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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朝阳教主
 冷雪芬又急又为难的道:“只是…只是大师姐不在…”“救人如救火,大姑娘昨晚临行,要老夫负责,上官小兄弟被掳,自然非要她们放人不可。”钟大先生道:“走,咱们到外面去。”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冷雪芬紧跟在他身后,问道:“我们要去多少人呢?”

 钟大先生道:“人不用去多,就是咱们两人够了。”

 冷雪芬道:“但黑龙山庄有不少人手,咱们人去少了,会不会不够?”

 钟大先生豁然笑道:“咱们上门要人,不戴面具,老夫就是五岳剑派的剑主身分,谅她们还不敢公然和五岳剑派为敌。”

 冷雪芬点着头道:“好,我都听你的好了。”

 钟大先生心中暗道:“这位姑娘心地果然善良得很。”

 两人回到前头,钟大先生取了藤杖,说道:“咱们走吧!”举步朝外行去。

 冷雪芬也佩上了长剑,跟在他身后而行。

 出了碧霞宮,就循着山道加快脚步,不过盏茶工夫,就来到了黑龙山庄。

 巍巍黑色高墙,森森茂密古木,虽在大白天,看去都有森之感。

 钟大先生举目看去,门楼横额上,用清水方砖雕刻的乃是“华山庄”四字,但黎佛婆却自称“黑龙山庄”

 他举步跨上石阶,举手叩了几下兽环。等了一会,没听到里面有人答应,就又叩了几下。

 这回大门內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接着大门启处,走出一个弯弯驼背老头,翻着两只毫无神光的眼睛,望望钟大先生,问道:“这位老爷,你有什么事?”

 钟大先生道:“老夫钟士元,特来拜会敝主人来的。”

 那驼背老人听得一怔,问道:“老爷是拜会敝主人来的?”

 “不错。”钟大先生一手捋须,说道:“烦请老管家进去通报一声。”

 “通报?”那驼背老人定着一双満布白翳的眼睛,神色古怪,说道:“你这位老爷没有走错地方?”

 钟大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夫怎会走错地方?是不是贵主人已经不在了?”

 驼背老头连连点头道:“是,是,回老爷的话,敝上已经不在十多年了。”

 钟大先生自然知道,自己说的“贵主人已经不在”乃是昨晚或今晨已经离开之意,而驼背老头回答的“已经不在十多年”乃是指他主人已经过世十多年了。

 这当真答非所问,半多是黎佛婆有意要他和自己来夹的了,闻言不觉沉哼一声道:

 “老管家,老夫问你,黎佛婆在不在,你去叫她出来见我。”

 “你老爷说什么?这里没有李佛婆。”那驼背老头连连摇手道:“老爷一定弄错了,这里只住了老汉一个人在这里看家,什么人也没有。”

 他退后了一步,要侍把大门关上。

 钟大先生右脚跟着跨入,右手藤杖朝前一柱,说道:“老夫非见黎佛婆不可,她躲起来也没有用。”

 驼背老头道:“老汉说的,你这位老爷怎么不肯相信?老汉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没有第二个人。”

 冷雪芬道:“老伯伯,我们昨晚刚来过,黎佛婆就住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人住呢?”

 “昨…晚…”驼背老头吃惊的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宅子里,有些不大干净,已经空了十几年没住人了,姑娘昨晚怎么会刚来过?两位还是快些回去。”他又要关门。

 冷雪芬冷笑道:“十几年没住人,难道咱们昨晚会遇上了鬼?”

 驼背老头忙道:“姑娘不可说,咱们宅里有大仙。”

 “对了。”冷雪芬冷哼一声道:“那是一只老狐狸,十二只小妖狐了,你让开,我们进去看看。”

 她左手轻轻一格,驼背老头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两步,张大双目,惶恐的道:“姑娘不可说,触怒了大仙,可不是玩的。”

 冷雪芬道:“师父,我们进去看看。”

 驼背老头已被她格退了两步,就没挡住路了,姑娘早身形一闪,跨进了大门。

 钟大先生究是一派掌门,眼看这驼背老头似是不会武功,不好伸手去推,冷雪芬走进去了,他自然也跟着走进。

 驼背老头道:“你们进去看看可以,只是不可胡乱说话,触怒了大仙。”

 冷雪芬抢在前面,走上天井,驼背老头果然没有跟来。

 钟大先生跟在冷雪芬身后,越过天井,走上石阶,面六扇雕花长门,关得紧紧的,冷雪芬伸手一推,中间两扇厅门应手开启,跨进大厅,只见厅上椅几摆设,全是黑色的。

 但驼背老头说得没错,椅几之上积尘甚厚,果然已有许久没有住人了。

 冷雪芬回身望望钟大先生,不信的道:“这怎么会呢?”

 钟大先生微哂道:“魔教中人,一向谲诈,这自然是故意布置成如此的了。”

 冷雪芬道:“我们要不要进去搜呢?”

 钟大先生拂须笑道:“既然来了,自要到处搜索着看看了,否则岂非中他们的狡计,还要笑咱们呢!”

 一面柱着藤杖说道:“还是为师走在前面,你跟着为师身后,也得步步为营,大意不得。”举步从屏后走去。

 冷雪芬点点头,右手按着剑柄,亦步亦趋的走着。

 一会工夫,两人几乎走遍了每一间屋宇,所看到的,除了到处都是积尘甚厚,显系久无人住的空宅,连鬼影子也都没有。

 钟大先生久走江湖,自然看得出这些积尘,明明是人为的,心中止不住暗暗冷笑。

 冷雪芬跟在他身后,说道:“这里真的没有住人,看来昨晚只是临时在这里集会了?”

 钟大先生拄杖四顾,沉昑道:“这有可能,这里本是一座空宅,他们只要制住了看门的老者,就可以自称是这里的主人了,如此看来,这里果然不是他们的巢了,黎佛婆已经走了,也是事实。”

 两人说话之时,已经退了出来。

 驼背老头望着他们摇‮头摇‬道:“现在你们相信了吧?老汉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会骗你们吗?自从咱们老爷过世之后,老夫人和少爷、少夫人都没住在这里,那会有什么人?”

 钟大先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当先跨出大门。

 冷雪芬道:“老伯伯,谢谢你了。”

 驼背老头道:“不用谢。”等两人走出,就把两扇大门又关了起来。

 冷雪芬愁眉不展的道:“现在怎么办呢?表哥被黎佛婆掳去,我们到那里找他去呢?”

 钟大先生含笑道:“你不用急,黎佛婆掳去上官小兄弟,绝不会难为他的,咱们只有回去慢慢的再设法了。”

 回到碧霞宮东厢,冷雪芬急着问道:“祁护法,表哥他…大师姐不在,我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钟大先生忽然大笑道:“二姑娘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冷雪芬听得一怔,望着钟大先生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钟大先生道:“盖弥彰?”

 冷雪芬怔怔的道:“盖弥彰?”

 “不错。”钟大先生微笑道:“那黑龙山庄果然是魔教在泰山的一处巢,那是可以确定的了。”

 冷雪芬道:“你方才不是说那里不是他们的巢,黎佛婆已经走了么?”

 钟大先生道:“那是我故意说的,试想黎佛婆如果真的走了,只要一走了之,何用费这番手脚,把偌大一座宅院,到处都洒上尘灰,这就是要咱们看了,认为那只是一座空宅,黎佛婆只是临时在那里集会,如今已经走了,好让咱们不再去怀疑那座宅院…”

 “呵!”冷雪芬眼睛一亮,喜道:“这么说,黎佛婆根本没有离开了?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钟大先生沉昑道:“只不知大姑娘什么时候可以赶回来…”

 冷雪芬道:“大师姐最快也要六七天才能回来,我们是不是要等大师姐回来再行动呢?

 表哥落在黎佛婆手里,如果等大师姐回来,会不会太迟了呢?”

 钟大先生只是沉昑,过了半晌,才道:“咱们现在已经知道黎佛婆是魔教的人,这事就辣手了,魔教已有二三十年没在江湖上出现,他们既然重出江湖,必然羽翼已成,凭咱们这几个人的力量,只怕上官老弟没有救出,咱们这几个人反而会跌进去,因此我想至少要等大姑娘请示回来,咱们才能决定如何动手?上官老弟虽然落在他们手中,可以断言目前绝无危险,咱们应该谋定而动,才不致了步骤。”

 冷雪芬心里虽然焦急,但听了钟大先生的话,一时又不好开口,只得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口口口口口口

 下午未牌时光,钟大先生曳杖而行,来至山下小镇,长街尽头的一家‮店酒‬,在一张半桌边坐下。

 里面走出一个弯老头含笑招呼道:“老客倌要些什么?”

 钟大先生庒低声音,细声道:“柳老哥,上官平昨晚失了踪,是…”

 弯老头没待他说完,笑了笑道:“给魔教掳去了,对不?”

 钟大先生一怔,颇感意外的道:“你已经知道了?”

 弯老头道:“是早上燕哥儿来说的。”

 他回身取来了一壶酒,一碟咸水花生。

 钟大先生取过酒壶,随手斟了一杯酒,说道:“这就好,燕儿定已告诉戴老哥了。”

 弯老头道:“是戴老哥要她来通知兄弟的,他算定你老哥会来,要兄弟转告老哥,上官平不会有危险,这件事,戴老哥已有安排。”

 钟大先生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门口又有两个客人走了进来,弯老头也就自顾自退去。

 钟大先生原是因上官平被魔教掳去,才到这里来,希望柳五爷(弯老头)通知再不稀的,如今听说燕儿是奉再不稀之命来告诉他的,而且再不稀已经有了安排,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喝完一壶酒,就会账出门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当天夜晚,约莫二更光景,古木森森围着黑色高墙的“华山庄”前面,正有一条纤巧人影藉着朦胧夜雾的掩蔽,悄悄掩近墙下,仰首望了望高约三丈像城堡般的围墙,又朝四周打量了一眼,就脚尖轻点,一个人有如嫦娥奔月一般,嗖的一声,凌空拔起,飞上了高墙,再凝目打量了一下,确定墙內无人,才飘然飞落大天井,身形一闪,轻捷地掠入黝黑的长廊。

 这纤巧人影,正是冷雪芬,她因上官平失踪,心头惶急不安,祁护法(钟大先生)为人持重,大师姐不在,不肯轻举妄动,去营救上官平;但她不同,她一颗心都在平哥哥的身上,教她如何安得下心来。于是她只好偷偷的一个人来夜闯黑龙山庄了。

 这偌大的庄院,她白天来过,是以并不陌生,由长廊来至大厅,六扇雕花长门中间的两扇,是她白天来的时候推开的,这时依然敞开着,并未阖上,她一手按着剑柄,侧身闪入,厅上虽然没有人,她依然小心翼翼的凝足目光,步步为营,缓慢的走去。

 大厅上的家俱,都是黑色的,晚上纵然照进一些星月之光,但黑色的东西,就无法看得到,她走得虽缓,差点还是被椅子绊倒了。

 冷雪芬大吃一惊,急忙站定,那是自己碰上了椅脚,厅上当然没人。

 她的目的,当然也不在厅上,于是绕过屏风,沿着回廊走去。

 夜把如此幽暗,这座宅院不但占地极广,房屋众多,尤其每间屋中摆设的家俱,都是黑色的,越发增添了森恐怖之感!

 冷雪芬终究是个女孩子,她一心为了救上官平,不惜以身犯险,但一个人在一所黝黑的旷宅之中走了一回,愈走愈觉骨悚然,心头油生怖意,不自觉的伸手‮出拔‬剑来。

 一面忖道:“祁护法说的,他们明明没有退走,到处洒上尘灰,那是盖弥彰,这么说,魔教的人仍然住在这里,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这就壮着胆子逐屋寻去。

 奇怪,如果黎佛婆没有离去,这座大宅中怎么会没有灯火的呢?

 现在她已从第二进‮入进‬第三进了。

 第三进的房屋,和第二进大同小异,格局差不多,她走完长廊,正待从一道门出去,伸手拔开门闩,推开两扇木门,只见门外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脸如白纸,身穿白色长衫的瘦长白衣人,一手摇着白纸折扇,正好当门而立,睑上似笑非笑的朝自己望来。

 这人不是和传说中的白无常一模一样,只少了一顶高高的帽子。

 冷雪芬几乎吓得尖叫声,一颗心从腔里直跳出来,脚下赶紧往后移动,那知退了几步,忽然背脊撞上了一个人,急忙转过身去。

 身后那人也正好缓缓的转过身来,这人面目黧黑,穿一件黑色长衫,手中摇着一柄黑色纸扇,同样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如果门口那个是白无常,这个岂不是黑无常了?

 冷雪芬胆子再大,这回也忍不住惊怖得尖叫起来。

 但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别怕,他们是人,不是鬼,就是鬼,你也不用害怕,有你表哥的老哥哥在这里,我会捉鬼。”

 冷雪芬不知道平哥哥的老哥哥是谁?但有人以“传音入密”告诉自己不用害怕,胆子就壮了起来,长剑一指,喝道:“你们是人是鬼,到底是什么人?”

 话声出口,只听自称平哥哥的老哥哥那人又以“传音入密”说道:“嘻嘻,他们两人,本来是想吓吓你小姑娘的,不知怎的,反而给你吓昏过去了,你只要每人给他一个巴掌,他们就会醒过来了。”

 冷雪芬是冰雪聪明的人,他们既然来吓自己的,怎么会给自己吓昏的呢?这明明是自称平哥哥的老哥哥把他们制住了。

 她这一想,脸上不噤有了笑容,如今有一个大本领的人在暗中帮着自己,她还有什么好怕的?举起左手,一个耳光朝那黑衣人脸颊上掴去。

 那黑衣人果然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拍”的一声,掴在脸上,直等她这记巴掌打个正着,他才如梦初醒,双肩一晃,疾快往后跃退开去。

 冷雪芬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一个旋身,口中喝道:“还有你。”

 欺身而上,左手扬处,又是清脆的“拍”的一声,掴在白衣人的脸上。

 白衣人也是一动不动的等着她掴掌,掴掌完了,才一下退后数尺,森冷喝道:“小丫头,到了这里,你还敢发横?”

 冷雪芬哼道:“谁要你们扮神装鬼的吓人,活该!”

 突听身后那黑衣人喝道:“小丫头,躺下。”一股疾风,朝身后袭来。

 冷雪芬身形一闪,避了开去,但听“扑”的一声,黑衣人一柄黑色纸扇,无端戳入右首一堵黑色的墙壁之上,一柄扇几乎全没入墙中。

 他这一扇自然是朝冷雪芬身后袭来,冷雪芬纵然闪了出去,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朝墙上戳去,两者之间,至少也有两三尺距离,就算是武功最不济的人,也不会舍了人攻向墙壁。

 这道理冷雪芬一下就明白过来,就是那说话的人在暗中使的手脚,只是她想不通他怎么把黑衣人攻来的一扇,让他自己攻向墙壁去的?

 就在黑衣人攻来的同时,白衣人也嘿了一声,挥扇攻来,冷雪芬举剑一封,但听“当”

 的一声,长剑和他折扇击,对方这柄折扇,势道极猛,右手被震得隐隐发麻,心中不噤吃了一惊,急忙斜退了一步。

 黑衣人无缘无故把铁骨折扇揷入墙壁,此刻早已菗了出来,举步跨上,口中冷冷的道:

 “小丫头,你还不放下长剑,束手就缚?”

 “刷”的一声,折扇打了开来,手腕一翻,宛如一柄黑色的开山巨斧,横扫过来。

 冷雪芬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束手就缚?”

 长剑刷刷展开,放手抢攻。

 白衣人狞笑道:“就算你不弃剑就缚,在咱们黑白双扇兄弟手下,谅你也走不出十招。”

 他手中白色折扇也豁然打开,劲风如,涌了过来。

 冷雪芬方才和白衣人接触过一招,心知两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自然不敢再和他们硬打硬拚,只是一柄长剑左右连挥,施展出师门“玄女剑法”身形飘闪,力敌两人。

 老实说,以她的武功,和对方黑白双扇两人中任何一个动手,只怕也极难讨好,何况以一敌二?

 但她打过几招之后,就发现了一个奇迹!

 那是他们两人挥扇攻向自己,实际上他们两人攻出的两招之中,只有一招攻向自己,而另一招,则是帮着自己攻向另一个人,譬如说,那白衣人第一招攻过来,是指向自己,但他第二招就舍了自己,扇头一歪,反向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也是这样,一招攻向自己,第二招出手就朝白衣人攻去了。

 而且每人互攻的一招,是正好互相间隔的,白衣人攻向自己那一招的时候,也正是黑衣人攻向白衣人那一招的同时,下一招,黑衣人攻向自己那一招的时候,也正好是白衣人向黑衣人出手的同时。

 这也是说,他们虽然每人有一招攻向自己,但自己根本用不着出手,自有另一个人代接了过去。

 冷雪芬看得不噤呆了,他们两人当然不会互相攻击,这一定又是刚才说话的平哥哥的老哥哥在暗中施的手脚了,但任凭自己如何凝足目力,也看不到有人在指挥,明明是黑白双扇在互斗,这人除非是神仙,会使法术,否则怎么能够指挥他们两人互相斗的呢?

 就算他本领很大,躲在一个人的身后,捉着他的手挥扇去攻另一个人,也另再有一个人去捉另一个人的手,才能使两个自己人互相攻击,罢不能,只有一个人怎么也来不及去指挥两个人动手的。

 冷雪芬看着两人,扇来扇往,一攻一守,一守一攻,她早已停下手来,悄悄退下,却也看得目瞪口呆,她要找出指挥这两人的平哥哥的老哥哥来,他究竟在什么地方会使两人一来一往的厮杀的呢?

 她现在已可置身于这场搏斗之外,就凝足目力,朝四处打量。

 这是第三进西首的一重院落,天井不大,她一仰起头,就看到有一双脚从屋檐悬空者,因她是从门进来的,人就站在走廊上,是以无法看到整个的人,黑白双扇互相斗,就在这人的脚底下,自己站立之处,也在他脚下,所以你四处打量,也看不到人。

 她发现了这双脚,自然要看看这人是谁了,于是她从廊下走向小天井,再仰头看去,只见屋檐上坐着一个瘦小人影,他两只手不住的向左右抓来抓去,好像演木偶戏的人,用线牵着木偶一般,他左手一抓,白衣人就随着他手势挥扇攻出,他右手一抓,黑衣人同样随着他手势挥扇攻出。

 原来他左手牵的是白衣人,右手牵的是黑衣人,他只是一面要白衣人冲上去,一面又要黑衣人冲上去,并没有要他们使出那一招那一式来,但冲上去的人,因对方已经使出招式,他为了自卫,不得不使出招式来化解。

 因此,这黑白双扇,一来一往,你拆我的招,我又拆你的招,好像师兄弟在练武场上喂招一般。

 冷雪芬现在看清楚了,这个坐在屋檐上把黑白两扇当木偶要的人,正是那天在论剑会上说话最多的酒糟鼻小老头,不觉心中一喜,仰起头叫道:“老哥哥,真好玩!”

 这小老头正是再不稀,他低下头来,朝冷雪芬嘻嘻一笑道:“你也叫我老哥哥?好,叫我老哥哥也没有错,我就是你表哥的老哥哥,表妹自然也该叫我老哥哥的,这一来,我又多了一个小表妹了,嘻嘻,你说很好玩,老哥哥就要他们玩的再快一些给你看…”

 他口中说着,两只手一来一往突然加快,他脚底下的黑白双扇,果然也随着他的手势,人影进退,双扇击,也突然加快了!

 这一瞬间,但见一黑一白两柄折扇,化作了两道矫若游龙的光影,但再不稀的手势越来越快,两人斗也愈来愈快,先前还分得清一黑一白,到了后来,人影扇影,织成一片,变成了一团灰影,互相绞在一起,再也分不清黑白双扇了。

 再不稀叫道:“小表妹,你站在下面,看不清楚,还是上来和老哥哥排排坐,从上面看下去,才好玩呢!”

 冷雪芬知道他是平哥哥的老哥哥,心里就对他生出好感,果然依言纵身跃上屋檐,坐到再不稀的边上,偏头问道:“老哥哥,你也是救平哥哥来的么?”

 “平哥哥?”再不稀一怔,接着念道:“上官平,平哥哥,哦,你不叫他表哥,叫他平哥哥,老哥哥差点弄不清了呢!”

 冷雪芬脸上骤然一红,说道:“我是问你是不是救他来的?”

 “是,是。”再不稀连连点头道:“没错,老哥哥就是来看看小兄弟的。”

 冷雪芬道:“那就去救他咯,不要再在这里耍他们了。”

 “救他?”再不稀道:“救他做什么?”

 冷雪芬道:“平哥哥落在他们手里,他们这些人就是昔年无恶不作的魔教,你本领大,自然能够把他救出去了…”

 再不稀道:“老哥哥不知道他们把人蔵在那里,叫我到那里去救人?”

 冷雪芬道:“你也不知道平哥哥的下落?”

 再不稀道:“老哥哥是跟在你身后溜进来的,你看到些什么,老哥哥也看到些什么,我看到的不会比你多…”

 冷雪芬道:“那怎么办?我们不知道平哥哥被他们关在那里,怎么去救他呢?老哥哥,这两人一定和黎佛婆是同了,我们只要问问他们,就会知道了。”

 这时黑白双扇当真是罢不能,疲于奔命,累得气如牛,汗浃背,但谁也无法停得下来,不能停,就得继续一进一退的挥扇攻拓。

 就在此时,再不稀忽然低低的道:“不好,快别作声,快些伏下来…”

 他双手一停,蒙着头伏到屋檐之上。

 那正在互相斗不休的黑白双扇,这时也骤然停下手来,但他们早已疲乏不堪,这一停手,两人同时“砰”“砰”两声,摔倒地上。

 冷雪芬看他忽然以手蒙头,伏倒在屋檐上,心里觉得奇怪,悄声问道:“老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再不稀缩成一团,急得低声说道:“你快伏下来就不会错。”

 冷雪芬好奇的问道:“老哥哥,我也要伏下来么?那是为什么呢?”

 再不稀还没开口,只听对面墙上有人微哂道:“那是因为老夫来了。”

 冷雪芬听得一怔,急忙抬目看去,只见南首围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中年儒生。

 因为这是大厅西首的一座跨院,天井不大,她坐在北首屋檐上,和南首围墙,相距不过五六丈远,自可看得清楚。

 这白衣儒生看去不过四十来岁,生得面如美玉,白得晶莹有光,两道浓浓的剑眉,一双神光湛然的眼睛,鼻正口方,前留着黑须,这人好像很懂得修饰,不但身上白衫,纤尘不染,连脚上穿的薄底黑靴,也毫不沾尘,像是新的。他负手站在墙上,神态潇然,脸上似笑非笑,好像很和蔼,又好像很严肃,使人看不透他的心意。

 冷雪芬心里很奇怪,酒糟鼻老哥哥(她不知道他叫再不稀)刚才戏耍黑白双扇,随手画来画去,就把下面两人要得像木偶一般,那么他应该是个有大本领的人,怎么看到这个白衣中年人,就像老鼠看到猫一般,蒙着头,缩着身子伏在屋瓦上,连动都不敢动了,难道这白衣人的本领比他还高得多。

 白衣中年人徐徐说道:“小姑娘,他是你老哥哥。”

 冷雪芬点点头。

 白衣中年人又道:“老夫手下黑白双扇,是你老哥哥把他们打昏的,对么?”

 冷雪芬道:“没有,是他们两个人互相斗,打得太疲乏了,倒下去的。”

 “会有这等事?”白衣中年人道:“好,你叫你老哥哥起来。”

 再不稀双手蒙头,尖声道:“小老儿这样很好。”

 就在此时,扑倒在地的黑白双扇,正好醒了过来,他们听到白衣中年人的话声,不由蓦地一惊,急忙一跃而起,一齐神色恭敬的躬身下去,口中说道:“属下聂大成、聂大器叩见教主。”

 “教主?”冷雪芬心头不噤一动,暗道:“难道这白衣中年人会是魔教教主不成?”

 白衣中年人一摆手,然后门道:“是你们两个人互相斗昏倒的么?”

 穿黑衣的聂大成依然躬着身道:“属下兄弟方才发现这小姑娘,才一出手,就有一股极大力道推着属下朝大器撞去,接着大器又挥着扇朝属下撞来,就这样,属下兄弟就身不由己的撞来撞去,但因属下两人从一开始就已使展扇招,不得不互相拆解,这就一来一往,没有休止,罢不能的斗上了。”

 白衣中年人道:“你们没看到那暗中把你们推来推去的人么?”

 黑白双扇齐声道:“没有。”

 白衣中年人一指再不稀道:“就是他,他不肯和老夫相见,伏在屋瓦上的,你们去把他扶起来,让老夫看看是何方高人?”

 黑白双扇如今有教主在场,自然不怕再不稀了,同声应“是”正待纵身扑起。

 “不高,小老儿一点也不高。”再不稀没待两人飞身上屋,就尖声道:“小老儿自己会坐起来的,不用他们来扶。”

 他知道躲不过了,只好自己坐起身来,着双脚,耸耸肩道:“你就是教主爷,小老儿久仰得很。”

 白衣中年人目光一凝,问道:“老夫面前,用不着再装作了,你老哥究是什么人?”

 再不稀耸着肩道:“小老儿再不稀,就是再也不稀奇的再不稀,也有人叫小老儿醉不死,酒喝多了也醉不死的。”

 白衣中年人哼了一声,朝黑白双扇问道:“你们认识他么?”

 聂大成回道:“属下在论剑大会上看到过他,他是叫再不稀,和上官平一路的。”

 白衣中年人突然朗笑一声,目光寒光如炬,朝再不稀投来,缓缓说道:“你是戴老哥,咱们果然是老朋友。”

 再不稀连连摇手,说道:“不是、不是,小老儿真的是再不稀,不骗你的。”

 白衣中年人笑了笑道:“你老哥方才了一手昆仑绝学‘纵鹤擒龙’神功,天下除了你戴希风戴老哥有此神功,那里还有第二个人?”

 “小老儿真的不是。”再不稀把在檐下一双脚缩了上来,站起身道:“小老儿刚才练的是巫峡‘牵线功’,你教主爷怎么会不相信小老儿的话?”

 白衣中年人点点头道:“好,老夫不管你是戴希风也好,再不稀也好,今晚遇上了,也是难得的很,你老哥既然有人称你醉不死,自然是嗜酒如命的好量了…”

 “量是马马虎虎!”再不稀给他提起酒,就伸着脖子咕的咽了口口水,陪笑道:“是,是,小老儿从小就嗜酒如命,教主爷这‘嗜酒如命’四个字,真把小老儿一生都说尽了。”

 “那好。”白衣中年人面含微笑,抬抬手道:“老夫请你老哥去喝一杯如何?”

 再不稀然心喜,但立即摇‮头摇‬道:“教主爷请小老儿喝酒,这是正中下怀,叫做不敢请耳,固所愿焉,但教主爷如果只请小老儿喝一杯,小老儿就不敢了,一杯酒,正好把小老儿肚里的酒虫引出来,如果没有第二杯,第三杯下去,那些酒虫一生气,就会咬小老儿的肚肠,那不是要小老儿的命吗?”

 “哈哈,你再老哥妙语如珠,果是解人!”

 白衣中年人笑道:“老夫请你,当然不止一杯的了,你老哥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妙极、妙极!”再不稀越听越高兴,耸着肩,谄笑道:“教主爷果然大方得很,小老儿只要有酒喝,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计,不知教主爷要小老儿到那里去喝?”

 白衣中年人笑了笑道:“再老哥善说笑话,老夫请你喝酒,怎么会要你上刀山,下油锅?”

 再不稀陪笑道:“小老儿也不过说说罢了。”

 白衣中年人一抬手道:“请。”不见他脚下动一下,一个人就像轻云一样飘落地面。

 再不稀连忙一拉冷雪芬,说道:“咱们下去。”

 两人跟着跃落天井。冷雪芬道:“老哥哥,平哥哥他…”

 再不稀笑道:“事大如天醉亦休,管他呢?”

 冷雪芬听得不噤有气,暗道:“原来你有酒喝,就不管平哥哥了。”转身冷冷的道:

 “那我走了。”

 再不稀连忙伸手一把把她拉住,说道:“小表妹,老哥哥去喝酒,你自然一起去才对。”

 冷雪芬“我下去”三字还没出口,只听再不稀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表哥落在魔教手中,咱们找不到他的下落,既是魔教教主请老哥哥喝酒,只要他一高兴,说声放了,还有谁敢不放人,这是机会,不能错过。”

 白衣中年人又朝再不稀抬了抬手道:“请。”

 他口中说着“请”却大模大样的走在前面。

 再不稀缩着头,耸着肩,也说了声:“请”但人家教主爷已经走在前面,他回头朝冷雪芬笑嘻嘻的道:“小表妹,咱们快走吧!教主爷请老哥哥喝酒,难得的很。”

 冷雪芬只要能救平哥哥,龙潭虎她都不怕,走就走,当下就随着再不稀行去,黑白双扇则跟在两人身后而行。

 从方才进来的那道门出去,就是第三进的大天井。

 白衣中年人昂首阔步,由回廊登上石阶,面是第三进的厅堂,阖着六扇雕花落地长门。

 黑白双扇此时迅速登上石级,分左右站定,口中同时大声喝道:“教主驾到。”

 两人喝声甫出,中间两扇雕花门缓缓开启,透出明亮的灯光,望进去极为深邃。

 白衣中年人也不逊让,虎步龙行,潇洒的走在前面。

 冷雪芬和再不稀一同跨进大厅,不,这里并不是什么厅堂,入门不远,就是一道往下的石级,两边壁上,都有精致的古铜壁灯,石级宽阔平整,坡度不陡,走来不会使人吃力。

 冷雪芬看得暗暗称奇,忖道:“这第三进的厅堂,昨天自己和祁护法也来看过,两扇厅门,还是自己推开的,里面摆设和前面两进不多,也放着一套黑色的椅几,而且积尘甚厚,怎么会变成一道石级了呢?”

 “对了,自己和祁护法找遍整座宅院,都没见人,这石级往下延伸,可见黎佛婆等人都躲在地下石室中了,平哥哥也一定是在下面了。”

 宽阔的石级,一路往下,差不多走了百级之多,前面豁然开朗,已是一片宽广的平地,约有十数丈见方,宛如一个大天井,越过这片平地,面是‮级三‬石阶,走廊上矗立着四青石抱柱,阶上是一座厅堂,有六扇雕花落地长门,中间两扇敞开着。

 冷雪芬到了这里,在感觉上,好像他们把第三进厅堂移到地下来了一般。

 白衣中年人大模大样的‮入进‬大厅,厅上桌椅茶几,当然都是黑色的,他走到上首,在中间一张高背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朝再不稀抬抬手道:“再老哥请坐。”

 再不稀回头道:“小表妹,咱们就坐下来。”

 就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冷雪芬坐到了老哥哥的下首。

 三人刚刚坐下,就有两名青衣少女手托黑色茶盘,分别送上茶盏,当然也是黑瓷的了。

 白衣中年人吩咐道:“贵宾莅止,你们去吩咐厨下,准备酒筵。”

 再不稀耸耸肩,连连拱手,谄笑道:“贵宾不敢,嘻,嘻,小老儿只能算是酒宾,小老儿只要有酒喝,有一些花生米就够了。”

 两名青衣少女看着再不稀这副寒酸相,想笑却又不敢笑,躬‮身下‬,应了声“是”双双退去。

 白衣中年人伸手取起茶盏,侧下了些碗盖,抬目起:“再老哥请用茶。”

 茶碗是黑瓷的,里面当然是新沏的茶叶。

 再不稀用双手捧起茶盏,有些迟疑的抬头望望白衣中年人,才道:“这茶可以喝?”

 白衣中年人豁然笑道:“你说这茶可以不可以喝?”

 再不稀嘻嘻的点着头道:“可以喝、可以喝。”

 低下头咕的喝了一口,连茶叶都嚼着呑了下去。

 白衣中年人看着他笑道:“你可是怀疑老夫要她们在你茶水中做了手脚吗?老夫还不屑对人下毒。”

 “没有、没有。”再不稀嘻嘻的道:“宇文教主怎么会使江湖下五门的玩意?”

 白衣中年人目光一注,出两道棱棱寒光,说道:“再老哥知道老夫来历?”

 他果然是宇文教主,但冷雪芬却从未听人说过。

 再不稀陪笑道:“教主爷大名垂宇宙,小老儿总算在江湖混过几天,自然听人说过了。”

 白衣中年人睑上微异色,说道:“老夫二十年不出江湖,还有人提起老夫吗?”

 “现在没有。”再不稀道:“那是从前,对、对,有二十年了。”

 白衣中年人看了他一眼道:“再老哥,老夫真想不起江湖上有你这么一个人。”

 再不稀耸耸肩,嘻的笑道:“小老儿只是个小人物,你教主爷怎么会知道?就像你教主爷,本来是天字第一号的人物,但有二十年不出,江湖上也同样的会想不起你来。”

 “哈哈!”白衣中年人大笑一声,问道:“再老哥哥可知老夫怎么又重出江湖来的么?”

 再不稀道:“教主爷好久没有出来了,自然要出来走走了。”

 冷雪芬坐在一旁,觉得无聊,他心里只惦记着平哥哥,看他们只是闲聊着,老哥哥好像很怕这位司马教主,除了随声附和,平哥哥的事,他连提都不敢提,忍不住说道:“教主,你和平哥哥没怨没仇,为什么要把他掳来呢?”

 白衣中年人道:“小姑娘,你说老夫掳了你的平哥哥?你平哥哥是谁呢?”

 再不稀连忙接口道:“她平哥哥就是小老儿的小兄弟,她的表哥,昨晚失了踪,小老儿这小表妹心里着急得很,随便问一句的,嘻嘻,随便问问,教主爷是大人物,怎么会掳小兄弟呢?嘻嘻,没把他掳来,那就算了。”

 他原是抢着替冷雪芬回答,但他唠唠叨叨的说着,反而叫人越听越糊涂。

 “慢点!”白衣中年人道:“她是你的小表妹,她还有一个表哥,是你的小兄弟,给老夫掳来了?”

 再不稀道:“教主爷没掳,那就算了。”

 冷雪芬听得心里有气,暗道:“这人怎么了,明明来找平哥哥的,却反而帮着人家说话了。”一面说道:“不是教主掳来的,也是教主手下掳来的了,我们是找平哥哥来的,怎么就算了?”

 白衣中年人皱皱眉道:“老夫手下,怎么会无缘无故掳你表哥的呢?”

 冷雪芬道:“因为平哥哥是东岳派的掌门人。”

 白衣中年人口中“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上官平,老夫听人说过他的名字,正想见见他。”

 冷雪芬道:“所以你要黎佛婆把他掳来了。”

 白衣中年人道:“老夫只想见见他,并没要黎佛婆把他掳来,黎佛婆有没有把他掳来?

 老夫也是刚刚才到,并不详细,待老夫问问她。”

 说到这里,举手轻轻击了一掌。

 一名青衣使女慌忙走入,躬身道:“小婢在。”

 白衣中年人道:“你去叫黎佛婆来。”

 青衣使女躬身领命,迅快的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只听阶上响起黎佛婆的声响,说道:“属下黎佛婆晋见教主。”

 白衣中年人道:“进来。”

 黎佛婆走入大厅,立即躬‮身下‬去,说道:“属下见过教主。”

 冷雪芬看她恭敬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心中暗暗哼道:“原来你也有怕的人!”

 白衣中年人道:“老夫要见见上官平,是不是你派人去把他掳来了?”

 黎佛婆依然躬着身道:“属下奉到教主金谕,要见见上官平,但上官平和钟士元已和玄女门的人沆瀣一气,属下怕他不肯前来,是以去把他请了来…”

 冷雪芬哼道:“说得好听,你明明是用药把平哥哥昏了,劫持来的。”;白衣中年人间道:“他人呢?既然把他请来了,那就叫他到厅上来见我。”

 黎佛婆身躯微微一颤,惶恐的道:“属下该死,属下还没向教主禀报…”

 白衣中年人道:“你只管说好了。”

 黎佛婆道:“属下是昨晚三更把上官平请来,没想到天亮之后,发现上官平不见了。”

 冷雪芬急道:“他会到那里去呢?”

 再不稀嘘道:“小表妹,教主爷在问话,你别揷嘴。”

 白衣中年人一手摸着他垂的黑须,问道:“你们给他闻了‘桃花散’?”

 黎佛婆不敢抬头,只应了声“是”

 白衣中年人道:“你们可曾给他闻了解药?”

 黎佛婆道:“没有。”

 白衣中年人道:“没给他闻解药,在六个时辰之內,不可能清醒过来,他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黎佛婆惶恐道:“属下该死,属下心里也觉得奇怪,咱们这里外人是无法进来的,属下也检查过,各处又毫无异状,就平白的失了踪…”

 白衣中年人轻哼了一声,挥挥手道:“你且出去。”

 “是。”黎佛婆平手不可一世,这回等直起身来,脸上已经有了汗水,躬着身道:“属下告退。”

 冷雪芬心里大急,匆的站起,喝道:“慢点,你轻描淡写的说平哥哥失踪了,就这样算了吗?”

 黎佛婆一呆,但在教主面前,她不敢多说。

 白衣中年人朝她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不用着急,上官平既然到了这里,又忽然失踪,不论他去了那里,老夫自会派人查明下落的。”

 一面朝黎佛婆挥了挥手,黎佛婆赶紧退后数步,匆匆退出。

 再不稀虽然听得心头泛疑,但黎佛婆绝不敢在教主面前撒谎,这就朝冷雪芬道:“小表妹,教主爷说出来了,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正说之间,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走入,躬身道:“启禀教主,筵席已备,恭请入席了。”

 白衣中年人微微颔首,站起身一抬手道:“再老哥,请吧!”

 青衣使女急步趋向大厅东壁,白衣中年人也履声橐橐,朝东壁走去。

 冷雪芬随着再不稀,自然也是朝东壁行去,她心中暗暗忖道:“东首这堵墙壁,又没门户,怎么会朝这里走来的呢?”

 这时青衣使女已抢在前面,举手在墙上按了按,只见墙壁中间缓缓裂开,现出一扇门户,但低垂着紫红丝绒帘幕。

 青衣使女迅快的退到边上,矫声说道:“教主驾到。”

 喊声未了,紫红丝帘幕从中间徐徐开启,那是有两名青衣使女在两边拉着帘幕。

 现在帘幕已经拉开,里面是一间十分宽敞的膳厅,中间已经摆好了一桌酒筵。

 两名青衣少女一齐屈膝道:“小婢恭教主、恭贵宾。”

 白衣中年人朝再不稀抬了抬手,依然当先朝里行去,等再不稀和冷雪芬行近,口中说了声:“再老哥请坐。”自己首先在主席上坐下。

 再不稀也不客气,拉着冷雪芬一齐落座。

 这黑龙山庄,凡是一应用具,竟然全是黑的,酒杯、筷子、碗碟,无一不黑,但又十分精致。

 三人落座之后,两名青衣少女手执乌金酒壶,给主客三人斟満了酒。

 再不稀闻到酒香,像是来不及了一般,急忙拿起酒盏,举杯道:“多谢教主爷赐宴,小老儿先干为敬。”咕的一口,喝了下去。

 白衣中年人和他干了一杯,微笑道:“再老哥是海量,你们去拿大觥来。”

 一名青衣少女躬身领命,朝屏后行去。

 再不稀嘻嘻一笑道:“教主爷真是小老儿的知己,人逢知己干杯少,来,来,咱们应该先浮三大白。”举杯就干。

 一名青衣少女执壶斟酒,他拿起就喝,那青衣少女几乎连斟酒都来不及,他一连就喝了三杯,举起衣袖,抹抹嘴角,口中啧啧的道:“真是好酒。”

 另一名使女已从屏后走出,手中拿着两只黑色的巨觥,放到白衣中年人和再不稀两人面前。

 这巨觥每只少说也可以装上半斤酒,两个青衣少女捧着酒壶,把巨觥装満了。

 白衣中年人呵呵一笑道:“再老哥难得光临,老夫无敬你一觥。”

 他口中说着,左手掌心轻轻贴在巨觥肚间,掌心堪堪贴上,但见从巨觥中飞起一道金黄的酒柱,朝再不稀头顶过去,等到到再不稀上头的时候,至少已经离他头顶高过三尺有余。

 白衣中年人直到此时,才道:“再老哥接住了。”

 再不稀忙道:“小老儿谢教主爷的酒。”

 他话说得很快,接着仰起头张嘴一昅,那道酒柱本来已经飞过他头顶,正待朝外去,经他一昅,酒柱忽然掉过头来,朝再不稀的嘴中飞了进去。

 这下有如长鲸昅水,他直着脖子咕咕的连咽,一面还道:“教主爷觥里没酒了,小老儿给你换一个。”

 他仰首昅酒,自然没看到面前的巨觥,只是用左手朝前一推,他面前装満了酒的一只巨觥,却离开桌面冉冉飞起,落到白衣中年人面前,随着五指一抓,本来在白衣中年人面前的一只空觥,同时自动飞起,到了再不稀的手中,这时他也正好把那道酒柱完全昅入口中。

 他这一手,不仅把坐在他边上的冷雪芬看得目瞪口呆,就是身为主人的白衣中年人也不期而然的面惊佩之

 要知仰首昅那道酒柱,已是不容易,(因为那道酒柱是白衣中年人以內力发的,他至少要用白衣中年人还大的力道才能昅下来)既用內力把酒柱昅下来了,自然不能放松,他居然还能说话,(说话之时昅力岂不放松了)不但如此,他还能分出內力来,用左手把装満了酒的巨觥,推向白衣中年人面前,又把空觥摄了过来。

 这一手,他至少要把一身內力分而为三,一股內力昅酒,一股內力说话,一股內力送出酒觥,又把空觥摄了过来,这等功力,又岂是一个普通会武的人所能办得到的?

 白衣中年人看得目芒飞闪,呵呵大笑,站起身,拱拱手道:“老夫总算老眼不花,戴老哥也不用再装作了,当今之世,除了你戴老哥,还有谁能具这等旷世神功?”

 再不稀听得直搔头皮,嘻嘻一笑道:“原来教主爷是存心试试小老儿的,难道小老儿这手喝酒的功夫,天底下只有戴希风一个会使?别人就不能使了?”

 白衣中年人微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但老夫数十年来,在认识的人中,具此等手的人,大概只有戴老哥一个了。”

 再不稀耸耸肩道:“教主爷一定要把小老儿认作戴希风,小老儿也没有办法之事,那就算小老儿是戴希风好了。”

 白衣中年人大笑道:“好,好,咱们喝酒。”

 再不稀摇着手道:“慢点,教主爷如果再要试小老儿的话,小老儿只好忍痛牺牲,不喝这一席酒,起身告辞了。”

 白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老夫已经试过了,你老哥方才这一手,老夫已经甘拜下风,如何还敢班门弄斧?现在自然要好好的敬老哥哥几觥,聊表敬意了。”说完,举起巨觥,一昅而干。

 再不稀道:“这还差不多。”也手捧巨觥,咕咕的喝了下去。

 两名青衣使女捧着大酒壶替两人斟酒,另有两名青衣少女川不息的上菜。

 教主爷宴客,菜肴自然件件都是名厨精心烹制的名菜,香味俱臻上乘。

 白衣中年人眼看冷雪芬坐在一旁,不会喝酒,这就含笑道:“小姑娘,你只管请用菜好了。”接着回头朝再不稀笑道:“老夫如果早知你是戴老哥,就不会用这种普通的陈年女儿红飨客了。”

 再不稀眼睛一亮,问道:“教主爷莫非另有佳酿?”

 白衣中年人大笑一声道:“佳酿是有,只不过不知戴老哥敢不敢喝?”

 再不稀霎着两颗豆眼,问道:“是毒酒?”

 “差不多。”白衣中年人道:“那是二十几年前云南五毒教主送给老夫两坛五毒酒,老夫从未喝过,戴老哥如果有‮趣兴‬,老夫可以要她们取来。”

 再不稀大笑道:“教主爷一直不敢喝,才留到现在,哈哈,小老儿只要是好酒,管它什么穿肠毒酒,也非喝不可,教主爷快快叫她们去取。”

 白衣中年人回头道:“你们去把那两坛五毒酒一齐取来。”

 两名青衣少女奉命退出,过没多久,只见两人慌慌张张的奔入,一齐屈膝道:“启禀教主,两坛五毒酒只剩了一个空酒坛,还有一坛不见了…”

 白衣中年人听得脸色微变说道:“会有什么人潜入本府,偷喝了一坛,把另一坛偷走了?”

 两名青衣使女惶恐的道:“小婢不知道有什么人到这里来偷酒喝。”

 再不稀道:“没有了,不要紧,小老儿不喝也罢。”

 白衣中年人怒哼一声道:“老夫叫黎佛婆在此坐镇,她不但丢了人(上官平),又丢了酒,黑龙别府竟然让人家来去自如,还一无所觉,她手底的人,难道都是饭桶?”

 他身为一教之主,重出江湖,自然要有大作为,那知他这座别府之中,居然任由人家出入,教他焉得不怒?

 但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叱喝之中,远远传来,好像有许多人在追逐什么人似的!

 白衣中年人神色又为之一变,怒声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两名青衣使女急忙站起身,其中一人举步往外行去。

 这时那叱喝之声已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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