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
多种职业的人,戴手套并不是为了天冷要保护手,而是他们职业的必需,不过也有一些戴手套的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来,例如,交通察警为什么要戴上手套呢?就费解得很。
自从发现每一个人的指纹相同的可能
极少,因而发明了指纹探侦术之后,作好犯科的人,为了避免留下指纹,也喜欢在作奷犯科之际,戴上手套。不过手套不论用多么薄的质地来制造,戴在手上,总使一双灵巧的手,在感觉上打了极大的折扣,人的肤皮,天生极其敏锐,对手所触摸到的一切,都可以有直接的了解,然而,戴上手套的话,就差得远了。
据偷窃的老手称:真正有资格的贼,是不戴手套的,但也有的偷窃老手称:戴上手套行事,可以确保事后不被追查。
和世界上任何事情一样.总是有不同的意见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以下的一则故事,和手套有极大的关系,和这两种相反的意见,也有极大的关系。
“这种险保箱,没有人可以打得开——除了它的主人,它有着复杂的电子密码装置,它的主人可以自己选定密码,并且可以随时更换,一组七位数字组成的密码,没有人可以慢慢地去试,因为转错了一个号码、配在险保箱內的警钟,就会通过传声器而响起来。”
讲这番话的人,是一个头顶半秃的中年人,他的一只手,按在一只四尺高,深灰色的险保箱上——按在险保箱上的手指,在不断地敲打着,通常来说,这是一个人感到踌躇満志时的自然动作。
他的另一只手,在他讲话的时候,不断挥动着,在加強他讲话的语气。
在他面前的有三四十个人,有的手里拿着照相机,一望而知是记者,还有很多是险保箱的代理商,那个头顶半秃的中年人,是这种新型险保箱制造厂的老板,苏振民。
苏振民昅了一口气,向每个人笑了一笑,有些人在私议,苏振民又道:“这种险保箱,还可以选择时间掣,也就是普通险保库才有的那种,选择了时间掣是有它的好处,就算知道密码,不到时间,也打不开来,它绝对防火,防水,防止一切酸
体的侵蚀,各位,对这具险保箱的全安,是不是还有什么疑问?”
那是毫无疑问的事,这具险保箱,无疑是世上最坚固的,最险保的了。
座位上的人在低声
头接耳,在众多的人之中,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一起,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好像对险保箱的介绍人苏振民并没有趣兴,而一直盯着那具险保箱在望着,而且他们的脸上,也始终带着微笑——两个人的微笑,稍有不同者,老的那个,微笑是镇定、智慧的,而少的那个,他的微笑,则显示了他那种毫不在乎的性格。
老的那个,大约有六十岁,头发有点花白了,胡子剃得很滑光,穿着全套西装,质地高贵,剪裁合体,看起来像是位高贵的绅士。而少的那个,约莫二十五六岁,衣着很随便,头发很长,可是一点也不蓬松,一眼就看得出经过小心的修剪,同样整齐剪过的,是他上层的胡须,他
叉着手,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维持这个舒服的姿态不变。
老的那个略侧了侧身,低声道:“你听,这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险保箱!”
少的那个笑了一下,伸手在上
的小胡子上,摸了一下,道:“自从有险保箱起,每一个险保箱的制造商,都说他自己的出品,是世界上最牢固可靠的。”
老的
了
身,使他的背向后靠了靠,道:“但是事实上——”
少的那个,提高了声音,接着那老的话,道:“事实上,没有一具险保箱是真正牢靠的。”
苏振民正被七八个记者包围着,打开了险保箱的门,指着厚厚的门,在解释着险保箱的奇妙的构造部份。因为那少的这句话的声音十分高,所以苏振民也听到了,他立时抬起头来。
苏振民一抬起头,就摆出一副接受挑战的武士的姿态,说道:“刚才我听到一位先生的话,是那一位先生有这样的看法?”
少的那个作了一个滑稽的神情,像小生学一样,举起手来,道:“我!”
苏振民皱了皱眉,出现了这样的情形,那是意外,但是他立即知道,这种情形对他来说,是有好处的。
他制造险保箱已经有很多年了,早年,每当推出一款新的险保箱,在宣传之际,最通常的办法,就是公开悬赏,征求能将之打开的人。
不过这个办法已经很久没有人用了,因为事实上,近二十年来,各厂出品的险保箱,大都是十分坚固,构造复杂,绝不是侧起耳朵,听听数字键盘转动的声音就可以打开来的了。
苏振民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像是个舞台明星一样,指着那具险保箱,用夸张的声音道:“先生,那么,这具险保箱,可以改变你的观念了。”
那个少的耸了耸肩,好像不想再辩论下去,苏振民略呆了一呆,道:“各位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那少的又举起了手来,苏振民笑一笑,道:“请随便提出来!”
那少的道:“刚才你说,七位数字的号码,可以随意选择,是不是?”
苏振民道:“不错!”
这时,有几个新闻记者,对着那少的拍起照来,有几个记者,已经打好了腹稿:“世上最坚固的险保箱,有人表示不信。”这当然是能够引起读者趣兴的花边新闻。
在拍照的时候,那少的又现出微笑来,可是那老的却转过头去。这时,说话的是那个少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注意那个老的。
那少的指着自己的头,道:“要是一个记
不好的人,忘记了自己选择的那个号码,那么,有什么办法?”
苏振民听了“呵呵”笑了起来,道:“没有办法,先生,就算将险保箱抬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让险保箱中的东西,永远留在里面。”
苏振民的这几句话,相当有戏剧效果,引起了一阵赞叹之声。
那少的搔了搔头,像是因为难不倒对方,而在伤脑筋,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道:“七位数字是相当难记的,忘记的可能
相当大,你不认为这是这种险保箱的缺点?”
苏振民斩钉截铁地道:“不,这不是这种险保箱的缺点,是优点!”他顿了一顿,又強调着道:“这险保箱,是用最坚固的金属制造的,要用锯、烧的方法弄开它的话,要有第一
的高级工业配备,还得花很长很长的时间,这正是这种险保箱的优点——”
苏振民笑了笑,又道:“当然,它的销售对象,也不会是普通人,一定是有着极贵重物件需要贮放的入,例如某一位中东的酋长,就订造了一具十二尺高的。”
那少的笑起来,道:“要放什么?放他的妃子?”
这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苏振民也高兴地
着手,这个介绍会,显然很成功,那少的走向前来,很多人都走过来看,老的也走了过来,苏振民指着门里面的数字键盘,继续解释着险保箱的构造。
那少的伸手在险保箱的內壁敲着,发出硬坚的金属声,他又去转着门內的数字键盘,问道:“里面是什么号码,外面就要转什么号码,对不对?”
苏振民心里在想: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个买险保箱的人,不过他还是道:“是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门內的键盘上的数字,转成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然后,用力关上了门,道:“各位,请看,现在,只有这个号码,才能打开险保箱!”
险保箱的门外,也有可以转动的七列数字键,苏振民故意将第一列数字键转到“二”字停下来,一阵刺耳的声响,立时响了起来。
苏振民摊手道:“看、它会自动警报!这是世界上最牢靠的险保箱!”
那少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奋兴地高声叫了起来,说道:“看,这险保箱最大的毛病,是转错了号码,就会发出警号声来。”
苏振民望着那少的,微笑着,完全是一副准备接受挑战的姿态,说道:“为什么?”
那少的道:“转错号码、就会发出声音来,这等于告诉人,这个号码不对!”
这时,自险保箱中发出来的警号声,连续不断,十分刺耳,任何人讲话,如果希望对方听到的话,都必须提高声音来叫嚷。
而周围的人,对那少的和苏振民的争论,都感到十分有趣,为了要听清楚他们在讲些什么,都挤近来听着,反倒是那个老的,悄悄地退了开去;坐了下来。
苏振民的态度很镇定,他道:“是,那又怎样?”
那少的道:“每一组数字键盘,只有十个数字,九个会发出声响来,是不正确的号码,这就等于告诉人家,剩下的那个,是正确的号码了。”
旁边的人,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议声,那少的神情自満,他感到已击中了这具险保箱的要害。
可是苏振民却仍然笑着,道:“你是知道第一个数字是什么的。”
那少的道:“当然!”
苏振民作出了一个“请”的势姿,说道:“请将第一组数字键转在正确的数字上。”
那少的立时动手:将第一组的数字键,转在“一”上。刚才那组的密码,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第一个数字是“一”可是,他呆了一呆。
那少的刚提出了这样的指责,他自然是认为选择了正确的数字之后,警号声就会停止了。
可是,当他将第一组的数字键,转到了“一”字停下来的时候,警号还在继续着“鸣鸣”地响着,听起来极其刺耳。不过,比起苏振民陡然爆发出来的大笑声来,警号声似乎还要好听一些。
苏振民一面笑,一面伸手拍着那少的肩头,道:“先生,你想到过的,你想我们的设计师会想不到么?在七组数字中,任何一个数字错了,警号声就会响起来,而一直要等到全部号码拨对了,它才停止!”
苏振民说着,迅速地拨着数字键盘,一直到出现了七组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排列,警号声才戛然而止,苏振民一拉,门也打了开来。
四周围爆发出一阵驽叹声,自然是赞叹这具险保箱设计之
妙。
而苏振民也像是对那少的发生了趣兴,他问道:“先生,你还有什么想像中的方法,可以使这具险保箱失败的,不妨提出来!”
那少的脸上神情,多少有点尴尬,他回头,翘首望着,像是想向那老的求助,不过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他看不到那老的在什么地方,而当他回过头来时,却对准了苏振民笑嘻嘻地,等候答覆的脸。
那少的咳嗽了一声,道:“有,譬如说,我想,警号声一定是通过电源发出来的,如果在电源断绝的时候,那么就有机会——”
苏振民一挥手,就打断了那少的话头,他道:“先生,请你注意,第一,不知道密码,打不开险保箱;第二,电源估计至少可以使用十年,強力的水银蓄电池,可以供应长寿电源,因为转错号码,引起警号发出的事,究竟不会每一天都有的!而十年之后,先生,我们当然会有更新的险保箱供应了!”
少的神情更尴尬了,他抓着头,又向险保箱指了一指,道:“如果事先在里面放一具电视摄影机,那么,就可以将门內的号码,传到外面的电视机上。”
苏振民笑得更轻松,他立即说道:“先生,要照你说的那样做,先得打开险保箱来,而你别忘记,你是打不开险保箱的。而且,我们也有了预防。”
苏振民伸手,在险保箱门內的数字键盘上,拨了一拨,一块金属片移下来,遮住了数字的键盘。
那少的看来有点手足无措了。
苏振民又笑着,再关上了险保箱的门,用手指敲着,道:“而且,这部门的主要结构部份,是有着防止X光透视设备的,这是一具完美无疵的险保箱,敢向任何职业
的窃贼挑战,没有人可以不知密码而将它打开。”
苏振民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伸手拍着那少的肩膀道:“不过,你说得对,先生,这险保箱的唯一缺点是,如果你忘记了密码,那么,你放在这险保箱中的东西,可能永远取不出来。”
苏振民的话,引来了一阵鼓掌声,连那少的,也自然而然地鼓着掌,接着,他挤出了人丛,离开了。
苏振民代表的这家险保箱制造公司的这次公开招待会,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第二天,报上都有详细的记载,报导这种最新的,完全无法攻破的险保箱。
而险保箱制造公司的广告,更是别出心裁,那是一句警告语:“小心!放在本险保箱內的珍蔵,可能永远也取不出来!”
苏振民能够想出这样
采的语句来做广告,当然是因为那少的所讲的话,给他的灵感。
这种险保箱的销路相当好——以它定价之高昂而言,应该说是销路极好。这世界上.富翁究竟很少,而且,所有的富翁,总有点需要珍蔵的东西,自然也都希望有一具没有人可以攻得破的险保箱。
而险保箱的广告,也继续刊登在世界
的,有地位的杂志和报纸上。
一年过去了。
在世界
的,有地位的杂志上,又出现了大幅的广告,广告是和这种险保箱有关的,除了说明这种险保箱仍然是目前最可靠的险保箱之外,而且还列举了一连串在过去一年中,购买这种险保箱的顾客的名单,其中有好几个家国的元首,着名的世界大富翁,钻石商,中东部落的酋长,以及不少家国的机密机构,并且指出,过去一年来,世界盗窃集团,违碰都不敢碰这种险保箱一下,最后,还幽默地称,还好,过去一年来,险保箱的主人,都能记得他们自己选择的密码,所以至今为止,远未曾发现有东西放在险保箱里面无法取出来云云。
这个广告一发表,有钱人之间,又起了一阵轰动,彷佛自己要是没有一具这样的险保箱,就不够资格,据称,国美某大富翁的酒会上,最
门的话题,就是该富翁新置的这一类型险保箱。
西班牙的首都马德里,有许多新型的建筑,但是也还保存着很多古老的建筑——石板铺成的狭窄的街道,两旁全是白垩剥落的古老的房屋。小孩子在成梯级的街道上奔逐嬉戏,卖
食的摊子摇着断续的铃声,灰色的白鸽飞起又落下,看来恬静,宁谧。
在一幢外表看来,和其它几百幢旧房子完全一样的旧房子的三楼,这时,正有几个人,围着一张圆形的桃心花木桌子在聚议。
这间黝暗的房间中的一切,或者说,任何一件东西,叫一个识货的古董商人看到了,可能会立时昏过去。就说那张直径五尺半的圆桌,桌旁的那种雕花,內行人一看就可以看出来,那是法国瓦罗亚朝代的官廷精品。而如果是对考古学有知识的人看见了,一定也可以知道,这张桌子,是西班牙海军的全盛时期,由法国赠送给西班牙皇室的礼物。
要是一个警务人员,尤其是际国刑警或是查古董失窃的警探看到了这张桌子,他一定可以知道,那是六年前,在博物馆神秘失踪的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之一,这全然是一个谜,一张直径五尺半的大圆桌,如何可以通过森严的警卫而被人偷走的。这张桌子虽然有着这样的来历,但是坐在桌子旁的五个人,却完全将这张桌子当作普通的桌子一样,那个坐在近窗口的胖子,双手捏着掌,甚至在桌上“碰砰”地敲着,每敲上一次,他満脸的胖
,就颤动一下,神情十分激动,房间內的光线虽然黑暗,但是随着他双手的移动,还是发出了好几股夺目的光彩。
那种光彩,全是他手上所戴的戒指所镶的钻石和宝石发出来的。
那胖子的双手,一共戴了七只戒指,右手三只,左手四只,在他对面的一个衣着十分整齐,留着整齐小胡子的汉子,双眼一直盯在那胖子的手上。
那瘦个子是着名的珠宾鉴赏家,也是世界出名的珠宝窃贼——忘了说一句,在这的五个人,任何有资格的警务人员看到他们其中的一个,只伯也会昏过去——来自意大利的齐泰维伯爵。
齐泰维伯爵是真正的伯爵,一点不假,在意大利北部的山区,他还有一幢十分宏伟的古堡,每年在在维修这座古堡上的费用,就得使他不时去偷一点珠宝回来,变换了原来的形状去出售。
齐泰维伯爵望着那胖子的双手,心中叹了一口气。
齐泰维伯爵之所以暗自叹气的原因,倒绝不是因为看上了胖子手上的那些钻石和宝石,他只不过是在叹气,随着时间的过去,人会改变得叫人认不出来。
胖子的手指,又短又臃肿,看来笨拙不堪,看了这样的手,谁能想得到,就是这双手,在二十年前,十五年前,甚至十年前,还是世上最灵巧的一双手,曾经被全世界的窃贼,公认为无可比拟的伟大的手?有谁能想到,这个胖子,有着这样臃肿笨拙一双手的人,有一个“玲珑手”的外号?
齐泰维伯爵又叹了一声,以他对珠宝的丰富知识,他自然可以一一叫出玲珑手手上那些钻石和宝石的名称。玲珑手右手中指上那一颗略微带点粉绿色的钻石,是世界上同类钻石的三颗中,列第二大的一颗,正确的份量是七点二四卡拉。右手无名指上的那一颗红宝石,叫埃及美人,历史可以溯到公元七百年之前。右手小指上那颗红粉色的钻石,是着名的“红粉之星”姊妹钻,虽然小得多,但一样是稀世奇珍。
左手食指上是一枚样子古怪的翡翠戒指,齐泰维伯爵当然知道,这枚绿得,完整得用显微镜也找不出任何瑕疵来的翡翠,并不是真正的戒指,而是应该戴在大拇指上的,是国中人最早用来扳弓弦的,这枚戒指的来源,可以上溯到乾隆皇帝的一个佞臣和坤。如果要列举自古以来,世界上拥有珍宝最多的十个人的话,这位深得乾隆皇宠信的钮钴禄先生,无疑可以位居榜首。
玲珑手左手中指上是一块蓝宝石,无名指上,是一颗长条形的青色珍珠,在他小指上的,又是一颗钻石,那颗钻石,在在座的几个人的眼中看来,应该算是次等货了。
斋泰维伯爵又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玲珑手的境况,已大不如前了、不然,以他的身份,是不应该配戴这样的次货的。玲珑手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动作,在有意无意之间,听要掩饰一下他左手的小指。
玲珑手用带着浓重的法国口音的声音在吼叫,双拳在桌上拍着,道:“这简直是一种侮辱,一种无可饶恕的侮辱!这种情形,绝不能再继续下去!”
其馀的人都不出声,一个头上扎着土耳其式的头巾,身形高大,面目庄严的中年人,自他的上衣袋中,取出一个鼻烟壶来,打开盖,用力昅着,发出“嗤嗤”的声响,玲珑手瞪着他,道:“土耳其皇,我不相信你能一直忍受着这样的侮辱!”
被称为“土耳其皇”的那人,抬起头来,他深目高鼻,双眼炯然有神,显然是正统血裔的突厥人,他小心地放好了那只鼻烟壶——他是要小心,那只用一大块硬度达到九度的篮宝石雕成的鼻烟壶上,雕着十七个维妙维肖的土耳其女美,他曾自夸这一只鼻烟壶,可以及得上伊斯坦堡博物院中的任何一件珍蔵。
不过从他那种过度小心的神情和动作来看,他的境况可能也大不如前了,他是不应该如此小心的,土耳其皇当然不是真正有权位的皇帝,但要不是土耳其出了一个叫凯未尔的人,而这个人居然又在一九二O年,将土耳其皇自宝座上赶了下来,那么,现在坐在这间房间里的士耳其皇,就真正是不折不扣的士耳其皇了——当然,即使从他自己陈述的皇族系统来看,他要真正当上土耳其皇,还得下一番功夫,例如,先得杀掉他的几个堂兄弟之类。
土耳其皇有骄人的专长,他精通各种古代文字,对回教文化有极其深刻的研究,自然,对回教范围內的一切古物,也有极其丰富的知识。回教世界包括了目前的石油世界,是一个最富有,从地上直接生产黄金的世界,这一点不可不知。
土耳其皇放好了鼻烟壶,又有点不放心地伸手在口袋上拍了拍,他像是并不是在回答玲珑手的问题,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道:“是啊,真是侮辱,阿德巴酋长,弄了一个最大的。”
没有人知道阿德巴酋长是何许人,中东的阿拉伯地区,有许多小部落,一个小部落的酋长,可能只有几百个人归化统治,也可能有十口以上的油井,那就够了,西方的石油公司看到了他,就得将他当祖宗一样。
土耳其皇又咕噜了几句,向另一个风仪丽都的西方美男子望了一眼,道:“哥耶,你应该最没有损失了,不会有人将画放在险保箱里的!”
被叫着“哥耶”的美男子,陡地激动了起来,挥着手,想说什么,可是他却只是叹了一声,道:“本来是没有一个傻瓜会这样做的,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有那种险保箱,唉,别提了!”美男子有一头金黄
的头发,六尺二寸的高度和真正的艺术家风度,土耳其皇叫他“哥耶”其实他的正式名字,应该是“哥耶四世”据他自称,他是大画家哥耶和被哥耶作过
体画的那位绝
美人的私生子,是以,他的体內,充満艺术,浪漫,高贵;神秘的血
云云,哥耶四世,的的确确是一位艺术家。
扮耶四世对艺术品,尤其是油画的鉴赏能力之高,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十六岁那年,就会撰文驳斥大英博物馆中三位专家的鉴定,而举世公认他是油画鉴别的天才,他能在一个最细微之处,来判断一幅名家油画的真假,而令人叹服。自然,有一些所谓“为人忽略的细微之处”经他指出之后,才为全世界的艺术鉴赏家所注意,根本原来是不存在的,而只是他的杰作。
扮耶四世的杰作,一直是收蔵家梦寐以求的珍品,不过有一点令他悲哀的是,他不能在作品上签上他自己的名字,而要签上别人的,说穿了,他专卖假画。
他不但卖假画,也卖真画,而他的真画的来源,在于他巧妙的手段,世界各地收蔵名画的博物院,对哥耶四世的态度,真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对艺术品的鉴赏能力上,怕的是他巧妙的手法,说不定什么时候,经他鉴定过的真画,变成了假画,而要命的是,假画也没有人看得出来,因为判别这幅画真假的权威,就是哥耶四世。
扮耶四世在阿
廷有一个规模庞大的画廊,当任何一个博物馆有失窃的消息传出来之际,世界各地的收蔵家,就自然而然,会集中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来,等候哥耶四世开出价钱,公开或暗中进行
易。
扮那四世的曰子一直过得很好,不过这时看来,他也不免有点垂头丧气,因为在他的口中,竟然讲出了“别提了”这样的话来。
只有老头子才会说这种怈气的话,而哥耶四世只不过才四十岁,而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齐泰维伯爵又叹了一声,这一次,他不是暗中叹息,而是大声叹出了声音来的。他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也是这次聚议的召集人,他们这几个人,全是最顶尖的人物,不过这一年来,显然每一个人的曰子都不好过,连自己在內,他向看来又要发作的玲珑手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且慢说话,然后向将椅子倾向后,看来神态很优闲的第五个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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