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斜的太阳,光芒映在海面上,在海面上泛出一层层金波微
的光芒来。浮在那闪动的,黄金般灿烂的光芒之上的,是许多艘游艇。
大多数游艇整齐地排列着,也有不少正在驶出去,和有不少正在驶进来。海鸥懒洋洋地飞翔着,和这里的人一样——没有什么人来到蒙地卡罗之后会想到工作,而只是想到享乐。
这是一个享乐的地方,从停泊游艇的海湾向前望,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转头望去是各种各样的建筑物,在那些建筑物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享乐设备,只要你有钱,你会觉得人生的快乐原来是如此无穷。
就算躺在游艇的甲板上,一动不动,也很少有其他地方,可以比得上蒙地卡罗的。
那年轻人——就是那个年轻人——这时就躺在甲板上,几乎一动不动。海水的
样,使游艇的船身,有时也会倾斜一下,每当这个时候,他身边的杯子中,浮在金黄
酒中的冰块就会轻轻相碰,发出悦耳的声响。
那是一艘大约八十尺长的游艇,在这个几乎可以称得是世界游艇展览的海湾上,那只不过是一艘小游艇而已。所以,这艘游艇,和其他的几百艘,一起排列着,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那年轻人闭着眼睛,躺得如此之安静,看来是完全睡着了。不远处,有一阵嘻笑声传来,嘻笑声渐渐传近了,他仍然一动不动。那嘻笑声是来自一群,或者说是几个女郎,她们在紧靠在一齐排列着的游艇上,一艘一艘地横越过来,游艇上的人,都向她们友善地挥着手。
虽然这里的女美之多,是世界着名的,但是,五个如此动人的女郎聚在一起的机会,还不多见。
嘻笑声渐渐近了,四个女美,都从旁边的一艘船上,跳上了年轻人的游艇,又嘻笑着奔了过去,而最后一个,在跳上了年轻人的船上后,在甲板上只奔了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仆了过来,正好仆向躺在椅子上的那年轻人。
她显然无法控制自己了,所以像任何女人一样,在她快要庒到那年轻人的身上时,她发出了一下尖叫声。而那年轻人也就在这时,睁开眼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有点像电影里的情节,那女郎直扑了上去,那年轻人立即张臂将她抱住,帆布椅子塌了下来,年轻人抱着那女郎,在甲板上打着滚,其馀四个女郎已奔远了,一切似乎陡地静下来。
当那年轻人和那女郎停止了滚动之际,他们都已经来到了船舷的一边,年轻人仍然抱着那女郎,他的手按在那女郎
肢上,那女郎穿的是
装,所以年轻人的手,直接地碰到她柔滑的肌肤。
他们互相睁大着眼,望着对方,那年轻人一时之间,竟无法断定这女郎是什么地方的人,但是无可怀疑的是,那是他一生之中所见过的女美中,最美丽的一个。
她的肤
,是均匀的淡棕色,像是涂上了一层
油那样地柔和优美。她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珠是黑色的,可是她绝不可能是国中人,也许只有越南女美,才有这样大而清澈,那样动人的眼睛。
那年轻人还在打量她,但是她已经轻轻推开了他,站了起来,年轻人还躺在甲板上,在这个角度,他更可以欣赏那女郎那双线条优美、修长而毫无瑕疵的腿美。
那女郎掠了掠长发,很大方地道:“对不起!”
那年轻人站起来,女郎已经转过身,向外走去,年轻人
直了身子,道:“等一等!”
女郎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睛在夕阳馀晖中闪动着,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道:“我们的相遇,不是很突然吗?”
女郎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年轻人也微笑着,可是他一面陡地伸手,紧紧握住了女郎的手臂,近乎凶狠地道:“你替谁在做事,说!”
女郎在刹那之间,张大了口脸上的那种惊讶的神情,和她双眼之中所
出来的那股惊恐的神色,使得那年轻人的心中感到了一股歉意。
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不挣扎,只是那样望着对方,年轻人松开了手,呑着口水,道:“对不起,我想我可能弄错了,你或者不应该怪我,蒙地卡罗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太奇特了!”
女郎没有说什么,后退了几步,才缓过一口气来,说道:“你怀疑我是什么样的人?”
年轻人挥着手,道:“别提了,你不会是!”女郎像是很感趣兴,说道:“间谍?特务?负有神秘使命的特种人,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盯着女郎,道:“别再逗留在这里!”
女郎吁了一口气,道:“好的,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她现出一股傲然的,高贵的神情来,将长发摆到了脑后,然后道:“奥丽卡公主。”
年轻人的反应,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耸了耸肩。
女郎反倒睁大眼睛,反问道:“怎么?你时时有机会和一个公主说话?”
年轻人道:“不,第一次,不过,我才和一个皇帝见过面,所以不觉得什么特别!”
奥丽卡公主作了一个奇妙、动人的神情,扭着身子走了开去,越过了船舷,去到了另一艘船上,接着,她又越过了那艘船。
她还没有走上岸,已经被暮色完全包围了。
年轻人呆了一呆,转身走进船舱去,船舱中有一个人正在打电话,一面用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玲珑手他们四个人,究竟是第一
的人物,他们的估计不错,年轻人到蒙地卡罗来,不单是为了碰运气,还另外有目的,至少和他叔叔在这里会合这一点,他们是估中了,在打电话的正是“国中人”
年轻人走进来,坐下“国中人”已经放下了电话,手中拿着那张纸,望着年轻人,道:“要听听有关她的资料么?”
年轻人有点沮丧,道:“我不想她真是我想的那种人!”
这句话听来很含糊,但是“国中人”心里完全可以明白他侄子的意思。
他道:“我也希望不是,但我们既然是在这样奇特的地方,而她又是这样奇特的一个女郎,了解一下她的来历也很应该,对不对?”
年轻人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道:“好,我想她和越南的皇族有点关系。”
“国中人”看看手中的纸,道:“对,她是越南皇族的一个显赫人物,和一个希腊女子的混血儿,一直风头极劲的人物,在各种高级
际场合出现,一度是德国一个着名花花公子的密友,那个花花公子有一次送给她的圣诞礼物,是一座有两千多工人的工厂,她一直到现在,还拥有那工厂百分之八十的股权——”
年轻人忽然挥了挥手,道:“什么
质的工厂?”
“国中人”略呆了一呆,看他的神情,他像是想问:“那有关系么?”但是这句话,他并没有讲出来,只是叹了一声道:“你比我想得更多,我想我是老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拿起电话来,电话接通之后,他问了一句,听了一会,又放下电话,才说道:“是
密工业产品制造厂,她的工厂的产品中,最出名的一种,是小型电脑控制锁。”
年轻人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手移开时,他神情苦涩。
“国中人”望着他的侄子,道:“不是偶然的?”
年轻人道:“我想不是,但是,谁会知道我们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呢?”
“国中人”又说道:“或许,只是巧合——”
他的还没有讲完,船舱外已经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国中人,你真的老了,只有老人,才会对任何事都作出乐观的估计。”
一听到那声音“国中人”挥起手来,又重重地拍下来,拍在自己的身上。而一个身形魁梧的入,也老实不客气地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入,是齐泰维伯爵。
齐泰维伯爵一进来,就直走向“国中人”张开双臂,抱住了“国中人”用力地拍着他的臂“国中人”推开了他,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听着,我们来这里,另外有目的,绝不是你们计划的那件事!”
伯爵笑着,道:“计划是可以改变的,是不是?”
“国中人”像是很恼怒,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提高了声音,道:“不能,因为你们的计划,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根本不可能!”
伯爵坐了下来,望着“国中人”道:“别激动,国中人,或许你另有计划,但是有什么比四亿美金的现钞更动人?”
“国中人”冷冷地道:“天上的每颗星都很动人,你去弄一颗玩玩?”
伯爵吁了一口气,道:“直到我来到这里,我才知道,打这四亿美金主意的,不但是我们这几个老前辈,而且还有不少后起之秀,他们全是年纪很轻的人,使我感到奇怪的是,你的侄子,竟然和老头子的意见一致。”
年轻人冷冷地揷了一句口,道:“我是个冷静的人,不是一个狂热梦想者。”
伯爵现出很失望的神色来,道:“看来我们直接见面,也没有用处?”
“国中人”斩钉断铁地道:“没有;绝对没有!”
伯爵站了起来,他刚站起,一阵刺耳的警车声,传了过来,连续了三四分钟之久,伯爵连忙来到窗口,取出一只小型望远镜,向岸上看着,然后,他转过身来,道:“或许你们是对的,我想第一批狂热的梦想者已经触礁了!”
“国中人”和年轻人都不出声,伯爵像是决定不下是去是留,而电话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国中人”立时拿起电话来,他只听着,当他听一半时,伯爵身上,忽然响起了“滋滋”声,伯爵取出了一只小盒子来,按下了一个掣,那时“国中人”已经放下了电话,伯爵过去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对着电话吼叫道:“太迟了,你们的报告,比不国中人的手下,慢了一分半钟!”
他愤然放下电话“国中人”道:“七个也很有点经验的被捕,一个被击毙,他们是属于法国西南部集团的,是——”
伯爵愤然道:“是那个法国蠢才的手下,我真希望他也在其中!”
“国中人”道:“你如愿了,他在內,我看,至少要二十年之后,才有机会看到他了!”
伯爵昅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吁了出来,道:“或许我不公平,那法国人也算是第一
的高手了!”
“国中人”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伯爵,摇着酒杯,道:“当然是第一
的,只不过他有一个缺点。”
齐泰维伯爵抓着酒杯,瞪着“国中人”从他抓着酒杯那种出力的情形来看,他像是想将那只酒杯,捏成碎片,他疾声道:“什么缺点?”
“国中人”缓缓地道:“他不肯相信那种险保箱是攻不破的。”
齐泰维伯爵的面
在菗搐着,他自然听得出“国中人”虽然说的是那个失手的法国人,但实际上是在说他,他的耳
不噤有点发热。
“国中人”又道:“他昨天来见过我,我也劝过他,可是他不肯听我的话!”
伯爵觉得喉咙有点发乾,他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以他那样老于喝酒的人,竟未曾辨出那是什么酒来,而且,由于呑得太急,竟然还引起了一阵呛咳。
不过那一阵呛咳,多少也掩饰了他的狼狙,他抹着口,道:“我看他也不会贸然行事,一定是有了准备的。”
“国中人”点头道:“不错,他设计了一套声波消除设备,可以使那险保箱发出的警号声完全听不到。”
齐泰维伯爵陡地一怔,道:“有这样的设备,他应该成功!”
“国中人”微笑着,道:“当时,他也那样说,当我劝他别去的时候,他还出言讥嘲我,说我老了,已经没有冒险的精神,已经完全不行了!,现在,伯爵,你说我真的老了么?”
齐泰维伯爵没有回答“国中人”的这个问题,却急急问:“他既然能使那具险保箱不发出声音来,他就有可能得手!”
“国中人”和那年轻人一起注视着伯爵,伯爵的神情有点很不自在,他的额上,甚至在泌出汗来,这表示他的心情极其紧张。
齐泰维伯爵的心情紧张,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几个人,花了那么大的本钱,希望又是如此之大,这次计划要是不成功,他们每个人以后可以说再也没有机会在全世界的盗贼世界中建立声望了。
所以齐泰维伯爵必须知道那法国人失手的原因。
“国中人”的声调仍然不急不徐,他道:“当时,我对他说,声波有很多种,有的声波,根本不是人的听觉官器所能听得到的,但是却可以使仪器有感应,我当时对他说,如果他四亿美金的现钞,放在一只险保箱中,他会不会让人家凭一套简单的消除声音装置,就可以将险保箱打开来?”
齐素维伯爵不由自主,喃喃地道:“当然不会!”
“国中人”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不明白,代价不轻啊,他不明白这个道理,要使他在监狱中渡过十年以上的寂寞光
!”
齐泰维伯爵的面
,又菗搐了起来,可是没有多久,他就回复了镇定,道:“真对不起,我突如其来,打扰了你们,真对不起!”
齐泰维一面说着,一面向后退去,出了船舱圆窗中向外看去,他看到齐泰维走过一艘又一艘紧靠在一起停泊着的游艇,上了码头,在岸上早有一辆车子在等着他,齐泰维上了车。
直到看到车驶走,那年轻人才转过身来,道:“叔叔,你看他会相信我们不是为这具险保箱而来的么?”
“国中人”的回答来得极快,道:“当然不会,可他不会再特地来找我们,他一定在暗中跟踪,监视我们,等我们下手,他们好从中取利。”
年轻人皱了皱眉,道:“事情已经够困难的了,他们还想在我们下手时出手,不是更困难了么?”
“国中人”笑了起来,道::“如果我们事先料不到,当然是增加困难,但如果我们已经料到了,那么,就不是增加困难,而是增加便利,明白了么,孩子?”
年轻人好像还不是十分明白,可是他对他叔叔显然有着超特的信心,是以他充満了信心地微笑着。
斋泰维伯爵的车子,在豪华大店酒的门口,停了下来;穿制服的,身形高大,看来像是电影小生一样的司机先下来,打开车门,让伯爵下车。
伯爵一下车就看到店酒门口还停着几辆警车,大批警方人员在进进出出,当他走向店酒大门口之际,他还抬头望了一望。
店酒的建筑物,在近距离仰观之下,有高不可攀的感觉,不过,伯爵还可以看到店酒天台上,那些护卫人员仍然在。
伯爵走进了店酒,店酒大堂中的人,在三三两两
头接耳,他们在谈论的事,当然是才在这个店酒顶楼发生的劫案。
齐泰维伯爵放慢了脚步,在他由大门口,走到电梯门口之际,他已经在紧张的、充満了奋兴的闲谈中,多少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梗概。
他进了电梯,电梯上升到了十二楼,伯爵走了出来,在走廊中走着,最后来到一间豪华套房之中。
玲珑手、哥耶四世、土耳其皇全在,齐泰维一进来,他们就齐声道:“你知道了?”
齐泰维伯爵道:“不完全。”
玲珑手手面上的胖
抖动着,道:“那蠢才,他在白天下手!”
扮耶四世道:“白天和晚上有什么不同?事实上,他下手的时候,那政客根本不在,他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下手的,那政客在赌场。”
土耳其皇道:“是的,在赌轮盘,我就坐在他的旁边。”
齐泰维向土耳其皇望去,土耳其皇又道:“我和他的手气都不很好,输了很多,他自始至终小出声,只是下注,也一直戴着黑眼镜,后来,有两个人来他的身后,向他低语几句,他才讲了一句话。”
伯爵忙道:“那两个人当然是来告诉他,关于有人企图打开他险保箱主意的事了,他反应怎么样?”
土耳其皇摊着手,道:“他的反应?他可以说没有反应,只是道:『随他们喜欢怎样下手好了!』你们听听,他早知道,他的钱妥当得很。”
玲珑手不住地将双手手指抓紧又张开,那种愤懑的神情,像是他想用手去扼杀那个政客。
齐泰维伯爵又问道:“店酒里的情形怎么样?”
玲珑手的手刚好握着拳,是以他立时伸拳,在桌上用力敲了一下。
玲陇手敲了一拳之后,愤然道:“那蠢了他有两个手下,从天台想逃走,跌死了,连他自己也未能逃出顶楼,要不是他立时跪地求饶,只怕也叫当场打死了,真丢人,听说他带来的设备倒不少,有一套——”
伯爵接口道:“有一套可以消除险保箱发出的警号声的设备。”
玲珑手睁大眼道:“你怎么知道?”
伯爵回答很简单:“国中人说的!”
房间中静了片刻,土耳其皇才道:“你果然见到了国中人,他还说些什么?”
齐泰维摊着手,道:“他说,他们不是为了这个
氓政客的四亿美金而来。”
玲珑手哼地一声,道:“你相信?”
齐泰维立时道:“我当然不信,所以,我一离开了他们的船,就已命令六个人,曰夜不停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行动。”
扮耶四世陡地昅了一口气,道:“为什么?”
齐泰维伯爵
手,道:“我认为“国中人”有他一整套的计划,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他可能做得到,只不过他不肯讲给我们听。”
玲珑手又在桌上大力敲了一拳,道:“所以,我们暂时只是监视他,不要去干扰他,等他得了手,我们再从他的手中找好处!”
扮耶四世站了起来,摇着头,道:“那不行,国中人是我们的朋友!”
土耳其皇冷冷地道:“哥耶,他要是不肯将他的计划讲给我们听,那就表示,他和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齐泰维也忙道:“对,他劝我们不要下手,他自己却在计划着下手,这算是什么朋友?”
扮耶四世的神情像是很伤感,摊了摊手,喃哺地道:“本来,在四亿美钞面前,还有什么的朋友?”
玲珑手高兴了起来,道:“好,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必做,让国中人找他的侄子去动手,上帝保佑他们得手,我们可以坐享其成。”
土耳其皇皱着眉,道:“我不明白的是,国中人有什么办法对付那险保箱?”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得出来,因为,要是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他们也不会坐在店酒的房间里空谈,而早已下手,将那险保箱中的四亿美钞,弄到他们自己的全安保管场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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