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跑了两步,她才想起来,赶快把托盘放下,两只手理了一下头发,把那条黑油油的大辫子放到了前面,拍了一下劈上的柴灰,这才又端起盘子往外走。
老嬷嬷扯着嗓子,在后面嚷道:“问问人家姐小还想吃些什么,人家是千金女呀!”
“知道了,娘!”
端着托盘,三妞儿小跑一阵子,来到打麦场的这一头——这里是乾净的瓦房三间。
上面是搭的丝瓜架子,那些个半
的丝瓜,小
鎚也似的吊在半空中,鸟雀在上面咭喳叫着。
三妞儿一路来到正面房门前,轻轻的叩了一下门,唤着道:“大姐小,该吃饭了。”
半晌,才听见房里应了一声:“是三妞儿么?”那个怪好听,但却懒散的声音,含糊的说着,道:“什么时候了,又要吃饭了。”
三妞儿低下头“噗”的一笑,缩了一下脖子道:“太阳都下山了,天不早了,大姐小,你还在睡懒觉呀?”
“吱呀”一声,门敞了开来——姚碧修长的身影,当门而立。披着长长的一头秀发,看上去她像是憔悴多了。
女孩儿家,如果看了一定伤感,那副样子端的楚楚可人——她这时蛾眉淡扫,那双盈盈眸子里,郁集着无限的惆怅与凄凉,昔曰的锋芒与精锐,在这双眼睛里,已不复存在,看上去倍觉凄凉而惹人垂爱。
三妞儿一面把吃的摆在桌子上,乌溜溜的双眼珠子,却不住的在她脸上转着。
“大姐小,你别是病了吧?”
“没有!”姚碧黯然的头摇一笑道:“我什么病也没有,只是光想觉睡的病。”
三妞儿抿着嘴儿笑了一声,道:“我娘说,姐小是千金的身子,一定是路上骑马受了风寒,这会子一定下来可就发了,不要紧,叫我娘给你冲一壶红糖生姜水,喝下去发发汗,可就好了。”
姚碧微微笑了一下,默默坐下来,信手拿起一个花卷,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
三妞儿笑道:“吃点卤菜吧!”
姚碧点点头,看着她道:“我来到你家有多久了?”
三妞儿想了一想,扳着手指算了算,道:“两个月零七天吧!”
然后,她退后几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又道:“大姐小,你家住那里,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呀?”
姚碧笑笑道:“还没准儿,说不定三、五天,说不定一、两个月,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走呢!”
三妞儿一怔,吃惊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姚碧轻轻往嘴里扒了一口粥,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怎么,你们不
?”
三妞儿头摇道:“那里,只要姐小你高兴,随便住多久都行。”
姚碧看看她,淡淡的笑道:“我很喜欢你们这个地方,街上的客栈我住不惯,人喊马叫的,每天都吵得我睡不着觉,你去跟你爹说,我不会白住你们的房子,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们。”
“大姐小话说到那里去了。”三妞儿红着脸道:“你一来就给了我们一锭银子,就那锭银子,咱们庄稼人半年也吃用不完,那还能再向你要钱呀!”
姚碧一笑道:“钱财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能够帮助别人,总是好的,你们别客气,有什么需要之处,只管找我来要就是了。”
三妞儿感激的笑道:“大姐小,你人真好,我们确实用不着…。”
姚碧放下筷子,摇头摇道:“我吃不下了。”
三妞儿皱了一下眉,道:“才吃了一个花卷,太少了!”
姚碧微笑道:“我不像你每天做这么多事,当然吃得多,能吃一个已经不错了,要是在平时,三个花卷也不够我一吃的。”
三妞儿一面收拾筷子,偷偷的瞧着她,
言又止的样子。
姚碧道:“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没…没有!三妞儿呐呐的道:“是我爹说的,他老人家给大姐小搬行李的时候,看见了大姐小包袱里有一把宝剑,所以…”
“所以怎么样?疑心我是个女大王、女土匪是不是?”
“不不…”三妞儿红着脸道:“大姐小,你想到那去了?我爹猜想大姐小你一定精通武功,说你是个侠女呢!”
姚碧微微一笑,道:“你爹是这么说的么?倒看不出他一个庄稼人家,竟然还有些眼力。”
三妞儿楞了一下,扬着眉毛道:“这么说大姐小你真的是个侠女?”
“侠女可不敢当。”姚碧呐呐的道:“不过练过几天功夫就是了。”
三妞儿顿时面现惊奇,用着一双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
姚碧微笑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看我不像是不是?”
三妞儿红着脸道:“不…我只是在想,大姐小你难道是从金沙滩来的人…?”
“你也知道这个地方?”
“你不知道,离这不远吗?”
一面说,三妞儿很害怕的看了她一眼,遂即站起来,端起桌子上的托盘就想离开。
“站住!”姚碧唤住了她道:“你话还没有说完呢!”
三妞儿害怕的摇着头道:“不,不!我没有什么话要说,我走了。”
说着,她转过身子就往外走,却被姚碧一把抓住了腕子,三妞儿顿时惊得打了一个哆嗦:
“大姐小…饶命…我…我不是故意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面说,三妞儿竟然眼泪汪汪的哭了起来,而且弯下膝盖,向着姚碧跪了下来。
姚碧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一伸手把她扯了起来。
“儍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她又气又笑的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三妞儿怔了一会儿,才呐呐的道:“大姐小…你难道不是风云堡內来的?”
姚碧嗔道:“你这个丫头,谁告诉你我是‘风云堡’里来的?好呀!我对你这样好,你竟然把我看成了女強盗…只是…”
三妞儿听她这么说,这才缓和过来,一时将信又疑的在她脸上看看,一副
言又止的样子。
姚碧叹息一声道:“你下相信?”
“不…”三妞儿垂下头呐呐的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姚碧微笑道:“这才像话,你也不想想,我要是风云堡里的人,为什么不住在堡里?还会住在你这个穷地方?再说镇上漂亮的客栈也不是没有。”
三妞儿缓缓抬起头,偷偷的瞧着她,还有点似信非信的样子。
姚碧皱皱眉道:“你走怎么回事?再要这个样子,我就不理你了。”
三妞儿这才急道:“大姐小,你千万不要动气,是我错了,我该死…”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姚碧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哄着她道:“你也别哭了,我知道风云堡的人,无论男的、女的,都是些坏人,你们一定受了他们的害,所以才一听金沙滩的人,就惊成这个样子,是不是?”
三妞儿听她这么说才止住了哭泣,一面掏出手帕擦着眼泪道:“可不是吗?那里面的人都很厉害,一个个杀人不眨眼,我们可是…”
姚碧扶她坐了下来,打量着她一笑道:“你用不着害怕,我老实告诉你吧!我这次住进你们家来,就是为了找风云堡里面的人报仇来的…”
三妞儿惊异的看着她道:“真…的?”
姚碧道:“我生平绝不说谎话。”
她轻轻叹息一声,呐呐地接道:“…只是这都怪我功夫还不够好,堡里的那些人实在太厉害,这一次要不是一个好心的人救了我,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再不就被他们捉进堡里去,那个罪只怕更不好受!”
三妞儿睁大了眼睛道:“噢!怪不得呢!我爹说,前几天风云堡来了厉害的对手,还开了炮呢!原来就是对付大姐小你呀?”
姚碧怔了一下,不解的道:“什么开炮,这个我倒没有听说过。”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我爹说的,说是那天晚上有人闯进了‘凤云堡’,打死了堡里好多人…詹堡主亲自出手,才把那个人给打败了,不过他自己也好像受伤了…”
“有这种事?”
“我爹也是听人家说的。”
“啊!”姚碧想了一下,摇头摇道:“我不知道,难道真有这种事?”
三妞儿点点头,道:“也许是真的,因为这几天风云堡里出派了很多人,听说市街客栈都搜查遍了。”
姚碧道:“他们搜查些什么?”
“人呀!”三妞儿这时才像对她恢复了信任,说道:“说是要搜查那个大闹风云堡的人啊——对了…”
一面说,那双眸子连连在姚碧身上转动不已。
姚碧道:“什么对了?”
三妞儿频频点头道:“我爹说,他们也在找一个女人,说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这么说,原来就是大姐小你呀!”
姚碧冷冷一笑,点头道:“哼…现在你总该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一面说,她站起来步向窗前,看看窗外,她心里郁结着无比的愤怒,道:“三妞儿,你还听说了些什么?都一起告诉我吧!”
三妞儿道:“说是这几天风云堡里面风声很紧,金沙滩那块地方,任何船只都不许通行,那附近全是堡里的人,对过往的船只什么的,都查得好严,真是吓死人了。”
姚碧冷笑道:“你爹可知道他们要找的有没有男人,干什么的,叫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爹也没听说!”
“有没有说男人受伤了?”
三妞儿道:“好像早说有一位年轻侠士受了伤,外面是这么传说来着。”
姚碧眼睛望着窗外,忽然叹息一声自语道:“希望不要是他才好…”三妞儿仰着脸道:“谁呀?”
姚碧看看她摇头摇,苦笑着道:“没有什么!”
三妞儿道:“大姐小,你真的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姑娘?”
姚碧点点头,道:“不错。”
三妞儿吐了一下头舌,楞道:“真是老天保…佑,大姐小,你是命好,真要落在他们这些人手里,不死也得脫一层皮。”
姚碧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唉!”三妞儿叹了口气,眼圈一红道:“大姐小,你那里知道,我们家吃风云堡这帮子強盗的亏可大了!”
姚碧道:“你说给我听听…”
三妞儿又叹了口气道:“大姐小,你可看见我爹的那条瘸腿了吧?”
姚碧点点头,道:“我看见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三妞咒愤声道:“就是给这般強盗给打瘸的,还有我姊姊…”
说到这里,一时忍不住,她遂即又淌下了眼泪,道:“我姊姊…就是被他们给害死的。”
“你姊姊?”
三妞儿点了一下头,眼泪汩汩而出,挂在脸上,道:“那一天,我姊姊在路旁摘豆子,遇见了风云堡里两个骑马的路过…这两个坏东西欺侮我姊姊,就…”
姚碧咬了一下牙,道:“该死的东西…我知道了,后来呢?”
“后来…我姊姊就寻死了。”三妞儿昅了一下鼻子,菗搐着道:“我爹赶忙救人,可怜我姊姊伤得太重,她是用剪刀,自己扎破了喉咙…”
擦了一下脸上的泪,三妞儿继续回忆着这件往事,道:“我姊姊说了经过以后就死了,我爹当时真气得发昏,就抱着我姊姊的尸体找到了风云堡…”
姚碧道:“可有什么证物没有?”
“有!”三妞儿道:“那两个坏蛋有一个丢了
牌,我爹就拿了去,谁知道这些強盗坏透了,一听说我爹是来告状的,根本就不叫他老人家进去,把我爹狠狠打了一顿,一条腿打断了,还把人推到河里,要不是被好心人家救起来,恐怕早就淹死了。”
姚碧叹息一声道:“这是真…”
三妞儿恨恨的道:“我爹回来之后,在
上躺了半年才能下
,直到现在为止,一想起这件事就流泪,从此以后他老人家还患上了心痛的病…天天烧香念佛,望菩萨老爷显灵,把那个天杀的风云堡给毁了,要那里面所有的人都不得好死!”
姚碧冷笑道:“告诉你爹,叫他放心吧!这些东西没有多少曰子好活了…”
三妞儿惊异的道:“姐小,你是说…?”
姚碧道:“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不过,你等着看吧!总有厉害的人会找上他们。”
三妞儿道:“真要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姚碧道:“我刚才跟你说的一切,三妞儿,你可别告诉外人,就连你家里的人也不要多说,知道吗?”
三妞儿道:“我知道。”
姚碧点点头,问道:“风云堡里的人,常常由这里走么?”
“不一定。”三妞儿道:“外面有条大路,他们经常由那里走,有时候偶尔也会经过我家门口。”
姚碧冷冷一笑,道:“很好,下一次你看见了他们,就告诉我一声。”
三妞儿一惊,呐呐道:“干什么…大姐小,这个…我可是不敢…自从发生我姊姊那件事之后,我娘管着我,连大门口都不要我出去呢!”
姚碧点点头道:“这也难怪…谁叫你们家会发生这件事呢!”
“啊…对了!”三妞儿忽然想起一件事,道:“今天早上,我看见一个人,很奇怪…。”
姚碧问道:“什么人?”
“一个年纪不大的人。”三妞儿思忖着道:“大概二十来岁,个子适中,不高不矮,长得很英俊。”她一面比着手势道:“当时我正在晒被子,看见这个人穿着一件紫缎子的漂亮服衣,他正在看大姐小你骑的那匹大红马。”
姚碧微微一怔,问道:“啊啊…?他在干什么?”
三妞儿想着道:“这个人好像很喜欢大姐小那匹马,一直在摸这匹马的
,怪事就在这里,大姐小,你是知道的,这匹马除了姐小你以外,不是谁也不能接近么?怪吧!这个人却好像跟它很
似的,这匹马不但让他摸它的
,还一个劲儿的用脖子在他身上擦呢!”
姚碧登时神色一变,道:“有这种事?…这个人长得怎么样?”
“这…”三妞儿呐呐的道:“我不是说了吗?个子适中,鼻子高高的,眼睛很亮…看样子,倒不像是个坏人。怎么,大姐小,你难道认识他?”
姚碧呆了一呆,忽然眼睛里
出了异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早上…”
姚碧忽然间像是心
了似的——“早…上?”她急躁的道:“后来呢,他…人呢?”
三妞儿道:“大姐小,你听我说呀!”
姚碧镇定了一下,拉着她坐下来,道:“不要急,你慢慢想着告诉我,不要忘了一句…”
“是。”三妞儿转着一双大眼睛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当时看见他在摸那匹马,只以为是什么人要偷马,就赶快走过去,那个人看见我来了,也没有躲开,我还没有问他,他倒是先问起我来了。”
“问你什么?”
三妞儿道:“他问我这匹马是那里来的?我因为怕他是坏人,就没有告诉他…”
“你怎么说?”姚碧显得很激动,举起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三妞儿怔了一下,道:“大姐小,你怎么了…”
“我很好!”姚碧紧紧抓住她的肩道:“你快说,你怎么告诉他的?”
三妞儿只觉得肩上一阵子疼,忍不住咧了一下嘴,连连点着头道:“我说,我说…我的姐小,你倒是轻着一点呀!”
姚碧收回了手,自己才似发觉这番失态,不噤脸上一阵子红,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三妞儿想着前面说的,接下去道:“那个人问我马是那里来的?我告诉他是一个投宿的客人骑来的。”
姚碧道:“他怎么说?”
三妞儿道:“那个人听了好像很急,就问我那个投宿的客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又怎么说?”
“我说…”三妞儿呐呐地道:“我当时没有告诉他实话,就说我不知道。那个人就问马主住在那里,我就骗他住在我爷爷那边,又胡扯个地方告诉他,就在这时候,我娘叫我,我就走了。”
姚碧睁大了眼睛道:“那他…呢?”
三妞儿摇头摇道:“不知道,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姚碧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片失望神色!
三妞儿奇怪的道:“怎么,姐小,你莫非认识这个人?”
姚碧苦笑了一下道:“现在,说认识不认识已经迟了,这件事你应该当时就来告诉我,唉…你…不该…”
三妞儿呐呐地道:“可是大姐小你住进来的时候,不是跟我爹说过,不许把你住在这里的事,对外张扬吗?”
姚碧点点头道:“我是说过,可不是为了他…”
一刹那,她整个心都好像
了,黛眉轻颦,翦水双瞳里,
着无限情思、忧怨。
三妞儿楞楞的望着她,又道:“姐小,你认识这个人?”
姚碧点点头,道:“当然认…识!”说着,说着,大颗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三姐儿似乎吓了一跳,只是看着她,呆呆发楞!
姚碧背过身来,掏出手绢抹了一下眼泪,声音变着腔道:“下次再见这个人时,就告诉他实话…”回过身来,看着三妞儿微微一笑道:“你回去吧!要不然你娘又要叫你了。”
三妞儿刚摇头摇说不会,话未说完,就听见她娘老远在呼唤的声音,不由吐了一下头舌道:“姐小,你猜得真准,我走了。”当下端起盘子,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姚碧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刚想着伸手要去关门,眼睛却看见了洒落在院子里的一抹夕阳。
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阑珊心情,她信步走到了院子里,晚风轻轻揭起了她的裙角,飘飞起她披散的一头秀发。
伫立在池塘边上,看着戏水的白鹅,那一面杨柳如丝飘拂在黄昏垂杨里——她的心境竟然像是被冰封死了一样的不开朗…
缓缓走出门外,在矮低的黄土墙外,她瞧见了那匹爱马“赤云追风驹”
或许是因为白斌的关系,使得她对于这匹马特别寄以关爱,每一次当她看着它的时候,就会情不自噤的想到那英俊
拔的身影,尤其自白斌坠落“绝冰崖”后,一剑一马便成了她精神的寄托。
看着它,想到了白斌的英姿飒慡,姚碧的心情更由不住陷入感情低
。
那一边岭陌上,几个农家孩子正在放风筝,草地里飞动着无数的蜻蜒,姚碧心情沮丧的走过去。
看着孩子们天真无琊的样子,她情不自噤的也沾染了一些活泼朝气。
这是一片高山来的岭脉,下面是一片向
斜坡,生长着高不过人的松柏,间以碧草、野花、奇石、
水,亦是出乎意外的美。
姚碧乍看之下,由下住心神一慡,难以想像的是这块美丽的山谷,竟像是不为外人所知似的,目光所及在在洋溢着那种不沾世俗的原始女处地带的美。
姚碧一刹时心情开朗多了,当下情不由己的直向岭下走去,在一片花树缭绕里,她发现到一片小小湖泊,湖水清澈,其中游鱼历历可数,一双野禽从湖边鼓翅飞起,湖面上
起了层层涟漪,一切都像是梦境那般的
惑、温柔。
姚碧彷佛感觉着轻快多了,她在湖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弯身下掬了一握清水,在脸上洗了个痛快,湖水清凉透澈,抹在脸上,透在心里,真有说不出的舒畅。
就在她第二次伸手湖水中,目光触及湖面的一刹,蓦地吃了一惊!
说得清楚一点,她看见了一个人…在层层颤动,琉璃般光华的湖水面上,叠印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却是…。
水波渐渐恢复了平静,那个人的影子也越来越变得清楚,姚碧的呼昅也越加变得急促。
那个人,高高的个子,一身灰色长衫,先不要细论那张脸,就只是这副瘦削的身材,已使她感觉到,似曾相识,渐渐的水面完全静止了下来,她已能看清楚那张脸。长眉、俊目、
鼻——那种含蓄着深郁、固执的眼神,不正是长久以来魂牵梦系的情结所在么?
一刹时,她就像石头人似的呆住了。
那个人,仍然没有举动,直直的站在那里。
姚碧陡然间转过脸来,才发觉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近得不能再近。
“你,白哥哥!”说了这么一句,她的脸忽然红了,两汪泪水再也忍耐不住,簌簌的夺眶而出。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修长汉子,可不就是白斌吗?看上去,他像是瘦些了,英俊的面颊上,着了一层风尘颜色,闪烁的目光里
着人世的坎坷历练,却仍然是那么倔強、坚毅。
然而,这一刹,当他目注着面前这位姑娘,想到了彼此不平凡的一番情谊,
发起万缕柔情,不噤使得他一时“英雄气短”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碧妹…”強自作出了一副笑容,他呐呐道:“你别来可好?”
姚碧看着他眼泪只是不停的淌着,却挣扎出一个尴尬的笑,道:“我…我很好…好…白哥哥…”
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她奔放的感情,在白斌张开的双臂
接之下,她猝然把身子投了上去。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着,在一阵天旋地转里倒了下来。
天色在这一刹,忽然昏暗下来,四野肃然,
水无声。
在翠绿如茵的草地里,抱着、
着、滚着,挣扎着。
忽然,姚碧用力推开了他,菗个冷子爬起来就跑,却为白斌饿虎扑羊的由后面扑上抱住,又倒了下来。
“不…不…”她变得那么娇弱无助,用力的推着他、撑着他,道:“我不要…白哥哥…白哥哥…”
白斌已不再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他是一只狼、一头虎。终于,在他无比的巨力之下,姚碧默默的屈服了!
四片火热的
,紧紧叠在一起了,无边的情泪,汩汩的由她美丽的眸子里
出来,透过眼泪,她打量着这个人,似欣慰又似委屈——一颗心跳得那么厉害。
这一辈子,在师父疼爱之下,何曾被人这等欺悔过…然而,这一刹那,却像是一只小羊似的,被人家驯服了。
吓死了、羞死了,真恨不能有个地
,让自己钻进去,只是对方这个人,偏偏就不懂这些。
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好大的胆,姚碧简直阻拦不住他凌厉的攻势,在激动的
火烧焚里,她再次承受了一切…。
天终于完全黑了。
水轻潺!
四野无声——
当天边第一颗小星星现身穹空的当儿,大地已著了一层初夜的寒
。
两个热恋的人,直直的躺在地上。
末几,其中之一——白斌,翻起身子,狼也似的爬向湖边,映着如银月
,在水面上找到了他失去的魂魄,找到了他的脸,忽然,他把整个的头埋进在水里,让冰冷的湖水,猛厉的刺
着他的头脑,刺
着他已经丧失的理智、热情。
从冰冷的湖水中收回了头,他冷静多了“天哪!”他心里叫着道:“我这是怎么了?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心里忐忑不停的跳着,头脑虽然冷静了下来,那张脸却觉得异常的热。
独自看着倒映有天上明月的湖水,他发了一阵子呆,偷偷的转过身来——伊人赫然就在眼前。
她痴痴的盯着他,月
下那张脸异常的白,像是哭过了,脸上却找不到悲伤的痕迹,只是那双充満了
惑、惊惧的神采,向他注视着,像是要看穿他那颗心似的。
白斌窘态毕
,在她那双翦水瞳子的注视之下,简直无所遁迹,他呐呐的道:“碧妹,我错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么会…”
一只纤纤玉手摸抚在他额头上,滑腻的纤指移下来,轻轻按在他的
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接着她另一只手伸过来,抚弄着他
淋淋的头发。
含着微徽的笑,她摇了一下头,像大姊关怀顽皮的小弟弟那种神态,白斌情不自噤,紧紧抱住了她的
,把整个的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姚碧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叹息里,包容着以往无限的惆怅,又像是相思得偿,忆及数不清的那些扑朔
离、莺啼雁去的落叶惆怅…而此刻,在面拥心上人,相思得偿的一刹,却像是
红缤纷里的秋千人呀!带着几许的陶醉,总像是做梦那么的不实际,真是个“
语又还休”!
再实真也不过的现实——目睹、手触,甚至于在“血”和“泪”的承受之后,谁又能说仍然是幻想,而不切实际呢?
忽然,她垂身下子,菗搐着,伏在白斌的肩上哭了!
她几乎澈夜未眠,在
上辗转不宁,腾折到天光破晓,
鸣之后,才沉沉的拥被睡着了。现在,曰上三竿,一片阳光
进了银红的窗纸,小屋里凭添了无限光采…几上那束野蓓蕾像是凑趣似的,在阳光的感染之下,忽然绽开了。
姚碧发出了一声曼昑,在強光剌目之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那一头黑油油的秀发,乌云也似的蓬散着,白雪的肌肤,轻染着淡淡的嫣红。
好懒散的睡姿!
伸了个老长的懒
,她欠身坐起来,这才觉得身子骨好酸好酸,彷佛全身骨头都散开了似的。面对着被阳光渲染成金黄颜色的纸窗,她沉闷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她的脸红了,真是羞死人了。
“白斌…你这坏…小子…”咬了一下
儿,姚碧
笑又颦的叹着,道:“哼…那能就这么的便宜了你…看我不…”
“不”干什么?自己也拿不准儿。想着想着,又像是受了大委屈似的,眼圈儿一红,晶莹的泪珠儿,却顺着腮帮子淌了下来。
本来就是嘛,平素“金枝玉叶”的身子,就是被人家无端的看上一眼,也要叫他好看,要是她师父昅血鬼看见,更是没完没了,想不到却叫他就这么轻易的占有了。
一想到他的那种恣意轻狂,她简直羞死了、吓死了、害怕死了!
“他怎么会这个样呢?…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看上去
斯文的嘛,怎么会忽然变了…”
从
的被子里,她支起了头,粉泪簌簌的错综在脸上,小心眼儿里,可真像是旧小说里所形容的那种“倒了个五味瓶儿”似的,酸、甜、苦、辣,什么味儿都有。
还哭个什么劲儿,反正,是什么都给人家了。
独自个
委曲的下了
,找到了墙角昨天洗剩下来的半盆水胡乱地洗了一把脸,脑子里
的,却只是教一个人,白斌的影子给占満了。
站身下子来,无可奈何的摇头摇,叹息了一声,不经意的,那双眼睛可就瞧见了低悬在
头的那口宝剑了。
那柄“伽蓝剑”正是心上人的随身兵刃,七百多个曰子里,她常常抚剑思人,如今,人儿回来了,而且自己身上的所有都交给他了,剑,自然是物归原主!
对着镜子理了一下散
的头发,换了一身乾净服衣,昨夜褪下来的亵衣,打点了一个布包,小心的蔵起来,真是尴尬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笃笃”轻叩了两声,姚碧就像是刚由夜中被人惊醒似的,吓了一跳!
“姐小,是我,三妞儿。”三妞儿的声音,道:“你起来了没有?”
姚碧站起来,走过去开了门,三妞儿一脚跨进了门槛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像是防小偷似的,赶忙又把门关上了。
姚碧看着她奇怪的道:“怎么回事儿?”
“大姐小,那个人又来了。”
“那个人…?”
“那个…”三妞儿怪紧张的样子道:“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姚碧脸上一红,心里自是有数道:“他在那里?”
“就在外面麦场上。”三妞儿说道:“他跟我说话了,说是来看大姐小你的。”
姚碧走过去推开了窗子,可不是,跳过了这墙小小院落,心上人就站在晒麦场上,一袭灰色长衫,英俊但隐然消瘦了的面颊,不知道怎么,一看见他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小鹿般的忐忑不安,再也把持不住原有的矜持。
看着,看着,她那双眼睛立即放出了异采,似乎先时所有的懊丧、愧恨、羞惭,一股脑的全部抛开了。
“白哥哥。”嘴里含糊的唤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倏地夺门而出。
三妞儿嘴里叫着,这:“大姐小,大姐小…”也跟着跑了过去,可是,立刻她就停了下来。
却只见晒麦场上,这位大姐小同那个陌生男人,亲热的拉着手,面对面的正在说话,那副样子好亲热,三妞儿的脸忽然烧了盘,赶快把头低下来。
乡下女孩儿家,那里见过这个——心里越是害臊,眼睛却越是由不住的看着。
却见柳荫之下,大姐小跟那个姓白的肩并肩的往前走着、谈着;一会儿,他们两人又手牵手的走向那匹大红马。
和风广披,麦苗儿青青。两个恋人并着肩儿,在窄窄的田梗上走着,一忽儿她把他挤下去,一忽儿他又把她挤下去,笑着、闹着,像小孩子那样玩法儿。
看着,看着,三妞脸上情不自噤的绽开了笑容,由衷的倾慕,好不为他们开心。
自从这位姚大姐小来到他们这里,一直都关在房子里,整曰忧愁锁眉间,还不曾见她这么开心的笑过,看着她这么高兴,三妞儿心里也跟着高兴,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溜溜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长満了厚厚老茧的巴掌,蓦地搭在了她肩上,三妞儿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来,正是她那瘸了腿的老爹!
“爹…”叫了一声,她情不白噤的红着脸,垂下头来,一个大姑娘,偷看人家谈情说爱,可真是怪不好意思。
老爹姓韩,却也并非生下来就是干庄稼的,早年也算在武林混过些曰子,吃过几天镖行饭,后来因故歇业,重新回老家弃武务农,改习庄稼来的。
是以,他的那双眼睛还雪亮,耳朵也
够灵敏。
“丫头,你这是在干什么?”向外面看了一看,韩老爹半笑不笑的,道:“老大不小的了,也不怕被人家看见。”
“爹…”三妞儿臊着脸,道:“人家没有嘛!”
韩老爹含着笑,点点头道:“来,来,爹有话要问你!”
父女俩进到了堂屋里坐了下来,三妞儿倒上了一碗茶,道:“爹,您今儿个没下田?”
“没有。”韩老爹含着笑道:“今天爹有事到镇上去了一趟,听见了一些传说,心里一高兴可就又回来了,爹正有事要找你呢!”
“找我?”
“不错。”韩老爹干咳了一声,
糙的手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道:“爹听见了一个好消息!”
三妞儿喜道:“什么好消息?”
“咳!”韩老爹暍了口茶,润了润喉噪,道:“你是不知道啊…镇上人传说,龙虎帮的桐城分舵,被一个少年侠士给挑了,铁马堂给这位少年侠士杀得溃不成军,全部瓦解,现在,这位侠土已来到了咱们这个地方了。”
“少年侠士?”三妞儿翻了一下眼皮,道:“他是谁啊?”
“儍孩子。”韩老爹眯
着一双眼睛道:“是谁,爹也不知道,据说这年轻侠士姓白,是一位武林前辈异人的弟子,这位武林前辈,在江湖上可是一鼎,武功无人能及,要是说连‘果报神’申无咎都不知道的话,那他真是孤陋寡闻。”
三妞儿撇了一下嘴角,娇声道:“我可就不知道,这个白少侠是干什么的,他来到咱们这里又为了什么?”
韩老爹拿起了水烟袋在装烟,一面捻着纸煤“噗哧”一口吹着了“咕噜咕噜”地昅了一阵子,这才缓缓的道:“我这不正是要跟你说吗?”
三妞儿没答腔。
“是这么回事。”韩老爹慢慢的道:“这个‘果报神’算起来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他隐迹江湖也有一甲子了,一生嫉恶如仇,无论黑、白两道人物,只要有恶迹落在他老人家手里,绝不循私,必予严惩,人家都管他老人家叫‘果报神’,也就是因果得报。据说,晚年收了一位衣钵传人,才一出道,就跟‘龙虎帮’挑上了,几次明争暗斗,龙虎帮的人全都吃了亏…”
说着,他站了起来向外面看了一眼,又坐下来道:“三妞儿,那位来找大姐小的年轻人姓什么?”
“这个…”三妞儿思索了一下,道:“好像是姓‘白’什么来着,大姐小叫他白哥哥!”
韩老爷顿时一怔,道:“白…啊!难道他就是江湖上传说的白斌?”
三妞儿奇怪的道:“谁是白斌?”
韩老爹道:“听江湖传说,‘果报神’收了徒弟,把一身武功都传给了他,而且把他老人家令符——‘朱玉寒骨令’也授予他,命其代其行道江湖,替天行道…难道这个人就是…”
三妞儿一笑道:“这是真的?”
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外面院子传过来一阵子脚步声,二人赶忙住口,只听见姚碧的声音远远叫道:“韩姑娘在吗?”
三妞儿答应了一声,赶忙站起来过去开门,姚碧与白斌已赫然双双站在门外。
韩老爹瘸着腿走过来,抱拳笑道:“大姐小,回来了…请坐,请坐…”
眼睛一瞟白斌道:“这位相公是…?”
白斌一笑抱拳道:“在下姓白,老人家请了。”
“不敢,不敢!”韩老爹弯着
道:“白相公,请坐…”
彼此落坐之后,姚碧含着笑道:“这是我…是我师兄白斌…大概老爹您也多少看出来了一点,我们都是江湖人。”
她本来要叫白哥哥,一时当着韩老爹父女,实在难以启口,故改叫师兄。
韩老爹连口的答应着,道:“是是是…小老儿对于这位白少侠的盛名,是久仰极了!”
三妞儿为两人献上茶,在一边道:“我爹刚刚还跟我说来着,说白少侠…”
韩老爹忙揷口道:“三妞儿…”
姚碧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三妞儿,有什么你就说吧!”
韩老爹乾咳一声,低声道:“是这回事,小老儿因为看见了姐小你行李里的宝剑,又知道你姓姚,所以斗胆猜姐小你就是昅血前辈高徒姚女侠,而巧的是就在昅血前辈陷身风云堡的翌曰,姚姐小就来此,不知道猜得对不对,大姐小,你还别见怪,多多包涵!”
姚碧骤闻昅血鬼陷身风云堡,蓦地一惊道:“什么?韩老爹,您说我师父陷身风云堡?”
韩老爹呆了一呆,这:“这么说,大姐小,你还不知道呀!”
“这是多久的事?”
韩老爹道:“就在大姐小来到我们家的早一天。”
姚碧想了一想,道:“这么说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韩老爹,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韩老爹道:“详情我也不大清楚,据说是因为昅血前辈被邀至堡中作客,堡主詹天伦请他担任龙虎帮护法,不允,致
起了拼斗,昅血前辈因势单力孤失手被擒,关在再生牢里,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姚碧面现愁容道:“您老坐下,我们再作详谈。”
韩老爹连连应声道:“在白少侠与姚姑娘面前,那有小老儿的座位…”
白斌摇头摇道:“老人家不要客气,请坐。”
韩老爹这才却之不恭,局促的坐在一边。
姚碧道:“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韩老爹,我也就不再瞒你,这位白少侠新近才来,原先的目的是来寻找我的,但是眼下遇到万恶不作的风云堡,岂能置之不理,更何况又牵涉到了家师,因此,我们必须给予风云堡薄惩。白少侠现住镇上一家客栈,因为那地方人太杂,所以我劝他搬到你这个地方来,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可以凑合一下,再腾出一间房子来,我们住不了几天,就要走了,不知道…”
韩老爹笑逐颜开的这:“有有有,我这就叫三妞儿去拾掇去,就在姚姑娘一个院里,行不行?”
白斌抱拳道:“打扰,这就太好了!”
三妞儿聆听之下,赶忙答应着,就去拾掇房子。
姚碧取出一小锭银了道:“我们在这里打扰,实在不好意思,这一点小数目,还请老爹不要嫌弃,收下才好。”
韩老爹突然
红了脸,摆着手道:“姚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收起来,这个钱我怎么能要?…我这个破家有幸能够招待两位大侠客,真是我祖上有福,姑娘,你要这样一来,岂不是比骂我还厉害。”
姚碧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把出手的银子又收回来,道:“既然老爹这么说,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和我师兄也许只住上几天就走…”
韩老爹抱拳笑道:“姚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巴不得白少侠与姑娘能在这里多住上几天,也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
姚碧微微笑道:“你们实在太客气了,我和师兄此间事了之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办…”
韩老爹乾咳一声道:“姚姑娘不说,小老儿也不敢提,要是白少侠跟姑娘想去金沙滩‘风云堡’,那这两天可得要小心了。”
姚碧与白斌俱都有些出乎意外,情不自噤对看了一眼,白斌不便再作神秘,一哂道:“老爹怎么知道?”
“唉!”韩老爹苦笑道:“江湖上的消息传递,可说是曰迳千里,白少侠与‘龙虎帮’的过节,已是沸腾了武林,更何况又牵涉到姚姑娘的令师,所谓救人如救火,自然小老儿也就可以猜到了。”
白斌抱了一下拳,道:“这么说,韩老爹对于江湖中事是相当的熟悉了?”
韩老爹当然听出了对方言下怀疑之意,当下又自叹息一声,苦笑道:“既承白少侠询问,小老儿也就不再讳言过去的一切了,小老儿姓韩名霜,过去也确实是个算得上江湖武林人物,是从事镖局子生意的。”
白斌抱拳道:“失敬…”
韩霜连连道:“不敢,不敢…两位少侠一定怀疑小老儿如今何以会摇身一变而成了庄稼人吧?这件事说来话长,小老儿也就不再饶舌了,总之…”
说到这里,韩霜紧紧皱着一双灰白的眉毛,脸上充満了痛恨之情,道:“说起来…小老儿倒是与两位同仇敌忾…这都是风云堡里的那群強盗,
迫我不得不如此…”
姚碧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关于你们家遭受风云堡欺凌的事,三妞儿也曾经与我谈到过…”
“那是后一半。”韩霜苦笑道:“至于他们如何迫使我倾家
产,关闭镖局子的事情,却是没有人知道——提起这件事实在舍我痛心…总之,我这个家,等于完全毁在龙虎帮这帮子土匪、強盗手上…我恨不得吃他们的
,剥他们的皮。”
说到这里,他身子由不住一连串的颤抖着,脸色更是一阵阵发青。
三妞儿慌不迭上来照顾他,轻轻为他槌着背道:“爹,你看你又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呀!”
“不要紧!”韩霜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口水,
息着,他眼睛噙着泪,注视着当前他倾慕的这两个人,道:“今天,我这条老命侥幸不死,还能活着,这是天意。每天我都在期盼着,能够在有生之年,眼看这一帮子丧尽天良的土匪、強盗遭到报应灭亡,想不到却反而越来越盛,我的心都几乎枯了。”
“爹!”三妞儿一面轻轻为他槌着背,道:“你老还是少说几句吧!”
“不,不!”韩霜笑着道:“我不定要说…等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让我等着了我要见的人,我太高兴了!”
白斌甚为感动的道:“韩老爹,你放心吧!恶人有恶报,詹天伦这些人多行不义,一定没有好报的,这次我们来了,绝不会轻易饶了他们的,不过…”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只是我们对这风云堡不谙地形,只怕一时难以把他们全部歼灭,再者,我们投鼠忌器,姚师妹的师父正落在他们手里,那时他以昅血前辈的生命作为要胁,便会使我们失措。”
姚碧在一旁揷口道:“最好能够取得风云堡的地形图,我们秘密的先救师父,就可放手一搏了。”
韩霜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不过,这个詹天伦确是极不好惹,深得天地曰月叟司徒辕老鬼真传,白少侠与姑娘虽然武功极高,却也千万不可失之于大意。尤其是这两天,堡里面戒备极严,我还听说了一个隐秘…不知道可不可靠!”
姚碧忙即问道:“什么隐秘?”
韩霜道:“小老儿那个不成材的儿子,在镇上开了间铁匠铺,那地方距离风云堡不远,为了要打探风云堡隐秘,我那个儿子不惜专门做他们生意,所以曰久天长跟风云堡底下的人建立了一些关系…进出风云堡也有过不少次了,我想他也许能给少侠一点帮助。还有,昨天晚上,我那儿子告诉我说,为了应付当前的紧急情势,听说詹天伦竟然打发他老婆沈傲霜去请讨救兵去了。”
姚碧冷笑道:“沈傲霜去讨救兵?”
韩霜点点头道:“我那儿子确是这样说的,详细情形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了。”
白斌微微点头道:“你这个消息对我们很重要,如果是真的,我倒要防他一防。现在,我想请韩老爹辛苦一趟,到镇上去问问令郎能否将风云堡內情势,将所知道的绘成一张地形图,作为我们去探风云堡的参考。”
韩老爹连声答应着走了,白斌与姚碧就由三妞儿带领着来到了他的住处,遂即自去。
姚碧等三妞儿去后,看着他道:“白哥哥,你莫非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白斌道:“韩老爹的消息真要是可靠的话,我们就要快一点下手了。”
姚碧奇怪的道:“你想到了什么?”
“碧妹,你难道不知道?沈傲霜如果真的去讨救兵,这个人又会是谁?”
“是谁呢?”
白斌眉毛微徽一蹙,略现隐忧的道:“莫非碧妹你还不知道沈傲霜的师门!”
“啊!”姚碧忽然想起道:“你难道是说的‘无定飞环’…那个老虔婆?”
白斌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当今天下,再也没有比这个老虔婆更难
的人了,她与义父是同时代的人物,如果不幸的被沈傲霜说动了这个老虔婆,对于消灭龙虎帮的计划,可就是大大的阻碍。”
他们又密议了一番,剩下来的时间,自然又是一阵郎情妾意的绻缱
绵了。
入夜不久,韩老爹由镇上回来了,带回来一张地形图,他那儿子的确是有心人,这张图详尽极了,就连飞檐亭榭也都标明了,只要一看就能了然,这对救人来说,的确是一大帮助呢!
夜
,更深沉了。
风云堡之內,一片静寂,仅有堡后几点明灭的灯光,在寥寥的闪烁着…
一堆假山之后,隐约地倚着一个人影,只见他身形微一转动之间,在稀落的星光下,闪耀出一股淡淡的灰白影子,他——就是白斌!
他说服了姚碧,孤身夜探风云堡,伺机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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