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前生的记忆
在这里,我要将后面发生的事调到前面来说一说,好在这只不过是在说故事,因为故事是按照一定的时间顺序发生的,至于什么时候说,那是说故事人自己把握上的问题,觉得按照故事发展的本来顺序叙说最好的,那就一直这么说下去,如果偶而有一个时候,觉得有必要将后面所的事提到前面来说,那也未偿不可。
有一种在几十年前非常流行的电影手法,叫做蒙太奇,说白了就是剪辑,因为将一个故事写下来或者是拍成电影,那都是故事发生之后的一个整理,整理的时候有许多方法,被称为一种写作手法。
这样的手法有一个根本原则,那就是不影响故事的连贯
。
我这里所说后面发生的事,严格来说还不能算是后面,只能说是中间的事。
中间当然是白素从秋林家回来了,然后向我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如果按这种方式说的话,也不能算是后面发生的事,因为这时候也正是我初次接触到这件事的时候,前面所说的一切对于白素来说,当然就是前面发生的事,但对于我来说,却是现在的事,正因为我和她一起坐在书房中,各自面前放着一杯酒,然后就由向我介绍起这件事。
前面可以认为是她的介绍,介绍到这里时,在故事的发展的本来时间里,她还在秋林家作客,而在我介绍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我们面对面坐着,她正好向我讲到这里。
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给我讲这件事?
这里也需要一个小小的介绍,那就是她在秋林家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她非常想帮他们,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就想到要跟我商量一下,听一听我的想法,当然也想从我这里某种好的建议,更重要一点,她想我出山,与她一起去帮助秋林夫妇。
于是,她便离开了秋林的家,将那架机飞送回苗疆,然后她自己回到了家里,再然后,我们就坐在了书房之中,听她讲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从她接到秋林的电话开始,一直到秋林夫妇向她讲起了那个多多的情形止,后面当然还有着极为奇特的发展,不过那是后面的事,留到后面再说。
现在,她正讲到楼清说:“这个孩子不是我们的,只不过是佛祖要求我们暂时养着她,总有一天她会回到寺里去”一段话,我便打断了她,然后,我们有一段对话。这段对话开始当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回来的目的,希望我跟她一起再去那深山老林之中,共同处理这件事。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没有联手进行什么特别的事,这次由她主动提出,我心中是其实是极乐意的,但当她讲述事情的经过到了此处时,我的趣兴忽然大减。
这次对话当然是我打断了她的讲述引起的:“这个女孩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有些特别,但也不能算是异常特别,如果说转世,当然不五散喇嘛转世到那鲁岛变成一个女孩那件事。”
我原本还有些话,白素立即便接了过去:“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论转世,她的情形不如五散喇嘛特别;如果论保留了前世记忆,他就不如那个被杀的女孩后来投胎变成了男人,甚至后来成了一个暴君,对不对?”
确然如此,不过,我们的经历之中,还有比《前世》那个故事的记述的更特别的事情。有一个名叫刘丽玲的姐小,经常重复做着一个梦,这个梦从少年时开代始,最初是每两年做一次,后来是一年一次,再后来每周一次,最后竟发展到每天一次。每次所做的梦都是同一个梦,每次梦中她都是一个名叫翠莲的
女,而且,每次这个名叫翠莲的
女都杀死了一个叫小展的青年。
我第一次听说此事,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也没有怎么理会。但是不久以后,有一个名叫杨立群的男人,向我讲述了同一个梦,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梦中,他是那个名叫小展然后被翠莲所杀的男人。
原来,这两个人都保持着有关前世的片段记忆。
这件事就又比前世中那个暴君更进了一步,那个暴君完全失去了他的前世记忆,而杨立群和刘丽玲却一直保留着前世记忆的片段。那真正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那件事我记在《寻梦》那个故事中,在此提起,是想说明论起这两件事,似乎要比那个名叫多多的小女孩的事奇特得多。
我的这些话并没有说出来,但不说出来并不等于白素就一定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们之间有着特殊的心灵相通,她仅仅只是看了我一眼,便道:“看起来,她的事是没有我们以前接触到的几件事特别,但据我看来,这件事要比那几件事特别得多。”
我知道白素的思维一向比我快,且这件事又是她最先接触的,多天以来,她一定在不断想着这件事,心中说不定有着许想。尽管如此,我还是有点不以为然,只不过都是转世而已,又能特别到哪里去?
白素看懂了我的神情,便道:“你也不要以这种不以为然的神情看我,只要我向你解释了,你就会知道,我的分析是对的。”
我道:“愿闻其详。”
她轻轻抿了一口酒,似乎是为了整理一下思绪:“那鲁岛的小女孩看起来是非常特别,但她毕竟是一个得道高僧的转世,虽然那种转世还有着一定的盲目
,可毕竟她原本就是得道高僧,因此,她有前世的记忆,便不能算一件特别的事。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是特别的,但对于他们以及那些信奉他们的人来说,就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
我点了点头,这话确然不假:“多多似乎并非得道高僧,她能有前世的记忆,似乎是较那鲁岛的那个女孩要特别一点。”
我如此说,当然还有一层意思,她的情形与我们的另外两次经历比起来,那就不能算特出了。
白素却摇了头摇:“那个由含冤少女变成的暴君似乎也很特别,但你只要认真一想,也是无法与多多的特别相比。多多已经五岁,仍然有着关于前世的记忆,可那个孩子在有了自己的思想能力之后,便不再有前世的记忆了。”
我当然还不肯相信她所说多多的事更特别:“可是,杨立群和刘丽玲两个呢?他们可是有着前世的记忆。”
“那也不一样。”白素说。
我紧跟着问:“怎么个不一样呢?”
白素道:“实际上,杨立群和刘丽玲有关前世的记忆并非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之中。”
我接了一句:“这话便不可解了,既然是记忆,怎么又不存在于记忆之中。”
她说:“你别钻字眼。或许可以说们有关前世的记忆并非存在于他们的意识之中,而是存在于潜意识中。弗洛伊德就曾就人的意识和潜意识做过许多实验,证明梦不属于意识的范围,而是一种潜意识的反映。”
我已经明白了她的话,可我希望她能够更说清楚一些,她的话,往往有着出人意表的效用,更能够启发人的思维,所以我道:“那又怎么样?”
她先看了我一眼,才道:“那又怎么样?事情已经非常明显,多多的情形,与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同,杨立群和刘丽玲关于前世的记忆是存在于自己的潜意识之中,而多多关于自己前世的记忆却是存在于自己的意识之中;另一方面,无论是杨立群还是刘丽玲,他们关于前世的记忆仅仅只是一个片段,这个片段有多长时间?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即使是五六个小时,那也只不过是人的一生之中极短的一个怎段,而多多却全然不同,她的记忆决不是怎段,她记得很多有关前世的事,比她知道在前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的儿女,甚至包括一些生活细节。就我所知,我们目前还没有接触到任何一个人,他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也一样有着关于前世的记忆,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经她这样一说之后,我确然看到了这件事的不同之处,且正如白素所说,不是小不同,而是大不同。这时,我觉得完全有必要就这件事进行一下讨论,是以对她说道:“这样一来,她的生活可就成了大问题了。”
白素道:“不错,确然是问题大得很。”
我们这样说,看这个故事的当然不会懂得我们所说的意思,因为我们可以心灵相通,有些话,就是我们不说明白,彼此也能懂得,但如果要让其他人也一样懂的话,就不得不多费点手续。
因此,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们所说的大问题是怎么回事。
白素分析了多多与我们接触到的其他几个带着前世记忆投胎的人之不同后,我立即便想到,多多只不过是一个五岁小女孩,但在她的脑子里,却根本不是一个五岁小女孩的记忆,而是一个成人的记忆,甚至,她的意识中完全就没有目前的这个身体,也就是说,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小女孩。这种情形有多么可怕,我就是不明说,聪明的读者也一定能想到。
正因为她的意识中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小孩子,甚至根本就不认为她是楼清和秋林的女儿,她知道自己是完全的另一个人,在某一处有着自己的家。那么,她此时的感觉似乎就像那种被绑架的人,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般。
更大的问题是,她以某一个女人的记忆活着,而实际上,那个女人应该早已不在人世,或许,她在几年前,或是十几年前甚至是更早就已经死了。
即使是像杨群立一样,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那又怎么样?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早已物是人非。杨立群发现物是人非,他毕竟在意识中还是杨立君群,只要他清醒着,还一样能按正常人的方式生活着,只有在梦境之中,他才会是小展。可多多绝然不同,她永远都是另一个人。
多多说她有儿女。设想,如果她的儿女还在世上,那会是多大年纪?三十岁?四十岁?
一些完全成年的人,在某一天接待了一个仅仅只有五岁的小女孩,而这个小女孩却说她是他们的妈妈,天下还有比这更令人骇异的事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说她的生活可就成了大问题那一段话来。
实际上,后来事情进一步发展之后,我才知道,我们这时的想象可以说实在是太可笑,太不丰富了,我和白素费尽周折,终于找到多多所说的那个家的时候,我们简直是骇异莫名,以至于我们事后完全想不起来我们在当进做了些什么,似乎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两个人完全失去了记忆。
我所说的失去记忆当然是不因为外力的作用,而是因为我们所见到的情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以至于我们在那几个小时之中根本不知该怎么想,所以干脆就什么都没有想。当时,我们之所以有一小段时间什么都不知道,也还有一点别的原因,后面自然会讲到。
当然,这些自然是后话,后话是应该在后面说的,此处略提一提,是因为这里有着我和白素之间就此事的第一次讨论,这次讨论当然是极浅层次的,涉及的问题也极是空泛,后来,我们还有过几次讨论,似乎要比这次深刻一些。之所以深刻,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们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同时也因为给了我们更多的启发。人的思维有着极大的局限
,没有具体的事情作基础,凭空想像,结果很可能与事情的真相差距甚大,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这时,我们讨论的话题,可是说是离题越来越远,我们甚至想到了要找
间使者李宣宣来问一下。我们到过她的那个
间,知道那里是人的身体死亡之后,灵魂的一个去处,那里存放着许多人的灵魂,而李宣宣以及她的主人一二三号,可以说是人类灵魂的管理者,或许他们知道灵魂重新投胎后具有前世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我们这只不过是讨论,也仅仅只是限于讨论,并没有真正行动,后来有行动那是后来的事,到了该说的时候再说。
在谈过一些其他的事之后,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多多身上,我于是问白素:“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白素摆了摆头:“以前遇到的事,我总还通有些想法,但是,这件事,我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我根本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太怪异了,最让我不明白的是,一个人前世的记忆,为什么能够如此完整地保留在她的记忆之中。”
我注意到了她所说的“如此完整”这个词。
这个词当然是针对杨立群和刘丽玲只是保留了片段记忆而说的,实际上,她在前面也曾提到过多多具有完整的前世记忆这一点,但那时我没有太注意,这次,已经是她第二次提起了,我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重复,这之中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于是问她:“你刚才说她保持着完整的前世记忆,是不是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说:“是的,还有些事。”
我一听她说还有些事没有告诉我,便道:“那你为什么不全都说出来?”
她不语,看着我,微微地笑着。
我立即便读懂了她的笑她是在说我:这不能怪我,你总是那么的
急。我原以为,人的年纪大了,有许多性格是会慢慢改变的,没想到,你是越大越难改,甚至比年轻时更急迫。我原是要全部讲给你听的,但是我的话却被你打断了,才有了这样的一番讨论,这能怪我吗?
略想了一想,我也就想了起来,她正介绍说楼清认定这个女儿不是他们的,而是佛祖交给他们暂时代养的,总有一天,佛祖会将她收回去。我于是将她的话打断了,并且提起了我所见识过的几种转世形式。
白素的修养一向极好,我将她的讲述打断,她也不纠正,只是沿着我的话题说下去。所以才会有了这一大段,这一段看起来很罗嗦,也很芜杂,其实不然,对投胎转世各种形式的了解,有利于了解生命这种形态的存在形式,同时也有利于了解多多这个特别的个案。
因为我提出问题将白素的介绍岔开了,直到这时,我说:“那你还不快点接着介绍?还等什么?”这件事发展的时间顺序才再次接上来。
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一方面说明我这个人性格很急,另方面,也说明我已经改变了刚听到此事的态度,我已经开始感趣兴了。
白素听我如此一说,便道:“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没有注意到。”
我道:“我当然注意到了,那就是秋林在六十岁的时候还能情孕这件事。在你介绍这件事时,这可以说是我唯一感趣兴之处。”
她见我如此说,便问道:“那么,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我说:“我想过,在你介绍时,我就反复想过,但是,这实在是太怪异了,我根本是连一点概念都没有。”
白素道:“我跟你一样,觉得这事实在是太离奇太不可思议,却又根本想不出任何的头绪来。而且,你也知道,我在那里住了差不多十天,也就是说,我与那个小女孩一起生活了十天,也观察了她十天。”
我再一次打断了她:“你是不是观察到了她的许多怪异之处?”
白素冲着我一笑。
我知道她这一笑的意思,她是说,刚才还说到你
急,现在又犯老毛病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听我讲下去?
我连忙说:“行,你讲,我保证再不打断你。”
白素又笑了笑:“我看,这个保证靠不住。”
我也知道她的话丝毫不错,遇到紧张的地方或是不可解的地方或是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是一定忍不住的,但现在我刚刚说过那句话之后,当然还是能忍,何况这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更多的话可说。
她见我终于沉默下来,便接着介绍下去。
那一晚,就在楼清的书房里,楼清和秋林夫妇第一次向白素讲起了多多的出生以及在她身上发生的一些怪事。
这一对夫妇都是虔心向佛的人,是以,在这件事发生时,他们也并没有任何惊讶之处,他们那时只是一种想法,正因为多多是在他们认为根本不可能再有孩子的时候来到这个家的,所以他们才给她取名多多,后来在多多身上出现了一些奇特的事,他们便认定这个多多并非他们的孩子,只不过是借助他们的胎腹来到世上而已,她原本就是一个很道高人的转世。
因为有了这样一种想法,他们用在多多身上的精力,就比以前任何一个孩子都多,实际上,他们并不认为多多是他们的女儿,而是将她当作了他们信奉的神。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的出人意料,第一,他们虽然知道有几个这样的高人圆寂的消息,但那些高人的转世灵童在不久以后便找到了;第二,他们那时还相信,这孩子说不定是某一位他们目前还不知道的高人的转世,总有一天,那位高人的门下或是同道会找上他的门来将她接走。但是,几年过去了,这样的事并没有出现。第三,随着年龄的增长,多多关于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而在她偶而谈得她的前世时,楼清和秋林便特别的注意,最后他们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多多每次提到她的前世时,并非说她是一个高人,却反复強调她的前世是一个有儿有女的人。这件事真是让他们大失所望。
在他们讲述结束时,向白素提出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希望白素能找到多多的前世到底生活在什么地方,然后了解一下她的前世是怎么回事。
白素讲到这里,我那
急的毛病又犯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一个要求,我看倒也不难做到。”
她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因为知道我这难改的性格,所以再次笑了笑,问道:“照你看来,似乎是很容易的,你说说,怎么个容易法?”
我说:“这要结合她的前世记忆来分析,你并没有具体地讲到她的前世记忆,我怎么分析?”
白素便说:“以你这种急迫的性格,我恐怕永远都不可能讲到这一点了。”
我向她摆了摆手:“好,好,你说,我保证再不打断你。刚才,你说到楼清和秋林的要求是清清她前世的情形。”
白素道:“是的,这是他们的第一项要求,与他们的另一项要求相比,这项要求例确然是极其容易的。”
我忍不住又想开口问她:“他们还有第二项要求?这第二项要求是什么?真的非常难以达到吗?”但因为有了前面的事,我不能忍也还是得忍着,便果然没有出声。
白素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而忍住了,她看了我一眼,说道:“这第二项要求是想我们帮他们找到一种方法…算了,这一项要求实在是太难,暂时不说也行,看事情的发展再定。现在,我会告诉你我和那个多多在一起的一些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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