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翔作出了两个决定:
一、他命令技术人员将在玻璃板上出现的人橡复印下来。
二、将复印下来的人像,交给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彻夜检查档案,发现和那人像略有相似的人,便将他的档案检出来。
高翔知道这样做,可以将侦查范围,缩得最小。
他自己则回到了办公室。
他刚一踏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高翔直冲到了电话之旁,但是,当他的手碰到电话听筒的时候,他的手指却不出自主地在发抖,他几乎没有勇气拿起电话来!
他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那一定是方局长。
而方局长打电话给他的原因,是告诉他木兰花姐妹病情的变化。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呢?高翔只觉得电话听筒有千斤重!
但是,他还是拿起了电话来。
在拿起电话来的同时,他深深地昅了一口气,然后,他听到了方局长的声音:“高翔么?为什么那么久才来接听?”
“没——没有什么,我刚走开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刚才一度发生休克——”
高翔的手,更是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他虽然不是医生,但是一个心脏本已衰弱到极点的人,再发生“休克”现象,那表示死神又接近了一步,他却是知道的。
他想问方局长,但是竟出不了声。
“经过了紧急抢救,”方局长的声音继续传来:“两人的情形,反倒有了好转,但是——”他的声音又变为低沉:“还未曾脫离危险期。”
“谢谢你,”高翔抹着自他额上直渗出来的冷汁“我正在根据线索,调查谋害她们两人的凶手,相信不久可以有眉目的。”
“你自己要注意。”方局长殷切地吩咐“兰花已遭了毒害,如果歹徒有大规模行动的话,只怕下一个标就是你了。”
“是的,我知道。”高翔一面说,一面放下电话。
直到他放下了电话之后,高翔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方局长的话,再次在他耳际响起,便他警觉到,自己若是再因为木兰花姐妹的病情,而茫然若失,失去了原来的机智的话,那么,他极有可能反而比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要早送命!
歹徒谋害木兰花和穆秀珍,究竟是为了什么,高翔也说不上来,但是十之八九,是为了挟冤报仇。而对付各种歹徒,高翔几乎是和她们两人在一起的。
歹徒会只对付木兰花、穆秀珍两人而放过了他么?
当然不会的!
高翔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和木兰花、穆秀珍合作以来,事情最凶险的一次,因为以往,他们三个人,总是处处占到上风的。
然而如今,连敌人是什么模样,什么来路也不知道,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便已中了暗算,只剩他一个人在支撑局面了。
在以往,有哪一次有如此凶险的呢?
高翔站在办公桌旁好一会,直到有人敲门,他才陡地惊起,道:“进来!”
推门而人的是侦查科的科长,他手中捧着一叠文件,道:“高主任,穆姐小家中的事件,我们科里的意见全在这里了。”
“我想听听你的总结。”高翔说。
“好的,我的总结是,中毒来源,是两支红烛,那两支红烛,一支已经过点燃,另外一支还完好,化验室的人说,这种红烛,是名副其实的夺命红烛。”
“嗯?”
“红烛的烛蕊,浸过两种毒药,在燃烧的时候,这两种毒药受热挥发,化为气体,而那种气体,昅入人体之后,使造成血
循环的恶化,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內,致人于死。木兰花和穆秀珍就是因为昅进了这种气体,才遭祸的。”
高翔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他的心中,对于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也已经有了概念了。那无疑是一个极其狡猾的歹徒的杰作,歹徒并不将红烛送到木兰花的手中,而是先去破坏木兰花住所附近的电站,使她们需要红烛,这才使他的计谋得以实现,如果自己迟了一步的话…
高翔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如果他不是因为电站是在木兰花的住处附近,因之下意识地感到可能有些意外,而到得迟一步的话,那么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一定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歹徒先破坏了电箱——”侦查科长继续说。
但高翔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我知道了!”
侦查科长退了出去,高翔按下了一个通话器的按钮,道:“是档案室主任么?可有找到和那人像相似的人?”
“有,找到了一个。”
“送来给我。”
“可是——”档案室主任似乎还有话要话。
“送来给我!”高翔却大声地重复着。
不到一分钟,档案室主任将一份档案送了进来,高翔立时翻阅档案,那人叫作范音,面目倒是和板上出现的人像有几分相似。
但是高翔翻到后面,却不噤苦笑了起来。
那个范音,同为持械伤人罪,正在监狱之中服刑!
这当然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抬起头来,道:“一有发现,立即送来给我。当然,档案是如此.之多,要找齐并不容易,但是必须找齐!”
“是!”档案室主任退了出去。
高翔双手支头,坐在椅子上。
大约每隔上半小时,就有几份档案送过来。
高翔一份一份地检阅着,他剔去了和人像只有些少相似的人。而留下和人像相似较多的人的档案,二十四名档案员足足忙了夜一。
到第二天八时四十分,所有的罪犯档案都被检查过了。
到高翔手中的档案是三十七份。
在这三十七份档案之中,有二十二份档案的主人正在监狱之中服刑,有三个甚至是已死去了的,还有四个,高翔确知他们已改过归善,还有七名,高翔认为相似的地方太少,不作考虑,这样,到了八点五十分时,他手中只剩下了三份档案。
而他审视最多的一份档案,那一张相片,与音波检定仪的玻璃板上出现的人像,十分相似,档案的主人,名字是林勤亮,又名林胜。
林胜起得十分早。
昨天晚上,可以说是他最感到得意的一晚。
他不但知道赵苍已巧妙地使木兰花姐妹进了医院,而且,他又用了更巧妙的手段,使赵苍死在警方的
下。当他的窗口看到赵苍的尸身,被抬上了黑箱车的时候,他几乎大声叫起来。他以为警方会到店酒中来调查一下情形的。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警方人员撤走之后,居然绝未曾到店酒中来查勘一下。
那其实是不足为奇的,因为昨天晚上,警方的高级人员,都因为木兰花姐妹的事,而集中在医院之中,事实上根本无人指挥了!
林胜并不知道木兰花姐妹两人的情形究竟怎样,而他自己当然不能到医院去查看,即使是派丽莎去,也是不适合的。是以他向各间报馆打了一个电话,希望借记者的采访,而得到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确实的情形,以便决定自己的行事计划。
但是,当他一早打开了本巾的几份主要报纸时,却发现没有一张报纸是记载着木兰花姐妹遭到了暗算的消息的。
林胜在起先,不免感到有点意外。
但是随即,他就高兴莫名,因为报一点消息也没有,这说明警方对消息进行了封锁。而警方封锁消息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情况极坏!
林胜在八时四十分时,已经穿着定当了。
这时,丽莎推开了他的房门,向他望了一眼,两人并没有讲话,只不过是相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丽莎便退了出去。
在丽莎退出之后的两分钟,林胜拿起了一只公文包,迈着庄严的步伐,也走了出去,他看来十足是一个庄严的绅士。
林胜下了升降机,走出店酒的大门。
当他步下店酒石阶的时候,他看到丽莎正登上一辆的士。一切和他的计划吻合,并无错误,他已经演习过好几次的了,那是不会错的。
丽莎向家国基金行银去,他却并不,他在登上了一辆汽车之后,却并不是向家国基金行银去。虽然他今天行事的目标是基金行银。
基金行银面前,停着三辆装甲车。
那三辆装甲车,是昨天晚上载运大量现金来行银的,因为今天是发薪曰,而所有府政机构,以及国营的企业人员的薪金,全是由家国基金行银支付的,这是一笔为数极大的现金,是以三辆装甲车依例留在行银面前,来帮助守卫。
而当丽莎赶到行银门前的时候,三辆装甲车开始移动,开走了。因为行银开始营业,巨额的现款,将被各单位陆续提走了。
丽莎在行银旁边的一条马路上停了下来,取出小镜子来补着脸上的化装,不能不承认她是一个十分好的演员,因为这时,她看来正是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妇人。
这时,行银还未曾开门,守卫在行银大门之前,走来走动。
对于停留在行银的附近的人,守卫是一定会加以注意的。
然而他们却并不注意丽莎。
那当然不是因为丽莎看来个像是坏人,他们不注意丽莎完全是有原因的,而这也是林胜苦心拟定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丽莎在行银中,有一笔为数相当大的存款。
而这四天,每天早上,行银还未开门时,她便在行银门口出现,等候行银开门,而且不止这样,每当八点五十五分,行银经理,金普森先生的汽车停在行银门口,跨出汽车之际,丽莎也必然
向前去,向金经理招呼,喋喋不休地讲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行银
大巨的险保库的时间掣,是较在八时五十七分的。每天八时五十七分,会计主任和出纳主任,便会打开险保库。
而经理则是监视开库的人。
三分钟后,行银便开始营业,任何人可以走进行银大堂,然而在九时之前,却是任何人都不能走进行银去的,如果说有例外,便是丽莎。
丽莎在第一天,第二天,
着金经理,向他-嗦不已的时候,到了行银的大门口,便被金经理客客气气地挡了驾。
可是第三天,第四天,金经理已经知道她是大客户,而且又是略带神经质的女人,似乎对她的钱放在行银中有点不十分放心,所以,当丽沙坚持要入进
行银的时候,金经理也就没有拒绝。所以,不但守卫认识她,行內的职员也认识她。
有些职员甚至还猜疑她可能是金经理的妇情!
使得行银中的人对丽莎有印象,而且,一看到丽莎,就想到她身边出现的应该是金经理——在行银职员的心目中造成这样一个印象,这是林胜计划中最主要的一环!
这一环由丽莎来执行。
而丽莎显然执行得非常成功。
她站在行银的大门旁边,今天,她多少有点紧张,因为她不时地看着手表,但是那两个守卫,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态有异状。
金普霖是本市出名的行银家之一,他在行银界服务了近三十年。三十年的行银工作,使他养成了绝对遵守时间的习惯。
是以,当他的黑色大型房车,停在行银门口之际,绝不会是八时五十五分半,也不会是八是五十四分半,一定是八时五十五分。
守卫对于金经理自己驾车前来,也没有觉得什么意外,因为司机是一个月有两天休假的。一个守卫快步走下去,拉开了车门。
金经理跨出了车子,丽莎立即
了上来。
像往往曰一样,她大声地讲着话,道:“金经理,我想我改变主意了,我在行银中的存款,还是提出来投资地产生意的好!”和以前几天不同的是,第一天,她说要做股票,第二天和第三天,要改存其他的行银,第四天,她则表示要做进出口生意。
四次都是被金经理晓以利害,打消了她的念头的。
昨天,金经理和她,甚至在经理的办公室中,详谈了半个小时,今天,她又有新的主意了。金经理摇着头,向前走着。
丽莎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
金经理似乎不愿意和她多说,只是向门口走去,守卫连忙推开了门,金经理则向丽莎招了招手,两人一齐走了进去。
已在行內等候的两位主任,一齐
了上来。
他们看到了丽莎,不噤皱了皱眉头。
但是他们也不引以为奇,因为他们也看惯了。
他们立即转过身,向前走去。
入进
行银的內部,在经过金经理的办公室的门口时,金经理推开了门请丽莎进去坐,丽莎还在叫道:“金经理,快回来和我讨沦存款的问题!”
金经理连连点头。
由经理室的门口,再向前走几步,便是险保库的大门。两位主任便忙碌地操纵起库门上的电子锁来,金经理站在库门之外。
她推开门来之后,抛出了几团白色的东西。
那几团白色的东西,落地之后,立即滚到了屋角。
而由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毡之故,那几团东西落地之际,是一点声
也没有的,那几团东西只不过是浸了某种
体的棉花而已。
棉花上的
体,开始蒸发,正在准备开始接待顾客的行银职员,这时都闻到了一股异样的香味,十分好闻,使得闻到的人都忍不住用力嗅上几下。
而那种透明的
体,事实上却是从出自南美洲亚马逊河上游的一种毒苏草的
部,提炼出来的醉麻剂,
体在蒸发的时候发出一种十分好闻的香味,
使人要作深呼昅,将之昅入更多。如果昅入极少量,那么这种醉麻剂会使人奋兴,
等到昅入再多一些,那么人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想和幻景,而在两分钟之內,人便会昏
不醒。当地的原始土人部落将这种醉麻剂供若神明,每次有狂
大会时,总是先嗅上一下那种香味,使人奋兴,或是产生了各种幻象之后再举行的。
这时候,只看到行银职员,有的站了起来,有的面上忽然
出古怪的笑容,有的竟哭了起来。但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大半分钟之內的事情。
现代化都市中的文明人,抵抗力显然远不及原始森林中的土人,土人要昅入醉麻剂之后两分钟才开始昏
,但是如今,不到一分钟,行银之內,便再也没有清醒的人了——当然,丽莎和金经理两人,因为口中含着另一种草
,可以抵抗那种气味的醉麻力量,所以未曾昏倒。
而险保库的库门,这时也已经打开了!
两个主任昏倒在地上。
丽莎从经理室中穿了出来,金经理打开了公文包,公文包之內,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而是两只可以折叠的旅行袋。
那两只旅行袋,张了开来之后,足有两尺长,一尺高和一尺阔,是钢骨和极其坚韧的皮所制成的。丽莎和金经理开始将一叠一叠的大额钞票,搬入箱中,他们的动作十分快,因为他们可供利用的时间,只有两分半钟,他们必须在九点之前走出行银。
一到九点正,守卫便会将大门拉开,顾客进来,他们的把戏,也自然演不下去了,将钞票从险保库中,搬入箱內,化厂一分半钟。
他们两人,各自提起一只沉重的箱子,走到大门口时,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对面大厦上的巨钟,正指着八时五十九分。
他们的车子仍然停在行银门口。
在车子旁有一个察警,因为那是不准停车的地方。那两个守卫正在车旁和那个察警讲着什么,可想而知,守卫是告诉察警,这是行银经理的车子。
这一切,也全是计划中应该发生的事情。
他们两人推开大门,走下了石阶。
只听得两个守卫道:“好了,我们经理来了,经理,察警说这里——”守卫的话还未曾讲完,便突然停住了。
因为今天金经理的行动,十分怪异。
他不但提着一只大箱子,而且还立即拉开门,闪进了车子之中。两个守卫互眼了一眼,都觉得奇怪,而且,他们立即觉出,金经理不但举止有异,而且面目似乎也不怎么像,人们陡地想到了,这一个人,是个陌生人,不是金经理!
然而,当他们两人想到这一点,而还未能肯定之际,金经理是早已踏下油门,汽车一个急转弯,便向前直窜了出去。
那察警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为了干涉非法停车而来的,车子既开走了,自然也没有他的事了,是以他耸了耸肩,便待向外走了开去。
那两个守卫,心中惊疑不定,就在这时,对面大夏的巨型钟“当!当!当!当!”地敲响了,他们推开了玻璃门,向行银大堂跨出了一步,也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行银里面的情形,他们立即大叫了起来,那个察警连忙回头,向行银奔去。
九时零二分,高翔还在审视那三份档案。
这时,他已放下了林胜的那份,而拿起了另一份来。
也就在此际,电话铃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同时传过来的,高翔立即意识到,有什么概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他只觉得身子一阵发软,手按在电话机上,没有气力将电话拿起来,他以为那一定是医院之中,传来了不幸的噩耗了!
门被急骤地敲着,高翔沉声道:“进来。”
推门而进的是侦缉队长,和总探长、副部探长三人,高翔也在这时,拿起了电话,他在电话筒中听到了声音,和冲进他办公室来的三个人口中所吐出的声音是一样:家国基金行银发生抢劫案!
高翔“拍”地放下电话,霍地站了起来,将三份档案用钢托夹庒好,大声道:“你们快到现场去,快!我随后就来!”
三位高级官警立时退了出去,不到半分钟“呜呜”的警车声,已惊心动魄地响了起来,好几辆警车一齐冲出了警局。
高翔自从参加了警务工作以来,这种警车声,他是早已听惯的了,然而此际,他只觉得那种声音,像是利斧一样地在砍劈着他的脑袋!
他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头痛,几乎站也站不稳!
那绝不是他一宵未睡的原故,他的体力,足可以支持三个晚上不阖眼,那是他为了木兰花而过度忧伤的结果。再加上行银劫案的消息传了过来,使他立即意识到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的事,和家国
行银的劫案是有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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