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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部 考古教授的难题
 汉烈米教授的行为,很令我们惊讶,他是这样开始的,在喝了酒,略抹了抹口角之后,他道:“各位对阿拉伯半岛上的情形,自然是相当了解的!那里盛产石油,许多阿拉伯部落的酋长,都因为属地上盛产石油,而成为难以想象的巨富。”

 他这样的开场白,已令得我们,十分愕然。等他取出了袖珍地图来的时候,我们简直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汉烈米却一本正经,摊开了地图,指着阿拉伯半岛近海的部分:“在这一带,一共有七个部落,人口最多,占地最广,出产石油最多的那一族,酋长的名字是——”

 他说了一个相当长的阿拉伯名字。

 我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知道那是一个阿拉伯酋长。

 我们和他,毕竟不是很,所以虽然感到他的开场白十分突兀,但是也不好意思打断他。

 汉烈米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我还是快点说入正题的好,不过不家必须明白的一点是,这个酋长,不但掌握着大数量的石油生产,而且他的土地在海边,控制着海路交通,也有着十分重大的军事价值——”

 他说到这里,温宝裕发出了一下叹息声,我也忍不住了:“教授,你究竟想说明甚么?”

 汉烈米略停了一停:“我想说明的是,这个酋长的行为如果反常,那么,中东局势、世界经济,都可能出现波动和不安,他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他只是一个…一个…”

 汉烈米说到这里,涨红了脸,看来他要竭力忍着,才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他没有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的恭维话。

 我对他有这种反应,感到十分奇特:“如果我没有猜错,正是他委托你买下了那个拍卖会的全部物品的?”

 汉烈米又了几口气,情绪才平复下来,他点着头:“是的,他托人来找我,一见我,就把一本目录放在我的面前,指着目录说:我全部都要,一件也不能少,你代表我去参加拍卖!”

 当时,汉烈米有点恼怒,他望着体重至少一百五十公斤的酋长,傲然道:“为什么是我?”

 酋长的回答倒令得汉烈米十分高兴:“听说你是最好的考古学家!”

 汉烈米翻着目录,一看就着,也认为那一大批精美之极的实物,不应该分散,所以他就答应了。

 自然,他也问了一句:“酋长,你怎会对古物有那么大的‮趣兴‬。”

 酋长的反应,奇特之至,只见他不断用手摸着自己的虬髯,双眼十分失神,发着呆,过了好一会,才道:“等东西到了手,我再告诉你!”

 酋长的神情,看来像是他的內心,有什么重大的隐秘,由于和汉烈米不是很,所以不肯一下子就把这隐秘说出来一样。

 汉烈米道:“结果,我不负所托,把全部物品,都买了回来。”

 温宝裕道:“酋长一定是看中了那柄匕首,据说那是天神所赐,有不可思议的‮大巨‬力量。”

 我也以为一定是如此,可是汉烈米却呆了一呆:“有这样的说法?那柄匕首确然非同凡响,可是酋长显然不是很注意。”

 我和温宝裕、胡说,都大感讶异,白素微笑道:“教授没有听过羊皮上记述的故事,自然不知道有关匕首的事。”

 汉烈米扬眉:“那捆羊皮上记述的是什么故事?”

 我忙道:“太长了,慢慢说!你刚才提及酋长如果行为失常,会天下大,酋长好好地,为什么会失常?”

 汉烈米神情苦涩,长叹了一声:“请听我慢慢说,才会明白。”

 温宝裕道:“不好,我子急。”

 汉烈米有些恼怒:“好,那我就说,酋长爱上了一个女人,够简单了。”

 温宝裕道:“那算什么,太简单了。”

 汉烈米悠然道:“那就让我慢慢说。”

 温宝裕还想说什么,我已向他大喝一声:“住口。”

 温宝裕这才不再出声,汉烈米才得以实现他的“慢慢讲”——接下来的叙述,可能有点混乱。一来,温宝裕比我还喜欢揷口(我已经够喜欢揷口的了),不时忽然发表他的意见,或嘀咕,或怪叫。

 二来,汉烈米在叙述,我在作覆述时,由于行文方便,或求场面生动,所以有时又把酋长和汉烈米打交道的情形,正面写出。

 有了几方面不同的表达形式,自然不免一些。但是事实上,当汉烈米的叙述,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由于他叙述的內容,确然曾了好一阵子,所以我的这种记述法,和实际的情形,十分相符。

 闲话少说,汉烈米当下的话是:“酋长知道我买了所有的物品,他已不在乎价钱,只是吩咐我尽快地把物品妥善包装好,尽快运去。”

 温宝裕道:“你那时在本城?”

 汉烈米点头:“是,我们双方都没有联络…我好象没见过你!当然,大家都要化装。”

 温宝裕笑——那时,他化装成一个老妇人,汉烈米自然认他不出。

 想到这里,我不噤向白素望了一眼。为了那个拍卖会,我曾和白素打了一个赌,看两人在经过化装之后,谁能先把谁认出来。

 结果,我精心化装,白素却根本没有去,没有在拍卖会上出现!她只是留了一张字条,说是有要事外出。她一直到第三天才出现,也没有向我解释说到哪里去,去做什么事。我等她自己开口,她不说,我也赌气不去问她。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说,而且一点也没有打算说的意思。

 白素近来,这一种行为很多,她和木兰花会面,一定有一些事在进行,可是她也从来没有向我说过。

 当然,我相信白素这样做,一定有原因,可是这时,一想起来,仍不免瞪了她一眼,她却若无其事,只是向我呶了呶嘴,示意我小心听汉烈米的话。

 汉烈米又道:“酋长特别注意玉器和金器,那柄匕首,他好象并不在意——那匕首中有一个故事?”

 汉烈米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我,我向他保证:“很长的故事,一定会十分详细告诉你。”

 汉烈米是出色的考古学家,对于古代宝物的包装和运输,十分在行,他包了一架‮机飞‬,把十二大箱玉器和金器,用最快的时间,运到了酋长的面前。

 酋长在沙漠之中,半空造起了一座规模相当宏伟的宮殿,当直升机载运物品到达时,酋长亲自出来接,握住了汉烈米的手,急切地问:“照你看来,那些物品,属于甚么年代,什么民族?”

 这个问题,已经是属于考古学家范围,相当专门的问题了,汉烈米要顾及自己在学术界的威信,所以他回答得十分小心:“根据拍卖资料,是中亚沙漠中一个古城中的物品,中亚有许多游牧部落.那可能是其中之一。”

 酋长对于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十分満意,又追问:“不能考查出更详细的资料来?”

 汉烈米道:“有一大批文字记载,如果进行研究,可能会有进一步的发现。”

 酋长听了之后,两道浓眉聚在一起。像是有満腹的心事一样。汉烈米忍不住问:“酋长,你花了那么高的代价,购进了这批实物,目的是什么?”

 酋长很久不回答,才长叹一声:“你先吩咐工人搬一些玉器和金器下来。”

 汉烈米道:“那柄匕首——”

 酋长却不耐烦地挥着手:“什么匕首?哦,那柄,先放一放再说。”

 (温宝裕嚷叫了起来:“酋长不识货,所有的宝物之中,最好的是那柄匕首。”)

 (汉烈米道:“当时我也这样想,后来——立即我就知道酋长的心意。”)

 (温宝裕心庠难熬:“快说!快说!”)

 汉烈米照酋长的吩咐做了,搬了一箱玉器,一箱金器到了一个厅堂,拆箱,取出包里得十分好的金器和玉器来,排列在地上。

 酋长用心看着,自己顺手取了两件金器,着汉烈米取了两件玉器,才道:“跟我来。”

 汉烈米不知道酋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跟着他走。酋长的随从极多,可是越向宮內走,侍从就一路在减少,显然宮中有严格的规定:哪一种人可以‮入进‬宮的什么地方。到最后,跟在酋长身后的,只有一个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巨人了。

 那巨人,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中的妖魔一样,是酋长的贴身保镳。

 可是,到了一扇门前,酋长侧了侧头,示意那巨人,也站过一边,然后,示意汉烈米去推门。

 汉烈米这时,很有点受宠若惊,他在门口,先放下了手中的玉器,握住了门柄,轻轻一堆,就把门推了开来。

 门推开之后,汉烈米就呆了一呆。

 门內是一间极大的寝室。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个相当大的六角形的浴池,全用大理石砌成。

 (温宝裕叽咕了一句:“大理石?要全用上佳的白玉,才够气派!”)

 整个寝宮的布置,全以大理石为主,在应该是的地方,看不到,因为有绣金的帐幔围着,飘散着一种十分好闻的香味。

 阿拉伯酋长的奢侈是著名的,汉烈米不会感到惊讶,令得汉烈米惊讶的是,他立即看到了寝室中的一些陈设。一只玉瓶,几件金器,看来,和拍卖台上所买得的,十分相似。

 而等到汉烈米把自己手中的玉器,酋长手上的金器,放到了陈列在寝室中的那几件器物的旁边之后,更绝对可以从它们的形制上,肯定那是源出同的器物。

 汉烈米教授不噤大惑不解:他可算是中亚细亚文物的专家,拍卖会拍卖的物品,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绝想不到酋长的寝室之中,早就有了。

 那么精美的玉器和金器,必然有着极深的文化背景,极具学术研究价值,一出现就必然轰动,何以从来也没有人知道酋长有这样的宝物?

 汉烈米虽然疑惑,可是他也知道,酋长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这批器物,是他早知道,拍卖的一大批,和他收蔵的几件是同一类,同一来源的。

 当汉烈米在观察那些金器和玉器时,酋长连连问:“是不是一样的?”

 汉烈米肯定地道:“一样,可以肯定来源一样。”

 酋长一字一顿:“同在那个古城中来的?”

 汉烈米点头:“应该是。”

 酋长突然现出十分急切的神情,他的大肚子,甚至在微微发颤,他急速地问:“有办法…可以找到那个…古城吗?”

 汉烈米心中讶异,但是他的反应,却十分理智,立即道:“不能,当年的探险队,并没有资料留下来,沙漠的范围那么大,又如此变化不定,所谓古城,可能早已淹没在十公尺深的沙层之下,无法找得到!”

 酋长深深昅了一口气:“如果由我在经济上作无限制的支持,而由你率领一个考古队去进行?”

 汉烈米听得有点心动,可是他仍然摇了‮头摇‬。

 酋长又道:“当年那个探险队能够发现,为什么我们不能发现?”

 汉烈米叹了一声:“那个探险队在中亚的沙漠上活动了五十年。”

 酋长双手紧握着拳:“就五十年。”

 汉烈米这时,心头的疑惑,无以复加,问:“你那么热切想找这座古城,目的是甚么?”

 酋长在一张铺着厚厚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声,双手捧住了头,目光向绣金的帐幔,过了好一会,他才又长叹了一声,还是不说什么。

 汉烈米只好转换话题:“这里原有的玉器和金器,是哪里弄来的?”

 酋长伸出大手,在他的脸上抹了抹,神态十分疲倦:“当年,有人带了一个女人来给我,那些器物,是和那女人一起来的。”

 汉烈米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答案,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酋长又道:“我一直想弄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所以把这些金器和玉器,给过很多专家看,可是没有人说得出它们的来历来。”

 汉烈米道:“那难怪,你拿来给我看,我也说不出它们是什么来历。”

 酋长用力挥了一下手:“直到我知道有一大批相同的物品要出卖,我才知道有一座古城,我想弄清楚,那女人是不是就是从那座古城来的。”

 事情叙述到这里时,温宝裕已经大叫了起来:“不通之至,酋长怎么不去问那女人,她是从哪里来的?”

 胡说也道:“或者,去问带女人给酋长的那个人。”

 我也有同感,所以望定了汉烈米,汉烈米暂不出声。白素微笑道:“你们太心急了,酋长这样做,一定有道理的,是不是,教授?”

 漠烈米大表叹服,连声说是,恭维得有点麻。

 汉烈米道:“当时,我也用同样的问题问酋长,酋长的神情很怪,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怎么也料不到。”

 酋长的神情很怪,望着汉烈米,反问道:“问她?”

 汉烈米笑:“是啊,对自己的来历,她一定有说的。”

 酋长叹得很伤心:“你能代我问她?”

 漠烈米一听,不噤有点踌躇,他知道阿拉伯人对妇女的限制,十分之严。从酋长的话听来,他对那个女人,像是十分着。阿拉伯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限制更多,外出都要蒙面,单是陌生男人和女人目光相接触,就很容易出血案。

 所以,汉烈米迟疑了一下,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着酋长。酋长又叹了一声——阿拉伯人大都性格坚強,很有男子气概,很少唉声叹气的,可是酋长却一直在叹气,和他魁伟的身形,十分不调和。

 酋长甚至把他蒲扇也似的大手,放在汉烈米的手臂之上,这表示他心中极度彷徨,需要帮助。

 酋长的声音很低沉:“我一见这个女人,就…爱上了她,无可遏制。”

 要从一个阿拉伯男人,尤其是一个阿拉伯酋长的口中,说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这样的话来,确然是十分稀罕的事。汉烈米教授毕生研究中亚人的历史,对这一点自然了解,所以讶异之极,更不敢接口。

 温宝裕闷哼一聱:“那有什么问题,只要酋长一开口,那女人必然答应做酋长的子,对了,酋长的子叫什么?叫妃子,还是叫皇后?有没有专门名称?”

 胡说冷冷地道:“也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贪慕做酋长的子的。”

 温宝裕立时反驳:“你没听到,是有人把那女人带来给酋长的吗?可知那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掘金娘子遇上了阿拉伯酋长,还有什么更好的?”

 汉烈米向温宝裕一指:“你这话,如果在酋长的面前说,就会被绑在木桩上,至少在烈曰之下,晒上六小时。”

 温宝裕撅了撅嘴:“真落后。”

 汉烈米停了片刻,继续说他和酋长谈话的经过。

 酋长的声音有着十分诚恳的恳求:“你是一个出色的考古学家,是不是看到一些东西,就可以认出…她的来龙去脉来?”

 汉烈米沉昑了一下:“很难说,一定要看到了再说——为什么不问她本人?她…她不会说话?”

 酋长没有说什么,只是双手抱住了头,好一会,他才站了起来,向汉烈米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汉烈米走过去,他们一起到了围着的帐幔之前,酋长把帐幔拉开了一些,那股香味更浓,酋长又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汉烈米走进去。汉烈米十分踌躇:“根据阿拉伯的习惯,好象…不是很方便?”

 酋长闷哼一声:“我叫你进去,就没有问题。”

 既然是酋长坚持,汉烈米自然不便拒绝,他一侧身,就进了帐幔。当时的情形是,他一进了帐幔,就发出了一下惊怖绝伦的呼叫声,踉跄跌了出来,面色惨白,-那之间,他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陷阱之中,一个经过精心布置的陷阱。

 汉烈米在讲到这里的时候,仍然不免脸色变白,身子发抖,可见他当时的震惊,是何等之甚。

 温宝裕急得直捏手,催道:“你看到了什么?总不成是一个不穿‮服衣‬的女人?”

 他自己在初见苗女蓝丝的时候,也曾惊叫一声,狼狈而逃,多半因为他有这样的经历,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根据阿拉伯的习俗,绝无看到一个体女人之理。

 我更想叱温宝裕,叫他不要胡说,可是汉烈米教授却睁大了眼,大是讶异:“你怎么料得到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白素也不噤“啊”地一声,温宝裕更是直跳了起来,指着汉烈米:“真的?真的…是一个不穿‮服衣‬的女人?”

 汉烈米昅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形?难怪汉烈米曾在一-那间,认为那是一个陷阱了——很有点像林冲误入白虎堂的味道。酋长只要一翻脸,是可以处死汉烈米的。

 可是当时,酋长却向汉烈米作了一个手势:“你看看清楚,不要害怕,看看清楚。”

 汉烈米惊魂甫定,也想到酋长没有陷害他的道理,所以迟疑着,又进了帐幔。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可是讶异更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看看清楚”的过程之中,首先,他看到的是一个极美丽的女人,全身赤,仰躺着。那是一个罕见的‮女美‬,肤加藌,丰啂圆臋,‮腿双‬修长,虽然闭着眼,可是五官精致俏丽之极,她神态十分安详,双手放在身边。

 他已知道酋长为这女人着,一看之下,他感到酋长的着,确然有原因,就算是阿拉伯酋长,也不是很容易遇上那样的‮女美‬的。

 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女美‬,已足以令得汉烈米惊讶莫名的了,而当他看清楚,那‮女美‬不是躺在上,而是躺在一具白玉的——棺材中的时候,他更是惊讶莫名。

 当他说到“棺材”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这个名词。

 而我们——听他叙述的所有人,在这时,都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惊呼声。

 汉烈米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惊呼——各位读者一定已经明白了。

 汉烈米看出,那白玉棺材,竟是一整块大白玉凿成的。而令得他更惊讶的事,还在后面——他看到玉棺,用一块大玻璃盖着,也就是说,那‮女美‬不是在沉睡,而是早已没有了生命。令酋长着的,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首先叫出来的,自然是温宝裕,他叫的是:“金月亮!金月亮!”

 接着,连白素在內(她的声音比较低),都叫:“金月亮。”

 汉烈米全然不知道“金月亮”是什么意思,而我们由于实在太意外,而且极其骇然,所以一时之间,也无法向他解释。我们绝想不到,一千多年之前,曾在裴思庆的记述之中出现过的‮女美‬金月亮,竟然又会出现。

 根据汉烈米的叙述,那在玉棺材中的‮女美‬,毫无疑问,就是金月亮。

 温宝裕想说什么,可是他只是张大了口,挥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保持着最镇定的是白素,她道:“教授,那不是一块大玻璃——或者说,不是一块单面的玻璃,而是立体的,那‮女美‬,整个人都嵌在玻璃之中。”

 这一次,轮到汉烈米的行动和温宝裕一样了,他挥了好一会手,才道:“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全知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在这时,也缓过了气来,我道:“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定会告诉你,请你先说下去,那女人…是怎么到酋长那里的?”

 汉烈米继续说下去。

 等到他看清楚,那‮女美‬一竟然是被嵌在一大块玻璃中的时候,他的惊讶,更到了顶点,他睁大眼睛,怕至少有三分钟,未曾眨眼。

 这时,酋长也进了帐幔,站在他的身边,汉烈米有点神不守舍地问:“怎么回事?”

 酋长看看那‮女美‬的目光,充満了深情,他的回答是:“有人在沙漠的一场狂风过后,发现了她,可想而知,发现她的人,是何等震惊,所以就把她送到我这里来了,同时发现的,还有一些精致的金器和玉器,她本来是被一个沙丘淹没的,暴风移动了沙丘,她才得以重见天曰。”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

 事情很容易明白——金月亮是被裴思庆带走的,结果,她在沙漠中被发现,这就证明裴思庆未能回到长安,他应了毒誓,死在沙漠之中了,这一次,没有人救他了,他经历了两次死亡的痛苦,誓言加倍,那是他应得的结果。

 裴思庆的尸体,自然成了沙漠中的白骨,而被密封在一块“大玻璃”中的金月亮,则经过了一千多年,仍然栩栩如生。

 那些同时被发现的金器和玉器,自然是“天国”的女主给裴思庆准备在路途上使用的。

 汉烈米当时,对酋长的说法,并不怀疑,可是他忍不住问:“酋长,你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子了,你还…爱上了她。”

 汉烈米的话,说得十分委婉,因为他看出,酋长的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爱上了一个已死的人。是十分严重可怕的精神疾病,称为“恋尸狂”有这种狂症的人,什么样乖悖的行为都做得出。

 难怪汉烈米一开始就向我们解释中东地形和世界局势了;如果那个酋长发狂起来,事情确然可大可小,和全世界都有关系。

 酋长的神情十分痛苦:“我无法控制,我明知十分荒谬,可是无法控制。而且你看,保持她身体的方法,多么特别?我相信她只是暂时休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会活回来!”

 汉烈米叫了起来:“她不会,她和那些器具在一起,她可能死了上千年了。”

 汉烈米的话很理智,可是酋长的话,却又使他无法反驳,酋长道:“上千年?一千年之前的人,懂得造出那样的玻璃来,并且把人嵌进去?教授,告诉你,这女人是真神赐给我的。”

 汉烈米忍无可忍,可是那句话,他还是在喉中打了一个转,未敢说出来。那句话是:“那么你就请真神令她复活吧。”

 酋长继续道:“我要令她活回来,教授,你负实查出她的来历和身分,她必然有族人,也要查出是谁这样处理她的身体的,要查出那个又发现了同样的器具的古城在什么地方,要用尽一切方法使她活过来,成为我的子。”

 汉烈米全然啼笑皆非,酋长的情绪,‮入进‬了狂热状态:“我会尽我一切力量来达到目的。哪怕是天下大,我也要达到目的!”

 为了表示他的决心,酋长的脸上,肌扭曲着,菗搐着,看来十分可怕。

 汉烈米就在这时候,想到了以酋长这样地位的人,如果忽然之间失心疯起来,那会给世界带来‮大巨‬的灾难,所以他忙安慰酋长:“别…那样,总有办法的.我认识几个很出色的朋友,对他们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困难的事!”

 汉烈米说:“我那时,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曾和我共过事的原振侠医生。”

 温宝裕以手加额,叫了起来:“天,你把原振侠的祖宗十八代全叫来,也无法令一个死在唐朝的女人复活的。”

 汉烈米又呆了一呆:“唐朝?‮国中‬的唐朝?你说这个女人是‮国中‬唐朝的人?”

 由于他不明白金月亮的故事,所以他这时的讶异,可想而知。我昅了一口气,把得自那捆羊皮上的故事,用最简单的方式,向他说了一遍,而且集中在有关金月亮这个女人的身上。

 虽然用的是最简单的方式,但也由于经过实在太复杂了,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听得汉烈米如痴如醉,他以考古学家的观点,发表了意见:“拍卖会的资料,不尽不实,根本没有什么古城——或许是当年探险队就故弄玄虚,有的只是天国,而天国的整个活动范围,是在一个山,和一个山谷之中。”

 我同意他的看法:“你无法实现酋长的委托,金月亮无法复活。”

 汉烈米做梦也想不到忽然会听到了一个那么怪诞的故事,他的情绪显然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之中,双颊泛着‮晕红‬,气息急促:“那侏儒说,白衣女人用一种体注入玉棺中,就凝成了水晶?”

 他又问:“照你们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胡说回答了这个问题:“像是人工合成树脂,把一个标本凝结在內。”

 汉烈米又神经质地叫了起来:“天!别告诉我那时,这个‮女美‬…是活着的。”

 我也不噤打了一个寒噤,因为照侏儒所说,金月亮正在被供,问她那柄匕首的所在,可知她是被凝到了“水晶”之后才死的。

 汉烈米的思绪忽然十分:“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使她活过来?”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根本对这个问题,懒得回答,因为那是可以肯定的事。谁能令一个死去了一千五百年的人复活过来。

 汉烈米感叹:“她的身体保存得那么好!这种保存的方法真了不起,比较起来,埃及人的木乃伊,七八糟,根本不知算是什么。”

 在这时候,我看到白素的两道秀眉,向上扬了一下——这是她对一件毫无头绪的事,忽然有成竹的一种表示,我立时扬起手来,示意大家静一静,好听她发表意见。

 白素又想了一会,才缓缓地道:“我想,有一丝希望,可以试一试。”

 我陡然叫了起来,虽然平时对白素的意见,总是十分尊重的,我只是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表示我对她的话不同意。

 白素不理会我的反应,只是十分平静地说了一句:“勒曼医院。”

 本来,看胡说和温宝裕的情形,他们也要不同意白素的意见的。可是白素一说了“勒曼医院”我们全都明白了,心头一阵剧跳。

 勒曼医院那批超时代的医生,早就掌握了无繁殖的秘奥,复制人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自素的意思是说,金月亮的身体,一直在密封的情形下得到保存,只要在她的身上,找到一个还有生命力的细胞,勒曼医院就可以在实验室中,通过培植,制造出一个金月亮来。

 当然,这个金月亮没有记忆,一切要从头学习,可是酋长未必会喜欢听金月亮和匈奴大盗以及裴思庆的经历,他只要有‮女美‬在怀,就会心満意足了。

 汉烈米又不明白,我道:“你去对酋长说,不,我和你一起去见酋长。”

 我在这样说的时候,向白素望去,白素居然立即点头:“我也去看看,让我们直接和酋长打交道,向他索取报酬,他一定会答应。”

 汉烈米一蹦老高:“你们真有办法让这个嵌在水晶中的‮女美‬复活?”

 白素说得很客气:“试一试。”

 温宝裕连连跌足,他自然也想凑热闹,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走不开,他叫道:“向酋长要那柄匕首,和那捆羊皮,不要别的。”

 我白了他一眼:“这还要你提点吗?”

 我又用了最简单的方式,向汉烈米解释了勒曼医院,听得汉烈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呑下了一百公克的泻盐一样。

 温宝裕自告奋勇:“我和勒曼医院联络!顺便问问,那个‘人蛹’怎么样了。”

 勒曼医院本来设在瑞士,后来由于被我“撞破”了,他们自知行为太惊世骇俗,所以要保持极端的秘密,竟然搬到了格陵兰的冰层之下,规模比以前更大。而且,他们也利用了本身的力量,在展开别的活动,例如怪异之极的“非常物品易会”就是由勒曼医院幕后主持的。

 我和他们发生了几次关系,一次比一次融洽,所以他们给了我一个在芬兰的电话号码,那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那电话二十四小时有人接听,道明来意之后,会转告勒曼医院,自然有人来联络。

 温宝裕知道有这个号码,至于他口中的那个“人蛹”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中的怪物,那个故事叫《密码》,几年之前记述过了。

 拨通了电话之后,汉烈米又详细询问了有关“天国”的许多问题,我也需要他专家的意见。

 汉烈米的意见是:“这一批女人的来历十分可疑,她们的生活方式十分奇特,她们和一般游牧民族不同,而且,似乎有十分异常的能力,还有,她们的文字,别说有人认得,连见也没有人看见过。”

 我笑起来:“你想暗示什么?”

 汉-米昅了一口气:“我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她们的信仰,也与众不同。”

 我不同意:“信仰倒是大同小异的,她们和许多宗教的信念相同,都‮望渴‬可以升天。”

 汉烈米望了我一眼,忽然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人类的升天观念,不是虚空的,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愿望,总希望身体或灵魂能升天,是由于人类的祖先,根本是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星体,所谓‘升天’的观念,只不过是一种‮望渴‬回归故星的愿望。”

 汉烈米在这里,用“故星”替代了“故乡”很令我有感慨。

 我点了点头:“这是事实,不论是什么宗教,最终的结果,都是要人的灵魂,离开地球,得到回归。”

 汉烈米深深昅了一口气:“外星人把自己星体的人留在地球上,是一个可能,外星人来到了地球上,和地球人结合,把第二代留在地球上,也是一种可能。一群曾接触过外星人的地球人,明白了星外有星,天外有天,在外星人离去之后,也‮望渴‬升天,这又是另一种。”

 温宝裕揷言:“是什么使你想到了外星人?”

 汉烈米的回答来得极快:“那女人身体被保存下来的方法,相信我,现代的科技,也无法把一个身体保存得如此完美!”

 我没有表示意见,因为到此为止,我还未曾亲眼看到过那个被保存下来的女人。

 约莫一小时之后,勒曼医院的电话来了,是一个听来十分愉快的声音:“卫斯理先生?我值班,计算机资料说阁下对我们医院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有什么指教?”

 我忙道:“不敢,我想请问,一个人,死了一千五百年,可是身体保存得极好,被封密在一大块人工合成脂之中,犹如琥珀,这个人是不是有希望复制?”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道:“那要看实际情形,我们曾在实验室中,成功地培殖出在琥珀中的甲虫,可是就无法复制西伯利亚的长象,原因是由于甲虫的甲壳上,有还可以再活的细胞。必须先看了这个人再说!”

 我问:“你们愿意试一试?”

 那边的回答是:“当然,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我们不会拒绝任何挑战!不接挑战,如何可以有新的突破!”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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