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转龙堡
蓝衫少年回头看去,蓝褂老头以杖拄地,但走得很快,眨眼之间,便已走出十来丈远,心中不噤暗暗惊奇,忖道:“此人分明身怀极高武功,会不会是对头一方的人呢?他正是朝前路行去,自己倒要小心才好。”
正在思忖之际,大路上又有一行人行近桥边。
为首一人同字脸,鹰钩鼻,
上留着八字胡,步履从容,正是金
将石开化。
他身后随着四个人,一式青布劲装,
跨单刀,像是金
将的随从。
蓝衫少年不愿和他招呼,自顾自的低下头喝着豆浆,认为对方只是经过此桥,自然很快就走过去了。哪知金
将石开化走到蓝衫少年前面,忽然脚下一停,口中咦道:“这位不是云少兄吗?”
原来蓝衫少年正是化名云啸湘的萧湘云,她因狄大哥不肯相信自己说的话,觉得自己在狄大哥心中,反不如耿小云,才负气出走,离开客店。
此时看到金
将石开化站停下来跟自己招呼,只好站起身,点点头(他手中捧着豆浆,不好拱手)含笑道:“原来是石大侠。”
石开化道:“云少兄不是和狄少兄在一起的么?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萧湘云被他问得脸上一红,嗫嚅道:“在下另外有些事待办。”
石开化看在眼里,一手摸着八字胡子,深沉一笑,问道:“云少兄不知去办什么事?”
萧湘云心中暗道:
“这人问得奇怪,自己去办什么事,与你何关?”
她听狄大哥说过,这位金
将石开化,还是狄大哥的父执,她虽觉石开化不该有此一问,但也不好意思开罪他,这就淡淡一笑道:
“也没什么,在下只是去办一些私事而已。”
办私事,你就不用多问了。
石开化笑了笑道:
“云少兄不用去了,还是随石某回横峰城去吧!”
萧湘云因他和蜘蛛岛的人不是一路的,是以心中并无敌意,微微头摇道:
“在下义兄就在横峰城中落脚,在下另有事去,不和石大侠回去了。”
石开化道:
“石某知道,所以要云少兄随我回去。”
萧湘云暗道:
“他是从城中来的,那一定是狄大哥托他来找自己的了。”
一面说道:“在下不去。”
石开化大笑一声道:“石某说出要你随我回去,云少兄怎可不去?”
萧湘云渐渐听出他口气似乎不对,心中更觉奇怪,抬目望着石开化,说道:
“在下为什么要跟石大侠回城呢?”
石开化大笑道:“你当石某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么?”
这话听得萧湘云更觉奇怪,问道:“石大侠知道在下要去哪里?”
石开化嘿然冷笑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去哪里,还用石某说么?”
萧湘云道:“石大侠这话我不懂。”她真的听不懂。
石开化道:“你难道不是狄明扬要你去报信的么?”
萧湘云不觉有气,说道:
“狄大哥要我去报什么信?给谁报信?石大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石开化沉笑一声道:“小丫头,你女扮男装,还当石某看不出来么?”
女扮男装,只要是老江湖,谁都看得出来。
萧湘云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气愤的道:“就算我女扮男装,与你何干?”
石开化大笑道:“你难道不是明月宮的使者么?”
萧湘云道:“我不是。”
石开化道:
“狄明扬是明月宮的副总护法,你随他同行,会不是明月宮的使者?”
萧湘云道:
“狄大哥是我结义大哥,我不是明月宮的人。”
石开化道:“此话有谁能信?”
萧湘云道:“信不信在你,与我何干?”
石开化大笑道:“所以你非随我去不可。”
萧湘云哼道:“我不去呢?石大侠还想強迫我去不成?”
石开化大笑道:
“你说对了,江南各大门派齐集横峰,要对付的就是明月宮的人。你若是束手就缚,乖乖的随石某回去,石某也不为难你,若图顽抗,那就怪不得石某出手无情。”
萧湘云哼道:“你出手无情,又能如何?”
石开化微哂道:
“小丫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非吃罚酒不可!”
说到这里,身形一侧,朝身后四人抬抬手道:“把这小丫头拿下了!”
他身后四个青衣汉子一直垂手侍立,听了石开化这句话,立即呛呛连响,掣出单刀,朝萧湘云
了过来。
萧湘云两道蛾眉一挑,冷笑道:“好哇,你们想跟我动武!”
话声中,把碗往摊上一放,左手摘身下边长剑,右脚后退一步,伸手从怀中掏出几文制钱,放在摊上,说道:“老丈,快把钱收了。”
右手锵的一声菗剑在手,说道:
“要动手,到空地上去,别在这里妨碍了过路的人。”
身形一个飞旋,从桥上掠过,再一个起落,已经到了一片草地中间,横剑一站,说道:
“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四个青衣汉子抢着从桥上飞掠过来,一下把萧湘云围在中间,口中发出一声呼哨,四把单刀同时递出,围攻而上。
萧湘云哪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口中冷哼一声,左鞘护身,右剑横扫,身形一个轻旋,剑势乍展,但听一阵“当”“当”金铁
鸣,四把单刀立时被她长剑
开。
四个青衣汉子但觉雪亮的剑尖几乎刺到他们鼻子,身不由己往后倒跃开去。
她这一招,正是七姊妹们享誉江湖的“七姊妹剑法”一招之间,快速到可以连发七剑,用来对付四个人,自然绰有余裕。
金
将石开化看她第一招上,就把四人
退,显见剑上造诣胜过四人甚多,口中大笑一声道:
“果然是明月宮出来的,你们不是她对手,给我退下。”
四个青衣汉子各自抱刀后退。
萧湘云披披嘴道:
“亏你是金
将,连我使的是什么剑法都看不出来,我说过不是明月宮的人,就不是明月宮的人,你要自己出手,尽管出手,不用说什么藉口了。”
石开化点头道:“好,石某正要领教。”
他一双大袖一展,右手多了一支二尺长的金
,左手也多了一支二尺的铁
,
杆和铁
一接,双手旋动,瞬息之间,就变成了一支四尺长的金
,呵呵一笑道:
“小丫头,你小心了。”
喝声中霍地跨上一步,手腕一振,金
嗡的一声,划起斗大一个
花,
面点出。
萧湘云从没和长
大戟这一类兵刃
过手,可不敢丝毫大意,身随剑转,急走偏锋,没待对方变招,立即展开“七姊妹剑法”
妙招数,乘隙进招,剑势斜削石开化脉门。
“七姊妹剑法”原以快速为主,所谓只争瞬息先后。
石开化没想到这女娃儿剑招如此辛辣,幸他经验丰富。一个大弯
,斜揷柳,身向右转,金
划了个圈,疾挑她左
。
萧湘云剑法展开,青钢剑闪闪含光,着着急袭,一剑七式,连环进招,使得一招快似一招。
金
将石开化在她一轮抢攻之下,手中长剑几乎有尾大不掉之感,一时不由被
得大怒,口中狂笑一声,
法一变,左挑右挽,忽前忽后,把他成名的六十四路。‘天罗
法”
施展出来。
只见
尖颤动,化作万点金星,真如寒涛卷地,
花飞空,曰照金波,霞光万道,使到疾处,重重
影,竞如
织了一面光幕,罩住了萧湘云银蛇
闪的剑光,而且还在紧紧收束,把对方的剑光庒缩下去。
萧湘云究竟只有十七岁,內力不如石开化远甚,先前只是仗着“七姊妹剑法”
妙招数,把一支剑使得轻灵快速,抢得了先机,时间稍长,对方金
上的庒力加重,她剑势就渐感滞重,有些施展不开。
武功一道,強弱之分,有不得悬殊,萧湘云一经被石开化
落下风,想要扳回劣势,努力发剑,但觉四面八方尽是
动的
影,愈
愈紧,纵有
妙剑招,再也撑不开去,心头不由大急,剑法也是更见凌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中但响一阵连珠般“当”“当”巨响.身外庒力立时大松,定睛看去,正有一道人影,抡杖如飞,把金
将石开化一片金
攻势,全都接了过去。
不!这一阵金铁狂鸣,直震得石开化
影尽敛,往后连退了三步之多!
他对面赫然多了一个手挟一支黑黝黝李公拐,満脸于思的蓝褂老人!
萧湘云几乎要叫出来,那不是刚才和自己一起喝豆浆的老人家么?
石开化本来白皙的脸上,经这一阵连珠般八九招硬打硬砸,震得血气翻腾,満面通红,双目几乎要冒出火来,大声喝道:“明月宮狂徒,报个万儿来。”
蓝褂老者仰首大笑道:
“我老头不是明月宮的人,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金
将,人家小姑娘已经一再声明不是明月宮的人,你居然以大欺小,仗着几手金
,要把她置之死地,我是看不过去才出手的。
我老头不是什么有名的人,也用不着亮什么万儿,石大侠要是不服气,不妨出手试试,但别
扣人家帽子就行了。”
石开化方才和他连接了几招,已觉对方功力胜过自己甚多,即使动手,也讨不了便宜,这就嘿然道:
“只要朋友不是明月宮一伙,石某就不用领教高招了。”
话声一落,朝随来的四个汉子打了个手势,回身就走。四个青衣汉子紧随着他身后而去。
萧湘云也收起长剑,朝蓝褂老者拱手道:“多蒙老人家援手,晚辈感激不尽。”
蓝褂老者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萧湘云道:“晚辈云啸湘,老人家呢?”
蓝褂老者道:“老朽没有名字。”
他看了萧湘云一眼,又道:
“云姑娘,你随老朽来,老朽有话问你。”
萧湘云道:“老人家要晚辈随你到哪里去呢?”
蓝褂老者道:“不远,就在前面。”
说完,以杖拄地,朝前面走去。
萧湘云跟在他身后,发现这位老人家右脚须以杖代步,却行动矫捷,走得很快,只好紧跟着加快脚步。
哪知蓝褂老者看她跟上来了,脚下也随着加快,萧湘云先前只是加快脚步,渐渐加快脚步已经跟不上了,只好奔行,后来连奔行也迫不上,只得施展轻功。
蓝褂老者没有回头,但他好象脑后长着眼睛,你快,他更快,你施展轻功了,他脚下也更速加,一路但听“笃”“笃”铁拐点地的声音,每一记“笃”几乎就掠出三丈来远,任你萧湘云提气疾行,总是还差了他一大段,永远休想跟上。
这样一前一后,也不知奔行了多少路程,萧湘云已经跑得面红汗滋,娇
吁吁!
蓝褂老者忽然脚下一停,回头笑道:
“小姑娘可是跑不动了?那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萧湘云道:“还没有到么?”
蓝褂老者笑着伸手一指,道:“就在前面,快到了。”
萧湘云道:“既然快到了,那就不用坐了。”
蓝褂老者点点头道:“好吧!”
拄着铁拐,回身就走,这回他走得没有先前那么快了,但萧湘云还是半跑半走才跟得上。
不多一会,已经到了一座山峰脚下,蓝褂老者朝一条山径上走去,拐了一个弯,前面山坡间出现了一座茅屋。
蓝褂老者回头笑道:
“现在真的到了,小姑娘到屋里坐吧!”
他柱着铁拐,一手推开柴门,走了进去。
萧湘云跟着跨进茅屋,蓝褂老者拉过一把竹椅,含笑道:
“真难为你,这一阵工夫,差不多奔行了五六十里路,快坐下来意息吧!”
他自己在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
萧湘云依言在竹椅上坐下,问道:
“老人家,你不是有话要问晚辈么?”
蓝褂老者含笑道:
“不错,老朽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在那里不便多说,所以把你领到这里来,这是老朽一个朋友住的地方。
萧湘云问道:
“老人家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呢?”
蓝褂老者道:“狄明扬。”
萧湘云道:“老人家认识狄大哥?”
蓝褂老者道:“他是老朽故人之子。”
萧湘云想到狄大哥说过,石开化是父执辈,这就抬目问道:
“老人家也认识石开化了?”
蓝褂老者大笑道:“太
了。”
萧湘云道:
“那么刚才石开化怎么会不认识老人家呢?”
蓝褂老者又大笑一声道:
“从前老朽不是这个模样,他自然认不出老朽来了。”
萧湘云问道:“老人家要问狄大哥什么呢?”
蓝褂老者道:
“老朽想知道他的近况,小姑娘,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好了。”
萧湘云想了想,说道:
“老人家,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刚才又救了我,晚辈自该知无不言,但…狄大哥…”
蓝褂老者不待她说完、点点头,笑道:
“小姑娘,你的意思,老朽懂,你是不是想先知道老朽的来历?哈哈,你是他义妹,老朽也毋须瞒你了,六年前,你狄大哥到委羽山去,就是老朽送他去的…”
“啊!”萧湘云啊了一声,喜道:
“晚辈知道了,我听狄大哥说过,送他上委羽山的,是骆叔叔。”
“没错!”蓝褂老者点着头,说道:
“老朽正是骆长青,但小姑娘,老朽这姓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以后切莫跟人提起。”
萧湘云眨着眼睛,问道:
“连狄大哥都不能说么?”
蓝褂老者道:
“最好暂时不说。”
萧湘云问道:
“为什么呢?”
蓝褂老者道:
“因为时机还没有成
。”
他不待萧湘云追问,接着道:
“老朽本来连你都不想说的,但老朽若是不说,只怕你就不肯告诉我狄明扬近况了,此事关系极大,所以老朽不得不说了。”
萧湘云道:“老人家,什么事关系极大呢?”
蓝褂老者道:“小姑娘,你知道老朽为什么要把你引来此地么?”
萧湘云道:“老人家方才不是说过了,这里说话方便。”
蓝褂老者笑了笑道:
“这不过是理由之一,最大的原因是老朽缺少一个助手,方才看了你武动,做老朽助手已经够了。”
“助手?”萧湘云奇道:“老人家要我做什么助手呢?”
“唉!此事说来活长。”
蓝褂老者道:“你是狄明扬的义妹,自然要帮助他了。”
萧湘云听得奇怪,忖道:
“这位老人家说话怎么颠三倒四,一会说要自己当他助手,一会说要帮助狄大哥。”
不觉问道:“老人家,你到底要我当你助手呢?还是要帮狄大哥呢?”
蓝褂老者笑道:
“为了要帮助你狄大哥,老朽才要你当我助手,因为此事关系极大,咱们只能在暗中帮助他,不能出面,老朽一个人人手不够,加上你就可以了。”
萧湘云偏头问道:“暗中帮助狄大哥,那是什么事呢?”
“什么事你先且不用多问。”
蓝褂老者道:“你先说愿意不愿意?”
萧湘云道:“帮助狄大哥,我自然愿意。”
“那就好!”蓝褂老者道:
“现在你先把狄大哥的近况如何,先说给老朽听听。”
萧湘云道:“我不知道老人家要听哪一方面的?”
蓝褂老者道:
“这样吧,你先说你和狄明扬如何认识的,从这开始,后面你就可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自然越详细越好。”
萧湘云被他说得粉脸蓦然一红,说道:“好嘛!”
当下就从自己和二姊萧湘明,五姊萧湘晴,一同到委羽山去找武老人家,遇上狄明扬,二姊用捆仙索把他擒到船上
蓝褂老者道:
“你不是叫云啸湘么?”
萧湘云脸上一红,说道:“那是我的化名咯,其实我叫萧湘云。”
接着又把狄明扬到了南渔山岛,如何给师祖婆婆看病,后来以內功给师祖婆婆打通闭
的经络…
“南渔山岛?”蓝褂老者听得一怔道:
“你是七姊妹门下的弟子?不知萧飞凤萧女侠是你什么人?”
“是晚辈的师傅。”
萧湘云喜道:“骆大叔,你也认识我师傅么?”
“从前见过,哦!”蓝褂老者口中轻哦一声,奇道:“你大哥从师不过五年,如何能替你师祖婆婆打通经络呢?”
萧湘云道:
“谁说的?我听师祖婆婆说,狄大哥的功力,只怕还在师祖婆婆之上呢!”
蓝褂老者道:“这不可能。”
“自然可能。”
萧湘云好象想起了什么,说道:
“我听狄大哥说过,他喝了一只比老鹰还大的蝙蝠血,无意之中又昅入了两个西域高手的內功,所以少说也有八九十年的修为。”
蓝褂老者笑了笑道。
“这是无稽之谈,內功必须循序而进,哪有昅取人家的內功,就可以变成自己的?那不成了妖怪?”
“是真的咯”!
萧湘云睁大了一双美目,认真的道:
“我听狄大哥说,他到委羽山五年,武老人家始终没有传他武功,只教他念书和竖蜻蜒,后来因为狄大哥眼了蝙蝠血,又昅了两个西域高人的內功,才知道武老人家教他竖蜻蜒是‘逆天玄功’,可以把昅人体內的內功化为己用。”
她像讲故事一般,把狄大哥逃入蝙蝠
和如何昅了两个西域高人的內功,详细补说了一遍。
然后又说到师祖婆婆的二姊来至南渔山岛,还有一个是明月宮的总护法公孙先生,如何把狄大哥擒了去,后来,明月宮強占南渔山岛,自己和田驼失散,在玉山遇到狄大哥,据狄大哥说,他是从明月宮出来,要回家去的,遇到司徒赞等人,说明月宮已经委派狄大哥当副总护法,要他去参加泌姆山大会,以及在大会上,如何救了师傅。
最后,前天晚上,自己如何跟在耿小云后面,听到她和黑衣人的对话,昨晚,自己把这件事跟大哥说了,狄大哥不肯相信,自己才出来的,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蓝褂老者听得直是点头,说道:“这就是了。”
萧湘云道:
“骆大叔,你不是说,要我当你的助手么?你说我们要暗中帮助狄大哥,那要怎么帮助他呢?”
蓝褂老者笑了笑道:
“我们帮助他的,有两件事,第一,我们要帮助他找出仇人来。”
萧湘云奇道:“狄大哥有仇人?我怎么会没听狄大哥说过呢?”
蓝褂老者道:“你狄大哥并不知道。”
萧湘云道:“骆大叔,你知不知道?”
蓝褂老者道:
“我知道一点,但也并不多,这要慢慢的查,菗丝剥笋,最后总可以查得出来的。”
萧湘云又道:“那么第二件呢?”
蓝褂老者道:
“第二件更重要,明月宮要拉拢你狄大哥,但明月宮不是一个正派的组合,我们要釜底菗薪,让你狄大哥走上正路,不可愈陷愈深…”
“对嘛!”萧湘云道:“我就是这么说,狄大哥还不相信!”
蓝褂老者朝着她笑了笑:“从现在起,你不可再叫老朽骆大叔。”
萧湘云眨眨眼,问道:“那要叫你什么呢?”
蓝褂老者道:“师傅!”
萧湘云道:“你要收我做徒弟?”
蓝褂老者笑道:
“这只是口头叫叫,这样,咱们走在路上,才不致引人注意,哦,还有,你跟狄大哥参加了泌姆山大会,江湖上一定有许多人认得出你来,老朽还得给你稍加易容,别人才认不出你来了。”
萧湘云喜道:“你会易容么?”
蓝褂老者笑道:“不会的话,怎么能给你易容呢?”
口中说着,从身边取出一颗药丸,要萧湘云在掌心滚转了一回,然后轻匀的涂到脸上。
萧湘云接过药丸,依言在掌心滚动了一回,就像擦粉一样,用手掌贴着脸颊,轻轻匀抹,问道:“这样就好了么?”
蓝褂老者道:“好了。”
萧湘云道:“师傅,现在不知我变成怎么样一个人了呢?”
蓝褂老者笑了笑道:“一个脸上略带病容的小子。”
萧湘云道:“丑死人了。”
蓝褂老者笑道:
“只有这样,才没人注意,师傅是个又老又穷的老头,徒弟又怎么能是个白面书生?反正这又不是你的真面目,你怕什么?”
“好嘛!”萧湘云道:“为了帮助狄大哥,丑就丑吧!”
蓝褂老者含笑道:“好了,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车子在辗动前驰,车厢中,耿小云抱着満身血污的狄明扬,此刻已经开解了衣衫,
出四处剑创,正由紫衫文士小心翼翼的挑着刀伤药,撒在伤口之上,然后撕下他长衫,撕成了布条,替他仔细的包扎起来。
耿小云感激的道:“真是谢谢你了。”
紫衫文士又从身边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九,纳入狄明扬口中,才朝耿小云微微一笑道:
“不用谢,他是我小兄弟,你是我小兄弟的妹子,自然也是我的小妹子了。”
耿小云道:“这位大哥,你尊姓呢?”
紫衫文士含笑道:“我姓康。”
耿小云道:
“那我就叫你康大哥了。康大哥,狄大哥这伤势不碍事吧?”
紫衫文士愤然道:
“他们四个还是什么一门之主?出手毒辣无比,小兄弟左
那一剑,足有三寸来深,差点就刺中
子了,其他三剑,也都是要害,总算刺得不深,所以我要废他们一条右臂,给小兄弟出气,我给他敷的琼玉散,专治刀伤外伤,三曰即可生肌,服的那颗白色药丸,是雪浸再造丸,功能大补真元,使伤后迅速恢复体力,最多休养三天,即可完全康复了。”
耿小云由衷的道:“康大哥,你真好。”
紫衫文士看了她一眼,说道:
“小妹子,你机警敏慧,只是武功稍差,小兄弟和这些门派结下梁子,随时都会有动手的机会,你一直跟随小兄弟身边,对他的帮助很大,我现在教你几式手法,对你不无裨益,你用心听着,跟我练习。”
耿小云道:“我抱着狄大哥,怎么练呢?”
紫衫文上道:
“不妨,我教你的都是左手招法,可以在和敌人比剑的时候使出,你只须腾出左手来,就可以跟我练了。”
耿小云依言腾出左手。
紫衫文士坐在她右侧,伸出左手,一面比划,一面讲解,并要耿小云跟着依式练习。
耿小云只得跟着他依样葫芦的划着,一会手背,一会手指,忽拂忽拍,都是手掌翻覆的变化,却迅速而繁复,层出不穷。
紫衫文士不厌其详,一再示范,耿小云用心记忆,也不知练了多少时候,渐渐已经逐渐领悟。
紫衫文士含笑道:“小妹子悟性极高,现在已可记住,以后时加练习,就可
能生巧,你叫我大哥,这就算大哥给你的见面礼了,好了,我要走了。”
耿小云道:
“康大哥要到哪里去呢?”
紫衫文士含笑道:
“我送你们至此,已经不会再有危险,而且前途已有接应的人,大哥为了教你这几式手法,已经耽误了一大段行程了。”
说完,站起身,一手搴帘,纵身朝车外飞
出去。
耿小云想不到他说走就走连留都留不住,眼看人影一闪,便已没了影子。
低头看去,狄大哥依然紧闭着双目,似是睡得很
,但脸上神色,业已渐渐恢复过来,右手揽着他身子不敢稍动。
坐在车上无事可做,就把紫衫文士传给自己的手法,依佯画葫芦重复温习了两遍,看看已无遗忘,才行稍息。
车轮还在辘轳转动,身子在颠簸中行进,不知此刻已是什么时候,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只听远处有人高声呼叫着:“来了!来了!”
车子丝毫没停,驰了将有一箭来路,只听两旁有人恭敬的道:“属下恭迓公主。”
“属下恭近公主。”
一路行去,至少有二、三十个人,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耿小云听得暗暗奇怪,想:这些人口中的‘公主’会是谁呢?莫非他们认错了,把自己乘坐的这辆马车,当作‘公主’的座车了。
公主的座车,应该是华贵非凡的油壁香车,哪会是从车行里雇来的一辆旧马车?
车子忽然驰到了一条十分平整的路上,一会工夫,马车好像驰进一座宅子,除了驰行稍缓,依然在行驰之中。
耿小云觉得奇怪,但抱着狄大哥,身子不能移动,无法打起车帘来瞧瞧。
车子终于完全停下来了,但听一阵轻快而细碎的脚步声趋向车前,接着响起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说:“请公主下车。”车帘掀起,只见四个一式青衣长裙的小鬟伺立两旁,等候着公主下车。
耿小云迟疑的道:“姑娘们是不是弄错了。”
站立在车门较近的一名青衣使女躬身道:
“不会惜,小婢奉命伺候公主来的,车上还有一位负了伤的狄公子,要小婢们小心伺候。”
耿小云听迷糊了,车上只有狄大哥和自己,她们说的没错“车上有一位负了伤的狄公子”那么“公主”是谁呢?
“公主”是自己,自己虽然穿着男装,但确是女的,难道自己会是“公主”?自己几时变成“公主”了呢?
那青衣使女眼看耿小云抱着一个満身血污的公子发楞,就躬身道:“公主请下车了,狄公子交给小婢抱吧!”
耿小云心想:既然到了此地,她们又把自己当作了‘公主’,那就下去再说了。一面说道:“不用了,我抱着也是一样。”
四名青衣使女同声应“是”
耿小云双手抱着狄大哥,跨下车来。
立即有两名青衣使女抢在前面,说:”公主请随小婢来。”
耿小云抱着狄明扬跨上石阶,穿过一间起居室,入进一间布置
雅的卧室。
走在前面的两名青衣使女回身道:
“现在公主请把狄公子交给小婢,公主可休息了。”
耿小云举目略一打量,这间卧室,北首是一张牙
,锦帐绣被,看去全是新的,反正来了,也就不去管他,迳自把狄明扬放在
上。
早有一名侍女手捧银盆,放到洗脸架上,躬身道:“公主请洗脸了。”
耿小云洗过脸。一名青衣使女端着一盏茶送上,说道:“公主请用茶。”
接着又有两名青衣使女端来了四式茶食彩盘,放到小圆桌上,躬着身道:“公主请用些细点。”
这四名使女伺候“公主”惟恐不周。
耿小云也不知道自己当了什么公主?眼看她们垂手伺立,对自己神色恭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说好?
独自走近
前,看看狄大哥依然紧闭着双目,像是睡得极
,心中暗道:
“狄大哥自从负伤迄今,一直没有醒过,照说,现在血已止住,又服了康大哥的‘雪浸再造丹’,伤势业已好了大半,应该会清醒过来了,但却始终昏睡未醒,莫非是康大哥点了他睡
不成?”
想到这里,就朝着四个青衣使女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出去好了。”
四名使女应了声是,一齐躬身退出。
耿小云立即伸出纤纤玉手在狄大哥睡
上使用推宮过
法轻轻摩按了一阵。
狄明扬睡
一解,登时打了个哈欠,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随着话声,要待翻身坐起。
耿小云慌忙轻轻按住他肩头,说道:
“狄大哥,快躺着别动,你剑伤还未痊好,一动伤口就会
血。”
狄明扬道:
“我身上剑伤很重吗?”
耿小云道:
“我听康大哥说,只有左
那一剑,足有三寸来深,差点就刺中
子,其他三剑虽然也都是要害,总算刺得不深,康大哥给你敷了琼玉散,只要休养三天,即可生肌,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狄明扬问道:“康大哥人呢?”
耿小云道:“康大哥已经走了,哦,康大哥是什么人呢?”
狄明扬道:“你不认识他?”
耿小云道:“我从没见过,怎么会认识他呢?”
狄明扬道:“康大哥就是明月宮的宮主呀!”
“他…会是宮主?”
耿小云心头一阵惊骇,连脸色都骇得一片苍白,颤声说道:
“我真该死,我居然叫他康大哥,我…”
狄明扬道:“看你吓成这个样子!”
耿小云道:
“明月宮御下极严,我只是一个使女,却称呼宮主康大哥,这是犯上的死罪。”
狄明扬笑道:“你现在已经离开明月宮了,何况康大哥又没有责怪你。”
耿小云道:“在车上,宮主还传了我几式手法。”
“这就是了。”
狄明扬含笑道:
“康大哥不但没有责怪你,而且还会把你当成小妹子!”
耿小云经他一说,不觉甜甜一笑,说道:
“大哥说得极是,康…大哥还说,我叫他大哥,这算是见面礼了,哦,这么说,宮主真的把我看作小妹子了!”
她忽然想到这里的人,都叫自己“公主”莫非这里会是明月宮不成?
狄明扬看她沉昑不语,忍不住问道:“小云,你在想什么?”
耿小云道:“大哥,宮主的小妹子,算不算是公主呢?”
狄明扬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的呢?”
耿小云道:“你不管嘛,你回答我咯!”
狄明扬想了想道:“宮主的妹子…唔,可以称作公主。”
“那就对了。”
耿小云笑:“难怪这里的人,都叫我公主呢?”
一连三天,狄明扬在宁静的环境中养伤,除了耿小云陪着他,还有四个善解人意的使女随时伺候。
这三天中,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也没有人来晋谒“公主”好像是专门为狄明扬养伤而安排的。
这是第四天早晨,狄明扬伤势全已复原了。
一名青衣使女捧来了一套新的內衣
,和新的天蓝长衫,还有白袜,薄底快靴,伺候着他换过衣衫。
另一名使女给他松开辫结,重新梳理。因为他决定今天要走,离家六年了,自然归心如箭。
用过早餐,耿小云重赏了四名使女,就和狄明扬一起走出院落。驾车的张二老早已套好了车,在阶下等候。
四名使女有两名抢前搴起了车帘,狄明扬、耿小云登上车厢,张二老立即挥动长鞭,马车开始缓缓转动。
四名使女一齐躬身下去,齐声道:“小婢恭送公主,狄公子。”
龙堡,终于在望了。
阔别了六年的家,终于回来了。
狄明扬卷起了帘子,一路遥望着,眼看家一步步接近,龙堡古老的房子,也在逐渐放大。
他想到爹和娘看到自己,心里不知会有多高兴,他脸上就不由的绽出了笑容。
耿小云依傍着他身边,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不安,她虽然不是丑媳妇,但她好像丑媳妇去见公婆一样。一时觉得自己应该换回女装,自己本来是女孩儿家,却穿着男装,两位老人家看到了,心里会不会非议呢?但如果换回女装,和大哥一起出来,名不正,言不顺,又多别扭。想着、想着,不噤回过头去,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狄明扬含笑问道:“什么事?”
耿小云幽幽的道:“我怕…”
狄明扬握住她的手,低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事,我娘看到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
耿小云心里升起一股温暖,低声道:“我要不要换上女装呢?”
“不用。”狄明扬道:
“爹也是江湖人,自然知道你穿着男装在路上要方便得多。”
耿小云偏着头道:“那么娘呢?她老人家会不会嫌我?”
她第一次叫出“娘”来粉脸不噤蓦地红了起来。
“不会的。”狄明扬柔声道:“我娘也是很开通。”
马车得得的走着,终于在龙堡一座古老的大院前面停下来了。
狄明扬跳下车,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大门前面的一片草坪上,长満蓬蒿,草长几乎及膝,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门上贴的舂联,应该一年换一次的,如今大红金笺也成了白纸。
几级石阶
里,也都长出青草来。
这情形,岂非荒芜已久,没有人收拾了!
狄明扬看得一怔,急步奔上石阶,手按铁环,在门上敲了几下,等到停下来,手指上已经沾満了铁锈。
耿小云跟着他下车,跟着跨上石级,她心里也有这座宅院已经许久没有人住的感觉;但她这话不好说出口来。
大门上铁环扣动声音可以传出老远,但大宅院中,却闽寂无声,没有人出来应门。
狄明扬心头急了,又扣了七八下铁环,等过一阵,里面还是没有人答应。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狄明扬一脸不安之
,回头道:“家里怎么会没有人的呢?”
耿小云道:“你再扣几下看看。”
狄明扬依言又扣了几下,这几下扣得很重,铁环发出震天价的大响,里面还是没有人答应。
狄明扬惶急的道:“爹、娘会到哪里去了?”
耿小云安慰的道:“大哥!不用急,也许两位老人家出去了,不在家。”
狄明扬道:“但总有人看家的呀!我看我们跳进去瞧瞧。”
耿小云点点头。
狄明扬急不容缓,立即双足一点,纵身拔起,落到墙头,叫道:“小云,你也上来。”
耿小云跟着跃上,两人飞落天井,天井上铺着的是石板,但石板
里也长出青草来了。
狄明扬发呆道:
“看情形,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爹娘不住在这里,会搬到哪里去了呢?”
耿小云心中暗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但这话只是心里想着,不敢说出口来。
狄明扬已经急急的朝屋中奔去。耿小云跟在他身后,一间,一问的走去。
每间屋里,都已蛛网尘封已久,这情形,少说也有五六年没有人住了。
耿小云心中暗自计算,听大哥说:他在六年前,是骆叔叔送他上委羽山去的,莫非六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不然,为什么要把大哥送走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没错,只是这话不过是自己的猜想而已,自然不好说了。
一会工夫,两人已经前前后后都走遍了,现在已可确定这座宅院久已没人居住了。
狄明扬木然站立,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惶惑,耿小云了解大哥此时的心情,但她也想不出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好。
而入默默退出后堂,刚到前院,忽见大门已经敞开,正有四五个汉子忙着在大天井中拔草的拔草,扫地的扫地。大厅上、走廊上,也有几个汉子,洒扫的洒扫,拭抹的拭抹,工作得十分起劲。
狄明扬急忙朝廊上正在扫地的一名汉子问道:“你们是这里的人么?”
那汉子含笑道:“今天狄公子回来,小的是奉命来打扫的。”
狄明扬听得心下大奇,问道:“是奉何人之命?”
正说之间,只见一名青衣汉子从长廊
了出来,朝狄明扬躬身一礼,说道。
“公子请到书房休息,这里还没有收拾好,脏得很,目前只有书房已经拾掇好了。”
耿小云看这情形,心里已经料到了几分,只是不好言明,一面回头道:
“大哥,就到书房里去坐一会吧!”
狄明扬心头甚是紊乱,只得点点头,两人穿过长廊,来至书房。
方才这三间书房,还是到处积尘,椅几零
,这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居然已收拾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书桌,椅几,摆设妥善。
狄明扬不由一怔,耿小云心里更踏实了几分,一面含笑道:
“他们收拾得真快,大哥,你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狄明扬在椅上坐下,说道:“我爹,娘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耿小云陪着他坐下,说道:“大哥回来了,两位老人家也一定会很快就回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方才那个青衣汉子手托漆盘,送上两盏茶来,放到几上,说道:
“二位公子请用茶。”
狄明扬问道:“你知道我爹娘现在哪里么?”
青衣汉子恭敬的道:“小的听说,大概今晚可以回来。”
狄明扬心头一喜,点点头。
耿小云见那青衣汉子说话模棱,一时怕大哥追问,忙道:
“大哥,你一路行来,口一定干了,先喝口茶咯!”
那青衣汉子及时退出。
狄明扬提起茶盏,说道:“奇怪;我爹娘怎么要到晚上才回来呢?”
耿小云道:
“那一定是我们回来的时候,大哥一直扣着铁环,附近的人看到了,才去报讯的,所以马上有人来收拾屋宇了。”
她这话只是随口说说的,用来安慰大哥罢了,其中当然有很多漏
。
狄明扬却听得信以为真,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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