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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不见掌门见掌痕
 东华山庄三丈来高的青石围墙,矗立在高大黝黑的山影之下,宛如一座无人的死城一般,听不到半丝声音,看不到半丝灯火。除了在谷口发现两具尸体之外,这一路都不曾遭遇到丝毫阻碍。

 这种静寂如死的情景,可比強敌围攻,更为森可怖!

 一苇子武当名宿,在剑术上浸数十年,不仅是武当派,就是在四大门派中,也算得上顶尖高手,但身处此境,掌心也不觉沁着冷汗。

 他率领两人,当先悄悄从左侧树丛绕近庄前,只见高大围墙中间,大门敞开,里面院落黑沉沉,厅堂深远,望去一片漆黑,只是相隔尚远,瞧不真切。

 赵南珩忽然细声道:“道长,这里情形,好像和以前大是不同了!”

 一苇子愕然停步,问道:“如何不同?”

 赵南珩道:“晚辈上次是以他们香兰的身份前来,记得奔近墙下,两扇大门才自动移开,里面是一条深长‮道甬‬,地势逐渐朝下,所有的房屋,全在地底,如今这围墙里面,多出许多房屋来了!”

 一苇子微微点头道:“这座房屋之中,定然有着厉害埋伏,否则也不会把四位掌门人送到这里来了。”

 他口中虽在说话,两道眼神,却只是盯着大门里面。

 他们隐身之处,离大门少说还有二十余丈,此处正和大门斜斜相对,还可以看到里面,如果再往前走,离围墙虽近,但瞧不到里面的情形了!

 三人籍着树身隐住身形,等了半晌,庄中依然木见丝毫动静,好像这里已是久无人住的废宅。

 虞平等得有点沉不住气,低低说道;“老前辈,咱们这样耗到什么时候去?依晚辈之见,不如干脆闯进去瞧瞧,反正迟早总得和他们见个高下。”

 一苇子心里何尝不急?他默默计算,后面的人,都该到齐了。

 敌暗我明,形势虽然不利,但这样耗下去,确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打个头阵,心念一转,立即回头:“两位小施主请在此等候,贫道过去瞧瞧虚实。”

 赵南珩道:“晚辈以前来过,也许可以找出一点端倪,还是由晚辈和道长同去。”

 虞子接口道:“晚辈也去。”

 一苇子还想劝阻,但看两人词意坚决,点点头道:“同去无妨,只是敌暗我明,两位务必跟在贫道身后,不可轻举妄动。”

 虞平道:“晚辈理会得。”

 一苇子不再多说,身如飘风,穿越树林,绕到围墙左侧,相隔还有两三丈远,提昅一口真气,身形冲天而起,有如离弦劲矢,轻轻落到墙下。

 赵南珩自从由鬼手仙翁替他打通奇经八脉以来,体內真气,悉化已用,一身功力,较之一苇子已是毫不逊,也依样葫芦,跟着腾身而起。

 一前一后,像两点流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虞平跟在两人身后,自然不肯示弱,脚下猛地一蹬,平空拔起三支五尺来高,双臂在空中一划,翻上墙头,只见一苇子和赵南市已在墙上等候,脸上不由一红。

 一苇子在这一瞬之间,双目如电,向墙內环扫一眼,偌大一片院落,确实像死去一般,不见有何动静,心中虽觉奇怪,一时也无暇顾虑,身形一沉,轻轻飘落地面。

 忍不住又运足目力向四周仔细打量,依然瞧不出半点异样,只觉此种森的气氛,委实令人憋得难受。饶他身为武当一代名宿,一身功力,不同凡俗,却也噤不住心头发寒!

 只见他修眉一剔,蓦地从肩头菗出长剑,朗笑一声道:“贫道不相信这会是一座死宅,两位小施主,随贫道进去瞧瞧!”

 说话之间,当先举步朝阶上跨去。

 赵南珩、虞平两人,眼看一苇子掣出长剑,也同时拔剑在手,跟着朝厅上走去。

 深山夜静,万籁无声,三声呛呛拔剑之声,和一苇子的一声朗笑,自然传出老远。

 就在这一瞬之间,右边围墙上,疾如飞鸟,飘落两条人影,那是尺八指孟守干师徒,跟着朝阶前走来。

 同时大门前面,也现出六条人影,缓步‮入进‬大门,这一行人是大行大师为首,接着是三位少林高僧十住、十善、十信,和峨嵋门下的悟果、悟法。

 一行人跨登石阶,大行大师挥手示意,悟果、悟法便自一左一右在廊前站定。

 这时,里面业已有人燃亮火折子。但见那是一座圆形大厅,左右各有四道门户,门上画着赤发擦牙,面貌狰狞的画像。

 火把子熊熊火焰,照到这广阔的厅上,已显得幽暗微弱,而这四尊凶神恶煞般的画像,却在暗影之中,大有来之感。

 整座大厅鬼影幢幢,风森森,更显得异样阴沉!

 圆形大厅上,空的什么摆设也没有,上面是一个圆形拱顶,离地极高,四周地方宽广,但只是一座客厅。

 一行九人置身其中,宛如到了一片空旷的荒野一般,区区九人,就显得甚是孤单。

 一苇子走在最先,手仗长剑,两道炯炯目光,随着脚步,不注的向左右移动,这位堂堂武当派一代高手,生平何等场面不曾见过,此刻却神色凝重,缓步深入。

 他身后一左一右,紧跟着赵南珩、度平两人,虞平手上,高举火把子,赵南珩的倚天剑,在火光照之下,反映出一圈青影,缓缓在地上移动。

 大厅后面,拦着一道屏风,直通后进,一苇子才一转过屏风,瞥见屏后圆门两侧,站着四个面如黄腊的青衣汉子,手仗兵刃,卓然而立!

 一苇子右手仗剑,左手袍袖挥处,口中冷喝一声:“还不给我让开?”

 要知他‮入进‬围墙之后,早已提聚真力,功凝双腕,这一拂,潜力涌,声势何等威猛?

 但听砰然轻震,站在圆门两侧的四个青衣汉子,一声不哼,随着他袖风拂过,身子一歪,同时倒了下去,手中兵刃,呛哪堕地,响起一片金铁之声!

 一苇子心头一怔,立时发觉情形有异,这四人敢情早已死去多时,只是有人把他们尸体紧靠墙上站立,又因脸上戴有面具,乍看之下,不易发觉罢了。

 想起方才谷口发现的两具尸体,分明已有人先自己一行,‮入进‬东华山庄来了!

 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许多,蓦地跨前一步,俯‮身下‬去,伸手从青衣汉人脸上,揭下人皮面具。

 火光之下,登时出一张双目紧闭,脸如白纸的面孔,尽管此人业已死去多时,但眉目娟秀,分明是女子乔装,而且年龄不大,最多也不过二十左右。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厅上请人听到一苇子的喝声,和兵刃堕地之声,同时闻警赶来,眼看地上躺着四具尸体,一苇子正好从一具尸体脸上,揭下面具,不噤齐齐一怔!

 大行大师低诵一声佛号,问道:“道兄,她们都是女的?”

 一苇子仰头向天,口中低低说道:“无量寿佛,贫道说不得只好无礼了!”

 他并没回答大行大师的讯问,左手倏落“嗤”的一声,撕开少女前衣襟!

 一苇子武当派一代名宿,在武林中何等身份之人,如在平时,决不肯亲自动手,去撕开一个已经气绝多时的少女前褒衣。

 但此刻查看对方伤势,实在太重要了,除了自己动手之外,也不便叫赵南珩或虞子出手。

 八个人十六道眼光,随着他撕开少女前的刹那之间,孟守干身躯陡然一震,忍不住轻“咦”一声。

 大行大师和十住、十善、十信等四位高僧,口中同时连诵佛号不止!

 原来撕开少女衣襟,只见一对鼓腾腾的双峰之间,斜印着一个谈青掌印,五指宛然,渗透肌肤!

 一苇子迅速替尸体掩上衣襟,方自直起来,望着大行大师道:“大师可瞧出来了?”

 大行大师双手合十,垂眉答道:“天下只有‘玄掌’力所伤,才呈淡青…”

 虞平目光闪烁,骇异的道:“玄掌不是罗髻派独门武功?”

 赵南珩也听化名诸文齐的文判诸葛忌说过“玄明掌”乃是西妖独门功夫,心中方自惊奇。

 只听大行大师接着说道:“只是罗髻夫人怎会对她手下之人,遽尔出手?这倒令老增百思不得其解!”

 孟守干沉昑道:“老朽记得曾听先师说过,‘玄掌’不到五成功力,呈灰黑,如练到十成火候,伤人无形。此人所留掌印,青色甚谈,功力少说也在八成以上,虽非西妖年人,却不是门下弟子所能修练得到…”

 他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正,回头道:“英儿,你去把其他三人的衣襟,一齐撕开来瞧瞧!”

 侯剑英应了声是,立即走上前去,动手撕开两具尸体前衣襟,虞平也帮着撕开另一具少女衣。

 三具尸体上,赫然印着一个同样谈青掌印,甚至连部位都丝毫不差!

 十住大师叹息道:“阿弥陀佛,此人出手之快,下手之狠,当真世罕其匹!”

 孟守干突然低喝一声道:“诸位道兄,咱们赶快进去,这东华山庄之中,只怕全都遭了毒手了。”

 一苇子想到掌门师兄的安危,身躯不期陡然一振,急道:“不错,咱们快走!”

 话声未落,人已当前向圆门中跨去,身后众人,自然也鱼贯踉进。

 那是一条通向后院的狭长‮道甬‬,照说在大厅与后院之间的通路,该是天的,但这条‮道甬‬上面,却盖着屋顶,不见天光。

 一苇子手仗长剑,领先走在前面,方自走了十来步路,目光瞥处,只见‮道甬‬两侧,各自倒着一个青衣汉子的尸体。

 这两人同样面色焦黄,分明也戴了人皮面具,间短剑,方自菗出一半,身上瞧不出明显伤痕,好像是闻警奔出,连菗剑都来不及,就遭了来人毒手。

 一苇子心中微微一凛,这已无须多看,就可想到准是丧在“玄掌”下的,是以只瞧了一眼,依然朝前走去。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惨呼。那声音犹如空谷通响,起自远处,遥遥传来,大家身在森死寂的旷宅之中,听来分外刺耳!

 大行大师身为峨嵋伏虎寺监寺,禅功定力极为深厚,但此刻惨呼入耳,噤不住身躯一震,立即住步道:“是悟果,悟法…诸位道兄,前面有变…”

 十行大师走在最后,闻言接口道;“不错,这两声惨呼正是从厅前…”

 他说话声中,迅速转过身去,正待赶去接应,哪知目光抬处,只见身后圆门上,两扇石门,正在无声无息的缓缓朝中间合拢。

 话没说完,不噤骇然大呼道:“这…这门…

 他人比话声还快,数丈距离,一栋而至,全力一掌,拍在门上,只听“砰”的一声大震,两扇石门,依然纹风不动。

 十信大师怔得一怔、后退半步,猛地开声吐气,双掌并发,紧接着朝前推出!

 要知“十”字辈的僧人,在少林寺除了方丈,已可算是顶尖高手,他第一掌发出,没有震得开石门,深觉脸上无光,这双掌并发,几乎聚集了他毕生功力,劲道之強,何止干斤?

 但听一声虎吼般大喝,和石门的蓬然巨响,震得四下回应,有如雷鸣,但两扇石门却依然紧阖如故,丝毫不动!

 十住大师瞧了石门一眼,皱皱眉头,拦道:“师弟,这两扇石门,坚厚逾恒,只怕不是人力所能开启。”

 十信大师満脸通红,了口气,道:“咱们归路已断,不把此门弄开,如何出得去?”

 一苇子想起中馆驿那个卖卦老人,曾说“东有陷阱”之言,心中不噤一动,再想自己一行,如果从中馆驿算来,果然是一路朝东,这就叹了口气道:“咱们只怕早就在人家预先布置的陷阱中了!”

 虞平一手拿着火把子,大声道:“诸位老前辈,咱们身陷绝地,退既无望,不如索往里间去,好歹也瞧个究竟。”

 孟守干望了他一眼,才徐徐的道:“依老朽的看法,此中情形,似极复杂,加上一路上所发现的死尸看来,显然有人在咱们之前,‮入进‬此屋,但来人使的手法,竟会是西妖的独门武功‘玄掌’。

 四方教的人,一连串以东怪‘血影掌’,南魔‘搜魂针’、北鬼‘归元指’伤人,如今居然有人用‘玄掌’连伤西妖手下,这一点,实在使人难以猜测。

 至于咱们进来之时,一路无阻,显然此间的人,已全遭毒手,此时留在厅外的两位峨嵋师傅,遭遇变故,和这道石门的突然关闭,可能是东华山庄的援手,业已赶到…”

 他总究经验老到,分析事理,有条不紊。

 大行大师因随着自己来的两个门人,只叫了一声,就不再听到声息,想来已遭惨死,心头甚感沉重,只是默诵经文,一直没有作声,闻言抬目追:“孟大侠说的极是,老衲也是这般想法。”

 孟守干目光一转,落到虞子身上,接着说道:“虞老弟说得也对,咱们退既不及,除了往里闯,实在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何况四位掌门人,目前下落不明,纵然他们援手赶到,咱们这些人也未必落败,只是大家务必保持警觉,也就是了!”

 一苇子长剑一振,应声道:“不错,贫道替大家开路!”

 话声一落,当先笔直走去!

 这条‮道甬‬,并不太长,眨眼工夫,已到尽头,只见石阶两旁,倒卧着四具青衣汉子的尸体。

 有的手执长剑,有的兵刃业已脫手,光看他们死状,和先前所见几人一样,当然也是“玄掌”所伤。

 一苇子目光一扫,一步掠上石级,停身瞧去,里面是一间六角形厅堂,幽暗之中,空的什么也没有。

 正待举步跨入,猛觉一阵劲风,扑面拂到。

 一苇子久经大敌,何况早有戒备,冷嘿一声,当左掌,立即着拂出,哪知掌力拂出,对方力道,忽然消失。

 同时只听虞平惊啊一声,火折子突告熄灭,眼前顿觉一暗!

 一苇子心头一惊,脚下往后退出半步,双目一闭乍睁。

 他这一闭再睁,就是火光突然熄灭,由亮到暗,伯看不清楚,遭人暗中偷袭,才默运功力,凝聚目力。

 这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陡听赵南珩大喝一声,黑暗中划起一道青虹,向身前去“当”的一声,似有东西坠落地上!

 此时也正好是一苇子凝足神光,双目乍睁之际,只见一条绿惨惨的人影,在屋中左方闪出,向右隐没,一闪而逝,奇快无比!

 赵南珩已在此时,随着划出剑光,追了过去。一时怕他有失,口中低喝一声:“赵小施主快请留步!”

 人随身发,跟着往里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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