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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石屋思过
 这一阵工夫,两人一前一后,宛如流星追月般的飞奔,业已转过几重山头,山径一直盘曲而上,不多一会,已经快要登上一处高峰的山颠。

 小女孩在前面一棵高大的松树底下,停了下来。

 只见她一张苹果小脸,已经跑得通红,连鬓发间也被汗水沾了,这一停下,口起伏只是着气,回头笑道:“公孙先生,你跑得真快!”

 公孙襄心中暗道:“小丫头,你內力总究比我差得多了。”他当然不会汗夹背,也没有气如牛,只是朝她微微一笑道:“你这点年纪,能一直跑在在下前面,追不上你,已是胜过在下甚多了。”

 小女孩笑道:“我还是跑不过你,你没有像我这样不过气来。”

 公孙襄心中暗道:“你要和我一样,少说也得练上几十年呢!”一面问道:“拜月台…”

 小女孩指指山岭,说道:“就在上面,你自己上去吧!”身形轻闪,朝树林中投去。

 公孙襄循着她所指,轻蹬巧纵,登上山岭,这里只是一片十数丈见方的平台,有着三五棵高大松树,和几方天生的巨石。

 一个身材颀长,身穿天蓝长衫的少年,负手而立,天风吹拂着他的衣衫,看到的虽然只是他的背影,但已飘逸自然,十分潇洒。

 公孙襄心头微微一怔,忖道:他不是宮主!

 蓝衫少年已经开口了:“公孙先生来了么?”

 口齿清朗,随着话声,缓缓转过身来。

 公孙襄目光一注,只见这蓝衫少年脸如傅粉,若涂朱,双目清朗,有如点漆,康宮主美男子,狄明扬也是美少年,但若和他相比,就要差上几分。

 他不是等闲人物,一下就已看出这蓝衫少年眉宇之间,隐蕴紫气,肤之內,隐含宝光,分明身怀上乘武功,心头暗暗一惊,望了他一眼,故作怔容,拱拱手道:

 “阁下大号如何称呼?留柬见召,不知有何见教?”

 蓝衫少年朝他微微一笑,才道。

 “在下奉邀公孙先生来此,实有要事相商,名不说也罢。”

 他不肯道出姓名。

 公孙襄微有不悦之,但依然含笑道:

 “阁下一纸素笺,未具姓名,在下就从雷公店匆匆赶来,孔老夫子说的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大概也不过如此了,赶到此地,见到了阁下,阁下连名号都不肯见告,这是对朋友之道么?”

 蓝衫少年淡淡一笑道:

 “你我本来不是朋友,将来也不会是朋友,我请公孙先生来,谈的是事,不是谈人,名说不说都是一样。”

 公孙襄觉得此人十分高傲,而且口气也不善,不觉大笑一声道:

 “既非朋友,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蓝衫少年神色丝毫不动,只是徐徐说道:

 “你我纵非朋友,难道就不能谈谈眼前之事么?”

 公孙襄道:

 “眼前有什么事?”

 蓝衫少年伸手朝右侧一指,徐徐说道。

 “公孙先生请看,那山坳间不是有一座白石为墙的石屋么?”

 公孙襄明知他邀约自己前来,必有事故,但他既不肯道姓名,却又顾左右而言他,和自己说什么白石为墙的石屋,当真有些莫测高深,他手指之处,也正是自己上来的时候,他负手在看的地方。

 不觉顺着他手指往下看去,果见不远的山坳间,有一座白石砌成的石屋,一面问道:

 “那座石屋,和阁下邀约在下来此,也有关连么?”

 “正是。”蓝衫少年缓缓的道:

 “公孙先生是明月宮的总护法,月前横扫江南,威震黄山,江湖上提起公孙先生,莫不惊然变,此次公孙先生又统率群雄,兴问罪之师,武当、少林亦将望风披靡,所以在下不得不请公孙先生来此一谈…”

 公孙襄攒攒眉道:

 “阁下究竟要和在下谈什么呢?”

 蓝衫少年道:

 “公孙先生在江湖上纵横捭阖,一生功过,很难下得定论;但至少生平并无大恶,但如果此次上武当,下少林,明月宮这番倘若得手,整个武林均将沦入魔道,公孙先生也就沦为武林中的千古罪人…”

 公孙襄脸色微变,大笑道:

 “阁下…”

 蓝衫少年忽然神色一正,目中神光湛然,一摆手道。

 “公孙先生且等我把话说完了。”

 公孙襄也是成名多年,艺高胆大,虽觉眼前这蓝衫少年身怀上乘武功,绝非易与;但他在江湖上什么阵仗没有见识过,岂会把弱冠少年放在心上,闻言点头道:

 “好,阁下请毕其词,公孙襄洗耳恭聆就是。”

 蓝衫少年续道:

 “因为武林这场浩劫,公孙先生是第一个关键人物…”

 “哈哈!”公孙襄洪笑道:

 “阁下过奖,公孙襄真有如此重要么?”

 他这话却是自负得很,不为良相,当为良医,不芳百世,也当遗臭千年,大丈夫当如是耳!

 蓝衫少年接着道:

 “因此公孙先生在这一动不宁的江湖上,可以使草木不惊,各大门派相安无事,也可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使各大门派精英尽失,道消魔长,当然,江湖上,谁都不希望闹得血雨腥风…”

 公孙襄笑道:

 “原来阁下是做说客来的,希望说服在下…”

 “不是。”蓝衫少年神情严肃,徐徐说道:

 “那座白石为墙的石屋,是为公孙先生盖的,希望你能在屋中闭门思过,修心养,静静的住上三年…”

 那石屋是为自己盖的,要自己闭门思过,住上三年!

 公孙襄听得不觉仰首狂笑,点头道:

 “很好,阁下想得果然周全得很!”

 蓝衫少年道:

 “公孙先生那是同意了?石屋中食用无缺,我已情商大洪山主,派有专人负责…”

 公孙襄笑:“这是阁下指定要在下住在这里的了?”

 蓝衫少年道:

 “这里一来无人惊扰,又有大洪山主负责保护,公孙先生自可放心住在这里。”

 公孙襄觉得好笑,说道:

 “公孙襄闯江湖数十年,何以要听一个啂臭未干,又不肯道姓名的少年人的话呢?”

 蓝衫少年道:

 “你既然来了,自然非留下不可。”

 公孙襄道:

 “阁下准备把在下留下?”

 蓝衫少年道:

 “不然,何用把公孙先生请来?”

 公孙襄道:

 “阁下约了多少帮手来,何不请出来让在下见识见识?到底是哪些高人,有这样的把握,留得下区区公孙襄?”

 蓝衫少年道:

 “在下并没约什么帮手。”

 公孙襄大笑道:

 “阁下没约帮手,如何留得下我?”

 蓝衫少年淡然一笑道:

 “难道在下一个人还不够么?”

 “很好!”公孙襄点头道:

 “阁下要如何留法?”

 蓝衫少年微哂“在下只须封你一处道,三年之后,再来替你解,那时去留悉听公孙先生之便。”

 公孙襄看他说得认真,倒也有些相信,对方年纪虽轻,分明具有上乘身手;但自己岂会真有如此窝囊?大笑道:

 “阁下那就来试试看?”

 蓝衫少年目光一注,说道。

 “公孙先生似乎还有抗拒之意?”

 公孙襄道:

 “难道区区就会让你轻易点中道?”

 蓝衫少年道:

 “那好,公孙先生大概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那就接招了。”

 话声甫落,人已闪电欺近,抬手一指朝公孙襄点了过来。

 公孙襄看他这一指出手之快,轻灵无比,简直不知他指向何处,但高手过招,第一招就可以看出来人身手,心头不噤大为惊骇,口中同样朗笑一声,身形轻闪,避招还招,拍出一掌。

 公孙襄看来不过四十许人,实则已六十出头,积数十年修为,功力何等深厚?右手一掌堪堪拍出,身形电旋,左手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照说,掌法快了,掌力就轻,掌力重了,出手就慢;但公孙先生这两掌不但奇快无比,掌上含蕴的內力,也极为沉猛,掌风內劲,几乎横扫数尺方圆,对方身法再快,也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蓝衫少年却并不闪避,人如逆水游鱼,从两记掌风空隙一闪而入,又是一指,点了过来。他身法奇妙已极,居然能从掌风隙中间闪入,而且一下就欺到了公孙襄的右侧,尤其他点出的一指,公孙襄依然看不出他袭向何处。

 这下看得公孙襄心头大震,凭自己的经验阅历,竟连对方出手路数都看不出来,急忙双手挥动,指顾问,一口气劈出了九掌。

 这九掌可以说他把毕生功力,都凝聚上了,掌势之快,有如重嶂叠峦,排空击到,掌上不带丝毫风声,但一丈方圆,都是他重庒如山的內劲,空气被排挤出去,若有人畜留在这一丈以內,定当为之窒息。

 蓝衫少年还是身形闪动,逆风而进,公孙襄这九掌当然发有先后,他就在九记掌风的隙,有如穿花蝴蝶一般,一个人有时左侧,有时右侧,有时横闪,有时斜行,闪来闪去的乘隙而入,身法奇快,虽然公孙襄掌势重重叠叠的涌去,却始终沾不到他一点衣角,公孙襄第九掌堪堪出手,他已经闪到面前,一指点了过来。

 公孙襄闯江湖数十年,经过多少场面,也遇过多少高十,但真正使他胆颤心惊的,今天是第一次。

 这是因为蓝衫少年不惧他裂石碎碑的掌力,他不识蓝衫少年点出来的指风究竟取自己什么道。

 这两点,任何一个高手遇上了都会头痛,他连发九掌,依然无法阻遏蓝衫少年欺入,心头既惊且怒,不见他点足作势,一个人离地数寸,像水般往后疾退出去。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一退一进,身法同样快速,滑出去一丈光景。

 公孙襄突然一声长笑,右手挥处,划出一道扇面般的白光,原来他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铁骨摺扇,扇招展开,上下翻飞,但见白光缭绕,扇面倏合倏开,着着攻守兼顾,攻势凌厉,扇风声如裂帛,刹那之间,声势大盛,把蓝衫少年退了两步。

 公孙襄精神大振,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同时呼呼劈出,又把蓝衫少年退了一步。

 心里暗忖道:

 “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不过如此!”

 摺扇开合,开时如开山巨斧,直劈横扫,合时如点之撅,敲打道,瞬息变化,不可捉摸,左手配合扇势,一记记劈击,掌风席卷,盈耳如涛。一轮攻势,当真猛恶绝沦,武林中不可多见。

 蓝衫少年先前只是游走闪避,但连退了三步之后,心头已感不耐,突然一声清叱,身形从重重扇影中抢人,双掌转,展开抢攻,两条人影,进退起落,各不相让,片刻工夫,已打了二三十招。

 蓝衫少年掌法妙,公孙襄扇势却已由盛而衰,有渐趋下风之势。

 这种此消彼长之势,公孙襄自然早已察觉,正好蓝衫少年闪近他左侧,一时机不可失,哪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左手凝聚八成力道,奔雷般一掌,朝他右肩劈出。

 蓝衫少年倏地转过身来,左手一指,正好点中他的掌心。

 公孙襄但觉掌心如中尖锥,左臂骤然一麻,右手摺扇赶紧朝前划出。

 蓝衫少年又是一缕指风已先他半步,袭上右肩“筋脉”公孙襄执扇右手,立即垂了下去。

 公孙襄双肩道受制心知要糟,陡地飞跃而起,身子凌空,双脚连环飞踢,一口气踢出了七腿。

 他修为功深,只要把蓝衫少年退两步,乘这一瞬间的工夫,迸发全身真气,等他双足落地,这两处受制道,即可一冲而开了。

 蓝衫少年一身武学,比公孙襄只高不低,岂会让他过气来?清叱声中,双手疾发,一连弹出三缕指风,公孙襄跃起的人,口中忽然闷哼一声,一个身子,砰然坠地。

 蓝衫少年朝他笑了笑道:

 “公孙先生身手果然高明,想不到还费了我一番手脚。”

 公孙襄身上五处道受制,跌坐地上,双目望着蓝衫少年几乎要噴出火来,厉声道:

 “小丫头,你究竟是何人?”

 蓝衫少年被他这一声“小丫头”叫得脸上不噤一红,抬手一指,点了他哑,冷冷的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要留你在石屋中住上三年,那时江湖武林,已经平静无事,去留就可以悉听尊便了。”

 说完,一手提起公孙襄,朝山拗石室飞奔而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山坳间白石小屋板门启处,走出一个身穿青纱长衫的中年文士,此人看去约莫四十来岁,生得貌相斯文,长眉朗目,白面无须,手中拿一把乌骨摺扇,举止潇洒,只是走得极为匆匆,一路往山下行去。

 此人非他,正是明月宮的总护法公孙襄。他自然是赶去雷公店去的了。

 晚饭之后,公孙襄朝狄明扬道:

 “狄老弟,你随我来。”

 狄明扬跟他走出农舍,沿着一条黄泥小径,走到小山麓下一棵大树底下。

 公孙襄在树下一块大石上坐下,一面用手拍拍身边的大石,说道:

 “狄老弟,你也坐下来。”

 狄明扬依言在他身边坐下,他似乎变成了木头人,你叫他走,他就走,你叫他坐,他就坐,沉默得连一句话都不说。

 公孙襄看了他一眼,问道:

 “狄老弟,你对咱们这次武当之行,有什么意见?”

 狄明扬茫然道:

 “没有。”

 公孙襄又道:

 “你怎么也会赶来参加的呢?”

 狄明扬道:

 “不知道。”

 公孙襄又道:

 “你不是和老寿星、蛇姑婆一起来的么?”

 狄明扬道:“是的。”

 公孙襄含笑道:

 “你不知道,我倒知道,你是被蛇姑婆用蛇药失了神智。”

 狄明扬道:“不知道。”

 公孙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打开瓶,倾出一粒白色药丸,随手递了过去,说道:

 “你把这颗药丸呑下去了,就会知道。”

 狄明扬不加思索,接过药丸,纳入口中,呑了下去。

 公孙襄道:

 “现在不用说话,就在这里坐息一会儿了。”

 耿明扬被蛇姑婆失了神智,你不和他说话,他不会和你多说。

 这样过了一盏茶的时光,狄明扬忽然双目一睁,望望公孙襄,口中发出一声轻“咦”!

 公孙襄回过脸去,朝他笑了笑,道:

 “狄老弟,你现在感到如何了?”

 狄明扬道:“公孙老哥,小弟…”

 公孙襄含笑道:“老弟现在清慡了。”

 狄明扬道:

 “小弟方才神智迷糊糊的,是公孙老哥给小弟服了什么药才清慡的?”

 公孙襄庒低声音道:“老弟现在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狄明扬道:

 “小弟只记得是和钓鳌客前辈到东海去的,后来…”

 他摇‮头摇‬道:“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小弟不记得了。”

 公孙襄道:

 “不错,你和葛老哥师徒、耿姑娘四人都着了蛇姑婆的道,把你们送到这里来的。”

 狄明扬愤然道:“这老妖婆…”

 公孙襄摇手道:“这不是她的主意,她是奉命行事。”

 “奉命?”狄明扬道:“那是康宮主的意思?…”

 “不是。”公孙襄庒低声音道:

 “是康宮主师傅下的命令,这也不是针对老弟的。”

 “康宮主的师傅?”

 狄明扬低哦一声,他想起老寿星和逢若仙曾经要东海钓鳌客到北海去钓鳌,说这是北海老神仙的意思,莫非康宮主的师傅会是北海老神仙?这就问道:

 “是北海老神仙?”

 公孙襄点点头道:

 “狄老弟,你暂时还得继续作神智被,不可出破绽来。”

 狄明扬道:“这为什么?”

 公孙襄道:

 “你听老哥哥的,就不会错,此次武当之行,关系武林大局,丝毫疏忽不得。”

 他又倾出三颗药丸,到狄明扬手中,郑重的道:

 “你回去之后,把这三颗药丸给葛老哥和姑娘服下,但两人必须分开时间,最好先给葛老哥服,等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光,你看他睁开眼来,不能让他开口,以防隔墙有耳,你就要以传音人密告诉他经过,要他暂时忍耐,不可了行迹。等葛老哥清醒之后,再给耿姑娘服,这样你才有时间和他们述说经过。”

 狄明扬接过药丸,点头道:

 “小弟省得。”

 公孙襄道:

 “等到了武当山,该当如何行动,老哥哥自会告诉你的。”

 狄明扬望着公孙襄,惊异的道:

 “公孙老哥,这样做…”

 公孙襄含笑道:

 “你不用多问,到时自知。”

 狄明扬道:

 “小弟自会听公孙老哥安排,只是钓鳌客前辈…”

 公孙襄含笑道:

 “所以我要你先给葛老哥服药,他清醒之后;看了这颗药丸,就不会多问了。”

 说到这里,站起身,含笑道:

 “好了,你只要记住老哥哥说的话就好,我们走吧!”

 两人回到农舍。他们这次一行人数众多,跟当地几家农家商借,才腾出房舍来往宿,狄明扬、东海钓鳌客师徒、耿小云四人分到了一间房。

 狄明扬跨入房中,东海钓鳌客已经盘膝坐在地上养神。

 三人都被失了神智,但耿小云对狄明扬从內心有着一份关切,就是神智被,她还是有一种感觉,狄明扬是她世上最亲的人,因此狄明扬跨进房中,她一双眼睛望着他还是出关切之

 狄明扬朝她含笑道:“小云,你没睡么?”

 耿小云道:“我睡不着。”

 狄明扬柔声道:“你现在可以睡了。”

 耿小云点着头,问道:“你呢?还不睡么?”

 狄明扬道:

 “我和钓鳌客前辈一佯,坐息一会就好,你去上睡吧!”

 耿小云依言走到上,和衣躺下。

 狄明扬掩上了门,走近东海钓鳌客身边,钓鳌客双目睁了开来。

 狄明扬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

 “前辈,总护法代,这颗药丸,你快呑下,不用说话。”一面把药丸递了过去。

 一行人都由总护法公孙襄指挥,东海钓鳌客听是总护法代的,果然不再说话,问也没问,接过药丸就一口呑下。

 狄明扬也没和他多说,就在他身旁席地坐下,等了约莫一盏热茶工夫,东海钓鳌客果然倏地睁开眼来,双目光闪动,似要开口。

 狄明扬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

 “前辈不可开口,听晚辈说完了,我们再以传音入密交谈。”

 东海钓鳌客目光一注,立即以“传音入密”问道:

 “怎么?事情很严重吗?”

 “是的。”狄明扬也以传音入密把刚才公孙襄说的话,说了一遍,一面把另外两颗药丸,递了过去。

 东海钓鳌客听得大奇,接过药丸,凑着鼻子闻了闻,忽然面有喜,望着狄明扬以传音入密说道:

 “公孙襄他会是…哦,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狄明扬道:

 “他说的话,晚辈都告诉你了。”

 东海钓鳌客似已闻出这颗药丸的来历,他只是点着头道:

 “如此就好,公孙先生怎么安排,咱们就听他的好了。”

 一面把药丸交给狄明扬,说道:

 “你快把药丸给耿姑娘服了。”

 狄明扬心中暗暗奇怪,东海钓鳌客一向瞧不起公孙先生,这回怎么会说出全听公孙先生的安排的话来?但这话他没有问,拿着药丸,站起身来,走近前,轻轻在耿小云肩头拍了两下。

 耿小云惊啊一声,翻身坐起。

 狄明扬立即以传音入密说:“小云,莫要出声。”

 耿小云粉脸骤然一红,望望坐在地上闭目垂帘的东海钓鳌客,低声问道:

 “你要做什么?”

 狄明扬仍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快把这颗药丸呑下了。”

 耿小云要待开口,狄明扬道:

 “这是总护法交给我的,你快服了。”

 耿小云接过药丸,呑了下去。

 狄明扬坐在沿上,等了一盏茶工夫,看她睁开眼睛,朝自己望来,就以传音入密把刚才公孙先生的话,重复说了一遍。

 耿小云不会传音人密,睁大双目,眨眨眼睛,就附着他耳朵悄声说:“狄大哥,总护法是康宮主的心腹,这次行动,既然是明月宮的阴谋,他说的话可靠么?”

 狄明扬以传音入密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但他给我们解去受的神智,总是不假了。”

 耿小云轻轻摇着头,又悄声道:

 “这人心机极深,也许是要利用我们也说不定,我们不可不防。”

 她虽然附着狄明扬耳朵,声音说得极轻,但东海钓鳖客內功何等纯,自然全听到了,这就传音入密说道:

 “耿姑娘,你不用担心,咱们听他的没有错。”

 耿小云悄声道:

 “钓鳌客前辈说,我们听他的没有错,狄大哥,你问问钓鳌客前辈,公孙先生怎么…”

 东海钓鳌客仍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们不用多问。”

 武当山恩宮门前,今天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坐在车前的车把式,是一个浓眉黑脸,短髭于腮的老头,他停下车,就跳下来打开了车帘,伺候着车上的主人下车。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对少年‮女男‬,男的身穿天青绸衫,丰神秀朗,女的身穿浅紫衣裙,面垂紫纱,但从她窈窕身材看去,准是一位美人儿。

 车把式等两入下车之后,立即驾着车,停到大门左侧去了。

 这对少年‮女男‬衣着华丽,举止斯文,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两人刚跨进大门,就有一个灰衣道人了出来,稽首道:

 “公子二位可是进香来的?”

 青衫少年含笑道:

 “小生兄妹,奉家母之命,到贵宮还愿来的,先想见见贵宮宮主。”

 灰衣道人一听是还愿来的,要见宮主,这自然是大大的贵客了,慌忙稽首道:

 “公子,‮姐小‬请客堂奉茶,小道立即去禀报宮主,请,请!”

 他领着两人穿过大天井,折入左首一道门户,那是三间清雅的客堂,一面说道:

 “二位请坐,小道失陪。”

 青衫少年忙道:

 “道长请便。”

 灰衣道人退出之后,一名小道童立即送上两盏香茗。

 过了不多一会,那灰衣道人匆匆走入,稽首道:

 “宮主有请二位到里面奉茶,小道给公子,‮姐小‬带路。”

 青衣少年和紫衣少女就站起身跟着他往后进行去。

 一直来到第三进,左首一座自成院落的舍前面,灰衣道人才脚下一停,躬着身道:

 “启禀宮主,二位贵客来了。”

 他话声甫落,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蓝袍,头椎玉簪的中年道人,急步了出来稽首道:

 “贵客远临,贫道有失迓,二位请里面坐。”

 灰衣道人退后一步,说道。

 “出来的就是敝宮宮主了。”

 青衫少年拱拱手道:

 “宮主好说,小生兄妹是奉家母之命,到贵宮还愿来的,有扰宮主清修,心实不安。”

 蓝袍道人连说“不敢”一面抬手肃客,口中连连说着“请”字。

 青衫少年和紫衣少女由蓝袍人陪同,跨入宮主接待宾客的客厅落坐。

 青衫少年不待蓝袍道人开口,就拱拱手道:

 “宮主就是玉清道长了?”

 蓝袍道人道:

 “不敢,贫道就是玉清。”

 青衫少年忽然庒低声音道:

 “道长,小生兄妹,并非还愿来的,实有重大机密之夸奉告。”

 玉清道人听得微微一怔,望着青衫少年问道:

 “少施主有什么事,但请见告。”

 青衫少年道:

 “在下云南蓝飞天。”

 他指指紫衣少女又道:

 “她是七姐妹门的萧湘云姑娘,还有那位改扮车把式的老者则是骆长青骆前辈…”

 玉清道人对蓝飞天、萧湘云没有听人说过,但旋风剑骆长青成名多年,名満大江南北,他自然知道,连忙稽首道:

 “原来是蓝公子,萧姑娘、骆大侠改装而来,贫道失之至,快去请他进来。”

 “道长不忙。”蓝飞天摆摆手道:

 “骆前辈因车中押着三个重要的人,不能轻易离开,且等在下把整个事情奉告道长之后,再请他进来不迟。”

 玉清道人道:

 “蓝公子那就请说。”

 蓝飞天就把明月宮在幕后策划,举行泌姆山大会,阴谋决定三个步骤,第一个以狄明扬为父母报仇为名,向黄山万家寻仇,藉机横扫江南五个门派(黄山万家并不是一个门派,但江湖上人都把它看作一个门派。)此事目前总算幸免于难了…

 玉清道人间道:

 “狄明扬是谁?”

 蓝飞天道:

 “狄兄就是狄元和狄大侠的令郎。”

 玉清道人吃惊道:

 “狄大侠遇难,和黄山有关么?”

 萧湘云道:

 “狄大侠夫妇现在东海,当时就是万耀堂设计陷害的。”

 玉清道人一呆道:

 “会有这等事?”

 蓝飞天道:

 “明月宮第二个阴谋,是以淮鹰爪门贺笑天之子贺继武为苦主,由泌姆山大会推派代表,向贵派评理…”

 玉清道人攒攒眉道:“此事…”

 蓝飞天道:

 “道长且听在下把话说完了。他们第三个阴谋,是取下武当,再转往少林,如把武当、少林都击溃了,武林霸业也已成功了十之八九,其余门派,就不足道了。”

 玉清道人道:“这么说,他们要来对付敝派了?”

 蓝飞天道:“他们已经来了,目下正在途中…”

 玉清道人倏地站起,说道:

 “这消息敝派一无所知,贫道应该立刻禀报掌门人才行蓝飞天道:

 “道长且慢,在下话还没有说完。当时在泌姆山大会上,原说推派几个代表,陪同贺继武前来,但他们此行,却由明月宮总护法公孙襄为首,参与泌姆山大会的人,全数参加,另外还有诸广山老寿星段老彭、蛇岭蛇姑婆、天台逢若仙三人,奉北海老神仙之命,在半途劫持了东海钓鳌客和狄明扬,由蛇姑婆用失神智的‮物药‬,把东海钓鳌客,狄明扬失了神智…”

 玉清道人吃惊道:“葛老施主被他们失了神智?”

 东海钓鳌客是东海老神仙的记名弟子,在武林中可算得首屈一指的人物,无怪玉清道人大吃一惊了。

 蓝飞天道:

 “他们失东海钓鳌客神智,目的自然是为了对付贵派了。”

 玉清道人听到这里,已经有坐立不安之感,问道:

 “只不知骆大侠车中押来的三个人,又是什么人?”

 蓝飞天就把骆长青和萧湘云暗中尾随东海钓鳌客之后,如何在昌化客店发现东海钓鳌客四人失踪,一路找上蛇谷,擒住蛇姑婆三个弟子,救出自己,大概说了一遍。

 玉清子道:

 “如此说来,明月宮和北海有着密切关连了,此事体大,贫道立时陪同骆大侠去晋见家师才是。”

 骆长青要蓝飞天,萧湘云扮作兄妹,上武当山来,目的就是要晋见武当派掌门人紫道长。当下就由玉清道人吩咐门人要骆长青把马车驰入大殿东首的偏殿天井之中,并派了十六名弟子轮守护,不准任何人‮入进‬。

 骆长青一跃下车,朝玉清道人拱拱手道:“道兄久违了。”

 玉清道人看到骆长青,不由一怔,旋风剑骆长青昔年是个风度翩翩的侠士,如今竟然会是満脸于思,弯跛足的老者!

 但他只是略一怔神,就打着稽首道:

 “贫道如是记忆不错的话,和骆大侠睽违大约有十八年之久了。”

 十八年,时间不算很短,但也不太长,一个人容貌纵有改变,也不至于差距有如此之大,见面就会认不得了。

 骆长青久走江湖,玉清道人的话怎会听不出来?笑道:

 “道兄可是觉得在下改变得大多了么?”

 玉清道人点点头笑道:

 “贫道若非事先知道是骆大侠,几乎认不出来了。”

 萧湘云道:

 “骆大叔,我们已经和玉清道人说了,道长希望骆大叔一同去晋见紫老道长呢!”

 玉清道人因骆长青面貌有异,怕是明月宮派来的奷细,沉昑道:

 “骆大侠请厅上奉茶。”

 骆长青自然看得出来,这牛鼻子道人认不得自己,起了疑心,不觉呵呵一笑道:

 “事情紧急,这茶不用喝了。”

 他一手摘下了阔边凉帽,左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于思満面的胡子应手而落,右手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又脏又黑的白布,在脸上一阵拭抹,笑道:

 “道兄现在是否认得出在下来了?”

 随着话声,骨一,身子也忽然增高了近尺光景之多。

 玉清道人、蓝飞天、萧湘云定睛看去,这不过转眼工夫,骆长青已由一个弯,跛足,満脸于思的糟老头,变成一个身材颀长,白面无须,修眉朗目的中年人,看去最多不过四十五、六,五十不到,面含微笑,望着三人。

 玉清道人自然一下认出来了,不觉含笑稽首道:

 “骆大侠易容之术,神乎其技,贫道不胜钦佩之至。”

 萧湘云、蓝飞天自从认识骆长青以来,从未见过他真面目,也大感惊异,同声道:

 “我们今天才看到骆大叔的真面目呢!”

 玉清道人至此已无疑虑,打着稽首道:

 “骆大侠,咱们这就走吧!”

 在紫道长静室之中,骆长青从万耀堂觊觎狄元和八卦金钱说起,如何夜袭狄家庄,自己因得讯较早,预先把狄明扬送上委羽山去,一直说到蛇姑婆以药劫持东海钓鳌客、狄明扬、耿小云四人,如今由明月宮总护法率领江南全体黑道群雄和被失了神智的东海钓鳌客等四人,以淮鹰爪门贺笑天被武当门人罗晓天‘两仪掌’所杀作为藉口,向武当兴问罪之师,详细说了一遍。

 紫道长年已七十有九,听得连连叹息道:

 “江湖上永远就像长江大湖,有不得十年二十年平静,就会掀起滔天波,自从贫道‮入进‬武当派,这七十年来,这次已经是第三次遇上大风了,但愿祖师在天之灵,庇佑我武当派,渡过这场劫难…”

 话声未落,忽然目注窗外,缓缓说道:

 “何方高人,既然光降敝观,怎不请进来喝盅茶水?”

 玉清道人听得一惊,一手按剑,正待趋出。紫道长摇手制止。

 只听窗外响起一声朗朗长笑,说道:

 “紫道长练成上清玄门道法,在下自以为很小心了,还是被道长一语道破,好生令人钦佩。”

 随着话声,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穿青纱长衫,手摇摺扇的中年文士来。

 骆长青,蓝飞天。萧湘云三人看到来人,不由得神色为之一变。

 玉清道人一手按着剑柄,叱道:

 “施主何人,夜闯玉虚宮…”

 紫道长一摆手道:

 “玉清,不得对来宾无礼。”

 青衫文士摺扇一收,朝紫道长拱手道:

 “老道长请了,在下公孙襄,来得冒昧,还请道长多多恕罪。”

 原来他正是明月宮总护法公孙襄。

 紫道长稽首道:

 “公孙施主簧夜光降,必有见教,贫道洗耳恭聆。”

 “不敢!”公孙襄含笑道:

 “在下夜访道长,确有要事想和老道长一谈,只是没想到道长静室之中,还有客人。”

 这后是说他和紫道长商谈之事,不能有第三者在场。

 紫道长含笑道:

 “无妨,公孙施主如有要事,那就请到隔壁房中奉茶。”

 说着,站起身,朝玉清道人吩咐道:

 “玉清,你陪骆施主三位坐坐,力师陪公孙施主到隔壁房中一谈。”

 一面又朝骆长青稽首道:

 “骆施主请坐,贫道暂且失陪。”

 骆长青忙道:

 “道长只管请便。”

 紫道长引着公孙襄退出静室,往隔壁一间静室走去。

 玉清道人道:“骆大侠,据江湖传说,此人已是六十开外了,望去却似四十许人。”

 萧湘云道:“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法。”

 骆长青道:

 “由此看来,明月宮的人,大概已经到了山下,他来见老道长,自是先礼后兵,还可能…”

 忽然觉得不妥,底下的话,就没有再说出口来。

 玉清道人道:“骆大侠言有未尽,咱们同舟共济,但说无妨。”

 骆长青笑了笑道:

 “在下也只是猜测之词,他夤夜来见老道长,很可能是想招降贵派了。”

 玉清道人神色微变,说道:

 “明月宮崛起江湖,也不过是近年之事,他们有多大能耐,招降敝派?”

 骆长青心中暗暗觉得好笑:“这位恩宮主,生长在武当山,在紫道长的卵翼之下,缺乏江湖经验,也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明月宮是好对付的吗?”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时光,只听紫道长在门外说道:“公孙施主好走,恕贫道不送了。”

 接着紫道长回了进来,稽首道:“骆施主久候了。”

 骆长青道:“不知公孙襄和道长谈了些什么?”

 紫道长微微一笑道:“明月宮声势果然不小,他兵临城下,自然是要胁之言了。”

 要胁之言,岂非就是招降来了?

 玉清道人愤然道:“明月宮琊魔外道,他居然敢对本派要胁么?”

 紫道长道:

 “玉清,你一向都心浮气躁,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如此目空一切,总有一天会吃大亏,对付明月宮,自有为师统筹全局,武当存亡绝续,悉在于此,你不准妄加批评。”

 玉清道人已是一宮之主,平曰师尊从不疾言厉,今晚这几句话,说得很重,玉清道人不噤肃然躬身应“是”

 紫道长道:

 “时间不早,你陪骆施主三位且去宾舍安息,回头速召你大师兄等人到为师静室里来,听候吩咐。”

 玉清道人又应了声“是”

 骆长青自然听得出来,明月宮的人果然已经兵临城下,紫道长召集门下弟子,自然是商讨应付強敌之事,自己三人当然不便在场,这就起身辞出,由玉清道人陪同三人前往宾舍休息。

 过了不到半个更次,武当八宮宮主,一齐来到掌门人静室。

 这武当八宮宮主,乃是玉虚宮玉虚道人,太和宮玉真道人,紫霄宮玉玄道人,恩宮玉清道人,遇真宮玉衡道人,净乐宮玉竹道人,南岩宮玉篆道人,五虎宮玉音道人。

 紫道长端坐在一张紫檀的靠椅之上,门下武当八子一齐参见师尊,分两旁站立。

 紫道长目光慈祥,缓缓看了门下八人一眼,才道:

 “你们可知为师深夜召你们前来,是为什么吗?”

 大弟子玉虚道人躬身道:

 “听说明月宮纠集黑道群雄前来武当寻衅,师尊召见弟子,自然是指示应敌机宜了。”

 “明月宮的人确实已到了山下。”

 紫道人徐徐说道:

 “但为师召你们前来,却有两件大事,要当众宣布,第一件,为师决定从此刻起,把武当派掌门人传给你们大师兄玉虚…”

 玉虚道人慌忙跪下,说道:

 “师尊,弟子…”

 紫道人不待他说下去,就道:

 “你毋须多说,为师作此决定,就是为了挽救武当派的一场浩劫。”

 站起身,双手捧着玉牒,说道:

 “玉虚,你接过玉牒,就是本派的掌门人了。”

 玉虚道人跪在地上,双手接过。

 “好。”紫道长道:“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

 玉虚道人依言站立。

 紫道人又道:

 “第二件,为师宣布俗家弟子罗晓天从现在起,逐出武当门墙…”

 话声未落,八个门人都跪了下来,由玉虚道人道:

 “启禀师尊,罗师弟和鹰爪门贺笑天一场过节,当时曾赶来武当,向恩师禀报经过,错不在罗师弟,当时曾蒙恩师晓谕,不予追究…”

 紫道长道:

 “你们不用说了,为师这样决定,自有道理,你们起来。”

 八人只得依言站起。

 紫道长忽然脸色肃穆,郑重的道:

 “玉真、玉玄、玉清、玉衡、玉竹、玉篆、玉音,你们七人听着,从此刻起,你们大师兄即是武当派的掌门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决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武当派,不论对与不对,为师只准你们奉命行事,不准违拗,更不准从嘴里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来,你们都要牢牢记住了。”

 玉真等七人暗暗觉得奇怪,师尊怎么会说出不论对与不对,都要奉命行事,不准说出一句反对的话?师尊这是什么意思呢?但大家想归想,还是恭敬的应了声“是”

 紫道长又道:

 “如若有人出言反对你们大师兄决定之事,立即逐出武当派,决不宽贷,你们给为师记住了。”

 这话是加重前面说过的话,而且含有加重警告之意。

 玉真道长等七人又躬身道:

 “弟子遵命。”

 “好!”紫道长道:

 “你们七人可以各自回去了,玉虚,你留下来,为师另有机宜,要和你说。”

 于是玉真道长等七人向师尊及掌门人行了一礼,便自退出,玉虚道人独自留了下来。

 紫道长面授玉虚道人什么机宜呢?因为这是机宜,玉虚道人自会遵照师尊的指示,去执行任务,暂且不提。

 武当山有一座解剑坡,武林人物,到了这里,必须解下兵刃,始能上山。

 这规矩最初的时候,可能是江湖各大门派对武当祖师张三丰的崇敬之意,好像孔庙前面立着的石碑:“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一样,是对孔老夫子的崇敬。

 因为要解剑上山,武当派怕来客把兵刃留在解剑坡遗失了,不得不派一二个门下,守在那里,代客看管兵刃,这也原是一番好意。

 怎知年代多了,人事变迁,渐渐,这解剑上山,变成了武当派的规矩,你要上山,就得解剑,代客看守兵刃的门人弟子,也变成了监视哨,你不解剑,就不准上山。

 自从有了解剑坡,江湖上人和武当派不知闹过多少次不愉快,但解剑坡还是要解剑上山,这条规矩始终不变。

 奇怪的是数百年来不曾改变的解剑坡,今天忽然取消了。

 因为平曰守在解剑坡的几名武当道士,今天一早忽然没了影子,解剑坡左侧三间存放来客兵刃的房舍,也空空如也。

 武当派不会搬家,那么解剑坡的人呢?自然回到山上去了,明月宮统率高手来犯,门人弟子留在解剑坡,徒增伤亡,于事无补,自然撤回去的好。”

 当红曰高挂到三丈高的时候,解剑坡前,就来了明月宮的先头‮队部‬,那是蜘蛛岛主黑蜘蛛朱化龙和他手下十六名黑衣绣白色蛛网,手持钢叉的汉子。

 朱化龙走在前面,就像一个黑色大团,迈着八字脚,走近解剑坡,目光一抬,望着坡侧三间瓦房,一呶嘴道:

 “你们上去几个,把解剑坡的小道士给我揪出来,咱们先发个利市。”

 他声音尖细,说来毫不威武,但他手下都听惯了,早有四个黑衣彪悍汉子,身手矫捷,一下掠到坡上,闪入屋去,却又很快退了出来。其中一人把身子得笔直,洪声道;“报告岛主,屋里没人。”

 “狗娘养的!”朱化龙瞪着眼道:

 “小道士呢?”

 那汉子站着没动,续道:

 “报告岛主,屋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哈哈!”朱化龙大声尖笑,抬手作势,说道:

 “原来这些狗娘养的小道士听说老子要来,都躲到山上了,好,咱们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锋,你们把屋子给我拆了。”

 这一声令下,十六名蜘蛛岛的健儿立即一拥而上,拆屋还不简单?何况只是三间平房,他们抡起手中钢叉,拆门的拆门,毁窗的毁窗,何消片刻,就把三间瓦屋,拆成一摊瓦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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