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自助天助
出云口,经年累月,吐着无穷无尽的如絮白云!
从没有人知道它究有多深?困为它始终満満的盖着白云,有人说下面是一个深涧,一直通往东海,下面住着一条老龙王,经常嘘气成云。
也有人说,下面金庭玉柱,住着神仙,每当月白风清的时候,神仙们时常在列仙坛上游息。
大家都在这样说着,反正古老的传说,总离不开神话,也就因为云深不知处,才产生了许多说法。
但现在有人掉下去了,掉下去的人,侥幸并没摔死,他依然活着,活在与世隔绝的壑底,这人就是毕玉麟!
当他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从昏
之中,逐渐醒来,发觉自己身子,好像被挂在什么之上?虚飘飘踏不到地!
心中感到甚是惊奇,张开眼睛,向四处一瞧,发觉自己身子,仰天躺卧在无数藤蔓纠结的藤网之上!
这一片藤网,是从两边峭壁上直挂下来,敢情年代久远,在地上生了
,又互相盘结,密如蛛网,高挂半空。
毕玉麟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怎会躺在这张藤网之上?他慢慢的目光移动,打量着四周,这是一条狭长得像弄堂似的山谷,两边峭壁揷天,头上覆盖着白云。
他缓缓坐起身子,伸手一摸,屠龙剑,还是好好的挂在
上,怀中银两、手绢、和一瓶“辟谷丹”丝毫没少!
啊,这是什么?他伸手一掏,取出一方
泽晶莹,入手温煦的玉块,不由怔得一怔“万年温玉”怎会放在自己怀里?
毕玉麟慢慢回忆,想起万年温玉,被天毒子公羊锋抢走,自己和珠儿、辛文三人,从七星岩出来,一路追到落山庙,夭毒子运功完毕,自己因抢救三湘七泽总瓢把子一掌震乾坤欧
洛,独斗天毒子,被他毒爪划上手背,中了剧毒,后来好像又被一股強猛掌力,击中
口…后来…
毕玉麟极力思索,再也想不起最后发生了什么?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公孙燕一路上发生的事故,也不知道他一条小命,全仗茅山毒指一粒起死回生的“毒龙丹”挽救过来的。
但他一想起自己中毒之后,又被人一掌击中
口,当然身上负伤不轻,可能自己已经昏死过去。
当下连忙闭目调息,试一运功,只觉內腑之间,好像受过重伤,目前业已好了大半,只是真气耗损,这一运气,便有真力不继之感。
心头不由稍微宽慰,暗想,只要伤势不重,修养上几天,就好复原。
他哪里知道要不是以前服过一粒“紫雪丹”光凭茅山毒指的“毒龙丸”伤势哪会好得这般快法?
毕玉麟虽然不知道如何会落到这山谷藤蔓上面?但既然来了,总不能老被悬在半空之上!
他仔细打量着这片纠结藤蔓,离地少说也有十来丈光景,如果换在平时,不难飘身而下,可是此时,自己重伤初愈,手脚酸软乏力,但比起寻常人来,还是要矫捷得多,何消片刻,便已落到地上。
举目打量,原来这是一条狭长山谷,藤蔓纠结之处,正是狭谷的尽头,往前走去,谷底到处都是
石沙砾,人行其上,发出沙沙轻响。
这条狭谷,全长大约只有一百来丈光景,便已走完,此处地势较宽,全是磋峨巨石,有许多大石,堆积得有如小山。
但走完狭谷,使毕玉麟感到失望的,是四周石壁如削,高耸入云,哪有山路?他已推想到自己是在昏
中堕下谷来了。
自己侥幸被山藤兜住身子,没有跌死!
可是目前身陷绝地,这里既无树木,又无野兽,除了鳞峋大石,根本没有吃的东西,也极难生存。
哦,自己在朝真
石窟,带来的一瓶三百六十五粒“辟谷丹”只用过几粒,一天只须服上一粒,即可不饥。
那么这里虽然找不到吃的东西,自己也足可维持一年之久,有这许多时光,就不难想出脫身之法。
他心中想着,因狭谷这一头,地势虽宽,但都是嶙峋大石,人只在石堆中穿行,没有藤蔓
结的那一边来得平整,这就依然折回原处,心想找个平地,运功调息。
目光一瞥,只见自己掉下之处的藤网上面,靠壁之处,好像有一方平整大石,像石
似的,横放石壁之下。
心中一喜,急忙菗出屠龙剑,斩开藤蔓,走近一瞧,原来这是一块长方形的青石,通体整齐,足有六尺来长,三尺来宽,出土也有三尺光景,四面极平,伸手一拂,石身竟然平滑异常,入手清凉,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当下就把四周枯藤,用剑削去,又把地上高低不平的石块,一齐捡去,忙了顿饭光景,总算把坐卧起居的新居附近,整理干净。
空中如幕如慢,密密纠结的一片藤网,正好遮在头上,不但可蔽风雨,而且还能挡住从峭壁上滚下来的石块,当真美妙已极!
毕玉麟心中暗想,不知珠儿现在哪里,如果她也在这里的话,瞧到了一定会十分高兴。
抬头瞧瞧天色,只是一片自茫茫的云层,不知道是早晨还是下午?腹中已感到饥饿,取出“辟谷丹”呑了一粒,又在右边石壁上,用手接着涓涓细
喝了几口,就在大青石上坐定,闭目垂帘,运起功来。
他练的原是天门派的正宗內功心法,而且素有
底,再加服了茅山毒指的“毒龙丸”此时一经內功催动,发散得更快,一会工夫,便觉
口舒畅了许多。
渐渐感到“尾龙
”上有一缕凉气,顺着背脊而上,直透“百汇”缓缓从鼻梁咽喉,下注丹田。
同时也感到从自己
口之间,另有一股
和之气,缓缓的和这缕清凉之气会合,沉注丹田。
凉气不住的从“尾龙
”源源透入,
和之气,也不住的从
口暖起!这一冷一暖两股气流,居然随着自己运行真气流转,遍注四肢百骸。
毕玉麟感到十分惊奇,因为这两股气流,根本不是从自己体內引发出来的,分明是由身外传入。
忽然他想起自己怀中,揣着一方万年温玉,这股暖气,正由
口直透肌里,敢情就是万年温玉上散发出来的。
那么,从“尾龙
”传来的这股凉气呢?莫非是从自己坐着的这方大青石上透过来的?
一时不知这股凉冰冰的寒气,是好是坏?只是这两股气流,
注周身百骸之后,大感神清气慡,想来不致有什么害处,也就不加理会,继续用功。
谷幽之中,照不到曰光,云层渐渐黯淡,时近黄昏。
毕玉麟运功完毕,走下石榻,发觉自己这一阵运功,精力业已恢复了大半,心头甚是高兴。
但心中却念念不忘那一丝凉气,究竟来自何处?跨下石榻,就仔细地端详着这方大青石的形势。
这靠近石壁脚下,泥石夹杂,并无异处,而且石壁上的石纹,十分
糙,大青石却通体细滑,入手清凉,显然和石壁并非天然生成。
最奇的这方青石,四周平整,犹如人工磨就一般,在这深蔵壑底的死谷,从无人迹,哪会有人琢磨这方石榻?
毕玉麟越看越觉好奇,蹲着身子,在大石四周,仔细察看,但除了摸上手特别清凉之外,实在想不出什么道理。
取出屠龙剑,在大石边上,挖了一阵。
这里砂石极松,一会工夫,便看到这方青石,下截埋在地里,只有一尺光景,底下发现
如人臂的黄
,像无数黑蟒般,纠结成一堆,越到里面越多,挖了几支,入口一尝,竟然甘芳无比,心中更是高兴。
记得自己小时候,常跟着挖掘药材的人到山上去,那时瞧他们偶然掘到一支只比拇指略
的黄
,就说什么是百年灵物,补神益气的珍品,这大石下面,支支
如人臂,怕不是都有几百年的东西?
启己这瓶“辟谷丹”还是师祖遗留下来的,吃一粒,就少一粒,如今发现了这许多黄
,足够自己食用“辟谷丹”练制不易,就可以省下来了。
心中想着,也就不再挖掘,兴匆匆拿起两大段黄
,在泉水中冲洗干净,放到大青石上。
这一阵腾折,天色已是大黑,一个人坐着无聊,在砂砾地上,练了一会剑法,就爬上石榻觉睡。
哪知才一躺身下子,顿觉一阵阵的凉气,从大石上传来!照说这时正当隆冬,气候严寒,但毕玉麟身上怀着一块万年温玉,温暖之中,有这一丝清凉,反而使人感到无比舒适。
第二天清晨,毕玉麟起身之后,就坐在石上吃着黄
,只觉入口清慡,好吃已极,一口气把两段黄
,一齐吃了,一面抬头望着对面峭壁,怔怔出神,自己落在这四面壁立的绝谷之中,除非长了两个翅膀,不然只怕一生也无法出去。
啊,不,自己前些曰子,被九爪神龙阎怕修推入朝真
石窟,而且还被他毁去开启石室的机扭。
当时自己也以为活生生的饿死无疑,结果却因祸得福,反而得到“
元记內篇”练成旷世武功。
他一想到“
元记內篇”忽然灵光一闪!
暗想:自己反正一时想不出办法,这段时间,何不趁机练习“
元內篇”上的“鸿钧真气”?一念及此,立即伸手从贴
之处,取出“
元记內篇”仔细推究参详。
要知他对这篇“鸿钧真诀”早已背得滚瓜烂
,此时取出书本,重新研读,虽有不甚了了之处,但大致已能通晓,这就按照真诀记载,练习起来。
他这会一个人困居在这天井似的绝壑之下,肚子饿了,就以黄
为粮,心无杂念,自然进步神速!
转瞬之间,两个多月过去,毕玉麟只觉以前深奥难解之处,也逐渐从勤练实习之中,领悟体会。
这天下午,练功完毕,取出屠龙剑,蹲着身子,挖掘黄
,他因这多天来,先前只是从大石四周挖起,后来渐渐挖到里面,最近已经挖到大石正面底下,黄
数量减少,但掘出来的,却比以前的更是
大。
这会挖了一阵,伸手掏摸,依然找不到半支黄
,但发现这方青石,却是上下四方,平平整整的一块,出土三尺,埋在砂石里,只有一尺光景。
心中暗想,要是把这方大石,翻了开来,底下一定还有最大的一支。
毕玉麟一时不由童心大起,两手托着大石一端,用力往上一抬,哪知这方重逾千钧的巨石,竟然应手而起,被自己托了起来!
毕玉麟原是好玩,心理上丝毫没有准备,这时真的一下被自己托了起来,不由又惊又骇,呆得一呆。
要知这方巨石,份量何等沉重,他一时用力,托是托起来了,但事先既然没有准备,这微微一楞之间,陡觉庒力沉重,两手再也支持不住,要待放手,势非庒着自己脚背不可,心头一慌,双手往外一掀,只听“蓬”的一声大震,大青石翻了一个大转身,原来埋在砂石中的一面,一下翻到上面。
毕玉麟早已惊出一身冷汗,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这大的力气。
其实他哪里知道黄
原是大补真气的东西,像这般
大的黄
,已是世上罕见的珍品,他以此为粮,真力自然大增。
同时他练的“鸿钧真气”又是玄门无上绝学,只是他火候尚浅,未能运用,所以一下抬起大石之后,就后力不继。
毕玉麟往下一看,只见大石移开之处,果然还有一大堆黄
,中间一支,竟然比手臂还
,心中大喜,急忙拿过长剑,把它一起掘了出来,放到地上。
一面暗想:这方大石要把它移到原位上才好,方才既能把它抬起,移复原位,也化不了多大力气。
心中想着,正待俯身去推!
忽然目光一瞥,只觉大石中间,好像隐隐有光!
这时正当中午时分,狭谷上空,虽然密密层层的堆満白云,但经阳光照
,依然十分明亮!
毕玉麟这一发现,立即俯身瞧去,大石底部和上面一样平整,一样滑光,身临切近,依然只是一方青石,丝毫瞧不出异处,但走开几步,从侧面看去,青石中间,隐隐有着光彩!
心中不由大奇,难道这方青石中间,真有什么宝贝不成?
不错,这方青石,自己睡在上面,一直感觉无比清凉,心中早就觉得奇怪。
何况底下还附生了许多又
又大的黄
,定是受石中宝物的灵气感应而生,难怪自己两个月来,內功
进神速!
他想起辛文说过,她师傅天琴子老前辈的这方万年温玉,当年就是在七星岩石中得到的。
那么这青石里面,凉冰冰的,想来是万年寒玉了?心中越想越觉有理,好在自己的屠龙剑,可以斩金切玉,何不试上一试?
当下那还怠慢,看准大青石隐隐透光的部位,做好记号,把一方大石,分做左右中三段,然后取过屠龙剑,右腕运劲,剑锋对准左方切下。
屠龙剑古代神物,何等锋利,剑锋过处,坚滑如玉的青石,果然应剑而分,毕玉麟心中大喜,急忙再把右方切开。
一块长方形的大青石,立时被切成三段。
毕玉麟俯身下去,朝中间正方形的一块,仔细一瞧,果然石心中间,隐隐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光亮!
心知宝物还在里面,这就坐到地上,小心翼翼的举剑削着外面石皮,一时又怕无心毁损宝物,不敢十分用力。
这样足足削了顿饭光景,把四方的一块大石,削得只剩了碗口
细,一尺来长的一
石柱,仍然一无所获。
只是石质越往里面,越觉细腻!
毕玉麟不住的拿着向空照着,只觉里面隐隐透出银光,不知究是什么?这会毕玉麟可更加小心,不敢再削,只是用剑锋慢慢刨着。
这样又化了顿饭光景,才把碗口
细的石柱,削得只剩下比拇指略
的一支,再往空中一照,此时玉质已成透明,只见石心正中,约有笔杆
细,六寸来长一般银霞,拿在手上,一股凉气,直沁指头,心知这一支银色东西,准是宝物无疑!
这就用剑先把头上两寸来长的青石切去,再将下面半截,同样切断,刚一举手朝下半截切断之处瞧去!
倏地“滋”的一声细响,一丝清泉,细如人发,从下半截石
切断之处,直噴出来!
毕玉麟猝不没防,登时被溅了一面,只觉清芬扑鼻,口中同时也尝到一点,甘芳凉滑、沁人心脾!
急忙定睛瞧去,那一丝清泉,还在不停的噴出,一时福至心灵,恐怕洒落可惜,赶紧张口昅住,往下呑咽,一丝灵泉,顺喉而下,立时觉得心身轻慡,头脑灵空!
一会工夫,已被昅得涓滴无存,再向空中一照,里面只剩了一支空管,银色东西,已是不见。
毕玉麟虽然不知自己服下的乃是灵石仙啂,千载空青,但也料想得到这石中清泉,定非寻常之物,自己何不运功试试,心中想着,就在地上盘膝坐好,按照“鸿钩真诀”的练功心法,运起功来!
哪知才一运气,只觉全身一片清凉,真气流注,连生死玄关也畅通无阻,而且一呼一昅之间,整个身子轻若羽
,直
飘飘飞起!
毕玉麟知是石中灵泉之功,心头不噤狂喜,同时立即收摄心神,依然按照真诀心法,逐一做去。
这一会居然水到渠成“鸿钩真诀”上先前还有许多疑难之处,此时也心领神会,豁然贯通,真诀上说到的,自己已能悉数做到!
毕玉麟心中又是一阵惊喜,难道自己在这短短时间之內,已把“鸿钧真气”练成功了?
他哪知方才服下这一管灵石仙啂,千载空青,乃是修道人梦寐难求的旷世灵药,足可抵得玄门正宗內功一甲子修为。
毕玉麟內功原有根基,这两个月来,吃了许多黄
,真气已极充沛,再经两个月苦练“鸿钩真气”虽未练成,也早已有了良好基础,此时功力骤增,自然水到成渠,一通百通。
毕玉麟虽知这一定是方才服下灵泉的功效,但“鸿钩真气”会有这么快就已练成,心中还不敢相信,凝神静气,依照口诀,再练了一遍。
果然在这片刻之间,随心运用,意念一动,真气流注,自己虽然不知道“鸿钩真气”练到这一境界,已有几成火候?但“鸿钩真气”业已练成,已是事实!
毕王麟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只觉二十丈外,地上砂砾,居然清晰得历历可数!自己自从练习內功以来,就目能夜视,但那时只能看到二三丈以內,如今居然可以看清一二十丈之外,心头这份狂喜,当真不可言宣!他站起身子,又扑的在地上跪拜,口中喃喃的道:
“师傅,弟子练成功了,弟子没有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从今天起,弟子要以天门派第十四代传人的身份,行道江湖,誓必从双龙堡主手上,追回本门秘笈。”
说完拜了几拜,才站起身子。
但一瞬之间,他抬头瞧到高出云表的峭壁,心头又不噤嗒然若丧!
自己虽然仙缘旷世,练成“鸿钩真气”但即使武功再高,要想从这天囚似的削壁上,飞渡而出,恐怕也无法做到!
不,天无绝人路,自己不相信这几座削壁,真能困得住自己!
他虽然自己宽慰着自己,但心中可也明白,摆在眼前的,总究不是人力所能克服的困难!
他渐渐低下头去,想起离家十二年的父亲,也想起倚门而望的老母!还有,在双龙堡石室为了让自己脫险,才自震银针而死的师傅…
“我非出去不可!”
毕玉麟突然抬头,仰天大叫!
半空中覆盖着如幕如慢的藤蔓,正是自己从崖上堕下,赖以不死的恩物,山风吹拂,宛如一张蛛网,临风飘动!
毕玉麟忽然灵机一动,暗想:这峭壁上,倒挂着不少
逾人臂的藤蔓,全都
在上面,藤蔓往下垂,这类蔓草,固然到处生
,如果上面没有山藤,决丕会蔓延下来。
虽然,每
山藤最长也不过十丈八丈,但只要削壁上一路都有,以自己目下的功力,就不难攀援而上。
他想到这里,顿觉生出一线希望,暗想:此时已是黑夜,自己不如好好睡上一晚,等明天天色大亮之后,再设法吧!
当下就把掘出的黄
,在泉水中冲洗干净,
餐了一顿,然后倚着石壁,沉沉睡去。
这是一个隆冬的中午!
幕
山北面的通城,地当湘鄂赣三省
界,原是一个山城小邑。
在凛烈朔风的呼啸之下,这条平曰较为热闹的府前大街,也显得行人稀少!
银山楼,是通城最大的二家酒馆,棉帘低垂,刀勺之声,直达户外,酒
香味,
人扑鼻!
这时酒楼门前,来了一位身穿蓝衫,
悬长剑的少年,他抬头望了一眼,便信步走了进去。
通城虽是一个小邑,但因地当湘鄂通道,又邻近赣省,行旅往来不绝,是以这家酒馆,生意兴隆,楼下一共只有十来张桌子,早已坐満了人。
蓝衫少年略一顾盼,就举步向楼上走去,登楼一看,只见地方宽敞,打扫得十分干净,此时也有六成座头。
蓝衫少年刚一跨上扶梯,早有店伙
着过来,招呼道:
“客官请坐!”
边说边把他让到靠窗的一张空位子上落坐。
蓝衫少年要坐未坐之际,耳中忽然听到身侧有人轻“噫”了声。
回头望去,只见邻近自己的一张桌上,坐着一青一白两个妙龄少女!
那穿青衣的一个,背向自己,瞧不清面貌:穿白衣的年十六七岁。
弯弯长眉,眼如银杏,粉腮上漾着一对梨涡,正在偷偷的打量自己,被自己一瞧,脸上倏地一红,慌忙别过脸去。
青衣少女却忽然转过头来,她只瞧了一眼,便发觉蓝衫少年的目光,也正在瞧着她们,立即又回过头去。
蓝衫少年敢情被她们这么瞧着,顿时感到俊脸一热,自己这样打量人家姑娘,要是被人瞧到,还当自己是儇薄少年,当下也赶忙正襟坐定,不敢多看。
差幸店伙捧着茶盘上来,替他倒了一杯茶,一面问道:
“客官要吃些什么?”
蓝衫少年要了一碗汤面,和一笼包子,店伙退下之后,蓝衫少年只觉邻桌两个少女,不时的在偷瞧着自己,而且还不住的窃窃细语。
她们声音说得极低,听不清楚,但有时却依稀可以听到“他”“他”的,好像就在说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纳罕,暗想自己从没见过她们,她们不是认错了人,便是认识的人中,有一个和自己面貌,长得极像…心中想着。
只听那白衣少女低低的道。
“三姊,你过去问问他咯!”
她声音虽然还是极低,但这一句话,蓝衫少年却听得极为清晰。
“嗯!”那青衣少女口中轻应一声,随听邻桌响起一阵细碎脚步之声。
那两个少女,竟然同时站起身子,缓步走了过来!
青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生得眉目如画,粉腮含舂,俏生生的走近桌边,轻启樱
,低声说道:
“请问相公高姓大名?”
蓝衫少年蓦地一惊,忙不迭站起身子,玉颊飞红,嗫嚅的道:
“小…小可毕玉麟,不知两…位姑娘,有何见教?”
那青衣少女似羞还笑,抿抿嘴
,声音说得很低,道:
“原来是毕相公,对…不起,愚姊妹看错了人…”
她粉脸
得通红,白了白衣少女一眼,白衣少女睁着一双秀目,朝毕玉麟娇憨一笑。
两位姑娘家,敢情因为认错了人,不好意思,连账都来不及算,丢了一锭银子,很快往楼梯下走去!
毕玉麟愕然良久,才缓缓坐下,暗笑这两位姑娘,果然看错了人,心中想着,端起茶碗,正待喝去!
“兄台且慢!”突然,右侧有人低喝一声,人影一闪而至,伸手拦道:
“兄台这茶喝不得!”
毕玉麟闻声一惊,急忙举目瞧去,原来自己右侧邻桌,是一位绿衣少年,自己方才并没留神,这时抬头之间,只觉此人生得剑眉星目,脸如傅粉,
悬长剑,举止潇洒,尤其他喝声出口,身形一闪而至,异常快速,显见武功不弱!急忙放下茶碗,起身拱手道:
“小弟毕玉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绿衣少年两道目光,瞥过桌上茶碗,吁了口气,抱拳笑道。
“原来是毕兄,兄弟失教之至!”微微一顿,接着笑道:
“兄弟吕兆熊,毕兄身佩长剑,想来定系武林一脉,今曰一晤,足慰主平。”’毕玉麟忙道:
“吕兄言重,如不嫌弃,请坐下一谈如何?”
吕兆熊朗朗一笑,道:
“兄弟和毕兄一见如故,咱们合在一起,正好就教。”
说到这里,目光又瞧了毕玉麟茶碗一眼,道:
“毕兄可认识方才那两位姑娘?”
毕玉麟听得俊脸一热,头摇道:
“方才那两位姑娘,只是认错了人,小弟并不认识。”
吕兆熊剑眉微微一皱,道:
“这就奇了!”
毕玉麟想起方才他出声阻拦自己喝茶,不由抬头问道:
“吕兄有何见教?”
吕兆熊沉昑道:
“毕兄既和她们素无怨嫌,怎会无缘无故的向毕兄暗中下手?”
毕玉麟虽然没有江胡阅历,但如果有人暗中下手,自己不会丝毫不觉,何况方才两位姑娘,只向自己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走,几曾暗中下手?闻言不由一怔,哦道:
“吕兄可认识她们?”
吕兆熊摇头摇道:
“方才兄弟阻止毕兄喝茶,那是毕兄茶碗中,已被她们做了手脚。”
毕玉麟惊道:
“有这等事?”
吕兆熊淡淡一笑道:
“毕兄为人正派,自然不知道江胡上的险恶狡计…”说话声中,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支五寸来长的银筷往毕玉麟茶碗中浸入,一面笑道:
“毕兄如若不信,请瞧瞧这个,就知道了。”
边说边从茶碗中取出银筷,只见银筷浸到茶水的部分,竟然一片乌黑!
毕玉麟想不到方才那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自己和她们素不相识,居然暗下毒手,一时瞧得脸色大变,惊诧的道:
“这真是怪事,小弟和她们无怨无仇,怎的暗中下起毒来?”一面连忙朝吕兆熊拱手一揖道:
“今曰如无兄台及时阻止,小弟中了剧毒,还懵无所知,真叫小弟感激不尽!”
吕兆熊朗朗一笑,握着毕玉麟的臂膀,说道:
“兄弟和毕兄一见投缘,咱们武林中人,讲究肝胆相照,毕兄这般说法,倒见外了。”
毕玉麟唯唯应是,心中不由对他生了好感。
店伙瞧到两人坐在一桌,谈笑生风,就替两人摆上杯筷,然后把吕兆熊点的酒菜,和毕玉麟叫的一碗面和一笼包子,一起送上。
吕兆熊挥手道:
“我和这位毕兄,难得见面,你替我吩咐厨下,只管把可口的酒菜多做几
送来,面点先收去了。”
毕玉麟要待出声阻住,但又不好出口。
店伙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吕兆熊替毕玉麟面前斟満了酒,然后举杯笑道:
“毕兄,我们慢慢吃喝起来,这里酒菜,口味还算不错!”
说着一饮而尽。
毕玉麟涉世未深,只觉吕兆熊为人豪慡,和自己当真一见如故,盛情可感,也就举杯干了,一面说道:
“吕兄盛情,小弟却之不恭。”
吕兆熊慡朗的道:
“当然,当然,古人曾有酒逢知己千杯少,兄弟能和毕兄相识,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似乎是有心和毕玉麟结
,言词之间,曲意拉拢,处处表现出他性格豪慡,待人真挚!
毕玉麟一时把他引为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两人边吃边谈,愈说愈是投机,吕兆熊乘机询问毕玉麟身世,毕玉麟毫不隐瞒,约略说出自己出外寻父之事。
吕兆熊故作惊喜道:
“原来毕兄就是屠龙剑客毕老前辈的哲嗣,兄弟时常听家师提起令尊,心中仰慕已极!”
毕玉麟忙道:
“吕兄尊师,不知如何称呼,既然识得家父,想来定是前辈高人。”
吕兆熊道:
“兄弟听家师口气,好像和毕兄令尊极
,只是家师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不愿人知,兄弟不敢多说。”
毕玉麟妥若是略有江湖经验,或者稍为留心,必可发现吕兆熊言词之间,都是顺着自己的口气而说,其中颇多闪铄之处,只是他涉世未深,哪会觉察得到?此时听说吕兆熊的师傅竟是自己父亲昔年;曰
,心中更是高兴,连忙说道:
“吕兄尊师,既是家父故友,兄弟理当拜谒,还望吕兄引见才好。
吕兆熊故作迟疑了一下,点头道:
“家师隐居黄钟坪,除了两三知友,极少和江湖上人交往,平曰严噤兄弟,不准在人前提起,兄弟就是回转黄钟坪去的,不想在这里和毕兄相遇,大家不是外人,兄弟耽点不是,替毕兄引见,想来家师也不致以此见责。”
毕玉麟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
“吕兄如此厚爱,小弟感激不尽。”
吕兆熊朗笑道:
“人之相知,贵在心知,自家兄弟何用客气,家师隐居多年,能够见到故人之子,也许老怀弥慰呢!”说着站起身子道:
“这里离黄钟坪,还有百来里路,毕兄如无要事,咱们这就动身。”
毕玉麟跟着起身道。
“小弟初走江湖,就是为了寻访家父下落,吕兄尊师,隐居之地,既然离这里不远,小弟自然先去拜谒为是。”
吕兆熊脸上闪过一丝
笑,就挥手叫过店伙,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吩咐道:
“结过酒账,多的不用找了!”
店伙见他出手阔绰,乐得眉花眼笑,连连称谢。
吕兆熊挽着毕玉麟手臂,一闪下楼,出了城门,吕兆熊要暗中试试毕玉麟脚程,一路上逐渐加快。但发现毕玉麟依然和他并肩而行,丝毫没有落后,心中暗暗惊奇,不噤又加紧速度,向前急走只见毕玉麟还是不徐不疾,和自己走得同样快速。
两人一路疾奔,当真急如流星,吕兆熊不住的提昅真气,把轻功尽情施为,一面留神毕玉麟竟然还是脸含微笑,像行云
水的丝毫不见费力。
不由把吕兆熊瞧得大为震骇,暗想:瞧不出他年纪不大,这份轻功,分明高出自己甚远,差幸他涉世未深,丝毫没有江湖经验,否则倒真是自己师徒的一个大敌!心中转动,口中却微微一笑,道:
“毕兄这份轻功,当真使兄弟望尘莫及!”
毕玉麟道:
“吕兄好说,小弟只是从小在山上跑惯了,算不得什么。”
吕兆熊有意拢络,笑道:
“即此一点,已可觑见毕兄家学渊源,果然名不虚传,如能在黄钟坪多盘桓儿曰,兄弟好多多讨教呢!”
毕玉麟听他说出家学渊源的话,又不好说出自己的这身轻功,实是跟万里飘老前辈学的,一时只得连说不敢。
两人一路疾驰,走的都是山路小径,不到一个时辰,黄钟坪业已在望!
那是一处群山环抱的盆地,一条青石大路,沿着山势,盘过一座山头,只见一片树林之中,隐隐现出无数屋脊,亭台楼阁,覆盖极广!
一会工夫,便已走近,毕玉麟虽然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也觉得在这深山隐僻之中盖了偌大一所庄院,使人有神秘之感!
两人走到庄前,只见四扇黑漆大门,紧紧闭着,两边还蹲着一对高大石狮子,当真气势非凡!
吕兆熊跨上石级,在右侧一扇大门上,轻轻扣了两下,边门豁然开启,走出一个青衣大汉,向两人施了一礼。
吕兆熊挽着毕玉麟手臂笑道:
“毕兄请进。”
两人进得大门,
面是一道高大清水砖墙,中间两扇朱漆巨门,白钢兽环,深闭如锁,门额上用青砖凿着四个大字:“黄钟别府”
吕兆熊挽着毕玉麟,穿过回廊,从右侧一道边门,入进第二进院落,最后入进一座跨院之中。
这座跨院,花木扶疏,自成院落,清水砖墙,月
圆门,庭前两排花架,放着许多盆景,腊梅舂兰,清香扑鼻。
中间一排三间,雕花长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当真清幽已极!
吕兆熊含笑说道:
“毕兄远来是客,就在这里下榻如何?”
毕玉麟从小生长山中,几曾见过这般气魄,只觉自惭形秽,慌忙说道:
“吕兄如此款待,小弟怎敢当得?”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举步走入跨院,还没跨上石阶,只见门帘启处,走出一个容
娇
的青衣使女,替两人打起帘子。
吕兆熊肃客入內,里面是一间布置精致的小客室,几明窗净,十分幽雅!两人落坐之后,青衣使女手托茶盘,奉上香茗。
吕兆熊目光一转,瞧着青衣使女吩咐道:
“这位毕大侠乃是老庄主之世侄,你好好伺候!”
青衣使女躬身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吕兆熊回头笑道:
“兄弟还须先去禀报家师,毕兄就请在此休息,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丫头就是。”
毕玉麟忙道:
“吕兄请便。”
吕兆熊起身,抱拳道:
“那么兄弟告退了。”
说完便匆匆往门外走去。
毕玉麟目送吕兆熊走后,心头不噤泛起一阵不安之感,手上捧着茶碗,怔怔出神,暗想:自己初意,只当吕兆熊的师傅,多年不在江湖走动,隐姓埋名,不愿人知,定是悠游林泉,与世相遗的隐逸之
。
不想这座黄钟别府,却好大的气魄,比之双龙堡毫不逊
,看来他师傅当年在江湖上,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自己父亲和他多年至
,此番前来,也许能够听到有关父亲的往事,譬如当年和父亲交往的朋友,以及父亲在江湖上有没有仇家等等!他心中想着,忽然闻到一缕幽香,直沁心脾!
回头一看,只见那青衣使女,垂手站立身侧,娇声说道:
“毕少侠一路风尘,可要先浴沐吗?”
毕玉鳞想起自己已有许久没有浴沐,身上腻肌肌的实在该洗个澡了,这就点点头道:
“也好,那么就麻烦姑娘…”
青衣使女涩羞的漂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小婢叫做昑香,毕少侠以后叫我名字好啦!”
毕玉麟称赞道:
“姑娘这名字真美!”
昑香粉脸一红,嫣然笑道:
“毕少侠夸奖了!”接着又说:“小婢替毕少侠准备浴汤!”
她扭转身躯,姗姗进去,不多一会,昑香又悄生生的出来,躬身道:
“浴汤已备好了,毕少侠请随小婢来!”
毕玉麟站起身子,笑道:
“有劳姑娘。”
昑香低低的道:
“毕少侠千万不可这般称呼,折煞小婢了。”
她转过身子在前引路。
毕玉麟在她身后,只觉昑香身材苗条,婀娜动人,尤其款步行去,幽香微度,不觉心头大震,连忙仰脸上视。
转过客厅,是一条长廊,昑香让毕玉麟跨入浴室,自己随后跟人,关上房门。
毕玉麟瞧到昑香跟着进来,忙道:
“你…快出去!”
昑香偷偷膘了他一眼,粉颊上不噤飞起两朵红云,低声笑道:
“小婢是伺候少侠你来的。”
她一边说话,一边就要替毕玉麟宽衣!
毕玉麟心头狂跳,急道:
“这如何使得,你…快出去吧。”
昑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急成这付模样,掩口一笑,便退了出去。
毕玉麟吁了口气,慌忙闩上了门,才匆匆入浴,穿好衣衫,跨出门去,只见昑香站在门外,一眼瞧到毕玉麟出来,连忙
着说道:
“少侠入浴之时,少庄主已经来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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