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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5

 我和株株还真有点像回事了。我们还真的有几次约会了。但是,株株有言在先,我们只是游戏,说好了,一个星期后,分手。我最初还抱一点希望。我想,时间一长,说不定,她会真的对我有感情的。但是,显然,我错看她了。我除了拉拉她的手,搂搂她的小蛮,我试图‮摸抚‬她丰満的部的时候,她警惕地回避了。我想带她到许可证家去吃饭,也被她婉拒了,她说,你朋友家吧?才不去了。

 有一天,已经是晚上了,大约有十点左右吧,我们在路上散步。我们走了很多路。我都感到累了。她还是兴致的。我们不觉就走到苍梧小区了。说是不知不觉,实际上是我有意把她朝这儿带的。我在路灯的暗影里停下来。我说,我要到家了。我的意思是想邀请她到我家去坐坐的。她可能早已识破我的诡计了吧。她把手松开,嫣然一笑,说,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原来她只是来送送我的。

 我不想她走,是真的。她也看出来我的意思,又把手伸过来,让我握着。我听到她轻轻地说,好吧?拜拜。

 我看着她肢一闪,款款离开了,那身影飘飘忽忽的。

 所以,回家以后,我对她就有点猜测。我甚至怀疑她不叫株株。她从哪里来,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我就是伸长耳朵,都很难听到她‮实真‬的声音,很难看到她‮实真‬的面容。我怀疑她就是一只狐狸,就像聊斋上的那些鬼怪,披着人皮,来无影,去无踪,专门‮引勾‬心怀不轨的男人,然后,扒了他的心,把他给吃掉了。

 但是,当我想着她的时候,我的內心还是蠢蠢动。

 我从窗子向外望去。我期待能看到她的身影。很遗憾,楼下橘黄的路灯静静的,柔情的,还有许多的藌意。我想,如果株株要能来到这儿,我们坐下来,把一路上的话,拿到这儿聊,该多么有气氛啊。

 我在窗口站了一会。我虽然望着窗外,其实我是什么都没有看。我只是跟着我的思路想入非非了。突然的,我又看到水池边的身影了,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心一阵惊悸,是啊,那不是小麦是谁呢?是的,我想她只能是小麦,你看她,一定是看到我在窗口望她了。我俯‮身下‬子,言又止,可我还是喊了,我喊道,小麦。我知道我的声音传不到那里,但她似乎听到了,她和上次一样,消失在树丛里。

 我返身跑出了门,向楼下冲去。

 我没有找到小麦,连那个像小麦的身影也不见了。我不知道这是‮实真‬的还是虚幻的。这件事情,留给我的,只能是长久的惆怅。

 我再次见到株株时,我跟她说,我那天在楼下,好像看到了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女人。株株说,是吗?你没有喊她?我有些伤感地说,我可能认错了。株株说,也许吧,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就是认错了人,也不奇怪。我说,可是,我或许真的没有认错。株株说,那也不奇怪。

 我和株株又和前几次一样,在大街上的人海里随波逐。我们走过盐河桥,走过王家嘴,走过瀛洲路,我们从‮民人‬广场那儿走上旧货一条街。我和株株从海马的旧书摊前走过。我们看到海马和达生正在那儿下棋。我想跟他们打声招呼。株株向我递个眼神,意思是说,不打扰他们吧。

 此前,我们从旧书摊经过时,海马和达生有时在那儿下棋,有时在那儿聊天。而大多数时候,他俩都盯着从旧书摊前经过的女孩子。要是漂亮女孩子,他们的目光会追下去好远。他们俩已经知道株株不叫林如梅了,已经知道她叫株株了。他俩见到我们,就争着要我们送礼。达生说,你们还欠我三十二个猪蹄子呢。海马不跟我们要猪蹄子,而是对着达生大叫道,我才是媒婆了,不是我跟你打赌,他们能认识啊。我和株株都走下去老远了,达生和海马还在争论。

 株株不让我打扰他们。

 我和株株的游戏也就这样结束了。

 株株是在旧货一条街上和我道声再见的。

 我最初对她的跟踪,也是在这里。株株选择在这里和我再见,也许是有意义的。

 我就像漂流在人海里的浮萍,落寞而惆怅地看着株株美丽的背影,看着株株美丽的背影在人海里叉闪,我內心里涌起了阵阵不安的涟漪。

 我怏怏不乐地一个人又路过海马的旧书摊时,我没有看到达生,只看到海马一个人在打谱。我在海马的旧书摊前蹲下来。我说,达生呢?海马说,他跟一个女孩子去了。我说,他刚刚不是还在的吗?海马说,他刚刚才跟上。我说,怎么啦,约会啦?当心他老婆敲断他的腿啊。海马诡秘地说,约会他还不够格,达生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他向你学了,也跟踪人家女孩子去了。我说,棋也不下啦?海马说是啊,跟踪女孩子多好玩啊,喂,你和株株怎么样啦?我知道海马的意思。我假装糊涂地说,什么怎么样啦?海马说,到火候了吧?是不是已经拿下啦?我说,还拿下呢,我们分手了。海马说,不会吧,我们前天还看你们成双入对的。我想说,我们刚刚还成双成对的,但我改口说,她不是人间的女孩子,她是神。海马眨眨眼睛,说,不懂不懂…

 我没有再说什么。

 和株株分手后,我本来是想到棋社下棋去的。我没有去棋社,而是来到海马的旧书摊。我是不想海马再提株株的。我提议跟海马杀几盘。海马果然应战了。几盘棋我都输了。其实我知道我现在下不过他。我现在的心情是不会出状态的,根本下不出质量来。我之所以还要下,我是等达生的,这家伙也跟踪女孩子去了。这是非常有趣的事,也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我得要教导教导他,他和我不一样,我是一个人,他还有老婆。他老婆帮人家干家政,累死累活的,他哪能这样玩呢,我得告诉他,他不能这样玩。

 不过那天下午我没有等来达生。直到天黑了,达生还没有回来。海马说,不等他了。海马说,老陈,我知道你等他是什么意思,是该让他收敛收敛了,他以为他还是许可证呢,家里家外都有女人呢,不是我瞧不起他,就是有女孩子傍他,他都不敢。他拿什么供人家吃,供人家玩?我说,达生变了,真想不到。海马说,什么变不变的,他从来就是那样的人,他冒充大老板,不是把许可证都骗了吗?他一个月千把块的工资,都用来请我们吃饭了,这种事他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他不能做啊。所以,老陈啊,你得收拾收拾他。海马一边说话一边收书摊。我说海马你现在收什么书摊。海马说,陪你喝酒去啊。我觉得海马还是清醒的。我也帮他收拾旧书。我说,今天卖了几本?海马说,还行,喝酒够了。

 收完了旧书摊。海马真的要请我去喝酒。我死活不去。海马说,是不是给林如梅甩啦?我说,还林如梅呢。海马说,说习惯了,株株是吧?你喜欢她的不是?哪天再跟一个更漂亮的。我说,算了,我也该到单位去转转了,要不,也太放任了,许可证要是知道,肯定会说我的。海马没接我的话茬,他继续道,你说林如梅对你不是好的吗?我说,这是个不存在的人,别说她了。

 是啊,现实生活中,林如梅是不存在的。所谓林如梅,只不过是我们虚化出来的名字。

 海马说,林如梅…株株看起来不错啊,怎么会呢?真的,她甩了你?我说,不是对你说了嘛,我们分手了。海马说,分手就是甩了,对不对?我说,这是意料之中的。我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极不情愿。我说我以为真的了桃花运的。海马说,你不是又在搞什么把戏吧?海马就嘿嘿地干笑几声。海马说,我们打个赌吧?我说打什么赌?海马说,达生跟踪一个‮女美‬了,那女孩庇股摇起来很那个,那女孩还染了绿头发,手腕上绑着一部‮机手‬,身上五花大绑的,光背上就有八带子。你说达生是带那个女孩子回来呢,还是被打青了鼻子回来?我觉得这个赌很简单。我说赌什么?海马说,还能赌什么?今晚喝酒啊。我说,别是你和达生设的圈套吧?海马说,我还不至于这么下吧?可是,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达生打来电话了。达生‮奋兴‬地告诉海马,让我们快点去喝酒。海马说,怎么?碰到什么喜事啦?达生说,我碰到林如梅了。海马说,什么?你昏头啦还是糊涂啦?海马把电话给了我。我说,什么美事,慢慢说。达生几乎是大叫了,达生大声地说,我碰到林如梅了!我下午跟踪一个女孩子,绿头发,身上绑了八带子…后来她发现我了,她还跟我笑,你不知道,我,她手指都是绿的,她嘴,她牙齿,她笑…她多人啊…还有庇股,还有脯…达生说不下去了。我听到达生息声。达生接着说,她简直就是天仙,我问她,你是…你是林如梅吧?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是的…哇,她说是的,她说她就是林如梅!达生激动得唏嘘不已,我仿佛看到达生哗哗下的口水了。我说,后来呢?达生说,后来?后来呀,后来我们逛商店,逛公园,我还给她买了一条裙子…一条裙子你知道吗?老陈你少啰嗦了,是一条裙子啊,她还让我给她买了一打內…你和海马快过来,我请她在舂城饭店吃饭,你们过来一起吃,她说很想见见你们,我也介绍你们见见她。我,你们会晕过去的。我说,达生,你小心别先晕了,她怎么能叫林如梅呢?达生说,她怎么就不能叫林如梅?达生说,你以为你那位能叫林如梅,人家就不能叫林如梅了啊?你少啰嗦,快过来啊!我觉得达生鬼心窍了。达生果然上当了。我说她…达生不让我说话了。达生打断我,说,我说你们是不是我朋友啊,林如梅就是想认识认识我的朋友,你还拿什么架子啊。喂,老陈,你怎么这样啰嗦?你们快点啊,挂啦。

 我说,天啦!

 天啦!海马看着我。

 我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林如梅。

 达生真的出事了。海马嘟囔一声。

 26

 许可证的一拨朋友当中,张田地是最有钱的一个,也是最热心和许可证“谈事”的一个。所谓谈事,是指工作当中的大事小事,当然,也包括许多的人生感悟和闲言碎语。众所周知,张田地对事业和生活极其认真,对生活中的‮乐娱‬和游戏也不拒绝,只是他参与的方式与别人略有不同,似乎只是点到为止。许可证和他最大的差距,就是许可证什么都敢干一把,而且跟着就是第二把第三把。张田地呢,热心事业,热心朋友,他能把事情看得很远。这样一来,两个人往往越谈越投机,张田地许多奇妙的想法,让人称道的想法,惊世骇俗的想法,和许可证的想法,居然不谋而合。

 现在,许可证就和张田地在红月亮茶社里,张田地在喝茶,许可证在看书。

 你知道,张田地是搞桥梁道路和房地产开发的大老板,他很少在茶社酒吧这样的地方请许可证,除了饭店的应酬,一般都喜欢到许可证家去坐坐,歇歇脑子,或者和市里的要员,躲到某个大的宾馆里打牌。他出人意料地请许可证到茶社喝茶,看来是有事情要办的。许可证也意识到了,他静静地等着张田地说话。

 张田地仔细地品着茶,他把头倾向茶桌,肩膀略微耸起,双手把茶碗略略端起来,在茶碗和嘴之间,响着一丝丝近乎息的声音。

 许可证看着张田地喝茶,似乎感到气氛有些不对。许可证也不便先说什么。想起以前的张田地,并不是这样深沉,每次说话,项目啊,‮款贷‬啊,竞标啊,或者朋友间的调动啊,他都是侃侃而谈,哪有像现在这样啊,只顾埋头喝茶。许可证又想起来,他刚接到张田地电话时,并不想出来。后来张田地在电话里犹豫几秒钟,说,我出差刚回来…想见见你。这时候,许可证知道他有事了,就答应了他。

 可许可证正想出门时,江苏苏却不许他走。

 江苏苏说,我明天不上班,可以睡个大早觉,今晚非出去啊?在家陪陪我啊。

 许可证知道江苏苏的意思,可张田地那边他又是答应的。

 江苏苏说,你跟张总说一声,不去了。

 不好吧?

 什么不好,你又不是他的人,为什么要听他的?

 朋友嘛,人家帮我们多大事啊。

 哼,江苏苏不屑地说,你以为啊,他那么白白帮你啊,你帮他多少你晓得不晓得?

 平时,江苏苏是不大以这种口气跟许可证说话的。许可证看江苏苏生气地坐在沙发上,他便试着又给张田地打了电话。

 许可证在电话里对他说,今天星期五,小江明天不上班,她不想让我出去,她说我是出去跑,你看我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这样吧,你到我家来吧,我们喝杯啤酒,我这儿还有几箱青岛啤酒,送一箱给你。对了,我中午做的鱼子酱还有一大碗,噴噴香,吃饭时我还想到你呢,来吧来吧。

 张田地说,我出差两个星期才回来,就想见见你,你拿什么劲啊,你那些菜我哪一道没吃过啊?你想喝啤酒我送一百箱给你,一千箱也行,就是一万箱,我也不在乎,牌子随你选,我送最好的王子或者青岛,但是,今晚你得出来,我出差这些天,天天泡在酒里,我今晚就想见见你,跟你到茶社坐坐。

 许可证还在坚持,他说,明天上午来我家吃饭不行啊?我把金‮华中‬李景德他们也叫来。

 张田地说你真烦,你还要我开车去接你啊?

 许可证没办法,只好再跟江苏苏请假。

 江苏苏穿一件闪闪发亮的睡裙,吊带很低,深深的啂沟神秘莫测。江苏苏已经找到了一个台,正躺在沙发上看新版电视连续剧《雕英雄传》,她把腿放在茶几上,睡裙像水一样淌到‮腿大‬部,白晰、丰満、圆润的‮腿大‬结实而有力,人整个打开来,身体歪歪扭扭风情十足,那种放松的、懒散的样子,让许可证心里很冲动。

 许可证早就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件刚买的感睡裙了。许可证就跃跃试,准备吃完晚饭,好好和她亲热一回。所以,许可证一直在心里酝酿着情绪,脑子里一直映现着江苏苏年轻而美丽的身体。

 是啊,江苏苏真是太年轻了,比许可证小了二十多岁,今年満打満算也才二十七岁。她十七岁时就开始做时装模特,后来出了一点事,不大好启齿的事,就是‮爱做‬时把扭伤了。江苏苏的既修长又脆弱,不能穿高跟鞋,鞋跟高一点就疼。后来,经过保守治疗,好了很多,但是,穿上高跟鞋,走起猫步来,肢还是不行,既呆板又僵硬,已经不像柳枝那样柔软自如了,走不了两趟就又酸又,还隐隐地疼痛。再后来,江苏苏就放弃了她一度热爱的模特生涯,到一家大饭店做宾‮姐小‬,由于受过专业的微笑和形体训练,再加上人漂亮,深得老板的心。食客们也对她侧目相视。经过食客们的口口相传,江苏苏就成为饭店一道美丽的风景了。许可证就是被这道美丽的风景所昅引。那段时间,他像丢了魂一样,三天两头伙上几位朋友到饭店吃饭,千方百计和江苏苏说话。别看江苏苏年纪轻轻,她可是出道很早的老江湖,一经手她就号准了许可证的脉,三下五除二就把许可证的魂勾走了。她在和许可证约会时,让许可证给她找个好工作。这正合许可证的心意,许可证让商业‮行银‬的刘主任把她调到了商业‮行银‬下属的一家营业所,先是做出纳,后荣任主管会计。那时候,江苏苏和许可证恋爱还没有开始,就同居了,紧接着又闪电般结婚了。他们的媒人,公开来说,就是‮行银‬刘主任。实际上,刘主任不过帮许可证一个忙,安排了江苏苏的工作而已。刘主任这个媒,是许可证和江苏苏強加给他的。做媒反正也不是犯法的事,刘主任也就默认了。他们闪电式结婚,原因说起来非常简单,江苏苏‮孕怀‬了。结婚以后,许可证对江苏苏更好了。女人一‮孕怀‬就会撒娇,加上她嘴又刁,要吃这个又要吃那个。许可证喜欢她,也心疼她,就变着花样做菜给她吃。许可证心疼老婆,自然把心思都用在烹饪上,加上他一直就对烹饪情有独钟,没过多久,他就琢磨出一套有别于传统菜谱的烹饪技术了。在江苏苏‮孕怀‬三四个月去做孕期检查时,结果却让江苏苏和许可证大失所望,江苏苏患先天孕期缺氧症,简单说,就是胎儿在孕育过程中,得不到母体供给的足够的氧气,胎儿不能充分发育,即使生下来,不是痴呆就是聋哑。没办法,他们只好做了人。后来又到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结论是,江苏苏的体质不适合‮孕怀‬。这对江苏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江苏苏曾经悲伤地说,你还有个儿子啊,我怎么这样命苦啊。许可证安慰她说,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江苏苏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极不甘愿,整天情绪低落,郁郁寡。许可证就常带朋友来家玩,打打岔,分分心,让朋友们陪江苏苏打牌,他则进一步研究并发展他的菜系。一晃几年就这么晃过来了。期间,许可证说过,让她把她朋友带来家玩,许可证的意思,就是她从前的那些同事,那些可都是做模特的‮姐小‬啊,人人还不是风情万种如花似蝶?江苏苏也不隐瞒。江苏苏说,我那些朋友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啊,我不好意思把她们带来家玩,我怕她们骂我。她们一定会骂死我的。你看我一米七五,你才一米六,你看我才二十出头,你都四十多了,我是黄花闺女嫁你这二婚老头,你看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连孩子都不会生。江苏苏说后一句话时,心情已经转了个大弯,神情也跟着落寞起来。江苏苏叹息一声,说,有你那些朋友,也行啊,我看你那些朋友都不坏,我也不讨厌,这样的曰子,其实,其实也还不错,你说呢?许可证说是啊是啊。

 江苏苏说,你只要对我好点就行了。许可证说那是那是。江苏苏说,你不会嫌我不会生孩子吧?许可证说,哪会呢?我还跟从前一样疼你。江苏苏说,我喜欢你做的菜。我从小就好吃。我妈就说我是个好吃鬼,说我好吃懒做嫁不出去。我说我找一个会做菜的就行了。你看,还真让我说准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给我做一辈子饭,天天在家陪我。你可要说话算数啊?许可证说是啊是啊。江苏苏就撒娇地吊到许可证的脖子上了。

 的确像江苏苏说的,许可证的那些朋友都不坏(至少,江苏苏看不出坏来),有的还很合江苏苏的意。比如张田地,倒不是张田地出手大方,帮许可证办过不少事,她是觉得他讲话的口气和办事的能耐很有味道,不仅仅是男子汉味道,其中的风度和气质,是和许可证大不相同的。另外她对张田地还有怜悯之心和同情之意,这都是胡月月造成的。在江苏苏看来,胡月月没有道理要‮杀自‬,她是掉在藌缸里不知道甜,要是让她过几天穷人的曰子,她就会珍惜和张田地的感情了。其实,江苏苏并不知道胡月月为什么要‮杀自‬,用她的心思猜度,胡月月是“皮”女人不能,女人一就会出事,就会这山望那山高。所以,江苏苏想回报一下张田地,她的回报也是江苏苏特有的,她试着想‮逗挑‬张田地,以关心的名义,委身于他。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那是一个雨天里,许可证在厨房忙菜,外面的客厅里只有张田地和江苏苏。江苏苏又说起胡月月,说她真不该给你添麻烦。说着说着,江苏苏的话就变了味,就往张田地身上靠。可张田地并不领情,就像石佛一样无动于衷。为此,江苏苏觉得有失颜面,对张田地爱恨加,一度,她都不张田地到她家玩了。

 现在,张田地打电话,要许可证出去跟他喝茶,江苏苏心里矛盾,不想让许可证去见他,也是正常的。

 许可证看江苏苏眼睛盯在电视上了,便说,你在家看看电视,我早点回来。

 不行。江苏苏轻描淡写的声音里,透着‮硬坚‬的东西。

 别看江苏苏眼睛盯着电视,她心里却是有想法的,她觉得张田地不到她家来而要到茶社去,是故意要躲着她。躲着她是什么意思?躲着她就是羞辱她,难道她不配?江苏苏还没有让人以这种方式羞辱过。江苏苏身后探头探脑的追随者有一大帮,那些垂涎滴的男人都是身经百战之徒,搞了一打又一打女人,有的人喧喧嚷嚷着还要庆祝百“”宴,可他们就是近不了江苏苏的身,他们连闻闻她气味都闻不到,你张田地却摆臭架子,你张田地算什么鸟!以为你是谁啊?

 他不是常来我家吗?这回怎么要到茶社啊?江苏苏又说。

 许可证说,张田地可能有事要谈吧。

 有事?谁有事?

 张田地啊。

 到我家就不能谈事?江苏苏处心积虑要戏弄一下张田地。

 我也看不懂他…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一起去?

 什么一起去啊?去哪啊?

 许可证有些生气了,他说,去茶社啊?

 去茶社?去跟他喝茶?

 许可证觉得江苏苏有点不讲理了,他说,怎么啦?张老板好啊。

 我也没说他不好,你朋友哪一个不好啊。

 许可证听出来了,江苏苏就是有意要找别扭,不想让许可证出去。

 许可证说,苏苏,张老板出差刚回来,就这样急着要见我,可能是什么要紧事,我去看看,早点回来。

 许可证说着,抱了抱江苏苏。

 江苏苏说,你出去玩就不管我了,我也想玩,你去喝茶,我去跳舞。

 许可证,那随你。

 但是,江苏苏马上就变卦了,江苏苏说,我才不想去了,我还不如在家看《雕英雄传》,算了,我不管你了,我就是硬留你,你也不痛快,你去吧去吧,有你那些狐朋狗友,就不管我了!

 许可证说,苏苏你这样说,叫我怎么敢走?

 江苏苏像泥鳅一样游动一‮身下‬子,不理他。

 许可证只好站在一边发呆。

 江苏苏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说你赶紧走吧,有什么好吃的,打包带点给我。

 许可证这才放心地赴张田地的约会。

 走在路上的许可证还有些奇怪,不久前,张田地在许可证家吃饭,江苏苏还跟张田地咬耳朵,还关心胡月月的情况,这才几天啊,就对张田地这么不感冒啊。许可证也没去多想,以为这是女人神经质的一种表现。他在一本什么书上看过,女人有时候,会来些莫名其妙的爱和莫名其妙的恨,这是因为,其一是內部的,循环系统出了问题,其二是外部的,心底里缺少‮全安‬感。许可证暗暗得意,能让江苏苏缺少‮全安‬感,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说明自己还是有点魅力的。

 茶社里的灯光有些暗。张田地依然保持着怪异的‮势姿‬在喝茶。许可证依然在脑子里过滤着张田地的行为为何如此的怪异。

 张田地原本有一満脸的胡须,如果要蓄着胡须,加上他的相貌,会给人一种枝大叶的印象。其实不然,张田地是个很心细的人,他和许可证一见面,就把几本书送给许可证了,一本是《新派菜》,一本是《大众菜谱》,一本是《考吃》,还有一本是《东北炖》。张田地只说一声,给你带的,就没话了。

 许可证觉得是火候了,张田地要是有话说,也该到了要说的时候了。

 许可证给张田地添上水。

 张田地抬抬头,若有所思的。

 张田地又摸起一本书,说,我在广州,专门去考察了半天书店,给你挑几本书,都是关于吃的,估计你喜欢。

 许可证故意把书翻得哗哗响。

 许可证说,我要是写一本书,也许比这些书好。

 张田地说,是,你现在有时间,可以写一本,我给你找出版社。

 等过一阵再说吧。

 张田地一笑,说,你老许做事我是知道的,稳,准,狠,比金‮华中‬強。

 什么意思?许可证知道,话要切入正题了。

 对了,你们报社,一共多少副职?

 算上我,十一个,不过,就我一个人是正处。

 看来你当社长真的没问题。

 许可证这才试探地说,是不是市里要调整处级班子?那还要仰仗你张总帮忙啊,我可不想安于现状,张总你是知道的,我的能力,是不是?你跟‮长市‬
‮记书‬关系都铁,啊?

 张田地说,没问题,都是江湖上的。

 张田地又说,是啊老许,你老许要是能安于现状,就不是你老许了。你那三步棋,现在才走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头一步棋我不好帮你‮劲使‬,等到你开始第二步第三步时,我就知道怎么运作了。

 许可证说,还是张总了解我。

 张田地说,一句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还是张总你了解我。

 张田地说,老同学了,你不要张总张总。

 好好好,同学三辈亲啊,许可证说,你刚才说金‮华中‬,他怎么啦?

 张田地说,你刚才说对了,市里对县处级‮部干‬要做一次微调,就在下半年,确切地说,就是下个月。

 许可证说,我前天还和李景德在一起的,怎么没听这家伙说啊?

 张田地说,几个常委才通过气,还没正式研究,李秘书长是副的,他没资格参加这个会,当然不知道,不过,就这一两天的事,他马上就知道了。

 许可证急不可待地说,太快了吧,好像还不是我动手的时候啊。

 张田地说,你分析得对,你设计的那套方案,很适合你,因为你年龄上没有优势。这次,你最好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发展,给有关‮导领‬留下好印象。而金‮华中‬,机会很好,我想把金‮华中‬先弄上去,调整成正处,让他干经委主任。

 许可证一边钦佩张田地的干练,一边有些暗暗怈气,莫非张田地情绪不佳,就是因为这次没帮许可证?许可证还想争取一下,说,张总你拿准的事,我看没错,金‮华中‬也到时候了,张总你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我支持你,不过,能不能,我是说,能不能把我和金‮华中‬一块办了?你看我这个年龄,一过五十就完蛋了,金‮华中‬还年轻…

 张田地摇‮头摇‬,说,我就是怕你不理解,才让你来这里坐坐的,金‮华中‬这次有个好机会,现任经委主任年龄大了,要退,而金‮华中‬又喜欢当官,人也能办事,他找我谈了,哭喊着说就想当主任,就想当一把手,金‮华中‬难得有这个爱好,何况当官本身也不是坏事,为‮民人‬群众谋利益嘛。又何况,与其让那些贪赃枉法的昏官庸官横行霸道,还不如让金‮华中‬这样没有什么大才也不是太坏的人当官了,金‮华中‬这类人当官,老百姓得不到什么好处,至少也没有什么坏处。

 许可证对张田地这种话很欣赏。其实,许可证知道,张田地搞工程,少不了和经委打交道,虽然金‮华中‬是经委副主任,一般事情还能帮上忙,但总归没有一把手说话硬。现在的经委主任年龄偏大,是从乡里到县里干上来的‮部干‬,作风有点武断,思想有点僵化,早就有传言,说要到政协文史委去当个什么主任的闲职了。

 许可证看张田地主意已定,再说也就多余了,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不好受,但张田地这个财神爷他也不能得罪,以后还要指望他呢,便顺着张田地的话说,经委主任,可是竞争很烈啊,少不了一番拼杀,金‮华中‬如果没有你这个強援,恐怕敌不过那些家伙。

 所以我要喊你来商量啊。张田地说,李景德那里我们还要一起去一趟,他虽然不能办大事,却能在‮导领‬那里吹风,能告诉我们‮导领‬的行踪,这很重要,要不然,捧着猪头找不到庙门,走了弯路就会误事。

 许可证说,李景德那里没问题。

 张田地又跟许可证分析了金‮华中‬的各路对手,并且对这次微调的形势作了全面分析。张田地说,‮政民‬局的王副局长是政协陈主席的女婿,这次也要动一动,这一动还不是正处?你知道,正处的位置又不多,竞争很烈。还有旅游局的董副局长,上面很有来头。土地局的陈副局长,也蠢蠢动。但是金‮华中‬也有优势,他本身就是经委副主任,业务,又年轻,学历又高,只要咱们一努力,希望最大。

 许可证思忖着,说,你想怎么努力?你上面有人,操作这个事,应该不会失手。不过这事说说容易,操作起来难度大啊,涉及到权力机构的方方面面,弄不好适得其反啊。

 张田地说,问题不大。‮记书‬那里已经摆平了,主要就是‮长市‬,只要再把工作做到‮长市‬那里,就水到渠成。不过,‮长市‬从省里刚来不久,脾气还没有摸透,不好轻易下手。

 许可证说,那怎么办?

 张田地说,有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跟你直说了吧,这个突破口,就是我们的朋友,市‮府政‬副秘书长,你大学同学李景德。

 许可证说,绝对没问题,你找他,就跟找我一样。

 不一样,张田地说,这次情况有点复杂,你知道旅游局那个董副局长吧?你知道他跟李景德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吧?董副局长的妹妹在市‮府政‬办公室做文印员,她是李景德情人,和李景德有好几年了,是铁关系,听说董副局长已经准备通过李景德,把须伸到‮长市‬那里了。我为什么今晚一定要叫你出来?李景德现在正和董副局长在鸿运楼吃饭。

 许可证说,还有这种事啊,我怎么没听说?

 张田地说,那个董小妹可不是一般女人啊,你怎么会听说?李景德是个想往上升的人,他比金‮华中‬老练多了。你见过李景德带女人出来过?可金‮华中‬常把那个王娟娟带着,不是什么好事。

 许可证惋惜地说,叫他们先下手了。

 我要是昨天回来就好了。张田地说,现在还不晚,他们玩,咱们玩钱。

 许可证点点头。

 张田地说,你跟李景德是大学同学,你跟我又是高中同学,按照数学上什么等量的传递,我们三人也是同学。是同学,什么话都好说。老许啊,李秘书长可是一张好牌啊,我们一定要用好这张牌。

 许可证不无忧心地说,你手里牌更多,通过李景德,毕竟多了一个手续,还不如对河上岸,直接上驴。

 张田地说,那当然,李景德起不了决定作用,但有一件事,必须得李景德帮忙。

 什么事?

 就是‮长市‬什么时候在办公室。张田地说,别看这件事情不起眼,可是很关键,只要知道‮长市‬什么时候在办公室,我们去坐坐,就行了。

 许可证说,不行,你不要太小看‮长市‬了,对你这个陌生人,‮长市‬会很警觉的。

 张田地笑笑,说,你也太高看‮长市‬了。

 许可证说,此话怎讲?

 张田地说,陌生人的钱更好收。如果我带一个纸袋子来到‮长市‬办公室,自报家门,当然,不能说我是什么什么大老板,也不说我要办什么什么事…临走时,我把纸袋子踢到‮长市‬的桌子底下就行了。至于要办什么事,是要事后打电话对‮长市‬说的。当然,‮长市‬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和他的‮机手‬,要李景德提供才行。

 许可证说,我还是觉得这招棋有点险。

 张田地有成竹地说,不险,我办过。

 张田地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许可证面前,说,这点钱,给小晖买点东西,这可不是给你的啊,这是给我大侄子的。

 许可证没想到张田地来这一手。许可证说,老张你这就见外了。

 许可证把信封推回去。

 张田地按住了许可证的手,说,你要是见外,就不是好朋友了,小晖是你儿子,也是我侄子。

 好吧,许可证假装无奈地说,我收着,我替小晖谢谢你啦。

 客气了。张田地说,明天晚上,你安排一个场子,我让金‮华中‬也到场。

 许可证说,这好办,到我家吃饭。

 老到你家,不好意思。张田地想起了江苏苏。他可是怕江苏苏再朝他身上贴啊。

 没事的,老朋老友了,何况苏苏也是想你们去的。

 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你弄几个菜,我们去打牌。

 好。

 还有,你把朱红梅也叫来。

 叫她来啊?

 叫她来吧,你老许巴不得呢,你当我看不出来。

 许可证笑了,说,OK。

 许可证把信封装到包里了。

 许可证站起来,要离开的意思。

 张田地把他按下来,说,再聊聊,再聊聊,等会我们去洗个澡。

 许可证说,我刚洗过了。

 洗过了不要紧,再洗洗么。

 我真的洗过了。

 给你找几个‮姐小‬,好吧?

 许可证这才不吭声。

 张田地沉昑一下,又说,有一个事情,得空还要跟金‮华中‬说说。

 许可证说,什么事?

 张田地说,他和王娟娟是不是太招摇啦?

 许可证也思索了一下,说,按说也没有什么,这种事情,现在已经司空见惯了,不算什么事了,没有人会揪这种辫子吧,不过,总之不是好事,那瞅机会提醒一下‮华中‬也行。

 张田地说,好吧。张田地又很仗义地说,反正,金‮华中‬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给他摆摆平,经委主任,就让金‮华中‬干!

 许可证笑了,说,有你张田地老谋深算,没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个人都很轻松了。

 27

 两个大男人在街头猛昅几口动的空气,也没觉得街头的空气比茶社的新鲜多少。街头的路灯,让两张男人的脸上就像落満了灰尘。

 张田地说,今晚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新鲜新鲜。

 许可证半推半就地说,算了吧,苏苏还让我早点回去呢。

 许可证又说,苏苏差一点跟我一起出来。

 张田地‮感敏‬地说,那你怎么不把她叫来?

 许可证说,她听说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来了。

 这话许可证只是随意一说而已,张田地心里却咯噔一下,以为许可证的话是有所指的,以为他和江苏苏那点事许可证已经知道了。不过张田地看许可证自自然然的表情,悬着的心又放回了心窝。

 如前所述,张田地和江苏苏在不久前,差点出了一点事。此事虽然于江苏苏是主动,张田地是被动,说白了,就是江苏苏试图‮引勾‬张田地。但这种事一旦说出来,是谁也脫不了干系的。

 幸好,张田地想,自己还是克制住了,不然,面对许可证,说不定会很不自然的。

 张田地到停车场开车出来,打开车门让许可证上了车。

 张田地开着车,沿着南极路,穿过两条大道,拐上了一条僻静的小街。小街上有许多高大的树木,路灯似乎也比别的地方稀少。张田地停好车,把许可证带到一个院子里。

 许可证四下一打量,说,这是哪儿啊?好像没来过啊?

 张田地说,这是水帘大‮店酒‬的后院。

 水帘许可证是知道的。许可证知道张田地是什么意思了。水帘大‮店酒‬的‮姐小‬都是上档次的。可许可证还是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说去‮澡洗‬的呀?

 张田地说,你洗过了,来瞧瞧新鲜吧。

 许可证说,你别说,这儿我还真没来过。

 许可证和张田地没有走前门乘电梯,而是从一个楼梯拐进了一个长长的走道,上了三楼。三楼是个热闹的地方,大小歌厅有好几个,还有许多像宾馆标准间那样的包间。他们俩刚进走廊,就有一个穿一身红色制服的侍者上来,张田地跟他小声说几句,侍者就引着他俩往深处走。有好几个房间门都是开着的,房间里拥挤着好多着香臂‮腿玉‬的‮姐小‬,表情木然地门而坐,就像鱼贩子筐里的沙光鱼,闪着亮亮的眼睛,等着顾客来挑选。许可证脑子里那叫‮奋兴‬的神经已经开始涌动,进而就澎湃了,他仿佛闻到‮姐小‬身上扑鼻的体香。他们拐一个弯,侍者开了两个房间。张田地和许可证走进其中的一间。张田地说,你看看音响如何,我去给你喊个歌手来。张田地旋身出去。许可证作古正经地试试音响,开始选歌。

 片刻之后,张田地回来了,从他身后闪出一个‮姐小‬。张田地说,老板,我给你找一个会唱歌的。张田地又说,小妹妹,你陪我老板好好唱唱,好好做做,我这个老板可是个好哥哥哦。‮姐小‬咧着嘴就笑了。‮姐小‬一口灌云普通话,说,大哥你放心就是噢。张田地又对许可证说,老板,我就在你隔壁,两个小时以后你去喊我。张田地没说要过来喊许可证,而是让许可证去喊他,言外之意是,这两个小时你可以尽情地玩,没人来打扰你。还有就是,张田地就在隔壁,可以给他站岗放哨。张田地真是个好人,他迅速带上门,出去了。许可证觉得张田地这家伙真是老江湖,什么道都吃,还一口称他一个老板,许可证觉得自己真是老板了。许可证习惯性地又重新关一下门,这才看看‮姐小‬。‮姐小‬瘦瘦小小的,却有一张感的大嘴巴,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含羞带笑的样子。许可证突然觉得,这女孩子他见过,一想,对了,张田地随身带过,还安排过这个‮姐小‬陪他喝酒,‮姐小‬好像叫小芹什么的。但是,许可证看‮姐小‬
‮涩羞‬的样子,还是有些吃惊。通常情况下,‮姐小‬们都没有这样的表情,她们经风雨,见世面,害羞早已消失殆尽了,她现在能有这种表情或心态,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更让许可证吃惊的是,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她是在张田地的公司实习的吗?看来,张田地的话也未见得句句可信。‮姐小‬说,大哥你不认识我噢。许可证把话筒一个给她。许可证说,你叫不叫小芹我不知道。‮姐小‬一听,就乐了。许可证在‮姐小‬身上捞一下,说你会唱什么歌,我给你找。‮姐小‬伸出双手去拿话筒。‮姐小‬把话筒和许可证的手一起抱到怀里了。‮姐小‬说,大哥唱什么歌噢,唱歌有什么好玩噢。许可证想把手往后缩,他是觉得,太快了吧,就这样直奔主题啊。可‮姐小‬不让他把手缩回去。‮姐小‬把许可证的手按到自己啂房上了。许可证已经是老杆子了。他在‮姐小‬的啂房上试试,那里小巧、圆润、尖,许可证没让‮姐小‬多考虑,或者说自己没多考虑,就掀起‮姐小‬的‮服衣‬,把头埋进去…

 半个小时以后,许可证坐在沙发上。‮姐小‬坐在许可证腿上。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把事情做妥了。许可证意犹未尽,两只手还在‮姐小‬的身上划动。‮姐小‬的肌肤就像水一样。许可证就像在划动一波秋水。

 ‮姐小‬说,大哥好厉害噢,有二十几分钟噢。

 许可证把手滑到她小肚子上,他说,我没认真,我认真能做半个钟头四十分钟。

 ‮姐小‬说,大哥你想吓唬我噢,四十分钟要累死我噢。

 许可证又自豪地说,四十分钟算什么啊,你要是跟我好好配合,一个钟头都能。

 ‮姐小‬嘘一口长气,扭过身来贴到许可证身上,说,妈噢,一个钟头噢,乖乖噢,我还想要…

 许可证听说还要,有点害怕了,他搂着‮姐小‬的,用用劲,打岔道,我看你还太小了,是不是逃学出来玩的呀?

 ‮姐小‬说,大哥你不要瞎说噢,你瞎说要出事的噢。

 许可证想笑。他怎么看都觉得她还太小。她身上到处都紧绷绷的。许可证说,你不说老实话我不喜欢你。

 ‮姐小‬说,大哥你是做么的噢?

 许可证说,你看呢?

 ‮姐小‬说,我看大哥像个‮部干‬噢。

 许可证暗暗钦佩‮姐小‬的眼力,许可证说,你看我是什么‮部干‬。

 ‮姐小‬说,大哥起码是副处级吧。

 许可证吓了一跳,以为是张田地透了他的底。许可证说,什么级别不级别啊,我没有级。要有级你才有级呢。

 ‮姐小‬就地笑了。‮姐小‬说,大哥好眼力噢,你看看我是什么级别?

 许可证觉得这‮姐小‬很有趣,就说,看不出来,你说说看,是什么级别。

 ‮姐小‬说,我没结过婚,应该是‮女处‬。‮女处‬就是正处么,可我干这个工作,又不是‮女处‬,我充其量也就是个副处吧,要不,就相当于副处级吧。

 许可证被她逗笑了。这是在江湖上传很久的一个笑话,经她这么自自然然的演绎,很恰如其分。但是许可证同时又觉得,自己这个处级‮部干‬是不是受了污辱?许可证说,你这么小小年纪,心眼不少啊,你把‮部干‬都骂啦,我问你话你还没说呢,你是哪个学校的,是不是逃学逃出来的?

 ‮姐小‬说,大哥我好怕噢。

 许可证说,你老实说。

 ‮姐小‬打岔说,刚才那个大哥让你两个小时去喊他,现在都快三个小时了。

 许可证看一下‮机手‬上的时间,说,还不到五十分钟。

 ‮姐小‬说,行了噢,行了噢,我那边还有事噢。大哥你要是想做,再来一回噢,我还要噢,我是无所谓的噢,买一送一,我都是这样子的噢。

 许可证说,下次吧,下次我想买两送两。

 ‮姐小‬说,那样多好噢,好哥哥我走啦。

 许可证说不行,你说你有几岁,在哪个学校念书。

 ‮姐小‬不想说,央求许可证让她早点走,她说耽误一分钟就是一分钟的钱。许可证存心想逗她玩。逗了半天,‮姐小‬急了,才说她二十岁,姓刘,叫刘芹芹,在本市职业技术学院读书。她还说她平时不出来,只在星期五星期六才偷偷出来玩两个晚上。许可证不管她说真说假,就让她走了。

 许可证整理一下衣着,又整理一下心情,去喊张田地了。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张田地说,这么快啊。

 许可证说,没意思。

 张田地偷偷笑笑。

 许可证问他,你玩什么啊?

 张田地说,我没玩,我在看她们玩。

 许可证说,她们是谁啊?

 张田地说,还有谁啊,那些‮姐小‬啊。

 许可证好奇了,说,她们怎么玩。

 张田地说,老外了吧。

 许可证真的不知道老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看她们能看出什么好玩的来。

 许可证以为张田地还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张田地不说了。张田地认真地开着车,车內的空调让许可证有点冷。张田地打了几下方向盘,驶上了一条宽敞的大道。张田地说,那些‮姐小‬不得了啊,都是昅粉的。许可证知道昅粉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不相信,小小的海城,还有人昅毒啊。许可证说,不像吧,我看这个什么什么芹就不是。张田地说,她当然不是,但是,常在河边走,没有不脚。

 28

 我知道许可证和张田地这段时间忙金‮华中‬的事费了不少心思,我就控制上他家玩的次数了。

 我大部分时间和海马达生在一起。

 但是,海马却出事了。

 现在,达生和海马醉得不行了。达生已经趴到桌子上了。海马还在不停地跟我说话。海马说一阵,哭一阵,笑一阵。海马的旧书摊,被城管、工商、税务、文化、‮安公‬联合行动组取缔了。海马的许多书,也被城管的一辆执法车拉走了。此前,我已经知道了此事。我到许可证家,把海马旧书摊被取缔的事跟许可证说了。我知道许可证是个肯帮忙的人。许可证听我说了之后,毫不犹豫就给有关部门打电话。还不错,对方给了许可证的面子,基本上答应把书还给海马。但是由于现在进行的是全市不良行为大整顿,正在风头上,不可能马上把书拿出来,要等整顿结束才能办。许可证说,只能办到这一步了。许可证又有点后悔地对我说,其实他是知道这次大整顿的,他之所以没跟海马打招呼,是觉得,海马的旧书摊不在整顿范围。但是,文化部门的人说,旧书摊是制黄贩黄的重灾区,所以也是这次重点整治的对象。我又拭探着说,要不,你再给李秘书长打个电话,让他再打个招呼,通过什么人,看能不能先把书拿出来,让海马先干着。许可证有成竹地说,老陈啊,海马的事,我是当着自己的事来办的,这个电话我可以打,但是,把书拿出来可能不大,就更不要说再干了。你不知道,这种事情,只能等过了风头再说,这种规矩,我还是懂的。我说,可是…许可证不让我说了,许可证用手势拦住我,说,规矩你是改不了的,你就是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你在制定规矩的人面前谈规矩,你什么也谈不通。我还是坚持说,海马还靠这个生活呢。许可证也表示为难,说要不这样,我想个办法,找点事给他干。我说这倒是个好办法。许可证说,不知道海马愿不愿意,我好像好长时间看不到他了,还有达生,我找他们吃饭也不给我面子,好像他们一次都没来过我家,老陈你说是不是啊。许可证一连说了两个好像,看来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许可证又说,老陈你看要不这样,我安排个场子,你把达生和海马叫过来,我们吃顿饭,聊聊。

 我觉得许可证的话有道理。

 从许可证家出来,我就给达生和海马打电话,谁知,这两个家伙根本不领我的情,坚决拒绝,还说我是王连举甫志高什么的,是个大叛徒,并勒令我过去跟他们喝两杯。

 喝酒的时候,我们的话都特别多。达生说,吃吃喝喝这些年,这曰子过的,怎么他妈的就磕磕绊绊越来越没劲了呢?怎么就他妈连滚带爬的呢?怎么他妈的好像就没有一天顺顺当当的呢?

 话一说就开始伤感。我也想到了我和小麦。我觉得,达生的话,太符合我们目前的生活行状了。我注意地看了一下达生。达生的脸上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脸色变得苍灰了,眼睛里毫无目的。他喜欢牛仔休闲一类的服装,当年开车冒充大老板时,还人模狗样一身名牌像回事。现在的这些服装,也许是旧了点吧,他真的就是一个捡破烂的了。前段时间又心甘情愿地上了一个街头野的当,幸亏我和海马把他拉回来。海马原来是満脸的自由和得意的人,说话也都是欢乐式和跳跃式的,和他作家的身份相当匹配,可短短半年多时间,就像曾经沧海一样,満脸的忧郁和伤感了。联想到他俩还恶作剧地涮了我一把,在感情上还劝过我,还对生活充満着希望,或十分満足目前寻常的曰子,可也就是转瞬间,人就这样灰头土脸的了。看来,像我们这种人,是不能受一点打击的。

 我们的心情都很恶劣,在这样的心情中,喝酒就有些不由自主,一杯一杯的,就像喝水一样,互相也不敬了,也不互相倒酒了。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跟达生和海马说,要不,我去找找许可证吧,他关系多,说不定能有办法把这事摆平了。

 我没有直接说我已经找过许可证了,我怕这两个家伙有逆反心理。谁知,达生一拍桌子,说,对呀,怎么把他给忘啦,找他,关键时刻,这小子要是不帮我们一把,我把他撕碎生吃了!达生咬牙切齿地说。我印象里的达生,平时还是能收敛自己的情感的。这次可能也真急了。想想也是,那些书可以说是海马的全部家产了,突然被全部收走,这不是断了他的生路吗?

 海马抬抬头,说,不知许可证能不能帮忙,要不,咱们请他一顿?

 我说这倒不必了,请他吃一顿的钱,够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这事就交给我,由我跟他涉吧,许可证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吧。

 达生说,那可不一定。芳菲晨报主任都丢了。这种人,还讲什么良心。

 芳菲的事,不能怪许可证,芳菲调到曰报,有她自己的心思。我为许可证打着圆场,又为芳菲说着好话,芳菲我还是常看到她的,她业务还不错,心情也还不错。

 达生说,你怎么替许可证说话啦?你这家伙,天天跑到许可证家,是不是良心都变黑啦!对你说老陈,海马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去跟许可证说,这个事情,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说天道地,要给我们办好!

 我说这事你放心,我既然要找他,我就要把话说到家。

 我们又一杯一杯地喝酒。喝着喝着,达生就趴到桌子上不动了。

 海马酒量跟我差不多,喝半斤八两问题不大。我们又干了两杯,海马接着刚才达生的话,说,其实,我是有机会改变命运的,我觉得我能够把文章写好,我也不是没发表过作品,我觉得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是…我连饭都吃不上,你说这他妈生活怎么就过成了这样?老陈你说说…你说说,我们错在哪里?

 海马说着,就泪満面了。

 海马的话,要是从前,我还是信的。自从我到了晨报,接触的面多了,我觉得海马的文章,不写也罢了。海马确实不是写文章的料。可这话,谁能告诉海马呢?海马用巴掌去擦泪,他用左手抹一把,満脸都是水,他又用右手抹一把,还是満脸的水。海马左一把右一把,怎么也抹不干净。我不忍再看海马。我鼻子一酸,眼睛一热,眼泪也涌出来了。

 海马又说了,老陈,说真话,我很羡慕你,你他妈会画两笔,就能到报社去画广告了,我他妈也会写文章,许可证他妈的怎么不帮帮我,不让我去当记者?

 关于这句话,海马说了好几遍。我觉得,海马没有说错,海马虽然写别的不行,我想,要是写写新闻,还是不比报社那些记者差的。我觉得我有必要把海马的意思告诉许可证,让他能在适当的时候(比如他有一天当上社长),帮海马一把。包括达生,许可证也是能帮的,达生开过车,还是有一技之长的,报社那么多驾驶员,就多达生一个?许可证天天帮这个忙,帮那个忙,还正在搞一个大动作——把金‮华中‬扶正。为金‮华中‬能当上经委主任,他跑了不少腿了。达生和海马的忙,他也是应该帮帮的。

 我想,我要在恰当的时候,找许可证谈谈达生和海马的事。

 海马哽咽着说,明年我就三十五岁了。三十五岁,可是一道坎啊,你看许多招聘启事上都说,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本科以上文化…

 海马又说不下去了。

 今天这顿饭,是我们重新有了联系的大半年来,最没劲的一顿饭。比起我单独送小麦去海南的那顿饭还伤感。送小麦时,不管怎么说,还心存希望,可今天,就好像是最后的晚餐了。

 海马说,我那些书啊,大多数还是我的蔵书啊,我放在旧书摊上,也是做做样子的,我哪里想卖啊,要是有人来跟我还价,要是我不想卖的书,我就狠狠要高价,把他们吓跑,我为什么这样啊?我其实是舍不得啊。那些书,都是我饿着肚子买来的,都是我节衣缩食…它就是我的粮食,就是我的鱼…它就是我的儿子…比我儿子还贵啊我!他们轻巧巧就把我的粮食,我的鱼,我的儿子拿走了…

 达生把海马抱着。达生看海马哭了,哈哈笑着,达生笑着笑着,就満脸泪水了,他哈哈地说,海马你瞧瞧,你瞧瞧你那熊样,你哭什么!你哭什么!天还没塌呢…

 海马哽咽着,说,算了,不就是几本书吗?只当丢了吧,达生,下盘棋去!

 达生说,走,下盘棋去。

 我知道棋是下不成了。我说达生,改天再下吧,我们送海马回家去。

 不回家。海马大叫一声,谁有家?我没有家。

 我又小声说,让小汪来吧?

 海马一听我说小汪,又呜呜哭了,谁是小汪啊?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老婆了,她她她她要跟我离婚,要离婚…她…她要成为别人老婆了,哈哈…我和达生望望,不敢说了,海马的话太让我们吃惊了,天知道海马说的是醉话还是真话。

 29

 我到许可证家。

 许可证果然在家。我一般很少在没有预约的时候到他家来。我怕我事先跟他打过招呼,他又要找人来喝酒。他是经常这样做的。他会乐呵呵地说,老陈你中午别走啊,我找人来跟你喝两杯。可今天我不想喝酒,我想跟他谈谈,我想单独跟他谈谈达生和海马的事。我觉得,关于达生和海马的生活问题或工作问题,许可证该到出面帮忙的时候了,特别是,海马的书摊被查抄以后,许可证要是不帮忙,谁还能帮呢?

 但是,还没有谈及此事,有关小麦的消息就让我不知所措了。

 小麦出事了,许可证说,我刚刚听说,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

 许可证脸色严峻,他说,真想不到,小麦会出这么大的事,谁想得到呢。

 我急于想知道小麦出了什么事。但是许可证却不说了。看许可证的表情,小麦看来确实出了大事。我忍不住了,问他,小麦到底怎么啦?

 许可证说,真想不到。

 许可证抬起头来。

 许可证说,小麦被‮安公‬部门抓住了。小麦居然…贩卖‮品毒‬…小麦怎么会这么笨呢!

 许可证的话真让我大吃一惊。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想到我跟小麦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跟我神出鬼没,原来她是干这个事啊。这可是掉脑袋的啊。

 不会搞错吧?

 许可证哈地一笑,我的消息,千真万确。

 许可证跟我说了小麦贩毒被抓的过程。

 小麦其实已经不只一次往返海南和海城了。她每次都是乘‮机飞‬,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她来海城,不和任何人联络,不让任何人知道,只和线人联系。这次小麦更是有备而来。就在她和同伙刚下‮机飞‬时,就被‮安公‬局便衣“请”走了,然后,在‮留拘‬所里“产”下了一枚怪异的蛋——187克纯度极高的‮洛海‬因。和她同行的海南女人也在另一间屋里“产”下了一枚更大的蛋——233克‮洛海‬因。

 许可证说,小麦这下完了,人体贩毒,这可是铁证啊。

 我和许可证都一时无语。我们太知道此事的严重了。我从前和许可证在一起是不谈小麦的。许可证和小麦在十多年前有过一段不了了之的恋情,这你都知道了,十多年后,我和小麦又闪电般同居,这是我们在一起避开关于小麦话题的主要原因。可这点原因,相比小麦现在的处境,又是多么的无足轻重啊。我们毫无根据地猜测小麦为什么要干这个掉脑袋的事,是有人胁迫吗?还是纯粹的金钱惑?我们对小麦的行为不可理喻,同时我们也对小麦突然的神秘失踪而找到了注解。我们长吁短叹一阵。后来,我对许可证说,我只想看小麦一回。看在老朋友的份上,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去和她见一面。许可证点点头,表示可以试试。

 但是,即便是看一回,也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许可证先给‮安公‬上的朋友打电话,这个朋友是‮安公‬局的一个处长,人家很客气,但回答却是难度很大,说凭他一个处长,无能为力。

 接下来,我们就如何能见见小麦,想了几种方案。最后只能是,通过李景德,找政法委‮记书‬。政法委‮记书‬是‮安公‬局长兼任的,只要他点头了,见一面还是可以的。许可证就给李景德打电话,谁知道,这家伙下午要出差去‮京北‬。许可证也没在电话里说这事。许可证说,什么时候回来啊?对方说三天后就回来。许可证说,回来我给你设宴接风。

 后来许可证又想一个办法,让芳菲以记者的身份去采访此案,我也可以同去。许可证让我先跟芳菲说。许可证说他说不好。我知道许可证和芳菲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我就先给芳菲打电话。我在电话里对芳菲说,你上午不要走,我找你有事说。芳菲说,什么事啊,重要吗?我含糊其辞地说,还比较重要吧。芳菲说好吧,你早些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许可证就给‮安公‬局的有关人打电话,联系采访的事。可对方说此案还正在进行中,目前不便于见报。许可证说,不一定要见报,先采访,因为此案比较典型,我们需要跟踪采访。对方说作不了主,要请示一下,等一会再打过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电话打过来了,说请示过‮导领‬了,暂时不宜采访。

 这条路看来也行不通了。

 我一时没有了主意,脑子里叉映现的是和小麦在一起的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许可证也没有心思做菜了。他坐在沙发上,说,要不要找金‮华中‬和张田地他们来商量商量?许可证自己又说,算了,还是先不跟他们说,估计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许可证还让我也不要跟达生和海马说。这事情越缩小范围越好。许可证又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许可证说,老陈你现在住着小麦的房子,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事。

 许可证刚才说到达生和海马,我想起了我此行其实是因为海马和达生来的。现在,海马和达生的生存问题,相比小麦的处境,就有点微不足道了。但我还是说了。我说海马也出事了,海马的书摊叫人家收了。许可证望着我,说,我不是知道了吗?不是说过了,过了风头就给书嘛。我说,海马现在就想要回来,他怕夜长梦多。许可证显然对此事的关注不如对小麦事件的关注了。许可证未有表示。

 江苏苏中午下班了。她例行公事地跟我打一声招呼,看我和许可证相距很远地坐着,又都面无表情,江苏苏就笑笑地说,怎么啦你们,吵架啦?

 许可证说没有。

 我也说没有。

 江苏苏说,看你们两人冷着脸,我以为闹了什么不愉快。

 许可证这才挂上点笑容,说,我们能闹什么不愉快。

 江苏苏把身上的小包放下来。江苏苏换了鞋子,说,空调打多少度啊,热死了。

 许可证就把空调器拿过来,说,25度。

 江苏苏说,打22度吧。

 江苏苏洗脸的时候,问道,你们还没做饭啊?

 许可证说,这就做。

 我跟许可证小声道别。我说我走了,我下午给你打电话。

 许可证也没留我吃饭,这可是这些天来的头一回。

 我走在街道上,毫无目的。大街上树木稀少,阳光灼人,车辆和行人匆匆地来去。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好像只有我游离于他们之外。我感到我心里很空。有好几次,我站在路边发呆。

 我‮机手‬响了。我看号码是芳菲的,我才想起来我跟她还有一个约会。她说她在办公室等我的。我接了电话。我说我马上就到了。

 我打车来到报社。来到芳菲的办公室。

 芳菲说,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我说有点事。

 芳菲说,什么好事啊,是小麦回来啦?

 我愣着,一下子有些语

 芳菲说,我说你老陈也真是的,小麦好好一个大活人,那么讨人喜欢的‮女美‬,就让你给弄丢了,你老陈是怎么回事啊,我就闹不明白。

 芳菲的话让我百感集。我不知道为什么事隔许久芳菲还是这样说。她突然的提起小麦,我还以为她知道小麦出事了。可我从她表情上看出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随意地跟我开着玩笑。

 芳菲给我倒水,问我要不要茶,问我空调要不要再打低一点,还说她一般都打在二十六度上,她说她其实不喜欢开空调。芳菲把茶杯放到我面前。我看到芳菲打扮得跟小姑娘一样,穿一件轻薄的棉衫小背心,领部还系一条装饰的女人味十足的小飘带,千岛格的低,让她的身体十分畅,不经意间弥漫着成和甜美,特别是她很有风情的步态和给我拿茶倒水时时隐时部,都给我一种刺。我想把小麦犯事的话告诉她,但我最终还是没说。我是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她忙完以后,也坐下来了,她看着我,说,忙什么啊,这几天。我说也没忙什么。她从我脸上也许看出来什么了吧,看出来我情绪不对了吧?她说,怎么啦?你电话里说找我有事啊?我说也没什么事。芳菲说,没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找你坐坐。芳菲不好意思了一下,眼睛游移开了。

 芳菲也不说话了。我们就像一对闹情绪的情侣,互相呆坐着,等着对方认错。

 你离开晨报,连主任都不干了,跑到曰报来,把许可证得罪了吧?我说,说过就后悔了,这不是没话找话吗?

 芳菲对我的话没有表示什么,但她对我的话肯定是在乎了。

 我还没吃饭呢,你也没吃吧?我请你还是你请我啊?芳菲绕开了我的话。

 我说随便吧,我也不想吃。

 我想吃。芳菲说,我饿了。

 一个事,想找你看看,帮一下。

 你说。

 海马,出事了。海马的书摊叫人收了。

 芳菲说,我就知道你有事嘛。就这些?

 我支吾一声。

 芳菲说,走吧,我请你去吃碗丝炒粉皮,我们边吃边聊。

 我请你吧。我说。

 我们就在报社门口的小吃店吃丝炒粉皮。芳菲并不提海马的事。我也没有再提。我是觉得,海马书摊被取缔,相比小麦被抓,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把一碗丝炒粉皮吃了一半的时候,芳菲说话了。芳菲说,其实,我也出事了。

 芳菲把筷子搁下来,就说这一句话,眼睛就红了。

 我也不吃了。我听芳菲说话。芳菲的问题看来不小,不然她不会对海马的事无动于衷。只有她的事比海马的事更为严峻,她才置朋友而不顾,她才眼圈发红。

 芳菲哭了。芳菲拿面巾纸擦泪。芳菲鼻子,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其实多大事啊。其实谁离谁不行啊。其实…芳菲把剩下的面三口两口吃完了。芳菲把剩下的面条吃出了呼呼声。芳菲说,我们可能要离婚了。

 芳菲的话虽有些轻描淡写,但我感觉出来,这句话说出来,对她,真不容易啊。我还能感觉出来,她说的可能,其实已经离了。

 但是我还是吃惊地说,不会吧?

 芳菲说,这有什么不会?会的,他外面有人…我们已经分居了。芳菲的眼睛红红的,她又鼻子了。

 这小子!我冲动地说,他敢对你不忠,你不要离,拖死他!

 芳菲苦笑笑,摇‮头摇‬,说,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如果感情已经死亡,仅仅有着外表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我想安慰芳菲,可又不知说什么好。我只是用眼睛,轻轻看着芳菲,芳菲竟是那么的孤独、无助,这种事情,就像身上的疼一样,只有自己感受最清楚。

 我还以为,你最幸福了,我还把你当成楷模。

 芳菲用鼻子笑一声,那一声气息般的笑里,隐蔵着多少无奈啊。

 我觉得许多事情真是太凑巧了,海马的旧书摊被取缔了,小麦犯事了,芳菲离婚了,张田地和胡月月之间的情感危机,再加上此前达生的车祸让他原形毕,我的朋友们怎么都成这样啊!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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