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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独闯白石
 独闯白石白云燕取起两支长剑,一齐佩上。

 月儿已经走在前面引路。

 白云燕随着她跨出房门,一路行出庙门,只见庙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月儿走近车厢,一手打起车帘,说道:“白相公请上车。”

 白云燕问道:“教主呢?”

 只听车中传出修蕙仙娇脆的声音叫道:“师哥快上来,我已经等了好一会了呢!”

 白云燕只好跨上车去,月儿立即放下了车帘。

 白云燕目光一动,只见车厢里面,只有并排两个坐位,修蕙仙已经坐在左首,她依然穿着那一身浅紫衣裙,只是身边多了一支紫穗长剑。

 白云燕方一疑迟,修蕙仙已经眨动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脸颊上浮起两个浅浅的酒涡,笑盈盈说道:“师哥快坐下来呀!

 车要开了呢!”

 白云燕只得在她身边坐下,车上坐垫很软,车身也不大,两人肩并着肩,鼻孔中就隐隐约约闻到那股非兰非麝的幽香!

 这淡淡的、甜甜的幽香和刚才绣枕上闻到的一般无二!

 这可有诗为证:“似有若无花气息,非兰非麝透轻罗,幽香恰好微微处;沉醉郎心不在多。”

 白云燕想到自己方才躺卧在她的上,一颗心不噤怦怦直跳,连俊脸都飞红起来!

 这也难怪,他从小不曾和女孩子接触过,连说话都没有,何况现在身边坐着的是一个美得像天仙一般的姑娘,何况她竟把她睡的让给自己,他几乎正襟危坐,连看都不敢去看她。

 修蕙仙看他坐下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忍不住偏过头来问道:“师哥,你方才休息了快两个更次,还睡得好么?”

 白云燕道:“还好,我真…”

 他突然想起月儿的叮嘱,自己切莫提起,就没有说下去。

 修蕙仙望着他,问道:“你真什么呢?”

 白云燕不会说谎,给她问得一窘,嗫嚅说道:“我是说,真…真谢谢你…”修蕙仙低低的道:“这还不应该么?你是帮我忙的,今晚的敌人很厉害,你自然要好好休息一会了。”

 说到这里,车子前面响起“噼啪”一声,那是驾车的挥起了长鞭,马儿听惯这声鞭响,就习惯的撒开四蹄,车轮转动了,车厢起了一阵摇晃的颠簸。

 修蕙仙道:“从这里到高林桥,少说也有三五十里,师哥,你还可以在车上打一个盹呢!”

 他们肩并着肩;车子这一颠簸,她‮躯娇‬就随着有些晃动,白云燕但觉左边肩臂,不时的碰到她软绵绵的身子,他只好竭力支撑着身子,不使自己摇晃。

 有美人兮同车,这是何等香之事?但白云燕却是十分拘谨、拘束,身上不噤沁出汗来。

 修蕙仙渐渐也发觉他身上冒着热气,忍不住问道:“师哥,你是不是很热?”

 白云燕道:“还好。”

 修蕙仙又道:“嬷嬷给你制的长衫,穿起来还合身么?”

 白云燕道:“很合身。”

 ‘修蕙仙忽然笑道:“你穿了这件紫长衫,颜色和我的一样,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师兄妹了。”

 白云燕问道:“修罗教门下,穿的都是紫衣么?”

 “那倒不是。”

 修蕙仙举起纤手,掠掠她披肩长发,说道:“因为我爹爹一向是穿紫衣的,所以我也一直穿的是紫衣,这是江湖上人都知道的,你穿的颜色和我的一样,我爹爹又没儿子,那不是师兄妹还是什么?”

 白云燕轻哦一声道:“对了,今晚赴约,对方一定会认得出修罗教的武功,在下不会使贵教武功,对方怎会看不出来?”

 修蕙仙道:“不要紧,你若使剑,第一招起手式右臂高举,长剑笔直朝天直竖,左手横,双目怒瞪,就是修罗剑法‘破天利仞’,以后的剑法变化,别人就看不出来,随你怎么使都可以了。”

 白云燕道:“如果他不使兵刃呢?”

 修蕙仙道:“那更容易,修罗教散手中有一招‘新翻非天’左手掌由下翻起,掌心向天,再朝外扬…啊…”突然车子重重一颠,她一个‮躯娇‬一下扑到了白云燕的怀里。

 白云燕急忙伸手把她扶住,她粉脸飞红,‮涩羞‬的道:“谢谢你。”

 她忽然回过头,问道:“师哥,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白云燕道:“在下有一个哥哥,就是人称白侠的白云生。”

 修蕙仙道:“还有呢?”

 白云燕道:“没有了。”

 修蕙仙偷偷瞟了他一眼,又低低的道:“你二十几了?”

 白云燕道:“二十五。”

 修蕙仙道:“我十九,你真的是我大哥呢?以后…以后…”

 她说了两句“以后”才接着道:“我是说,过了今晚,你自然不再是我师哥了,我…我还要叫你大哥…”

 她这几句话,是红着脸说出来的。

 白云燕目能夜视,她少女的‮涩羞‬模样,他自然都看到了,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奋兴‬,不觉点着头道:“我没有妹子,有你这样一个妹子,自然很高兴了。”

 修蕙仙心里甜甜的,睁大眼睛,喜孜孜的道:“真的,那我就叫你大哥了。”

 白云燕道:“但目前你还是我的师妹了。”

 “是啊!”修蕙仙目光中充満了情意,说道:“师哥也是大哥呀!我们这就说定了,今晚赴约,以后,我就叫你大哥,你叫我小妹也好,蕙仙也好。”

 白云燕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伸手握住丁她柔荑,嗫嚅的道:“我…叫你妹子…”

 “嗯!”修蕙仙被他握住了手,脸上不由飞起一片娇红,口中“嗯”了一声,任由他握着,没有缩回去。

 车子还在一路颠簸,车厢中忽然沉静了下来!她只是低着头,他握着的手没放开,两人都没说话,但这一阵沉默,两人的情感,却在默默的增进,不须说话,就胜过绵绵情话。

 “大哥!”修蕙仙一个绵软的‮躯娇‬像小鸟依人一般和他靠得拢拢的,低低的叫了一声,才道:“今晚我不该让你来赴约的。”

 白云燕道:“为什么?”

 修蕙仙道:“因为敌人很強,要你当我师哥,原是钱护法的意思,他方才还不让我来呢,是我一定要来,大哥答应帮我们教里的忙,我怎能让你一个人来呢?”

 “不要紧。”白云燕道:“你放心,我会应付的。”

 修蕙仙道:“你武功虽高,也未必能胜得过人家,钱护法武功也很高,但我看得出来,这几天他心事很重,所以我推想约我爹爹的敌人,一定非常厉害…哦…”她轻哦一声,回过头,抬眼望着他,又道:“大哥,你记住了,万一发现不是敌人对手,就要赶快退到我身边来,你一定要记住了。”

 白云燕问道:“我敌不过他,怎好退到你身边呢?”

 修蕙仙心里一急,不觉菗回手去,说道:“你不用管,那时你一定要退回来,因为我手里有爹爹留下来的一件法宝,可以反败为胜,只是爹爹说过,不到紧要危急关头,不可轻使,所以你一发现不敌,就赶快退回来,大哥,你一定要听我的,不可逞強。”

 她在黑暗中望着他,神色似乎很紧张!

 白云燕心中暗道:“她真心对我,今晚即使怈师门行蔵,我也会保护你的了。”一面又伸手去握住她的玉手,一面含笑道:“我听你的就是了,但你放心,我不一定会败。”

 修蕙仙又被他握住了左手,用右手掠着长发,低笑道:“不败自然更好。”

 车子颠簸渐减,那是渐渐缓慢下来了。

 修蕙仙又轻轻的菗回手去,说道:“快到了呢!”

 白云燕问道:“贵教…”

 “嘘!”修蕙仙道:“大哥说话注意些,你该称本教才是。”

 白云燕道:“我是问你钱护法没来么?”

 修蕙仙道:“来了,他和杜护法在前面开道呢!”

 白云燕道:“钱护法叫什么名字?”

 “哦!”修蕙仙低声道:“是了,大哥没见过他,他叫钱增贵,是个身材魁梧的红脸老人,穿的是一件天蓝团花大褂,声若洪钟,江湖上都叫他托塔天王,杜护法你见过,他就叫杜老道,江湖上人称他…咭!”

 她忽然笑出声来,抿抿嘴,接着道:“你知他外号叫做什么?黄鼠狼,他形状就像黄鼠狼,两只爪子最厉害。”

 白云燕心想:“他爪子厉害,练的是‘九爪’!”

 车子已经停住。

 车前响起洪钟般的声音说道:“启禀教主,可以下车了。”

 白云燕心想:“这说话的人大概就是托塔天王了。”

 月儿已在外面打起了车帘。

 修蕙仙道:“师哥请先下。”

 白云燕当先跨下车子,果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老者和耸着两个肩膀的杜老道人,分别站在一丈开外的大树底下,似是在严神戒备。

 车旁站着月儿和另一个绿衣小鬓,则在伺候着教主下车。

 修蕙仙轻盈的一跃下车,娇声问道:“这里就是高林桥么?”

 杜老道趋前几步,连连点头道:“是、是,就是这里了。

 教主和白老弟请到大树底下休息去,时间还早一点,这时离三更还有‘刻多时辰呢!”

 白云燕看他说话的神情,真有几分像黄鼠狼,心中不觉暗暗好笑!

 修蕙仙抬头望望天色,偏头叫道:“师哥,我们到树下去。”

 她和白云燕并肩走去,月儿和另一个绿衣小鬓则紧随两人而行。

 这棵大树树身足有几人合抱的,枝叶茂盛,看去好像一把张开的大伞。两位护法请教主到树下休息,这棵大树自然经他们严密的搜索过了。

 修蕙仙行近树下,举手掠着长发,缓缓说:“钱护法,到底这约爹爹的是什么人,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钱增贵听得一怔,还没开口!

 修蕙仙淡淡一笑,道:“你不用再瞒我了,我看得出来,钱护法一定知道他的来历,只是不肯告诉我罢了。”

 钱增贵惶恐的道:“属下…咳,咳…属下实在因对方是个极厉害魔头,不愿使教主担心…”

 修蕙仙:“现在来都已经来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还是快说出来听听,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钱增贵道:“他就是人称飞天蝙蝠的连锡福。”

 修蕙仙一怔,吃惊的道:“会是飞天蝙蝠!”

 言下大有惊怖之意!

 白云燕问道:“飞天蝙蝠连锡福很厉害么?”

 修蕙仙道:“他是一个昅人血的魔鬼,江湖上传说只要和他手碰上,他就会把你一身的血昅光。”

 白云燕笑道:“也许只是传说。”

 修蕙仙道:“不,我从前也听爹爹说过,他在晚上,一双眼睛就变成绿色的了。”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尖笑一声,从天而堕,一下落到大树前面。

 修蕙仙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杜老道叱道:“什么人?”

 白云燕目光一抬,便已看清来人是个瘦小的黑衣老人,尖脸突颧,足穿麻鞋,一身黑衣,双袖特别宽大,特别是炯炯双目,在黑夜之中,绿的发光。

 白云燕跨上两步冷声道:“你就是飞天蝙蝠连锡福了?”

 “正是!’’黑袍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知道老夫名讳,还敢来么?”

 白云燕冷傲的道:“飞天蝙蝠未必唬得倒人,有什么好怕的。”

 飞天蝙蝠目光一注,登时绿光大盛,冷冷的道:“你是修罗教的人?”

 白云燕“唔”了一声。

 飞天蝙蝠道:‘‘老夫本是找贵教教主修清和来的,听说修教主走火入魔,已经由他女儿继任教主,老夫就只好找他女儿了。”

 两道碧绿的眼光一下落到修蕙仙身上,右手大袖一拂,说道:“她就是修清和的女儿么?小子,你给老夫站开去。”

 在他说话之时,托塔天王钱增贵和黄鼠狼杜老道已经一左一右守护在修蕙仙两旁,两名绿衣小鬓也迅速站到了修蕙仙的身边。

 他大袖一拂,就卷起一道阴冷的劲风,朝白云燕身上撞来,这一下他只使了三成力道,志在把白云燕推开而已!

 白云燕只是面含微笑,潇洒的站立不动,这一阵暗劲,撞到他身上,竟然浑似不觉,仍是那样含笑站着,神态从容平静得出奇。

 飞天蝙蝠似乎微微一怔,一双碧绿的眼睛紧紧地盯住着白云燕,忽然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大笑,说道:“很不错,你是什么人?”

 白云燕脸上笑容一敛,冷声道:“阁下找我师妹有什么事,和在下说也是一样。”

 飞天蝙蝠点头道:“你是修清和门下,叫什么名字?”

 白云燕道:“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阁下巴巴的约我们到这里来,总不是只是为了问在下姓名来的吧?”

 他只是暂时冒充修罗教门人,自然不肯说出姓名来了。

 飞天蝙蝠道:“二十年前老夫在大巴山为几个对头围攻,经过一场力拼,几个对头虽被老夫击毙,但自己也因之耗尽真力,陷于运气入辟,一时无法行动,多蒙修清和经过,加以指点,气机始能畅通,据告此一心法,出于贵教‘修罗真经’,是以想和令师商借真经一阅,另外老夫也听说令师走火入魔,想去看看他,他昔年能指点老夫,何以他不能自疗?想和他切磋一番,这对令师也是大有裨益之事。好了,老夫来意就是这两点了。”

 修蕙仙道:“师哥,你告诉他,我们教中的‘修罗真经’,只是作为本门修持之用,不能借给外人,这一点歉难照办。至于家父目前正在闭关之期,也不接见外客,你既和本教并无梁子,那就请回吧!”

 白云燕道:“我师妹说的,阁下听到了吧!”

 飞天蝙蝠发出尖细的笑声,说道:“这两件事,是老夫唯一的心愿,怎能要老夫空跑一趟?”

 杜老道道:“那你要待怎样?”

 飞天蝙蝠道:“老夫还是一句老话,你们领老夫去看看修清和,昔年他助过老夫,说不定老夫也可助他一臂之力,脫出困境,当然老夫也要借‘修罗真经’一阅了。”

 修蕙仙道:“我爹爹正在闭关期內,不见什么人,‘修罗真经’不借外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爹爹昔年有恩于你,你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飞天蝙蝠尖细的笑道:“你把老夫看成了何等之人?但老夫说出来的话,从不更改,老夫要去看看令尊,纯出一片好意,你非领我去不可,至于借阅真经,见了令尊再说,如果令尊坚持不借,那就算了。”

 钱增贵道:“不成,老教主闭关期中,不得有人惊扰,阁下好意,咱们心领。”

 飞天蝙蝠目中绿光暴盛,尖声厉笑道:“修清和曾助过老夫,他女儿纵有冒犯老夫之处,老夫可以不予计较,你钱增贵不同了,江湖上人,冲犯老夫者死,老夫这一规矩,不能因你而废;但你只要接得下我三招,方可无事,你接着了。”

 白云燕心中暗道:“此人昔年虽曾受修姑娘爹爹之助;但黑道中人,并无信义可言,何况人家闭关修练,不能有人惊扰,也是事实,他说出非见不可,可能心怀叵测,再说‘修罗真经’是人家教中宝典,当然不能借给外人看的了,自己既答应修姑娘替他们解围的,自然也只有这一次,那么这件事就由自己承揽过来便了。”心念这一动,就大声道:“且慢!”

 飞天蝙蝠目光一横,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白云燕道:“我师妹年纪尚小,这钱护法和杜护法都是保护我师妹的人,除非你‮犯侵‬教主,他是不会和你动手的,阁下如果一定要找修罗教的人动手,那就由在下奉陪好了。”

 飞天蝙蝠目光落在白云燕的身上,尖笑道:“你要替他接老夫三招么?”

 白云燕昂然道:“不错,咱们这里一共只有四人,我师妹是教主,钱、杜二位护法是保护教主的人,算来只有在下可以奉陪阁下了。”

 飞天蝙蝠点头道:“你接得下老夫三招?”

 白云燕道:“在下接不接得下,那要看动手之后,才能知道,不过有一点在下倒想先说明了。”

 飞天蝙蝠觉得这少年人侃侃而言,面目之间英气盎然,心中不噤对他颇有好感,说道:

 “好,你说吧!”

 白云燕道:“在下如果接下了阁下三招,阁下是否不再坚持己见,要我们再领你去看老教主,再要借阅‘修罗真经’呢?”’飞天蝙蝠道:“好,老夫同意,但小友接不下老夫三招,又该当如何?”

 他口气也客气多了,方才还叫“小子”现在改称“小友”

 了。

 白云燕笑道:“在下是代钱护法出手的,在下若是接不下,阁下再找钱护法好了。”

 飞天蝙蝠尖笑一声道:“年轻人,你很会说话,好吧,老夫总比你痴长了几十岁,只要你接下老夫两招,老夫就不再向钱增贵为难了。”

 白云燕道:“谢谢阁下。”

 钱增贵洪声道:“白老弟若是接不下你两招,钱某就把这条命交给你好了。”

 白云燕听得暗暗攒了下眉,心想:“糟糕,自己若接不下两招,岂非无端送了托塔天王一条老命?”

 飞天蝙蝠目注白云燕,问道:“小友要动兵刃?还是徒手?”

 白云燕道:“这个悉凭你老决定,在下没有意见。”

 飞天蝙蝠看白云燕说话之时,神态从容,心中甚是惊讶,暗道:“修清和‮教调‬出这样一个出色的徒弟来,真是令人羡慕之事!”一面大笑道:“好、好,老夫和小友似乎颇为有缘,这样吧,咱们就徒手试上三招,点到为止,小友意下如何?”

 白云燕觉得飞天蝙蝠虽是出名的凶人,但从他口气中听来,倒不像是个毫不讲理的人,这就抱抱拳道:“在下谢了。”

 飞天蝙蝠大声尖笑道:“虽是点到为止,但仍要你接得下来才行。”

 白云燕道:“阁下那就请发招吧!”

 飞天蝙蝠含笑点头,尖声道:“小友小心!”

 右手抬起,凌空拍出一掌,朝白云燕面击来。

 他方才拂过一记大袖,差不多也用了三成力道,白云燕只是静立不动,就硬生生接了下去,因此在这一掌上就加了两成力道。

 飞天蝙蝠在武林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他的五成力道,岂同小可?掌势甫发,一道強劲的掌风,就像巨撞岩般卷撞过来。

 白云燕心里早有成竹,出手之际,能不被对方看出来历,才是上策。

 他方才听修蕙仙说过,修罗散手中有一招‘新翻非天’,就是左手掌由下翻起,掌心向天,再朝外扬出,这手法和师傅传给自己佛门“多罗叶手”十分相似,(多罗叶手是左手掌心平摊,五指并拢如叶,朝外一抬)自己正好利用“新翻非天”

 的手法,暗蔵“多罗叶手”

 这是他早就想好了的,此刻一见飞天蝙蝠掌风涌撞过来,就左手一抬,由下翻起,掌心向外扬去。

 他听师傅说过“多罗叶手”威力极強,不可轻易施展,因此不敢用出全力来,只要把飞天蝙蝠的掌力接下来就好,当下也只用了差不多五成力道。

 按说,飞天蝙蝠用了五成力道,白云燕就非用上十成力道不可;但这“多罗叶手”乃是具有佛门无上威力的降魔大法,白云燕虽然只用了五成力道,一道无形大力,已是随掌而生,暗劲如山!

 托塔天王钱增贵和黄鼠狼杜老道眼看白云燕左手翻起,使出来的竟是修罗散手中的一招“新翻非天”而且荒腔走板,似是而非,心头各自暗暗叫了声:“要糟!”

 要知“修罗散手”中这招“新翻非天”实则等于是“翻天掌”掌势这一翻,掌风就应从掌心翻出,如怒海翻澜,呼啸狂卷,朝敌人头脸、心撞过去,方为合格,像白云燕这样只翻了下手心,使不出一点劲力来,岂非只是依样画葫芦,装个势子而已,如何能接得下飞天蝙蝠的一掌?就在两人暗暗替白云燕担心之际,忽然奇迹出现了!

 只听飞天蝙蝠口中“咦”了一声,一个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上身朝后一晃,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原来飞天蝙蝠一掌出手,才看白云燕手掌一翻,竟似毫不使力,连一点劲风也没有,好像只是摆了个手势,心中方自奇怪;但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感觉不对,自己劈出去的掌力,竟似遇上了一层无形气墙,再也劈不过去!

 不,自己掌力竟然被对方手掌一翻,就強行了回来,震得他上身晃动,不得不后退一步,才算卸去了对方这份震力!

 这下直把飞天蝙蝠惊得不知所云,目注白云燕,尖笑道:“小友这一招果然有些门道,你再试试老夫的第二掌。”

 话声出口,右手当直立,缓缓朝前推出。

 他方才用了五成力道,居然被白云燕反震回来,是以这一掌不敢轻视这年轻人了,掌势直竖,用上了八成功力!

 这一掌因是直立推出,掌风如刀,嘶然有声,一道寒劲风,巨斧开山,有如海立云垂,像大旗临风,笔直涌到。

 飞天蝙蝠这一记的掌力,足以裂石开碑,他绝不相信这年轻人还能接得下来。

 白云燕和刚才一样,还是正身直立,一动不动,直等这道掌风快近身前三五尺远近,才左掌一翻,由下而上,掌心向天,朝外扬出。

 依然是那一招“新翻非天”!

 他翻起的手势,在修罗教的人看来,还是荒腔走板,不成其为招式,也依然不见有丝毫风声,应掌而生,看去毫无半点劲力。

 修蕙仙方才还暗暗替他着急,这回因有先前那一招接下飞天蝙蝠一掌的前例,稍稍放宽了心;但心中暗道:“可惜自己只给他说了一招‘新翻非天’,其实这一招应该用修罗散手的‘旧翻无端’,掌势横出,才能‮解破‬!”

 就在她心中思忖之际,飞天蝙蝠一道直立掌风和白云燕一记“多罗叶手”无形真力乍然一接,直立的掌风突然间像冰山‮塌倒‬,化作一股狂飙,朝两边爆散开去,呼啸卷出。但因白云燕在这一掌上,依然只用了五成力道,身子受到风力的迥震,被退了三步。

 飞天蝙蝠早有预防,身形稍稍一斜,卸去了一大半回震之力,但也还是后退了一步。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眼前这年轻人居然接得下他七成掌力,一时不觉目光盯注着白云燕,半晌作不得声。

 月儿拍手笑道:“教主,白相公这一招又接下来了。”

 修蕙仙一双美眸也只是盯注着白云燕,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白云燕拱拱手道:“还有一招,阁下…”

 飞天蝙蝠目中绿芒飞闪,尖声大笑道:“小友已经接下老夫两掌,这第三掌不用试了。”

 白云燕道:“那…”

 飞天蝙蝠笑了笑:“自然算小友全接下了,不过老夫要问小友两句话,说完了,老夫立时就走。”

 白云燕深感意外,他没想到凶名久着的飞天蝙蝠竟有这般好说话,当下点点头道:“你老要问什么”?飞天蝙蝠道:“第一,小友接住老夫两掌,用的是同一记招式,这是什么功夫?”

 白云燕不噤有些迟疑了,他一向从未说过谎话,这要他如何回答呢?自己如果说出使的是修罗教的“新翻非天”实则是自己暗蔵了“多罗叶手”…修蕙仙看他答不出来,立即抢着道:“师哥不用为难,告诉他也不要紧,那是咱们修罗教‘修罗散手’中的一记‘新翻非天’。”

 各派的武功秘技,不好怈之外人,因此白云燕的迟疑,由教主来答话,自然是极自然的事了。

 “修罗散手‘新翻非天’!”飞天蝙蝠点点头问道:“第二件事,小友姓名可否见告?”

 白云燕心想:“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告诉他又有何妨?”目光一抬,说道:

 “在下白云燕。”

 飞天蝙蝠长笑一声道:“好,小友后会有期,老夫去了。”

 一道人影腾空掠去,瞬息之间,就消失在夜之中。

 修蕙仙喜孜孜的跑上几步,说道:“师哥,方才我好替你担心呢,你果然把飞天蝙蝠打跑丁,真谢谢你。”

 白云燕脸上一红,方道:“说来惭愧,方才真是侥幸得很,这位飞天蝙蝠的武功,不知要高出我多少呢!”

 修蕙仙低低的道:“我爹爹说过,我们修罗教原是佛门旁支,武功博大深,每一招都有很大的威力,刚才看了师哥使出来的‘新翻非天’,我才知道爹爹并没有骗我。”

 她还当白云燕真是以一招“新翻非天’’接下了飞天蝙蝠的两掌。

 白云燕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托塔天王抱抱拳道:“教主、白老弟请上车吧!”

 修蕙仙朝他嫣然一笑道:“师哥,我们回去了。?白云燕跟着她上了车,现在白云燕习惯了,和她并肩坐下,已经丝毫不觉得拘束。

 车子又起了一阵颠簸,修蕙仙一个‮躯娇‬依傍着他,偏头问道:“大哥,你身边佩着两支剑,一定是会使双剑了?”

 白云燕道:“不,我身边这支白穗的,是我朋友的,我找到他,要还给他的。”

 马车还在不住的颠簸,修蕙仙一颗螓首斜斜的靠在白云燕肩头,阖着长长的睫,香息轻匀,已经睡着了,但她一张匀红的嫰脸上,却带着甜甜的笑容!

 白云燕怕惊醒了她,一动也不敢动,好在路程不远,不多一会,车子已经缓慢的停住。

 白云燕回头轻声叫道:“教主;三官殿到了,你醒一醒啦。”

 修蕙仙“啊”了一声,睁眼道:“已经到啦,回来好像快得多了。”

 白云燕笑了笑道:“是你睡着了。”

 修蕙仙粉脸一红,举起皓腕,掠掠秀发,说道:“大哥,你怎不叫我一声呢,你一个人坐着没人和你说话,不觉得无聊?”

 白云燕道:“我是在静静的欣赏海棠舂睡,一点也不无聊。”

 修蕙仙粉脸更红,娇嗔道:“我不来啦,你取笑我。”

 车帘启处,月儿在车下叫道:“教主、白相公,请下车啦!”

 两人相偕下车,回到后进,月儿赶忙倒了两盅茶送上,说道:“教主、白相公请用茶。”

 修蕙仙喝了口茶就站起身道:“月儿,你送白大哥回房休息,我…”

 白云燕站起身道:“教主回房去睡,我随便坐息一会就好。”

 修蕙仙眨眨眼道:“大哥怎么又叫我教主呢?我们不是讲好了的,我认你做大哥呀,除非你是不要我这妹子了。”

 当着月儿,白云燕俊脸不觉一热,说道:“我是叫惯了教主,好,妹子,还是你回房去睡吧,我怎好鹊巢鸠占?”

 月儿在一旁咭的笑道:“白相公只怕不是叫惯了,是当着小婢吧!”

 这下说得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修蕙仙不依道:“我已经把房间让给你了,你是我大哥,怕什么?月儿,你陪大哥进去,我要去休息了。”

 说完,像一阵风般往里闪去。

 月儿催道:“白相公,你也不用客气了,时间不早,快四更天了,你也该去休息一会了。”

 白云燕无奈,只得跟着回到房中,月儿放下烛台,说了声:“白相公晚安。”

 回身走出,顺手带上了房门。

 白云燕一晚未睡,确也有些倦意,这就脫下长衫,在上躺下。

 现在他知道这是修姑娘的卧室了,枕上的幽香,使他起了一阵漪涟的遐思,但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自然睡得很甜,但他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过来,双目方睁,房门已被砰然推开!

 “白相公!”那是月儿的声音,她,叫得好急!

 白云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跃下

 只见月儿已经奔近前。气急败坏的道:“白相公,不好了,教主不见了。”

 白云燕一怔,问道:“教主怎么会不见了?”

 他抬眼望望窗外,天色还只有朦朦亮。

 月儿一脸是惶急之,说道:“小婢和明儿也刚起来,小婢到隔壁房里去,发现教主没在房中,心里觉得奇怪,再问明儿,她也没看到,我们就在四面找了一会,还是没找到教主的影子,小婢心里一急,就到这里来了。”

 白云燕从衣架上取过自己那件白色长衫,朝身上一披,一面扣着衣钮,一面问道:“你们有没有去找二位护法?”

 月儿道:“明儿已经去了。”

 白云燕扣上带,佩好两柄长剑,说道:“我们走!”

 两人刚走出外间,托塔天王钱增贵和黄鼠狼杜老道也匆匆走入。

 托塔天王双目睁圆,洪声道:“月儿姑娘,教主什么时候失踪的?”

 月儿道:“不知道,小婢起来,进去探视教主,教主已不见了。”

 杜老道攒着眉,气呼呼的道:“一定是连锡福,这老蝙蝠明的斗不过,就来暗的,真不是东西。”

 白云燕心里的想法和他不同,他觉得飞天蝙蝠似乎不是这种人;但此时他不好开口。

 托塔天王道:“月儿姑娘,你领老夫进去看看。”

 月儿答应一声,走在前面领路,穿过小天井,又有一排三间平房,月儿打开左首一间房门,说:“这里本是小婢睡的,昨晚小婢和明儿睡在一起,把房间让给了教主…”

 托塔天王没有说话,一面跨了进去。

 杜老道朝白云燕抬抬手道:“白公子请。”

 白云燕也不和他客气,跟着托塔天王身后走入,然后是杜老道和月儿。

 这间房地方不大,除了一张木,有一张小桌和一把木椅。上被褥凌乱,一望而知修蕙仙已经睡了,那就不会是自己起来走出去的。

 托塔天王一个箭步掠近后窗,目光一注,纸糊的花格子窗上,果然有一个小孔,他凑近鼻子闻了闻突然嘿了一道:“好个贼子,居然使的是五更鸣还魂香!”

 杜老道一怔道:“钱老大,你说贼人使用香把教主翻了劫去的?”

 托塔天王一指纸窗上的小孔,说道:“这还有假,你不会闻闻看?”

 杜老道凑着鼻子闻了闻,点头道:“唔,果然不错,唉,这会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呢?”

 托塔天王没有作声,只伸手一推,两扇花格子窗就应手而启,他手掌在窗棂上一按,别看他身躯高大,一下就穿窗而出。

 窗外已是一片菜畦,托塔天王双目炯炯像猎犬一般在窗下四周仔细察看了一番,直起身,招招手道:“老杜,你出来。”

 杜老道道:“你发现了什么?”

 身形一弓,很快穿窗出去。

 托塔天王目注地上,说道:“你看,窗下有一双脚印;但相距不远,却有了两只不同的脚印,显然劫持教主的有两个人了。”

 “不错!”杜老道低着头看了一会,说道:“两双脚印不同,那是有两个人,但这会是谁呢?”

 托塔天王嘿然道:“知道他们是谁,那还用找,直截了当可以跟他们去要人了。”

 杜老道道:“那老蝙蝠一向独来独往,不会有搭档,看来不像是他干的了?”

 托塔天王道:“你没看到这两个人脚印很浅?”

 杜老道道:“是很浅。”

 托塔天王道:“两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抱着教主,但他脚印并未加深。”

 杜老道点头道:“不错,这就证明两人轻功极高。”

 托塔天王道:“比你我如何?”

 杜老道低头看看自己泥土上的脚印,说道:“比我们要高明得多。”

 托塔天王道:“但他们使的却是下五门的五更鸣还魂香,这就可见是早有预谋的了。”

 “预谋?”杜老道愕然道:“这话怎说?”

 托塔天王道:“咱们先进去再说。”

 两人回到房中,这时那蓝衣老妪也得了消息,一手提着一支铁拐,一脸惶急的站在房门口,大声问道:“二位护法,教主失踪,可有眉目么?”

 托塔天王道:“劫持教主的一共有两个人。”

 蓝衣老妪道:“那就快追呀,他们是往哪里去的?”

 托塔天王安慰道:“田嬷嬷别急,咱们总得先商量一个结果出来,才能去追。”

 “老婆子怎么不急?”

 田嬷嬷(蓝衣老妪)道:“教主是老婆子喂喂大的,她落到歹人手中,老婆子恨不得一拐一个,把这两个贼人砸扁了。”

 托塔天王道:“据兄弟看,飞天蝙蝠说不定是这两人撺掇来的,试想老教主走火入魔,本门中人知道的也并不多,他如何会知道的呢?这两人眼看一计不成,昨晚飞天蝙蝠这一走,他们才又生狡计,劫持了教主…”

 杜老道身躯一震、失声道:“莫非会是…”

 他倏然住口,没再往下说。

 田嬷嬷道:“不管是谁,劫持了教主,咱们总得设法把教主救回来才是,老婆子也算一份。”

 托塔天王略为沉思,说道:“兄弟认为田嬷嬷还是坐镇三宮殿,作为咱们的总联络。这两人从这里劫持了人,只有两条路较有可能,一是东走芜湖,一是西去庐江,北边是山陵,劫持了人,行走不便…”

 田嬷嬷道:“他们劫持了教主,不敢走大路,走山区也有可能。”

 托塔天王点头道:“那就这样,兄弟去搜索北面山区,老杜去芜湖,麻烦白老弟往西去走一趟。”

 白云燕道:“在下既然遇上了,自该效劳。”

 托塔天王道:“咱们分作三路,但以一天时间为限,若无眉目。最好就迅速赶回来,仍到这里集合,如果有一条路没赶回来,那就表示这一路有了线索,其余两路的人,就可赶去支援,只是最好沿途留下记号,以便随后赶去的人有记号可循。”

 杜老道道:“钱老大说得是,咱们就这么办。”

 托塔天王道:“事不宜迟,咱们那就分头上路了。”

 当下和两人约定了记号,三人就立即分头上路。

 口口口白云燕出了三宮殿,一路朝西奔行,这一带已是北峡山脉,山势不高,但都是起伏的山陵。

 他正在奔行之间,耳中听有人喝了声“打”!从右首一片树林中飞出一点黑影,朝身上过来。

 白云燕想也没想,右手一抬,就把那点暗器抄住;但接到手里,只觉入手甚轻,极似一个纸团!

 白云燕一怔,立即低头看去,那不是纸团是什么?这就迅快打了开来,那是一张三寸见方的白纸,纸上并没有字,只画着弯弯曲曲的一路,路尽头是一座不太高的山,山间画着一幢房子,那房子看形状好像是一座庙,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白云燕心中迅快忖道:“这人从树林中把这张纸条用暗器手法掷给自己,是什么意思呢?莫非修蕙仙被人劫持,就囚在这座庙不成?再仔细看,纸上画的这条山径,有些像自己正在奔行的道路,当下就一手持着纸条,继续朝前走去。

 过不一会,山径有了岔路,拿纸条一对照,果然纸上那条路旁,也有一条极细的岔路,只是应该走的一条,画得较而已!

 现在他证实了,这人送这张纸条给自己,大概就是要自己按图行进。

 此人既然给了自己这张图,就有了目标,总比自己盲人骑瞎马,胡乱的找去要好得多。

 于是不管他是否可靠,先找上这座小庙去看看总是不会错的。

 白云燕心里有了这样决定,就撒开大步,依照纸上画的路径,一路寻去。

 这张纸虽然不大,但却画得很仔细,只要遇上岔路、转弯、以及村落等都具体而微,可以按图核对,是以一路寻去,并无多大耽搁。

 不过个把时辰,就已赶到图上画的这座小山脚下。

 ;图上画的山不高;但到了这座山下,山势就相当峻拔,尤其这座山上,石纯白,远远看去,就像积雪未消,到处白皑皑的,极为壮观。

 白云燕收起纸条,举步朝山上走去。

 山径是白石的,‮硬坚‬而‮滑光‬,白云燕一身白衣,走在白石山上,就更显得飘逸而潇洒!

 山间矗立着一座由白石砌成的庙宇。这座庙宇,有些与众不同,除了山门前一方横匾,写着:“白石庙”三个大字是黑的,连庙门也漆着白色。

 庙很大,前后一共有三进院落,丈余高的围墙,你站在外面,只能看到里面一处处的屋脊。

 这时,正当巳末午初,大白天,四扇白色大门紧紧的闭着,也不见有人进出。

 白云燕走近庙门,正待举手叩门!

 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住手!”

 随着这声沉喝,从西首墙角转出一个身穿灰白长衫的中年汉子,着走来。

 白云燕听到喝声,要举未举的手垂下来,转身朝灰衣汉子望去。

 那灰衣汉子脚下很快,转眼已经走近,一双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云燕,冷然问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

 白云燕拱拱手道:“在下游山来的,看到这里一座庙,想进去随喜,顺便讨口水喝喝。”

 他这敢情答的不对,灰衣汉子嘿然道:“真是游山来的?”

 白云燕道:“阁下怀疑我什么?”

 灰衣汉子眼珠一转,冷声道:“这里是私庙,谢绝随喜,但贵客游山口渴,到里面去喝口茶,自无不可。”

 他口气忽然转了,白云燕也未在意。

 灰衣汉子跨上几步,举手在门上连叩了几下,他叩门的声音,好像暗号一般,有着节拍。

 白云燕自然也并不在意,就让他代自己叩门,只要门开了,能进去就好”

 灰衣汉子刚收回手,中间两扇大门就随着开启,开门的也是一个灰衣汉子。

 先前的灰衣汉子朝开门的灰衣汉子使了一个眼色,就回头道:“你随我进来吧!”

 白云燕随着他跨进大门,只听身后响起“砰”的一声,两扇大门又关了起来。

 人家是私庙,开了门,自然要关上,他依然并未在意,只是随着领路的灰衣汉子朝天井中行去。

 这天井相当宽大,白云燕刚走到天井‮央中‬,发现左右廊上,正有四个灰衣汉子一左一右朝天井中间走来。

 这时走在前面领路的灰衣汉子忽然脚下一停,转过身来,朝白云燕笑了笑道:“现在你说说来意了。”

 他虽然在笑,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白云燕当然也听到了,那个开门的灰衣汉子也跟在他后头,相距不过数尺,从左右两边近过来的两名灰衣汉子,也在相距数尺停下。

 这一下,四个灰衣汉子正好把他围在中间,敢情先前那个灰衣汉子是有意赚他进来的了!

 白云蒸艺高胆大,那会把四人放在眼里?脚下随着一停,目光一扫过三人,缓缓说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

 先前那个灰衣汉子冷笑道:“说,你是做什么来的?”

 白云燕淡淡一笑道:“在下不是告诉过阁下了,游山口渴,想到贵庙讨口水喝的。”

 左边那个灰衣汉子喝道:“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白云燕讶然道:“你们这里不是白石庙么?”

 “少废话。”对面灰衣汉子叱道:“你身上穿一身白衣,就想到这来混充,快说,是什么人支使你来的,不说说清楚,就别想出大门一步。”

 “有这么严重?”

 白云燕笑了笑道:“我穿白衣也犯法么?”

 右首灰衣汉子道:“老胡,和他噜嗦什么,先拿下了,不就结了?”

 身后灰衣汉子跟着喝道:“喂,小子,你要束手就缚呢?还是要咱们动手?”

 白云燕双眉微皱,说道:“你们究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上!”先前灰衣汉子似已不耐,一挥手道:“这小子不识抬举,先把他拿下了再说。”

 他这声“上!”堪堪出口,四个灰衣汉子几乎是同一动作,迅快欺身过来,伸手朝白云燕身上就揪。

 白云燕笑道:“你们要动手,只怕还差得远!’’手挥处,身形一个轻旋。

 那扑上来的四个灰衣汉子不但连人家一点衣角都没揪上,就像一阵旋风把四个人卷了出去“砰”“砰”四声,分四个方向摔出,一庇股坐在石条铺砌的地上,隐隐生痛!

 但四个灰衣汉子身手倒也轻捷,跌坐下去的人,双脚一蹬,同时身跃起,但听呛呛连响,各人从身边一下掣出刀来。

 先前那灰衣汉子目凶光,哼道:“好小子,你敢到白石庙来撒野,大概是嫌命长了!”

 手握发亮单刀,一步步近过来。

 他朝前近,左右和后面的三人自然也同时朝白云燕近过来。

 白云燕背着双手,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微哂道:“你们四个,也配和我动刀?”

 他仰着头说话,神态悠闲,生似毫不把四把钢刀放在眼里,那份潇洒模样,看得四个灰衣汉子心头怒不可遏!

 先前灰衣汉子口中怒喝道:“上…”

 但就在他“上”字堪堪出口,阶上传来了一声沉喝:“住手!”

 四个灰衣汉子正待扑上,听到这声沉喝,果然立时收刀后退了一步。

 白云燕抬目看去,大殿前面的石阶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两个一身白衣,佩狭长银鞘长刀的人。

 显然,这两个佩刀白衣人的身份,要比四个身穿灰白长衫汉子高了一级。

 只听右首白衣人沉声道:“你们退下。”四个灰衣汉子收刀后退,本来只是收住刀势,却依然把白云燕围在中间,听了左首白衣人这声“退下”才一起退开。

 白云燕看到这两人穿着一身白衣,心头不觉一动,暗道:“这白石庙会是白衣教的巢?”这时两个白衣人已经并肩从阶上走下,右首白衣人的打量着白云燕,但这一走近,一眼看到白云燕间佩着的一柄白穗长剑时,脸上神色不噤微微一变,冷然道:“阁下说说来意。”

 白云燕道:“在下进来之时,已经说过了在下并无得罪之处,贵庙居然豢养了打手,依势欺人,光天化曰,这是有王法的地方,在下倒要听听二位如何说法?”

 右首白衣人嘿然道:“阁下可知白石庙是什么地方?”

 白云燕道:“难道会是皇帝的紫噤城?”

 右首白衣人哼道:“‮入进‬紫噤城的人,未必个个都会活着进去,横着出来。”

 白云燕道:“朋友,这是说只有‮入进‬白石庙的人,横着出去了?”

 右首白衣人道:“不错,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白云燕仰首大笑道:“这话在下倒是不信。”

 右首白衣人冷冷的道:“你不信也不要紧,立时就可教你相信。”

 白云燕道:“两位也想出手么?”

 左首白衣人一直没有开口,此时目注白云燕,问道:“你身边这支白穗长剑,哪里来的?”

 白云燕道:“你认得”

 左首白衣人喝道:“我问你哪里来的?”

 白云燕笑道:“佩在在‮身下‬上,自然是在下的了,譬如在下问你,你身边佩的这柄银刀是哪里来的?你怎么说?”

 左首白衣人沉笑道:“很好,你拔剑!”

 白云燕微笑道:“要在下拔剑吗?”

 他虽在笑,但笑得很自然,也笑得很倨傲!

 很自然,就是丝毫没有紧张神色,很倨傲就是瞧不起人!

 他瞧不起的,当然是他们两个了!

 两个白衣人不觉变了脸色,左首一个朝右首的微微点了下头。

 右首白衣人呛的一声掣出一柄狭长银刀,目注白云燕喝道:“小子,你不拔剑,就会没命!”

 他这银刀一竖,刀上就有一股浓重的杀气,人而来!

 白云燕心头暗暗一怔,忖道:“瞧不出这两人竟是使刀的高手!”

 因为只有使刀的高手,才会在他长刀一竖之际,就从刀上透出杀气采。

 白云燕目光一抬,依然含笑道:“那也未必。”

 右首白衣人冷声喝道:“那你小心了。”

 他喝声出口,即有出手之意。

 “且慢!”白云燕一摆手道:“二位最好一起上,免得在下多费手脚。”

 左首白衣人怒声道:“小于好狂的口气!”

 白云燕淡淡一笑道:“在下狂不狂,两位试上一刀就知道了。”

 左首白衣人眼看白云燕气定神闲,丝毫不把两人看在眼內,心中虽觉有气,却也对白云燕有些莫测高深,这就朝他同伴微一颔首道:“好吧,咱们就联手试他几刀吧!”

 左首白衣人果然也呛的一声,掣出了长刀,这两人一刀在手,左首一个向左横跨一步,右首一个向右横跨了一步,和白云燕站成鼎足之势。

 白云燕朝他们潇洒一笑道:“二位请吧!”

 左首白衣人喝道:“看刀!”

 他这一喝,等于是出刀的暗号,两柄狭长银刀登时“呼”

 的一声,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朝白云燕劈了过来。

 这两刀来势极猛,而且动作一致,配合得极好,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刀手。

 白云燕身形一侧,人如逆水游鱼,不退反进,迅快一闪,着他们两道刀光中间闪去,同时双手疾发,在从他们身边闪过的一瞬间,右手拍向左首白衣人右肩,左手拍向右首白衣人左

 这一招“仙人挑担”使得快捷无伦,两个白衣人反应极快,身形急旋如风,竖刀劈出,白云燕如不收势,两只手腕非被斩下不可!

 白云燕没想到两人居然会有这般快速的身法,此时两柄长刀排闼而来,倒是不可轻敌,只得左手衣袖一挥,使出“云铁袖”着右首白衣人刀锋卷去,身形随着欺进,右手一缩即发,使了一记“白鹤刷翎”掌缘朝左首白衣人劈空的刀背上拍落!

 右首白衣人长刀和白云燕卷去的衣角才一接触,就发出“铮”的一声,居然像金铁击,把右首白衣人震得后退了一步。

 左首白衣人一刀落空,被白云蒸一掌切在刀上,上身不觉朝前一倾,白云燕一掌切下,手背朝上一抬,正好拂在他右肩“筋脉”上,右首半边身子立时一麻,一柄刀“哨”的一·声,落到地上。

 白云燕没有再去理他,右脚一点,左脚倏地一个箭步,掠到右首白衣人身边,左手屈指轻弹,使出“弹指神通”一缕指风,击中对方左肩,又是“哨”的一声,握在手中的长刀,也落到了地上。

 白云燕朝他们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两人肩膀,说道:“在下不算狂吧?”

 他这拍拍肩膀,就已替两人‮开解‬了道,再也没去理会他们,自顾自举步跨上石阶,‮入进‬大殿。

 这时从大殿左右两边,同时迅速的闪出六个白衣佩刀汉子,朝白云燕拦截过来。

 白云燕目光一动,潇洒的绕过神龛,朝第二进行去。

 看去他走得举止潇洒,步履从容,实则行云水,快得无以复加!

 那六个白衣佩刀汉子没有把他在大殿上截住,口中连声叱喝,宛如猛虎出柙,追扑而来;但说也奇怪,他们只扑到神龛后面的门口为止,白云燕此时已经跨出门槛,走到第二进的天井上,他们就没再追出门来了。

 白云燕心中暗道:“大概他们每一进有守护的人,这些白衣刀客,负责的只是第一进,自己现在已‮入进‬第二进,就该由另一拨人来对付自己了。”

 心中想着,已经快要走近石阶,因为第二进的天井,比前面第一进的天井小了许多,不过十几步路,就到了阶下。

 就在此时,但见从阶上屋中走出五个佩青穗长剑的白衣汉子。

 领头一个是身材魁梧的紫脸汉子,着白云燕跨下石级,洪声道:“来人止步。”

 白云燕目光一抬,才发现这五个白衣汉子年龄都在四旬以外,一个个眼神充足,太阳突起,显然俱是內外兼修的高手,比起方才使刀的白衣人,身份似乎又高了一级!

 对了,他们身边佩的是青穗长剑,该是白衣剑手了。

 白云燕这一阵打量,只不过是目光一抬之间的事,当下脚下随着一停,故作诧异的道:

 “白石庙只是一座庙宇,你们诸位这是干什么的?”

 紫脸汉子洪笑一声道:“小子,你闯到这里,还要故意装蒜?”

 白云燕道:“在下不知哪里得罪了诸位…”

 紫衣汉子冷笑一声道:“你叫白云燕,对不对?本教正要拿你,没想到你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白云燕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们是白衣教了?”

 紫脸汉子大笑道:“好小子,难道你刚才不知道?”

 白云燕道:“原来白石庙会是白衣教的巢,那好,在下想见你们教主。”

 紫脸汉子又洪笑一声道:“小子好大口气,凭你也想见我;们教主?”

 说到这里,左手一挥,喝道:“上,把他拿下了。”

 其余四个白衣汉子右手抬处,一阵锵锵剑鸣,各自掣出了青穗长剑,朝白云燕围了上来。

 白云燕卓立未动,冷笑道:“白衣教崛起江湖,也算得江湖上一个门户,五位这是仗着在你们巢里,要想倚多为胜么?”

 紫脸汉子也在此时抬手拔剑,冷森的道:“姓白的小子,你不用拿话相,老实告诉你,你是堂主下令要拿的人,生擒固好,当场格杀也无不可!咱们不用和你讲什么江湖义气了。”

 说着长剑一挥,面点来。

 他这一出手,其余四个白衣人也随着同时出手,四支青穗长剑从四个不同角度袭来。

 白云燕朗笑一声道:“贵教居然这般瞧得起在下,在下倒是深感荣宠得很。”

 他口中说着,手上也丝毫不慢,身形一个电旋,但听呛然剑鸣,一道剑光,绕身而起,紧接着就发出了一连五声“哨”

 “哨”清响,一下就封开了五人刺来的剑势。

 紫脸汉子脸上变了颜色,虎目暴睁,厉笑一声道:“好哇!

 瞧不出你小子果然有两手。”

 振腕之间,长剑连挥,接连劈出了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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