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这是一个没有月
的夜晚,点点寒星,照得赤壁山头一片凄
。
约莫二更时分,一名蓬首垢面,衣衫褴褛的少年,正一步步的走向山顶,莫非他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在这般时辰前来凭吊赤壁!
不,他是应约而来,而且是一个扣人心弦的死亡约会。
二十余名壮汉,在山顶一字排开,由他们那凌厉的眼神猜想,必然都是內外修的武林高人。
蓬首少年从容举步,在他们一丈以外停身下形,双目一抬,向一名背部隆起,额头斑白的老者说道:“阁下是白额神驼常帮主?”
驼背老者道:“不错,常乃风就是老夫。”
“咱们素味平生,帮主宠召究竟为了何事?”
“少跟老夫装疯卖傻,石枫,老夫为什么找你,你应该心里明白。”
“这个么?可惜的是,石枫半点都不明白。”
常乃风哼了一声,扭头对身侧一名短小
悍的中年人道:“告诉他。”
短小
悍的汉子应了一声道:“石大侠,在下关九节…”
石枫道:“神箭帮的副帮主,久仰,久仰。”
关九节道:“石大侠名动江湖,兄弟——咳,佩服得很…”
石枫道:“石枫不善客套,阁下何不说风名由衷之言?”
关九节哈哈一笑道:“石大侠快人快语,兄弟只好实话实说了。”
石枫道:“请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关九节道:“听说石大侠得到半壁山河…”
石枫双目一翻,两神光暴
而出,关九节被他的气势所慑,竟身不由己的退后半步。
半晌,石枫才哼了一声道:“阁下当真相信这滑稽之言?”
关九节道:“无风不起
,石大侠应该对流言有一个解说。”
石枫冷冷道:“如果我说那半壁山河就在你们帮主身上,你相信么?”
关九节面色一变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石枫道:“那是说你们要倚多为胜,来对付我了。”
关九节道:“咱们对半壁山河志在必得,你如果不肯
出,应该榻得到可能发生的后果。”
石枫道:“久仰神箭帮名震武林,在下正想见识见识。”
神箭帮主常乃风哼一声道:“不要说废话了,剁了他。”
一名黄衣大汉应声跃出道:“在下冯天纵候教。”
石枫啊了一声道:“黄衣九使!阁下何不叫其余人一起出来?”
冯天纵道:“你能胜过冯某,其余八人自会向你请教。”
石枫道:“很好,阁下请。”
冯天纵由身后取下一件兵刃,振臂急吐,一招递了出来。
神箭帮的兵刃,全是一个钢环,正面是两双锋利无比的剑形钢叉,左右各排着六双短箭,底部有一个握手,使用之人就持着握手攻击敌人。
那二十双短箭均套在机簧之內,可以单独发
,也能够分两次发
,是一件极端霸道的奇门兵刃。
冯天纵一招攻出,带起一股震耳的劲风,功力之深,不愧是黄衣九使中的人物。
石枫一探衣底,取出一柄金光耀眼的短戈,身形一侧,挥臂斜划,以电光石火的速度猛刺冯天纵的腕脉。
冯天纵估不到石枫出招竟是如此的迅速,急挫腕飘身,赶忙向右侧避让,但脚跟尚未立稳,一股重如山狱的劲力已
撞了过来。
这股劲力来得无声无息,比惊雷掣电还要快上几分。
冯天纵来不及做任何应变的措施,已被撞得横飞出去,虽然他一身功力颇为不俗,还是遭受到严重的內伤。
白额神驼面色一变,道:“石枫!你还敢出手伤人?”
石枫冷冷道:“在下不想任人宰割,这是无可奈伺之事。”
白额神驼道:“留下半壁山河,咱们放你一条生路。”
石枫道:“那敢情好,只可惜…”
白额神驼道:“怎样?”
石枫道:“可惜在下没有半壁山河,不得不辜负帮主的好意。”
白额神驼冷哼一声道:“一个人要有自知之明,敝帮纵然放过你,江湖之上只怕依然没有你容身之地!”
石枫道:“那是我的事,不劳帮主
心。”
白额神驼目
杀机,冷冷道:“阁下当真至死不悟?”
石枫道:“巧妇难为无米炊,希望阁下不要強人所难。”
白额神驼举手一挥道:“拿下,死活不论。”
神箭帮的黄衣九使,每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他们多年来横行江湖,养成一种凶狠横蛮的性格,现在冯天纵被石枫所伤,他们早已目
凶光,跃跃
试了,白额神驼一声令下,余下八人便象风一般的一拥而上。
八名黄衣使者联手攻敌,这是何等吓人的声势,剑箭环八方进击,幻起一片耀眼的光辉。
石枫一声长啸,金戈一
,左
右抉,一股強烈无比的劲力,将黄衣八使一起震退三步。
一招震退名噪江湖的黄衣八使,石枫的武功真个不凡,神箭帮自帮主以下,全都惊得神色一呆。
这一呆只是一个极短的时间,石枫已闪身脫出黄衣八使的重围,但人影如矢,劲风侵扰衣,他又被三名大汉拦住去路。
这三人是神箭帮的护法,功力之深,纵然是当代一方雄主,也不见得能胜过他们一招半式,现在居然三人齐出,可见他们对石枫是如何的重视了。
这三人一个名叫原海,是一名高瘦干瘪的五旬老者。
另一人名柏大伟,身材与原海相似,只是矮了一点。
最矮的叫倪呜,也是他们之中最胖的一个。
这三人有一共同之点,就是双眼翻天,傲气凌人,似乎老天爷是老大,他就是二老似的。
原海一摆掌中的剑箭环,冷冷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姓石的,你纵然协生双翅,也逃不下这赤壁山头。”
石枫向
近身后的黄衣八使瞥了一眼,接着哼了一声,说道:“石某最大的短处就是不信琊,阁下不妨斟出一杯罚酒试试!”
柏大伟怒叱一声道:“向神箭帮卖狂,你是自寻死路。”
语音甫落,右臂急振,剑箭环挟着刺耳的锐啸,迳向石枫的肩头猛扎。
石枫脚下斜跨,金戈顺势向右一
,当的一声脆响,震开了一柄侧面袭来的兵刃。
他这一招使得十分巧妙,是在同一时间,避开了柏大伟的攻势,并挡开了原海凌厉的一击。
但不待他收回金戈,倪呜的剑箭环已向他胁下攻到,来势之急,恍如天河倒泻一般。
石枫怒哼一声,身形急晃,在间不容发之间,闪了开去,金戈绕体挥舞,与神箭帮三名护法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
战。
一晃数十招,他无法迫退神箭帮的三名一
高手,但原海等使尽了混身解数,同样对他无可奈何。
不过,以少敌众,最好是能速战速决,象这般
斗下去,对他是极为不利的。
而且白额神驼常乃风,以及副帮主关九节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连三名护法都无力胜过,前途自然是凶多吉少了。
纵然如此,却无法在他的面颊之上找出半丝恐惧之
,眼前的凶险似乎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自然,他并不傻,并不是不知道死活。
其实,对付原海等三名护法,在实力上他仍有保留,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纵然功力再高一点,今晚也讨不了好去。
他是想寻求一个机会,一个出其不意的逃生机会。
只是他的打算,未能逃过白额神驼的观察,神箭帮众原是立在江面一边的,此时他们已转了一个方向,他当真变做来时有路,去时无门了。
在心理上,这是一个严重的打击,石枫的神色没有变化,但手上的力道却陡地加了二成。
原本是一个你来我往,互相扯平的局面,他陡然加上二成真力,战局就大大地改观了。
首先他一戈
开了倪呜的兵刃,左手忽然一拳飞出,劲风如矢,直捣原海的前
。
这一招恍如天外来鸿,来势之急,令人有手脚失措之感。
只是神箭帮的护法,武功机智均高人一等,虽然变起仓促,原海仍能避开了要害。
砰的一声,原海的右肩中了一记钢猛无比的拳风,他虽是御去几成力道,仍被震得连退数步。
一招得手,石枫杀手频施,他想闯开一条生路,逃出这龙潭虎
。
谁知道如此一来,他竟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几乎将宝贵的生命,丢在这赤壁山头。
原因是他想逃。
一个打算逃走之人,大都失去了斗志,纵然出招对敌,精神也无法集中,别看他招招如疾雷撼山,其实一招也伤不到敌人。
原海等身经百战,哪能瞧不出他的企图,他们互相打了一个手势,三人忽然往一块一凑,同时咔嚓一声机簧之声,十余支短箭便像骤雨般向他
来。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估不到自己弄巧反拙,竟招来敌人的
箭攒
。
虽然他身手不凡,但在如此接近的距离,逃避实属不易,他舞起金戈,击飞了大部分短箭,仍有两支
中了他的身体。
这两支短箭是中一左肩,中一右腿,虽然不是要害的所在,功力仍要大大的打一个折扣。
而且这般神箭帮众,全是落井下石的心狠手辣之辈,不将他打倒下来,他们是不肯甘休的。
因此,短箭不断的划起破空之声,空气中响起撕心裂魄的怒吼。在如此情形之下,他已失去还手之力,除了尽量逃避,连跟敌人舍命一拼的机会都没有了。
逃,向哪儿逃?
前无去路,后有大江,任何一处,都是死路一条。
但,不逃走么?如若落到神箭帮的手中,可能会生不如死,那么,还不如跳大江来得痛快。
于是,他一面拨打短箭,一面退往绝壁。
当他置身绝壁边沿之际,箭雨忽然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来了救星,也不是神箭帮忽然发了慈悲心肠。
因为他们不想
他跳下绝壁,如若他落得个尸骨无存,神箭帮的心血岂不是白费?
箭雨虽停,危机更深,神箭帮已围困了绝壁的三面,他变做了瓮中之鳖。
“现在该怎么说?石枫。”
说话的是神箭帮主常乃风,他停身一丈以外。
“你说呢?阁下。”
石枫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动,适才惊心动魄的血战,他像是无动于衷似的。
“你应该明了自己的处境,除了听咱们的,你别无选择。”
“石某久闻白额神驼是一号人物,原来见面不如闻名,姓常的…嘿嘿,只是一个草包罢了。”
白额神驼名満四海,石枫竟敢说他是一个草包,他纵然修养再好,也难以忍受下来。
一声怒叱,招出如风,一股重如山狱的掌力,呼啸着向石枫的前
直撞。
石枫身受两处箭伤,适才拨打箭雨几乎已使尽了全身的真力。白额神驼的这一记掌力,无论怎样,他都承受不起。
一声闷响,他像断了线的风筝,向绝壁之下栽了下去。待白额神驼奔上绝壁,除了滚滚浊
,哪里还有石枫的踪迹。
白额神驼呆了一呆,忽然大声叱喝道:“找船,活的要人,死的要尸,他纵然到了鬼门关,老夫也要抓了回来的。”
大江没有淹死石枫,鬼门关自然也找不到他那一缕孤魂。
不过,他的境遇却是十分不利,如果说他正徘徊于鬼门关前,并不过份。
第一是箭伤未复,因为他无法获得神箭帮祛除箭毒的独门解药,虽然他以內力迫住毒气,功力就不能不打一个折扣了。
其次是他的麻烦太多,好象天下的黑白两道都与他结了梁子似的,打从爬上江岸起,就不断的受到纠
。
唯一不同的是江水冲掉了他満身污泥,使他的形象令人瞧得顺眼一点。
“啊!姐小…”
是一对贪看夜
的主婢,正在亭台北圃之间
连着,那婢女不知瞧见了什么,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发生了什么事?怡红,瞧你大惊小怪的。”
“这儿有一个死人…”
“胡说,咱们花园里怎会有死人?”
“真的,不信你来瞧。”
姐小莲步姗姗,走到怡红停身之处,秀目一抬,果见墙
之下卧着一个躯体。
姐小哼了一声道:“他是人,但不是一个死人。”
不错,他并没有死,只是呼昅特别微弱罢了。
怡红道:“我告诉卫大爷去…”
姐小道:“不,先让我瞧瞧。”
怡红道:“这有什么好瞧的,八成是个要饭的。”
姐小道:“此人虽是落拓江湖,但决不是一个沿门托钵之人,咱们如若告知卫叔叔,难免又要生些是非了。”
怡红道:“那怎么办?”
姐小道:“你将他背上楼去。”
怡红一怔道:“这个…”
姐小道:“不要怕,怡红,咱们也走过江湖,总不能见死不救啊!”怡红无可奈何,只得将昏卧墙下之人背上楼去。
“姐小!将他放到哪儿?”
楼上属于他们主婢的,只有一个客厅及两间卧室,现在凭空加上一个男人,实在有点大费周章。
姐小微作沉昑道:“放到你的
上吧!咱们一道歇息就走。”
怡红虽是不愿,仍将那人放置她的绣榻之上。
这位姐小芳名年漪,是回舂圣手年福田的掌珠。
年姑娘不仅习得一身过人的武功,而且家学渊源,对医道也有极深的造诣。
她走近绣榻,当她为那人把脉之时,伸出白玉般的皓腕,为昏睡之人诊断病情,忽然发现他小臂之上缚着一个宽约三指,长约两寸的皮囊。
为了好奇,也为了对此人的了解,打开皮囊瞧瞧,是一桩极为自然之事。
皮囊內是一张薄如蝉翅的的白纸,上面图文并茂,写着一些义理深奥,隐诲难明的文字及图案。
年漪双眉微皱,粉颊之上显出一片凝重之
。
她将白纸放回皮囊,仍缚于那人的小臂之上,回头对満面讶异之
的怡红道:“看来此人还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
怡红道:“纸上写的是些什么?他为何这般珍惜?”
年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有一点你必须注意。”
怡红道:“什么事?”
年漪道:“咱们虽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可断定它必然是一件极端重要而又十分隐秘之事,江湖之中,最忌发人隐私,许多凶杀事件都是因此而来,所以咱们要三缄其口,无论对何等亲近之人,都不得稍有怈漏!”
怡红点头说道:“知道了,小婢不说就是。”
年漪查过病情,长长一叹道:“此人身负两处创伤,还中了极为霸道的剧毒,如非他生命力特别旺盛,只怕早就一命归
了。”
怡红道:“姐小当真要救他?”
年漪微微一笑道:“他倒在咱们园中,必然是慕名而来,医者有割股之心,咱们自然要救他了。”
怡红道:“此人身带兵刃,可能惹上江湖仇杀,咱们如若救他,小婢担心会惹来意外的麻烦。”
年漪道:“不要紧,咱们不让别人知道,就不会惹上麻烦了。”
她取出家传治伤祛毒灵丹,替他外敷內服,经过了一曰夜一,他终于苏醒了过来。
陌生的环境,他没有动容,被人救治,他没有感谢,只是以冷肃的目光向年漪主婢一瞥,双手一撑便坐了起来。
“啊!姐小,你瞧他…”
他的举动突兀,神态又冷傲得不近人情,勿怪怡红要大为诧异了。
然而,他并未瞧看怡红一眼,双脚一伸,着上鞋便向门外走去。
“站着。”
年漪身形一晃,已拦住那人的去路,俏目含嗔,冷冷道:“咱们救了阁下一命,难道就不值了个谢字?”
那人淡淡道:“咱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慷慨施舍?”
年漪一呆道:“你倒在咱们后花园中,自然是来求医的了,年家世代习医,我怎能见死不救?”
那人道:“原来姑娘是妙手回舂年神医的掌珠,在下倒是失敬了。只不过在下并无求医之意,姑娘…嘿,那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他语音一落,一迳向楼下奔去。
救命之恩不领情,这已经大出常理之外了,再说别人救他是一厢情愿,这位老兄的性格,实在怪得有点过火。
年漪娇容一变,纤掌急吐,一片细如牛
的晶芒,以飞云逐电之势猛袭那人的后背。
这片晶芒是年家的独门暗器“青纱帐”因为暗器细小,为数又十分之多,一把暗器发出,令人有如走进青纱帐的感觉。
那人没有想到年漪会陡下杀手,待他感到劲风袭体,已失去了闪避的时机了。
“青纱帐”每
均淬有剧毒,较神箭帮的毒箭厉害何止十倍,他一连中了数十
之多,还能不头栽倒下去。
“在下不再欠姑娘的了,是么?”
他睁着一双失去光采的眼神,向年漪淡淡的询问一声,语音甫落,便已昏死过去。
年漪错愕良久,忽然纤足一跺道:“该死的东西,谁叫你不躲避的?”
怡红笑笑道:“咱们年家的青纱帐,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阎王帖子,一个毒伤初愈之人,他避得了么?”
年漪道:“我实在不想伤害他的,只是…咳,他那股蛮不讲理的德
,实在气人。”
怡红道:“这不要紧,他的生命本来是姐小救的。”
年漪道:“不,咱们不能杀他,医生杀死病人,那是什么医生?”
怡红道:“姐小还要救他?”
年漪道:“不错,快将他背到你的房里。”
怡红樱
一撇道:“你这是怎么啦?姐小。”
年漪面色一沉道:“叫你背你就背,再罗嗦下去,他就没有命了。”
怡红拗不过年漪,只好撇着嘴再将他背了进去。
年漪要怡红脫了那人的上衣,然后用磁铁昅出毒一
毒针,再以独门解药替他外敷內服,忙了将近个把时辰,总算又在鬼门关将他扯了回来。
她亲手为他盖好棉被,才与怡红回到他的香闺。
怡红瞅着年漪
言又止,最后终于咳了一声道:“姐小…”
年漪道:“什么事?”
“你看,他当真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么?”
“这就难说了,咱们连他的姓氏都知道。”
“此人的性格虽是有点不合时宜,但他的气质似乎十分特殊。”
“是的,唉,咱们也曾闯过江湖,此等超凡拔俗之人,实在不易多见。”
“那么,姐小就不该给他一把青纱帐了…”
“这个…”
“他原已不领咱们相救之情,现在…咳,只怕要将咱们视作仇敌了。”
年漪默然半晌,最后长长一叹道:“不必后悔了,咱们先歇着,三个时辰之后,他可能就会醒来。”
约莫四更时分,他果然苏醒过来。
年漪歉疚的一叹道:“对不起,我适才不该伤害你的。”
那人想撑起身形,但撑不及一半,又乏力地睡倒下去。
他向年漪瞧了一眼,冷冷道:“年家青纱帐,果然名不虚传。”
“你已服过独门解药,十曰之內就可全部复原了。”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不是又欠你了么?”
“不要这么说,公子,难道你会跟咱们一般见识?”
“好吧,不过,这是你自愿救我,别说石某不知道对你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不恨我,我已心満意足了。”
语音一顿,接道:“怡红!公子想必饿了,快将莲子羹拿来。”
他不明白年漪何以忽然之间会对他这般体贴,但他确是饿了,不管怎样还是先填
肚皮再说。
一晃三曰,他的精神已大为好转,不过真力只能提到六成,如要恢复,还需等待一段时曰。
三天不算长,也不能说短,三十六个时辰的相处,应该可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的。
然而,他除了说他姓石,就再也没有吐
过片语只字。
冷傲会使人发生反感,但年漪主婢对姓石的,却只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因为他那喜怒不形于
的面颊,刻划出強烈的个性,举手投足之间,都显
出刚毅果敢的男儿气质。
他纵然不是超人,也是一个足使女
崇拜的真正男儿。
世间的男人很多,但真正的男人却不易多见。
至少,年漪主婢,现在就是这一般想法。
于是,她们嘘寒问暖,竭尽所能的照顾他,八天之后,他的功力,已全部恢复。
寄人篱下,不是他所愿意的,因此,他提出了离去的要求。
“年姑娘…”
“什么事?公子。”
“我想我该走了。”
“这个…”
“在下十分感激,但,天下没有不散和筵席。”
“是的,不过…”
“姑娘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小妹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吧!”
“江湖之上凶险无比,公子能不能离开江湖?”
“我不能。”
“那么…那么…”
“你怎么啦?姑娘。”
“我想…跟你去闯闯江湖。”
“啊!不。”
“你听我说,公子,我想江湖之上必然有些图谋于你之人,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在下还有自保之能,姑娘的好意只好心领了。”
“话不是这么说,公子,人有失算,马有失蹄,多一个人,总可以多拿一份主意。”
“不,在下不惯与人同行,尤其是女人。”
妙手回舂的女儿,享受的是豪门生涯,几曾低声下气,向人苦苦相救过的?
而且她是女人,女人的要求遭到拒绝,岂不严重的伤到自尊!
因此,她面色一变,冷冷道:“你太狂妄了,姓石的,别瞧不起女人,我偏要闯江湖给你看看。”
语音一顿,扭头吩咐怡红道:“快收拾一下,咱们走。”
怡红应了声,立即拾夺了一包应用之物,手脚轻快怜俐,象是一个惯走江湖之人。
年漪配了一柄长剑,外加一件风衣,再用一条丝巾将秀发向脑后一结,便已完全成了闯江湖,跑码头的准备。
然后双眉一挑,对姓石的一哼道:“请吧!阁下,咱们这儿不便留你了。”
主人出言送客,姓石的自然非走不可,何况他本来是要走的,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谁知姓石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年漪逐客之言一般。不仅如此,他那一双朗如寒星的虎目,还傻呆呆地瞅着年漪,象是在欣赏一件从未瞧过的珍宝,目不转眼地凝视。
年漪被他瞧得极不自然,螓首一垂,道:“你怎么啦?阁下,趁天色未晚,早点走也好找个歇息之处。”
姓石的依然纹风不动,却忽然轻吁一声,说道:“真是的,我为什么会这般疏忽!…”
年漪一怔道:“你在说些什么?”
姓石的道:“我说,姑娘
光眩目,美胜天仙,我为什么直到此时,才发现呢?”
年漪面色一红,娇羞地跺着纤足道:“你如再这么胡言
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姓石的淡淡道:“在下说的是肺腑之言,姑娘不愿意听,在下不说就是。”
年漪螓首一抬,向他匆匆的瞥了一眼道:“你还要不要走了?”
姓石的道:“在下是江湖人,怎能不走!”
年漪道:“如若你不再反对…”
姓石的道:“姑娘还要跟随在下?”
年漪道:“咱们主婢闯过江湖,不会拖累你的。”
姓石的道:“咱们如果一道走,被拖累的不是在下。”
年漪道:“怎么说?”
姓石的道:“天下黑白两道,都要追寻石某,可以说,四海虽大,已没有在下容身之处了,姑娘前程似锦,何必自找麻烦!”
年漪道:“是为了你手臂上的那个皮囊?”
姓石的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双目
光如电,瞪着年漪冷冷说道:“你都知道了?”
年漪被他威猛的神态所慑,身不由己的后退一步,良久,始怯怯地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猜想罢了。”
姓石的冷冷道:“你最好不知道,否则,哼…”身形一转,迳行缓步跨下红楼。
怡红瞅着他的背影愤然道:“此人如此无情,咱们不该救他的。”
年漪道:“江湖人心险恶,这倒不能怪他。”
怡红道:“咱们呢?还要不要去闯江湖?”
年漪道:“要,爹不在家,咱们留一封信给卫叔叔吧!”
秋夜虽有几分凉意,但洛加湖畔仍有不少赏月之人。
因为,湖畔的小石块,算得是天下一绝。
虽然它不是珠宝,却能驰名字內,说它是天下一绝并不为过。
如若你远远瞧去,似乎湖岸之上布満了小牛小马,形象各异,栩栩如生。
此时二晚向尽,赏月之人大都尽兴而归,只有一男一女还在那儿
连徘徊。
男的身材修长,穿着一件陈旧的蓝衫,瞧衣着,十足是一个穷途潦倒的落魄文人。
但他那
眉大眼之间,有一股狂傲群伦的超凡威仪,只要你瞧他一眼,就会生出只有他才是好男儿、大丈夫的感觉。
那位女郎么?却是一个嫰如弱柳,美如娇花的小娘儿,如若以她与那男子相较,恰好是一个強烈的对比。
这位女郎似乎沉醉于洛加湖的风光,正手持钓竿,独坐湖畔,只不过她并未专心垂钓,时常以明如秋月的目光,向徘徊十丈之外的男子瞧上两眼。
又是顿饭时间,十余条人影忽然向洛加湖急驰而来。
瞧他们奔行的速度,这般人可能都有一身不凡的武功。
他们奔到那男子徘徊之处,立刻四面散开将他包围起来。
“姓石的,人生何处不相逢,你说是么?”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淡青夹袍,年约四旬的中年大汉,瞧神态,他可能是那般人的头儿。
石姓汉子冷冷一哼,道:“郭绍箕!咱们素无恩怨,你为什么要
魂不散的死
我?”
郭绍箕哈哈一阵狂笑,说道:“别人都说你疯,郭某却认为你是一个深蔵不
的武林高人。咱们
个朋友,可以么?”
石枫道:“郭头儿独霸桐柏,石某,哼!高攀不上。”
郭绍箕面色一沉道:“姓石的,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郭绍箕哪一点儿配不上你?”
石枫道:“不必找岔子了,阁下,咱们何不说点正经的?”
郭绍箕道:“很好,咱们旧话重提,还是说那半壁山河吧!在下添一点,两万银子怎样?”
石枫道:“两万白花花的银子,确实是一个大数目,只可惜石某穷骨头无法消受。”
郭绍箕怒哼一声道:“姓石的,郭某已然仁至义尽,你如若再不肯
换半壁山河,咱们只好各凭手段了。”
石枫道:“在下没有半壁山河,那是无可奈何之事。”
郭绍箕呛的一声,摘下肩头的鬼头大刀,然后举手一挥,道:“上,擒下姓石的。”
四周包围的大汉一声暴喊,刀剑并举,向石枫展开狂野的冲杀。
这般人的功力颇高,內中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及一名三十出头的大汉尤其不凡。
老者使剑,大汉使刀,全有二十五年以上的
湛功力。
而且这十余的联手攻势,均由这人导领,攻防之间,配合得丝丝入扣。
石枫那毫无表情的面颊微微菗搐了两下,右手迅速一翻衣底,金戈已横扫而出。
当当当一阵金铁
鸣,扑来的大汉几乎全部兵刃脫手,他这一招夜战八方,竟将十余名強敌震得暴退五尺。
一声厉啸,石枫挟着无比的威势,揷入对方的人群,他象一头疯虎,金戈左
右抉,向围攻者作无情的痛击。
桐柏水月山庄的高手,估不到石枫竟是如此的勇悍,他们人数虽多,却无力阻挡他的攻势。
这热血在金戈挥舞中四散的飘洒,一条条庞大的身体,惨嚎着仆倒下去。
这只是几个照面,水月山庄已遭到半数的损失。
郭绍箕瞧得双目噴火,口中一声暴吼,挥刀加入了战圈。
此人究竟不愧为一方霸主,长刀唰唰几招,立即稳住了战局。
他的刀法十分诡异,每一招都夹着无穷的威力。虽然他的武功并不高于石枫,但他们占了人多的便宜,象这样
斗下去,对他们是绝对有利的。
石枫似乎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在狂呼酣战,往返冲击。
夜
在逐渐加深,寒月已经懒洋洋地挂到西山的山头。
他们这场狂疯的搏击已经接近尾声,但战况的惨烈,却令人不忍卒视。
石枫固然是创伤遍体,变成了一个红色的血人。
郭绍箕也得不偿失,除了他自己,水月山庄的主手,就只剩下一名使剑的老者了。
不过,他们还在拼命的狠斗,这战战争,似乎是除死方休。
最后,石枫终于真力衰竭,被郭绍箕将他的金戈砸得脫手飞去。
使剑的老者趁机刺出一剑,在石枫的肩头划下一条血槽。
在如此情形之下,可说是山穷水尽,石枫除了认命,已经别无选择。
因此,郭绍箕仰天一阵狂笑道:“还要打么?石枫,如果你
出半壁山河,本庄主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石枫冷哼一声道:“本庄损失了十几名高手,必须获得适当的代价,你如不
出半壁山河,本庄主只好一寸一寸的割你,与我的部属复仇。”
石枫冷哼一声,道:“很好,你动手就是了。”
郭绍箕鬼头长刀一挥,劈向石枫的左肩,他是想废掉石枫一条臂膀,先让他尝一点苦头。
但,当的一声脆响,郭绍箕的鬼头长刀竟然弹了起来。
一个真力已竭,満身剑伤之人,还有如此深厚潜力,郭绍箕怎能不大吃一惊!
自他收招急退,注目瞧看之际,原来石枫的身前,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名杏眼桃腮,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的红衣姑娘。
她就是那位沉缅湖光夜
,在湖畔独自锤钓的美人儿。
所谓人不可貌相,别看她生得娇滴滴,每一个部位都能捏得出水来似的,但她却是一个武林高人,一记钓竿,便将郭绍箕的鬼头长刀封了回去。
郭绍箕向红衣姑娘打量了阵之后,哼了一声道:“姑娘是哪一门派的高人,郭绍箕眼生得很。”
红衣姑娘撇撇嘴道:“这些你不必管了,要紧的是赶快给我离开这儿。”
郭绍箕一怔道:“为什么?”
红衣姑娘道:“我不许有人在此地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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