没想到地委却把自己派来了,看来,今后的关系还真不好处呢!谷局长说得对,不能小肚
肠,可是,他们会怎么样对待自己呢?清水市委会怎么对待自己呢?
尽管心情非常复杂,可他还是认真听着谷局长的嘱咐,并表示一定与于海荣处好关系,跟牛明搞好团结。谷局长略略放了点心,往外走的时候又低声说:“有些事不能急于求成。现在,你只是清水市安公
委记书,局长的令还需市人大开会任命。当然,人们都说人大是橡皮图章,地委决定的事他们不通过的可能很小,但也有特殊情况。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有些事不能
之过急,要特别注意搞好各方面的关系。眼前这起案子也是这样,应该重视,严肃处理,否则体现不出安公机关的威慑力,你个人的威望也会受到影响。可你一定也觉察到了,这案子不简单,背后可能隐蔵深层问题,所以,也不能太着急,要放长线钓大鱼,稳步前进,当前的社会就这样,不正常的的东西太多,盲目作战的后果往往不佳!”
林荫嗯嗯地答应着,思考着,一时忘记了下车。倒是谷局长想了起来:“行了,送君千里,总有一别,你快回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吧,希望你早传佳音!”
林荫只好下车,谷局长和张主任也随着下来。在握手道别的时候,忽听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林荫扭头望去,见对面有一道山岗,一座寺院翘起的檐角
了出来,钟声就是那里传来的。谷局长开玩笑地说:“对了,那就是清水市有名的灵幻寺吧,听说到那里烧香许愿
灵的,你有空可以去算算命,看你在清水的前程是否顺利!”
林荫一笑:“我从不信命,我相信的是自己!”
谷局长说了一句贝多芬的话:“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而绝不向命运屈服!”
林荫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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