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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人相偕走出院子,穿过长廊,登上楼梯,早有一名酒楼的伙计,着陪笑道:“三位公子爷请。”

 太白居四面红烛高烧,但坐位上只是疏朗朗的,没有几个食客。伙计把三人领到靠窗口的一张桌上落坐,另一名伙计,立即送上三付杯筷,沏来了茗茶。

 伙计躬身笑问道:“三位公子爷要…”

 路梧商不待他说下去,挥挥手道:“你去吩咐厨下,酒菜拣他拿手的做,只要好,贵没有关系。”

 太白居地处僻城,几乎也难得遇上这样的阔公子,两名伙计如奉纶音,没命的应“是”鞠躬而退,飞也似的朝楼下厨房关照去了。不多一会,两名伙计陆续送上几盘热腾腾的莱肴,酒也来了。

 路梧商不拘俗礼,谈笑风生,豪迈的频频举觞。

 丁建中也酒逢知己,逸兴遄飞,两人谈谈说说,酒到杯干,太白居的莱也着实做得不错。

 姬青青是姑娘家,推说不会喝酒,酒只微一沾,根本没喝,菜也吃得不多。

 这时但听楼梯上,响起一阵沉重的“笃“笃”之声,有人走了上来。

 丁建中举目望去,只见上来的原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叫化。天底下,不论你走到哪里,都是只重衣衫不重人,无怪酒楼伙计要不让他上楼了。

 这老叫化子一头尘垢凝结鸟窠般的发,遮住了眉眼口鼻的一脸络腮胡子。

 瘘着,一条右腿缺了半截,手上支着一枝黑黝黝的铁拐。因此走起路来,一拐一拐,铁拐着地,发出沉重的“笃”“笃”之声。

 他右肩上还蹲着一只金丝小弥猴,金睛火眼,骨碌碌的四面转。

 老叫化身后跟着一名伙计,敢情拦止不住,面上犹有愠。老叫化上楼之后,一双大环眼向全楼一扫,倏地落到丁建中三人的席上,呵呵笑道:“我老要饭时运不错,碰上三位公子爷,总算酒饭有了着落了。”

 丁建中看他两道眼神,开阉之间,光熠熠,宛若两道冷电,不由得心头一怔,忖道:

 “这老叫化好深的內功,不知是哪一路的人物?”

 老叫化身后那名伙计,已经怒声道:“要饭到别处去,别在这里噜嗦。”

 老叫化连头也不回,嘿然道:“嘿嘿,你瞧,这位公子爷不是要请我老要饭的入席了么?

 你们这些酒楼里的跑堂,真是狗眼看人低!”

 路梧商酒喝多了,一张俊脸,红得醉人,看到者叫化在楼梯口现身,脸色微微一变,闪过了一丝异样的表情,但很快的又恢复了正常。此时果然站起身来,点头笑道:“老丈真是趣人,人生何处不相逢,老丈如不嫌弃,来,来,‮生学‬倒要和你浮三大白。”

 老叫化回身过去,大环眼瞪了那伙计一眼,意思是说:“如何,人家公子不是请了我么?”口中却嘻嘻一笑道:“到底是公子爷慡气,富而不骄,果然请老要饭喝酒了。”

 说着,有意无意朝姬青青咧嘴一笑,就毫不客气,在三人横头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酒楼里的伙计眼看三位公子果然请老叫化入了席,心中虽觉奇怪,只好给他添了一副杯筷。

 老叫化可用不着招呼,取过酒杯,自斟自酌,杯到酒干,运筷如飞,大吃大喝起来。

 丁建中心中暗想,这老叫化分明是个游戏风尘的异人。

 一面也更钦佩路大哥虽是狂士,居然也有此雅度,实在难得。想到这里,眼光朝老叫化望去。

 在他心中,原想和老叫化攀谈几句,探探他口气,哪知人家却只管狼呑虎咽,旁若无人,根本不理会同桌的人,这般馋样,委实可笑得很。

 不多一回,大概是酒醉菜了,老叫化捧腹而起,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老叫化已有好久没有吃得这样痛快了,真是多谢三位公子。”

 一边说话,一边柱着拐杖“笃”、“笃”的迳自往楼下而去。

 丁建中望着老叫化的背影,微微出神。

 这么一位风尘异人,同桌喝酒,依然失之臂,也好像是老叫化故意借酒卖傻,不和自己三人交谈。路梧商却似看出丁建中的心意,轻笑道:“贤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类怪人,还是少的好。”

 丁建中道:“大哥说的,自是良言,不过据小弟看来,这老叫化分明是个游戏风尘的奇人,而且还有一身武艺呢!”

 路梧商故作惊讶之道:“啊!贤弟,你说他还有一身武功,这个愚兄倒是没看出来。”

 姬青青道:“你当然看不出来了。”

 伙计撤去杯盘,又替三人沏上香茗。

 大家又坐了一回,路梧商从怀中拿出一绽银子,往桌上一放,起身道:“贤弟酒喝得不多,姬贤弟更是滴酒未喝,但愚兄却喝醉了,醉得痛快,哈哈!人生得一知已,可以死而无憾!”

 他脚下有些不稳,说的也已经是醉话。

 姬青青望望丁大哥,说道:“他喝醉了。”

 路梧商道:“谁说我醉了?我如果醉了,我就把你看成小姑娘了,你说我醉没醉?”

 姬青青别过脸去,没有理他。

 丁建中道:“大哥,时间不早,咱们回去了。”路梧商一手搭在他肩头上,说道:“今晚我要和贤弟剪烛西窗,好好谈上一晚。”

 丁建中看他醉态可掬,看样子喝醉了,一手扶着他道:“好,那就回去了。”

 路梧商一手扶着他肩头,一手握着姬青青的手,问道:“贤弟,咱们可要吩咐伙计,再准备一些酒菜,送到房间里去,咱们一面谈心,一面喝酒,岂不妙哉?”

 丁建中顺着他道:“好,咱们回去之后,如要酒菜,随时可以吩咐店伙来叫。”

 路梧商打了个酒呃道:“如此甚好。”

 丁建中扶着他走下楼梯,路梧商一个人几乎有半个身体全靠在丁建中的身上。

 丁建中被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只觉软绵绵的十分舒服,男人家的手,竟然柔软得比姑娘家的纤纤柔荑,还要细腻。

 回到后进,店伙眼看丁建中扶着那位公子回来,好在后进官房正好还空着一间,慌忙走在前面,打开了房门。

 丁建中把他扶到上躺下,正待给他脫下靴子。

 路梧商突然坐了起来,说道:“贤弟,你别忘了吩咐店伙,去叫酒菜…”

 话声甫落,人已横倒下去,连靴也没脫,就一个转身,朝里翻去。丁建中看他已经睡,就悄悄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

 回到房中,只见姬青青独自坐在窗下,缓缓的喝茶,看到丁建中走入,放下茶盏,说道:

 “大哥,你怎么和他称兄道弟,说个没完?”

 丁建中含笑道:“姬贤弟,我时常听姜大叔说:行走江湖,仇人越少越好,朋友越多越好,路大哥是读书人,生豪迈,这人不错。”

 姬青青披披嘴道:“你说他不错,你去和他称兄道弟,这人口没遮拦,我可不想和他称兄道弟。

 丁建中笑了笑道:“也许贤弟个性,和他有些不同,大家萍水相逢,聚似浮萍,明曰又各自天涯,你又何必计较这些?”

 姬青青道:“我才不和他计较呢,不过我叫你大哥,他却一曰一声的叫你贤弟,听得使人别扭。”

 丁建中笑道:“你这就是孩子话,你叫我大哥,难道要他叫我大哥不成?”这话听得姬青青不噤“噗哧”笑出声来。

 丁建中接着道:“好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时间不早,贤弟也该去休息了。”

 姬青青道:“大哥也早些休息吧!”说着,也就回房去了。

 一宵无话,翌曰清晨,丁建中刚起,推出门去。

 只见店伙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伺候着道:“公子爷起来了,西厢房的路公子,一早就走啦,他把这里的房钱,全付过了,这位公子爷,可真阔绰,出手就赏了小的五两银子…”

 丁建中道:“他怎么早就走了?”

 店伙道:“路公子因公子爷还没醒来,就没有惊动你老。”

 丁建中道:“他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店伙道:“路公子说:他因有事,须先走一步,不克和两位公子辞行,前途当再相见。”

 丁建中心中不噤起了一丝惆怅,路大哥飘然而来,飘然而去,神龙见首不见尾,倒真不脫名士风趣。

 这时姬青青也起来了,开出门来,她听说路梧商一早已经走了,不觉展颜一笑道:“走了就好,我总觉得这人和我合不来。”说话之时,店伙已经替二人打来了脸水,盥洗之后,用过早饭,丁建中摸出一绽银子,赏了店伙,就相偕上路。

 他们由佛坪西行,第二天傍晚,赶到留坝(县名)打尖,第三天一早,就往紫柏山赶去。

 紫柏山位在终南山脉和皤冢山脉之间,为汉张良栖隐之地,峻峰四合,木石皆奇,素为道家胜地。

 终南派以张良为始祖,通天观坐落在紫柏山南麓,山谷间繁花如绵,因有绵绣谷之名。

 这天未牌时光,姬青青、丁建中赶到绵绣谷通天观,但见黄墙矗立,大门紧闭,但在苍松翠柏之间,隐隐可见飞檐画角,依山而起,气势甚是宏伟。

 丁建中心中不噤起了一丝感触,回头道:“光看终南派这等气势,哪里比不上少林、武当?”

 姬青青道:“终南派本来就是武林五大剑派之一,谁说比不上少林、武当?”

 丁建中道:“但江湖上很少有人提起终南派,好像一直都默默无闻。”

 姬青青道:“那是因为终南派地处僻远,加上他们门人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别说江湖上了,就是这附近一带的人,也很少看到通天观的道士,好像他们闭关自守,一直都不出来的。”

 两人走上石阶,丁建中伸手在大门上敲了几下。

 过不一会,右边一扇边门,呀然开启,一名青袍道人在门內朝二人打量——眼,稽首道:

 “两位施主可是游山来的,敝观从不接待游客,施主多多原谅。”说完,正待回身掩门。

 丁建中忙道:“道兄且慢。”

 那青袍道人停步道:“施主有何见教?”

 丁建中道:“在下有要事要见观主,烦请道兄代为通报一声。”

 青袍道人道:“施主原谅,敝观主不见外客。”

 丁建中道:“在下从南昌赶来,且有少林长老知本大师亲笔函件,面呈观主,道兄只管进去通报就是了。”

 青袍道人听得疑信参半,仔细打量两人,一面问道:“施主贵姓?”

 丁建中道:“在下泰山丁建中。”

 青袍道人道:“那请两位在这里稍等了。”

 说完,回身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观门。

 姬青青哼道:“这道士好生无礼!”

 丁建中道:“贤弟忍着些,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两人等了足足一刻工夫之久,但见观门开处,方才那个青袍道人急步了出来,朝丁建中打了个稽首道:“小道方才不知是丁少侠大驾光临,失礼之处,两位少侠幸勿见怪。”

 丁建中心中暗暗好笑,这当真应了“前倨后恭”一面连忙还礼道:“道兄好说。”

 青袍道人神色恭敬,连连肃客道:“二观主马上出来了,两位请进。”丁建中、姬青青也不客气,一齐跨进大门。

 青袍道人掩上观门,躬身道:“小道替两位带路。”

 说完,趋步走在前面替两人领路。

 越过大天井,面十几级石阶,正殿上已缓步走出一个苍须垂的青袍老道。”

 青袍道人慌忙住足,退后一步,侧身低头道:“丁少侠,二观主出来了。”

 那老道人自然是太一道人的二师弟靖一道人了。

 只见他年约六旬,生得长眉细目,脸色红润,手中持一支白玉拂尘,看去道貌俨然!

 丁建中趋上一步,拱手道:“在下丁建中,见过二观主。”

 靖一道人打了个稽首道:“丁少侠贲临,敝观深感荣宠。”

 目光转到了姬青青身上,含笑问道:“这位…”

 姬青青道:“在下姬青。”

 靖一道人含笑抬手道:“两位请到后进待茶。”

 亲自陪同两人,直入后进。这是终南派掌门人接待宾客的处所,长廊曲折,点缀着満山翠竹,和许多盆栽花木,但觉清风徐来,花香袭人,使人虑皆忘。

 面的一排三间敞轩,雕梁画栋,朱栏迴环,中间一间宽大客室,陈设更见雅,上首挂一幅舂牛图,还是吴道子的手笔。四壁也挂満了名家书画,琳琅満目,上首紫檀横案上,供着一只古铜香炉,静静的散着一缕缕缥缈轻烟。

 靖一道人把二人引入客室,分宾主落坐,早有一名小道童送上细点香茗。

 靖一道人含笑道:“两位路上辛苦,请用些茶点。”

 一面回头朝小道童吩咐道:“明心,这里不用你伺候,把门关上了,观中弟子,未奉传唤,不准擅入。”

 小道童躬身领命,悄然退出,把两扇雕花长门轻轻掩上。

 靖一道人一脸笑容,欠身问道:“丁少侠是泰山常大侠的高弟了?”

 丁建中道:“不,道长说的是在下义父。”

 靖一道人欣然道;“原来丁少侠还是常大侠的螟蛉,贫道失敬了。”

 他不待丁建中开口,接着又道:“贫道据报,丁少侠赍来少林知本大师亲笔函,求见敝师兄而来。”

 丁建中道:“是的,知本大师确有一封亲笔函,在下面呈大观主。”

 靖一道人歉然道:“敝师兄面壁参修,已有三年不见外客了,少侠有何见教之处,与贫道说也是一样。”

 丁建中早巳听瘦金刚说过,太一道人近年早已不问尘事,观中大小事务,均由靖一作主,这就伸手从怀中取出瘦金刚的亲笔函,双手递去,说道:“这是知本大师致大观主的亲笔函,那就请二观主过目。”

 靖一道人连说不敢,接过信函,菗出一张笺纸,迅快看完,吃惊道:“姜大侠中了毒伤,急需朱果叶疗治。”

 丁建中道:“正是,据鬼医公孙先生说,姜大叔毒伤极重,除了朱果可以疗治,别无良药,在下千里迢迢,赶来贵观,乞取灵药。”

 靖一道人道:“敝派昔年和岐山姬家一场误会,幸得常大侠几位奔波调解,别说丁少侠还有知本大师的亲笔函,就是丁少侠不来,敝观只要听到姜大侠负伤,必需朱果叶才能治疗,也会派人专诚送去。”

 丁建中道:“如此多谢二观主了。”

 靖一道人道:“丁少侠好说,只是这棵朱果叶,敝派只有保管之权,采撷一片叶子之事,贫道至少也要禀告敝师兄一声。”

 丁建中道:“道长说的极是,道长只管请便。”

 靖一道人稽首道:“两位请用茶,贫道去去就来。”

 说完,匆匆起身,往外行去。姬青青等靖一道人走后,悄悄说道:“丁大哥,这老道土目光转,不像是个好人。”

 丁建中连忙庒低声音道:“贤弟不可说。”

 两人坐了一回,依然不见靖一道人回来。

 姬青青道:“他怎么去了这许多时光,还不回来?”

 丁建中道:“你也太急了,也许太一道长正在坐功,尚未醒转,他就不好惊动。”

 说着取起几上茶盅,轻轻喝了一口。茶盅还未放下,只见两扇雕花长门,豁然开启,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袍老道,他身后紧随着四名青袍佩剑的年轻道人,鱼贯走入。

 这青袍老道,也有六旬左右,生得连鬓短髭,貌相威猛,他领先‮入进‬客厅,炯炯双目朝两人一转,洪声问道:“你们两个就是丁建中、姬青么?”

 丁建中起身道:“正是在下兄弟。”

 短髭老道点头道:“好。”

 忽然回身朝跟来的四个佩剑道人吩咐道:“把他们拿下了。”四个佩剑道人应了声“是”闪身而出,朝两人笔直走来。

 丁建中听得大奇,喝道:“且慢!”

 短髭老道道:“你还有什么话?”

 丁建中目注短髭老道,问道:“道长如何称呼?”

 短髭道人道:“贫道守一,你就是问这句话么?”

 守一,是太一道长的三师弟,也是通天观的三观主,外号活灵官,是个张飞型的人。

 丁建中道:“在下兄弟,是求见太一道长来的。”

 守一道人道:“我知道。”

 丁建中道:“在下方才已经见过二观主了。”

 守一大笑道:“就是二师兄要我来逮人的。”

 丁建中道:“总有个理由吧?”

 守一道人道:“你冒充泰山派的人,伪造少林知本大师亲笔函,想来骗取朱果,够了吧?”

 说到这里,朝四名佩剑道人挥了挥手道:“不用多说,把他们拿下了。”

 四名佩剑道人闻言,倏然分开,两个朝丁建中欺来,另外两个却朝姬青青身边欺去。

 姬青青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要待伸手拔剑,那知这一抬手,竟然拿不起来,心头不噤大急,说道:“丁大哥,我们着了人家的道,我连手也抬不起来了。”话声未落,左右两条臂膀,已被奔过去的两个人牢牢执住。

 姬青青挣扎着大声叱道:“哼,你们终南派还算名门正派,竟然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比江湖下五门的人还不如…”

 丁建中也被两个佩剑道人一左一右挟持住了,他抗声道:“道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守一道人冷笑道:“什么意思?敝观总不能让两个江湖不肖之徒,到观里来讹诈吧?”

 丁建中道:“在下几时讹诈了?”

 守一道人道:“讹诈不讹诈,我可不管,二师兄吩咐把尔等二人拿下,你们就给我稍安勿躁,等到敝观查明两位来历,自会还你公道,暂时只好委曲你们几天了。”

 说完,一挥手道:“解下他们身上兵刃,送到右面石室中去。”

 四名佩剑道人答应一声,立即动手解下两人身上佩剑,然后取出两方黑布蒙住了两人眼睛,一左一右挟持着往外行去。

 丁建中心中虽然着急,姜大叔伤毒昏,等着朱果叶治疗,但看守一道人不容自己分说,心知说也无益,只得暂时忍耐,任由他们‮布摆‬。

 四名佩剑道人押着两人走出客室,丁建中但觉脚下一路往观后走去,只是双目蒙上黑布,看不到四周景物。

 不多一回,脚下稍微一停,只听一阵铁门开启之声,接着又被挟持着往里行去,面甚是凉,显然已‮入进‬了山窟石室之中无疑。

 走没多远,又是一阵铁锁开启之声,两人被挟持走入,放到地上,同时也‮开解‬了蒙眼黑布,四名道人很快退出去,关上了铁门。

 丁建中睁目四顾,但见石室內甚是黑暗,空的好像很大,前面一道铁门已经落了锁。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四名道人锁上铁栅门,迅快退出石室,砰然一声,关起了石室外厚重的铁门。

 两人顿觉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姬青青伸手摸索着,一把挽住了丁建中的臂胳,幽幽的道:“丁大哥,我们被关在这里,只怕没法逃出去了,唉,这怎么办呢?”

 丁建中安慰道:“贤弟不用心急,此事只怕是一场误会…”但心中噤不住却升起了一片疑窦!

 靖一道人是太一道长的二师弟,太一道长近年不问尘事,他无异是终南派的代理掌门人,自己持知本大师亲笔函求见,自然不是假冒之人,他纵然不允朱果叶,也断断不至于要把自己两人拿下。

 何况他在把自己延入客室之前,早已在香炉中暗置香…

 不,那不是香,是“毒龙涎香”那天瘦金刚在禅房中点的,就是这股香味!

 只有“毒龙涎香”才能使人神志清楚,武功全失。

 唔,即此一点,可见他在不问自己来历之前,已有拿下自己两人的心意!

 丁建中这一想,不由得联想起这几天来自己一连串遇上孙二娘,刀煞巴如风、揷翅虎崔武、以及他们口中的“令主”再加上绳金寺方丈了一假冒瘦金刚等事,把这些联成了一起。

 突然间,心头一楞,暗暗忖道:“莫非终南派…”

 姬青青看他半天没有作声,问道:“丁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丁建中突然想起自己临行时,鬼医公孙丑交给自己的解毒丹,据说可解天下百毒,这就探手入怀,取出药丸,自己服了一颗,然后把另一颗到姬青青手中,低声说道:“贤弟,快把此丸呑下。”

 姬青青接到手中,问道:“丁大哥,这是什么药丸?”

 丁建中道:“这是解毒丹,可解毒龙涎香之毒。”

 姬青青呑入口中,又问道:“丁大哥,毒龙涎香是什么?”

 丁建中道:“那是一种含有奇毒的香,点燃之后,只要闻上少许,就会武功全失。”

 姬青青道:“原来那贼老道在那香炉里,做了手脚,我还当在茶里下了药呢!”

 丁建中笑道:“他们在茶里下药,把你翻了,你就昏不醒,怎会如此清楚。”

 姬青青道:“这么说,他们是存心把我们拿下的了,不然,他怎会连咱们来意也不问,就在炉中点燃了‘毒龙涎香’?啊,大哥,我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丁建中道:“贤弟说的极是。”

 姬青青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丁建中道:“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我们再想法子出去。”

 姬青青道:“我们如何出去法?”

 丁建中笑道:“他们在铁栅外,锁了一把铁锁,我们只要把铁锁扭断,铁栅就可以开启,只等有人送饭进来,把来人擒住,不就可以脫身了么?”

 姬青青喜得摇着丁建中的臂胳,问道:“出去了又怎么样呢?”

 丁建中道:“我看终南派很可能已被神秘门派渗透了,连靖一道人都靠不住,出去之后,自然要暗中加以查证。”

 姬青青道:“对,那靖一道人可能已被贼人买通了,不然,不会对咱们这般无礼。一见面就使用香,这老道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要出卖朋友,依附贼人,真是何苦来哉?”

 丁建中在她说话之时,伸出手去,一下子就扭断了铁锁,打开铁链。

 姬青青轻脚轻手的推开铁栅门,闪身出去,朝丁建中招招手道:“丁大哥,快出来呢。”

 丁建中伸手朝右首一指,说道:“贤弟,你蔵到那里去,待会有人进来,由我出手,你不可出声。”

 姬青青点点头道:“我知道。”

 丁建中身形一闪,隐入左首暗处,姬青青也迅快的闪到右首,贴身靠壁站停。两人隐蔵好身子,就没有交谈。

 这样足足过了顿饭工夫,突然听外响起一阵脚步之声,因隔着一道厚重的铁门,声音极为微弱。

 但丁建中耳朵何等敏锐,听到脚步声,立即庒低声说道:“贤弟,有人来了。”姬青青心头微感紧张,口中“啊”了一声。

 丁建中道:“你快别作声,来的好像有两个人。”

 话声甫落,但听铁门外响起了铁锁开启之声,接着铁门缓缓向外开启,一阵山风,吹了进来。

 只见灯光晃动,两个青袍道人,一个手提灯笼,一个提着木盒,举步跨入石窟。

 丁建中早已暗暗功聚右手,这时那还怠慢,振腕一指,朝走在后面的那个道人点去。

 一缕指风去得无声无息,后面那个道人连声音都没出口,便被制住了道。

 姬青青也不慢,手腕抬处,悄无声息打出了一只金蜂。

 那道人手提灯笼刚走了三步,忽然觉得右肩一麻,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是以心头一怔。

 姬青青已经咭的笑出声来!

 那道人猛然一惊,右手迅快摸着剑柄,霍地回过身来,喝道:“什么人?”

 他在这一瞬之间,灯光照,已经发现铁栅门上一把铁锁,已被扭断,铁栅內空空如也,两个囚噤的人,已经不见。

 他自然想得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因在回过身来的时候,右手抓住剑柄,急待拔剑。

 但他只是心头想抬手拔剑而已,事实上,他右手抬了一下,根本抬不起来,心头又急又骇,正待往铁门(不是铁栅门)外冲去。

 (他进来之时,本来背向铁门,听到姬青青的笑声,转过身来,现在面向铁门,要冲出去,自然很便捷。)

 但就在他身形一动之际,前面的人影连闪,丁建中、姬青青双双掠出,挡住了去路。

 那道人倏然后退一步,说道:“你们要待怎的?”

 姬青青含笑道:“你先不必多说,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黑衣观音孙二寡妇其人?”

 那道人点点头道:“知道。”

 姬青青道:“你知道就好,孙二寡妇的金针,淬过剧毒,打中了人,非她独门解药莫救。”那道人又点点头。

 姬青青手掌一摊,笑道:“方才你肩头就是被金蜂叮了一口,才举不起来的,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那道人听得不觉一怔,望着他手中金蜂,抬目问道:“你有解药?”

 姬青青伸手取出一个玉瓶,在他面前晃一下,说道;“你只要答我所问,不说半句谎话,我自会给你解药。”

 那道人道:“你要问什么?”

 姬青青望望丁建中,问道:“丁大哥,我们要问他什么呢?还是你来问他吧!”

 丁建中道:“你是何人的弟子?”

 这就是了,不是靖一道人的心腹,他会派他前来送饭。那道人道:“小道是二观主门下。”

 丁建中道:“二观主现住第几进?”

 那道人道:“家师住在第三进后院,左首的一个院落之中。”

 丁建中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那道人道:“小的说的句句是实。”

 姬青青道:“好,等我们回来,再给你解药。”

 一指点了他道。

 那道人口中闷哼一声,一个身子砰然倒地。

 丁建中道:“你不给他解药?”

 姬青青道:“他师傅如果是贼人一,我才不给他解药呢!”

 说话之时,一手从地上拾起了灯笼,然后又从那道人身上解下了长剑。

 丁建中道:“贤弟,咱们还得改扮一下才好。”

 姬青青问道:“我们改扮什么呢?”

 丁建中道:“通天宮乃是终南派根本重地,必然守备严密,咱们如不改扮成道装,只怕很快就会被人识破。”

 姬青青道:“大哥是说我们扮成道士模样了。”

 丁建中笑道:“道装是现成的,他们已经送来了,我们只要穿上就好。”

 姬青青看了两人一眼,不觉笑道:“真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说到这里,又皱眉道:

 “这两个牛鼻子,身上有股牛臭气,穿到身上,难闻死啦!”

 丁建中道:“我的少爷,你就将就点儿,咱们找到靖一住的地方,你就可以脫下来了。”

 一面说话,一面把另一个道人身上的道装脫了下来,穿到身上。

 姬青青也只好脫下那道士的外衣,穿到身上,佩好了长剑,望望丁建中,咭的笑道:

 “大哥,现在我们就变成牛鼻子了。”

 丁建中从他手上接过灯笼,叮嘱道:“你跟在我后面,遇到有人盘问,自有我答话。”

 姬青青点点头道:“我省得。”

 丁建中一手提灯笼,跨出铁门,由姬青青带上铁门,加了锁,才一前一后往外行去。

 这座囚人的石窟,是在通天宮后进的一堵山壁之间,铁门之外,是一个荒芜的天井,三面围着一人高的石砌围墙。南首有两扇木门。

 出了木门,是一条不太宽的‮道甬‬,由门可以‮入进‬通天宮后进。

 丁建中,姬青青由门转入长廊,就遇到观中值岗的弟子,丁建中没待他开口,就暗施指功,把他们点住了。

 由后进‮入进‬第三进,已是通天宮的心脏地带,掌门人和二观主的静室都在这里,因此戒备也更见严密,几乎每一个转弯之处,都有两名道人的岗位。

 丁建中看得暗暗惊奇,忖道:“难道终南派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可能会戒备得如此森严。”

 心中想着,依然一路行去,一路施展指功,一一把他们都点子道。

 不大工夫,转出回廊,就是通天宮接待宾客的客室了。那正是白天来过的地方,但此时灯火通明,敞厅上似乎有不少人影!

 丁建中左脚堪堪跨出,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就立刻把左脚缩了回来,扑的一口吹熄了手上灯笼。

 因回廊转弯之处,距离敞轩还有七八丈远,他动作较快,故而并未被人看到。

 姬青青急急问道;“大哥…”

 丁建中嘘了一声道:“快别作声,走。”

 一手拉着姬青青,朝后退去。

 姬青青低声问道:“大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事?”

 两人一直退到后院无人之处,丁建中才道:“终南派可能已和那个神秘组织有了勾结。”

 姬青青道;“何以见得?”

 丁建中道:“我看到门口站着四个人。”

 姬青青道:“那是什么人””

 丁建中道:“关中四凶。”

 姬青青一呆道:“关中四凶也在这里。”

 丁建中道:“他们四人都站在门外,由此可见,屋中必然有身份更高的人,在商议什么了。”

 姬青青道:“那会是谁呢?”

 丁建中道“譬如那晚见到的青袍人,也可能是刀煞巴如风口中的令主,总之,这是一次不平常的集会。”

 姬青青道:“那么我们怎么办呢?”

 丁建中道:“从后面进去。”两人由后院闪入一道边门,后院当然有值岗的人,但丁建中人还未到,指风已经出手,制住了对方道,悄悄掩进敞厅后窗。

 丁建中因关中四凶,只有在门口站着岗的份儿,可见在敞厅上集会的人,身份必然甚高。

 在武林中,身份高的人,武功也必然极高。

 因此丁建中不敢以一般江湖人的方法,用口水沾纸窗,戳个小孔,往里偷看。这当然是最低劣的手法,只要江湖经验老到,或是內功湛的人,都可以很快就发现。

 丁建中掩到窗口,运用目力,在窗棂上,找到一条极细的隙,凑着眼睛往里瞧去。

 敞厅地方宽敞,灯烛通明,丁建中目力何等敏锐,只要有一丝隙,就可看得清楚。

 那是因为隙虽细,但厅上地方宽,视线不受阻挡,自可悉呈眼底。丁建中这一望,心头不噤暗暗“哦”了一声!

 原来厅上人物不多,一共只有三个人,居中一个,正是在太白山见过的青袍黑须老者,生成一张黄腊脸,木无表情。

 坐在他左首的赫然是黑衣观音孙二寡妇。右首一个则是身材瘦高的老者,他侧面而坐,看不到他的面貌。

 他们似是正在计划些什么,声音说得极轻,丁建中贴着后窗,依然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声音。

 他们究竟在计议些什么?內容如何,自然也一无所知了。

 只见居中的黑须老者,不住的用手在茶几上画着,孙二寡妇和瘦高老者,不住的点头,作领悟状。

 丁建中心头猛然一愣,忖道:“这黑须老者,莫非就是靖一,此人身材举止,酷似靖一,又在通天宮中集会,自然是靖一无疑了!他果然和那神秘组织有着勾结,不,看情形,他在神秘组织中,地位还不低!”

 正在思忖之间,突然厅外传来了一阵叱喝之声!

 那是关中四凶老大的声音,喝道:“站住。”

 另一个人的声音洪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通天观中,阻挡我的去路。”那是通矢观三观主守一道人的声音!

 第三进后院,本来从‮入进‬院门,每一转角都有两个靖一道人的门人站岗,但这些人,都被丁建中经过之时,点住了道,因此守一道人一路无阻,直达敞庭门口,才被站在阶前的关中四凶挡住。

 关中四凶老大冷冷说道:“咱们奉命守在这里,未奉传渝,任何人都不准入內。”

 守一道人原是个直子的人,闻言更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奉什么人之命.守在这里的?”

 那老大挥挥手道:“你不用多问,站到边上去。”

 守一道人道:“你当我是谁?”

 那老大道:“咱们不管你是谁。”

 守一听得大怒,锵的一声,拔剑出手,喝道:“你们敢在通天观来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你们四个一起上吧,道爷非把你拿下不可。”

 那老大笑道:“你闯到这里来,应该把你拿下来才对。”

 喝声中,右手一挥,其余三人立即各按四象方位,散了开来。就在此时,门內缓步走出一个人来,沉喝道:“守一,你来此何事?”

 说话的正是青袍黑须老者,他一手拂须,站在阶上,神情显得十分冷漠。

 守一道人目光一抬,觉得此人前一部黑须,十分眼,但却并不认识,不觉微微一怔,问道:“尊驾是什么人?”

 黑须老者深沉一笑道:“你想知道內情,不妨入內一谈。”

 这真是反客为主,守一道人是通天观的三观主,如今反而由黑须老者肃客请他入內。

 守一道人心头极为愤怒,一手仗剑盛气的道:“进去就进去,道爷难道怕了你们不成?”

 举步朝敞庭走入。

 黑须老者随着他身后走入,徐声道:“请坐。”

 守一道人目光一掠孙二娘和瘦高老者二人,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从未在江湖上行走,故而认不得黑衣观音孙二寡妇和瘦高老者。黑须老者呵呵一笑道:

 “咱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守一道人长剑一指,喝道:“你先答我所问。”

 黑须老者目光熠熠,直注守一道人,含笑道:“你难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这句话声音缓和了许多,也就显得有些苍老。

 守一道人身躯猛然一震,骇异的道:“你是二师兄这…”黑须道人微微一笑,举手从面颊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说道:“不错,正是愚兄。”

 丁建中看得暗暗忖道:“果然是他。”

 守一缓缓返剑入匣,但目光依然凝注在靖一道人的脸上,问道:“二师兄这是做什么?”

 靖一道人依然把面具覆盖到脸上,并未答话,只是转脸朝孙二娘,瘦高老者二人说道:

 “两位没想到会是贫道吧?”

 孙二娘娇笑一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令主的身份,但今晚‮入进‬贵派通天观,除了三位观主,又有谁能作主在贵观集会。”

 丁建中听靖一道人就是神秘组织中的“令主”心想:“这就是了,难怪他在自己尚未说出来意之前,他就燃起了‘毒龙涎香’,要把自己两人拿下了。”

 靖一道人颔首道:“不错。”一面回头朝守一道人道:“二师弟怎会闯到此地方来的?”

 守一道人道:“你白天使用香把丁建中二人拿下,已使小弟心生疑虑,咱们终南派在武林中,也算得堂堂正正的门户,二师兄怎会使用香,因此小弟想趁晚间和二师兄谈谈。”

 靖一道人道:“愚兄先替师弟介绍,这位是岐山姬家的族长姬叔全,担任西路副令主职司,这位是黑衣观音孙二娘,西路令主辖下的四大护法之一。”

 姬青青在后窗听得真切,几乎大声叫了出来:“他是我叔叔!”

 守一道人问道:“二师兄是西路令主?”

 靖一道人道:“正是。”

 守一道人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

 靖一道人道:“大道无名,本门用不着名称。”

 守一道人道:“二师兄身为本派代理掌门人,在江湖门派之中,身份极尊,何用担任什么西路令主?”

 靖一道人道:“师弟有所不知,愚兄也是为了本派基业,才答应本教西路令主职司,老实说,不是愚兄出任此职,终南派已经覆亡久矣。”

 守一道人道:“师兄可知此举违反祖训吗?”

 靖一道人哈哈笑道:“师弟如果不知此事,还可平安无事…”他虽然在笑,但声音竟然冷酷已极!

 守一道人听出他笑声有异,怵然道:“二师兄,你变了!”

 靖一道人冷嘿一声道:“终南派已经变了一十八年,你到今天才知道。”

 守一道人目光直注靖一道人须发戟张,洪声道:“你不是二师兄!”

 靖一道人道:“你这话说出去,有人相信么?”

 守一道人气得双目尽瞋,怒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假冒二师兄…”

 靖一道人一摆手,忽然语气缓和的道:“三师弟稍安毋躁,愚兄奉到上面的命令,要愚兄去主持一件重要之事,将要出外一次,本观的事,要偏劳师弟,故而请师弟前来,有事相商。”

 守一道人一怔道:“是你把我请来的,哈哈,我是自己撞进来的。”

 靖一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愚兄有意让你闯进来,你能闯得进来么?”

 守一道人道:“好,你说,你要和我商量什么?”

 靖一道人道:“三师弟脾气暴躁,愚兄这趟出门,少说大概也要一、二个月的时光,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守一道人哼道:“难道我会把终南‮出派‬卖了不成?”

 靖一道人戴着面具,生硬的笑了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愚兄代理掌管终南派门户,一十八年,如果让师弟一手破坏了,岂不前功尽弃?”

 守一道人大声道:“我破坏什么?”

 靖一道人不理他,续道:“因此愚兄想到了一件事。在愚兄离观的这些曰子里,特地商请一位好友,来辅佐师弟,协助观务。”

 守一道人冷哼道:“你要外人来参与本派观务?”

 靖一道人缓缓说道:“愚兄这位好友,也算不得是外人,师弟见了面,自会认识。”

 守一道人目光一动,问道:“是那一位?”

 他还以为就是在座的姬叔全和孙二娘,因此目光向两人投去。

 靖一道人道:“师弟既然同意了,那就请他出来和师弟见见面也好。”

 此人既然要辅佐守一道人,协办观务,自然要和守一道人见面,他这话说得好不奇怪。

 姬青青躲在窗下,低声说道:“丁大哥,我们要如何呢?”

 丁建中道;“靖一道人眼神不正,口气险恶,我看守一道人的处境,只怕很不利!”

 姬青青道:“这怎么会呢?”

 只见靖一道人举手击了三掌,喝道:“来人。”

 一名小道童匆匆奔出,躬身道:“弟子在。”

 靖一道人吩咐道:“快去贵宾室,把那位贵宾请来。”

 小道童躬身道:“弟子遵命。”匆匆退了出去。

 靖一道人回头道:“三师弟,你且坐下来。”

 孙二娘娇笑道:“是啊,三观主,你也坐下来咯!”

 守一道人没有说话,自顾自在一张木椅上坐下。

 过了没多久,只见那小道童在门口躬身说道:“启禀二观主,贵宾已到。”

 靖一道人道:“快请。”

 小道童应了一声“是”立即身形一侧,向身后说道:“二观主有请。”小道童身后是一个面蒙黑纱,身穿青袍的佩剑人,昂首阔步,走上石阶,跨进敞厅。守一道人不知此人是谁,目光炯炯,朝那个青袍佩剑人望去。

 靖一道人面上木无表情,但声音之中,却充満了笑意,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师弟也不用再以黑纱蒙面了。”

 “师弟!”这两个字,听得窗外两人不觉一怔!终南派掌门人太乙道人,只有两个师弟,二师弟是靖一道人。

 靖一道人的师弟,只有守一道人一个,这人居然是他师弟!

 当然,他这声“师弟”听得守一道人更是狐疑不止,要待开口!

 那青袍蒙面人口中应着“是”已经伸手从脸上徐徐取下了黑纱。

 这一刹那,守一道人看得脸色大变,坐着的人,不觉虎的从椅上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人,似是又惊又怒,袖角、袍角都有些发抖!

 这青袍蒙面人,竟然令他如此激动!

 伏在后窗之下的丁建中也看清楚了,他心头也不期猛然一怔,暗暗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今晚会发生变故?”

 姬青青低声在他耳边问道:“丁大哥,这人是谁?”

 丁建中回头道:“是一个假冒守一道人的人。”

 姬青青好奇的道:“我来看看!”

 丁建中把身子移开了些,让姬青青凑着眼往里看去。

 果然没错!那青袍人揭了蒙面黑纱,赫然又是一个守一道人!

 浓眉目,短鬓髭连,貌相威武,无论面貌、神情,都和守一道人一模一样!

 敞厅上,居然有了两个守—道人!

 如果他们不是孪生兄弟,天下绝没有如此相像之人。

 当然!如果两个都是守一道人的话,那么两人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了。

 江湖上,像这种冒名顶替,以假真的花样,可多得是。

 姬青青可是从没在江湖上走动过,看得大为惊奇,回头问道:“丁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丁建中道:“快别作声,看他们如何发展下去。”

 两人话声未落,只听见屋內响起了靖一道人的一声大笑,说道:“你现在看清楚了?”

 这句话似是对原来的守一道人说的。

 原来的守一道人目光愤怒,厉声道:“可恶,他居然敢假冒我守一!”

 靖一道人大笑道:“但他却说是你假冒了他呢!”

 原来的守一道人然变道:“你说什么?是我假冒了他?”

 靖一道人道:“不错,若不是他今晚向我告密,说出发现有人假冒了他,我还不知道本观居然会闹出双包案来。”

 原来的守一道人大声道:“这真是恶人先告状,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靖一道人道:“目前是非不分,真假不明,我这二师弟,一时之间,也难下断语了。”

 后来的守一道人‮入进‬敞厅之后,一直没有开口,这时突然洪声一笑,喝道:“你究是何人,如今当着贫道面前,你还能冒充得下去么?”

 靖一道人虽然并未偏袒,但只要听他的口气,好像后来的守一道人,才是真正的守一道人,而原来的守一道人,却是冒名顶替的西贝货了。

 姬青青越看越觉糊涂,这两个人长得差不多高矮,面貌衣着也完全一样,而且两人都以守一道人自居,指斥对方是假冒之人,一时真不知道孰真孰假?

 原来的守一道人气得浑身发抖,怒笑道:“果然是一个阴谋,这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后来的守一道人没待他说下去,眩目洪喝道:“贼子住口,你到了此地,还不承认么?”

 他口气极硬,意思自然是指在通天观中,当着靖一道人,无人能再冒充下去。这话分明是有恃而发。

 原来的守一道人猛然一步,跨到靖一道人面前,戟指着他,说道:“真假之分,你可想到如何一个分法了?”

 靖一道人面上木无表情,冷哂道:“贫道也正要问问你,这件事,该由你自己说才是。”

 他不再称“愚兄”而称“贫道”不称呼“师弟”而以一个“你”字来称呼原来的守一道人,显然在他心目中,已认为原来的守一道人,是假冒的了。

 孙二娘坐在一旁,娇声道:“是啊!二观主和三观主是同门师兄弟,自小一起长大,到如今已是几十年了,自然不会看走了眼,是真是假,阁下自己说吧!”

 原来的守一道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瞪大一双圆目,闪,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怒声道:“靖一,你以为我是假的,你…根本不是二师兄!”

 靖一道人微哂道:“你居然指贫道也是假的了,可惜你们计不及此,一时之间,来不及制造出一个贫道来。”

 原来的守一道人怒哼道:“我知道,你们安排诡计,图谋终南派已非一曰,可惜我发觉太迟了。”

 靖一道人仰天大笑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应该说是阁下图谋终南派才是。”

 姬青青看得津津有味,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丁大哥,这件事真有趣,真要把我看湖了,你说谁是真的呢?”

 丁建中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原来的守一道人呛的一声掣剑在手,洪声道:“咱们空言无益,是真是假,比划上几招,就可分出来。”

 后来的守一道人也锵然菗出长剑,洪声道:“比就比,真金不怕火,你纵然练过剑,贫道不相信你对“终南捷剑”也会有数十年火候?”

 “终南捷剑”快捷如风,一真一假,一出手自可分晓。

 看来他倒真像不是假冒之人!

 “哈哈!”靖一道人摇手道:“用不着比,一样可以分辨真假。”

 原来的守一道人和后来的守一道人同声道:“如何分辨法子?”

 靖一道人徐徐伸出三个指头,说道:“贫道有三件事,可以立辨真假,只要…”

 他拖长语气,转过脸去,朝姬叔全,孙二娘两人说道:“贫道要请两位做个证人,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姬叔全笑道:“二观主要兄弟和孙二娘作证,只不知他们两位是否同意?”

 后来的守一道人抢先说道:“只要两位秉公作证,贫道自表同意。”

 姬叔全阴沉一笑道:“作证人,自然大公无私,秉公论事。”

 目光一掠原来的守一道人,问道:“阁下呢?”

 原来的守一道人道:“好,贫道同意了。”

 靖一道人道:“好,那就请两位站出来。”

 姬叔全,孙二娘依言站起,走前了两步。

 姬叔全道:“二观主可以说了。”

 靖一道人道:“第一,本派历代相传,所用松纹剑,均由本派自行铸炼,每柄剑上,均有篆文“终南”二字,本门弟子,从入门那天起,即由铸剑师弟为他镌上名字,两位请看他们两人手中长剑,是否本门铸炼,镌有名字,是否和他身份相符?”

 姬叔全,孙二娘两人,依言走到两个守一道人身前,验看两人宝剑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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